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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廣場喂鴿子 -【看守魔女們的典獄長】《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26 PM     標題: 廣場喂鴿子 -【看守魔女們的典獄長】《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21-7-9 08:13 PM 編輯

【書名】:看守魔女們的典獄長

【作者】:廣場喂鴿子

【內容簡介】:

  論在異世界當牢頭是怎樣的體驗?

  盜賊,海盜,殺手,詐騙大師,恐怖分子……

  狼人,血族,女巫,死靈法師,魅魔……

  這裡是聚集了全世界最危險的魔女的薔薇鐵獄。

  「我一定要把這裡打造成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模範監獄!」

  一名穿越到異世界的獄警如是說道。

  「典獄長,又有人越獄了!」

  「抓回來,關禁閉。」

  今天的薔薇鐵獄,也是和平的一天。

  典獄長:「我只是認真管我的監獄,怎麼就成了異世界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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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27 PM

翻案

第一章 這才是我的逃跑路線

  深夜,白銀城,薔薇鐵獄。

  監獄之外百米的小樹林,一隻纖細蒼白的手突然破開岩土從地底伸出。

  「挖通了!哈哈哈終於挖通了,老娘逃出來了!」面色蒼白的女人挖開地洞拚命從土裡鑽出來,全然不顧身上的囚服沾滿泥土,「艾登你這個智障還想關住老娘?這才是老娘的逃跑路線,論鬥智你還是比不過我奧菲利婭!」

  血族親王奧菲利婭,薔薇鐵獄重點關注的頂級罪犯之一,在被封印力量的情況下偷偷挖了整整兩年,終於在今天得以重見天日……哦不,重見天月!

  啊啊,這就是監獄之外的滿月,這就是監獄外自由的空氣……

  脫離了薔薇鐵獄的封印結界,屬於夜之眷族的力量再一次充盈她的全身。

  奧菲利婭站在夜空下,深吸一口氣,欣喜地張開雙臂揚起頭,對著天上的圓月發出欣喜的歡呼:「Wryyyyyyyyy!!」

  「逃都還沒逃遠呢就發出這麼大動靜,生怕我找不到你?」慵懶的男聲冷不防地從她身後傳來,「你們這些搞越獄的真是一屆不如一屆了。」

  奧菲利婭嚇得渾身一凜,慌忙轉過身去。

  哢嚓一聲響,熾白的閃光刺得奧菲利婭眼睛一疼。

  她下意識地閉了一下眼睛,重新睜眼的時候,她看到月光下,一身制服的青年半跪在地上,手裡端著個照相機對著她。

  「你出來得可真慢,等你好久了。」青年一臉淡定地跟她打了個招呼。

  「你!你你你你你……艾登!?」奧菲利婭驚恐地尖叫。

  「叫我典獄長,從異端審判局調到這裡都兩年了,規矩都還記不住?」青年不緊不慢地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

  「你這混球怎麼會在這裡!?」

  「當然是專門來抓你回去啦,這是我的工作嘛。奧菲利婭,你的刑期還有九十八年呢。」艾登一臉理所當然地回道。

  「為什麼……你是怎麼發現我逃出來的?」奧菲利婭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艾登笑笑:「這個嘛,其實早在兩年前,你剛開始偷偷在自己房間的馬桶底下挖這條地道的時候起,我們就已經知道你的越獄計畫了,一直監視著你的挖掘進度。」

  「這不可能!!」

  「拜託動點腦子好嗎,你一個吸血鬼,根本不用上廁所,卻還天天在廁所隔間裡待兩個多小時,不是在偷挖地道難道在裡頭吃夜宵?我們怎麼可能不會懷疑你?」艾登聳了聳肩,「你每天趁著放風出去扔挖出來的碎石的時候,我們都會到你房裡看看你的地道挖到哪裡了。」

  「那你為什麼拖到現在才來抓我?」得知了自己整整兩年的努力全是徒勞的真相,奧菲利婭感覺有點崩潰。

  「第一嘛,當然是為了讓你長個記性。第二,就是圖個樂子。」艾登臉上浮現出腹黑的笑容,朝奧菲利婭晃晃手裡的相機,「看吶,堂堂血族親王像土撥鼠一樣在地底下挖洞,然後全身沾滿泥土的樣子,真是絕景!」

  「混蛋,我要殺了你!」奧菲利婭被激得又羞又惱,磅礡的殺意從她猩紅的雙眼中迸發出來。

  「哦?越獄計畫都已經敗露了,你難道還想強行突破?」艾登微微眯起眼睛,「你可別忘了是誰把你抓住的?」

  一瞬間,根植在奧菲利婭記憶深處的恐懼被喚醒了。曾幾何時,正是這個男人單槍匹馬將她抓住,扔進了這座森嚴可怖的薔薇鐵獄。

  正在她動搖之際,一把大口徑的燧發槍從背後悄無聲息地頂住了奧菲利婭的腦袋。

  奧菲利婭這才意識到自己身後站著一個人,她微微扭頭,看到身形嬌小的女童站在她身後,纖細的左手穩穩當當地抓著和自己完全不相稱的致命火器,另一隻手上拿著一把彎刀,雙眼靜得像是一汪死水,映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你不是……艾凡莎?」

  奧菲利婭吃了一驚,她認得這個女孩——「穢血的艾凡莎」,囚犯編號3201,和她一樣是危險度標記為紅色的頂級罪犯,曾經是地下世界排名第一的天才殺手,因為謀殺罪被捕入獄。

  「你在這裡做什麼?為什麼你在幫這個男人?」奧菲利婭感覺有點混亂。

  「……」

  艾凡莎沒有說話,結果還是艾登替她做了回答:「我在罪犯裡挑選了一些有能力的人,給她們爭取了一定程度的特赦,作為代價,她們給我打下手,幫我維護這座監獄的秩序。」

  更多的人影在樹林裡現身了,奧菲利婭環視四周,突然感覺脊背一涼——

  女巫戴莉,死靈法師阿森娜,包括艾凡莎在內一共三名女囚,都是在薔薇鐵獄有頭有臉的紅色警戒級的危險罪犯。

  「該死,你們為什麼要給這個男人當走狗?你們難道甘心在這座監獄裡待一輩子嗎?」奧菲利婭大喊,「你們要是還有一點身為強者的自尊的話,就跟我合力殺了這個男人,一起重獲自由!」

  然而沒有人回應她,最後還是艾登開了口:「別白費力氣了,她們每個人都自願跟我簽了惡魔契約,一旦有人試圖越獄,我動動手指就可以當場處決她。相反,幫我做事的話,我還可以保證她們在監獄裡的待遇。」

  奧菲利婭目瞪口呆。

  「那麼,你的選擇是什麼呢吸血鬼,是乖乖回自己牢房去……」艾登盯著奧菲利婭問道,「還是準備跟我們動手?」

  「我、我……」奧菲利婭一下子慌了陣腳。

  要從三個實力不遜於自己的女囚手裡突圍,同時還要應付眼前這個曾經將全盛時期的自己打得落花流水的男人,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是,屈服於這個男人的淫威,無異於將自己身為血族親王的尊嚴拋進臭水溝。放棄近在眼前的自由,屈身於人類的牢獄牢裡成為階下囚,這口氣,她又怎麼嚥得下去?

  不自由,毋寧死!該死的人類,不要小看血族親王的骨氣啊!!

  在心裡一番掙扎後,她抬起臉直視艾登的雙眼,氣運丹田,力聚舌尖,準備說出擲地有聲的話語——

  「你要是敢動手的話,這一次抓住你之後我就把你綁到十字架上,在你嘴裡塞滿大蒜,再將你扔到太陽底下暴曬一天。」艾登突然補上一句。

  「人家只是出來賞個月就回去,幹嘛這麼威脅人家嘛!」奧菲利婭瞬間變臉,換上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來。

  強行突破果然還是太勉強了,還是先慫一波再從長計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只是出於長遠的戰略考慮絕不是因為她怕了……

  艾登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最後翻著白眼長出一口氣,抬手指了指她挖出來的地洞:「自個兒進去吧,不要浪費時間。」

  「哦……」奧菲利婭縮了縮脖子,慢騰騰地挪到洞口,不情不願地開始往裡頭鑽。

  「動作快點,再不進去我就往裡頭灌聖水了!」艾登皺著眉頭催促,同時向艾爾莎做了個手勢。

  艾爾莎會意地點點頭,抬腳就往奧菲利婭的屁股後頭踢了一腳,直接把她踹進了地洞裡。

  等奧菲利婭消失在了洞口,艾登扭頭朝一旁的戴莉指示道:「把這地道填了,再加個封印。」

  「遵命,典獄長。」戴著寬簷巫師帽的妖豔女巫優雅地行禮,然後揮舞魔杖開始施法。

  「典獄長,這是今天最後一個越獄的犯人了。」一臉知性的死靈法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平靜向艾登報告。

  「很好,那麼最後再巡視一次牢房就收工吧。」

  艾登有條不紊地拿起和制服配套的軍禮帽戴在頭上,領著女囚們往監獄的方向行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28 PM

第二章 每次掃黃都有你

  轉盤密碼鎖,自動迎擊的魔法符文,六芒星煉金封印法陣,監視靈……在女獄卒將一道道繁複的機關解開後,擋在艾登面前厚重鐵門終於洞開,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側整齊地排佈著鐵牢。

  白銀城的薔薇鐵獄,整個大陸公認最森嚴最堅固的女子監獄,聚集了大陸上最危險最窮凶極惡的女性罪犯,而艾登正是負責管理這座監獄的典獄長。

  這裡是薔薇鐵獄深處的核心區域,關押著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一群魔女。作為典獄長,艾登每隔幾天都會抽點時間出來,親自來這裡巡視一次。

  跟在艾登身邊的監區長芙蘭達走進大門,用鐵棍敲了旁邊的欄杆,中氣十足地喊道:「都到門前排好隊!放規矩點,典獄長來親自巡視了!」

  此言一出,數十座牢籠立刻騷動了起來。

  「艾登來了?」女囚們紛紛集中到牢門前,隔著鐵欄杆朝走廊盡頭張望。

  「最近過得好嗎,女士們?」艾登微笑著朝所有人揮手,彷彿歌劇院的明星演員在招呼自己的粉絲。

  這句話立刻讓整座監獄沸騰起來,剎那間鬼哭狼嚎驚天動地,女囚爭先恐後地用最飽滿的熱情表達起了對典獄長的「思念之情」:

  「好你媽!來人,喂典獄長大人吃屎!」

  「艾登我艸你大爺,有種進來單挑!」

  「哈!我們的大牢頭怎麼又來探監了,是慾求不滿了吧,過來舔老娘的腳啊!」

  「艾登你這個傻逼王八蛋!來吃姑奶奶大吊!」

  充斥著殺意的惡毒謾罵鋪天蓋地地湧來,但艾登和跟在身邊的芙蘭達都早已對此習以為常,見怪不怪地沿著走廊緩步走過去,依次清點牢裡的犯人。

  最深處這片核心區域基本上只關押一種罪犯,就是有著突出的實力,其他監獄難以收押的強者,大多數都是力量遠在人類之上的異種,血族,惡魔,巫妖,惡龍,甚至還有一些不可名狀之物……種類之多幾乎可以組成一個生物博物館。

  這些魔女大部分都是靠著強大的力量肆無忌憚地踐踏規則的狠角色,是這座監獄最需要重點關注的一批危險分子。

  從女囚們的不同反應,是可以大致判斷出她們在這座監獄裡待過的時長的。

  那些上躥下跳叫得最歡的那些人,其實正是剛關進這座監獄不久的新人,她們還沒有被磨滅銳氣,看到作為大牢頭的第一反應依然是恨不得扒其皮啖其肉啃其骨。

  其次,就是已經關了一段時間,在吃過幾次苦頭後多少收斂了一些的人。她們雖然鋒芒尚存,但已經沒了發洩這種無能狂怒的衝動。

  就比如不久前才剛越獄被抓的奧菲利婭。

  「呦,土撥鼠親王。」艾登在一間牢房前頭停下腳步,一臉戲謔地看著趴在欄杆上一臉不甘地瞪著自己的奧菲利婭。

  奧菲利婭一臉氣惱地別過臉去。

  「因為越獄行為,你的刑期又要增加了。」艾登揶揄道。

  「反正老娘刑期有一百年,多一年不多!」奧菲利婭回答得很硬氣。

  「從明天起你還要關一個月的禁閉……」

  「小意思,老娘以前可是睡棺材的!」奧菲利婭不屑一顧。

  「你越獄時的照片,我會做成宣傳資料,給這裡所有人傳閱的。」艾登又拋出一擊。

  這下奧菲利婭動搖了一下——艾登拍下了她全身沾滿泥土錯愕轉身的那一瞬間,這副不體面的樣子要是給其他囚犯看到了,無異於公開處刑,以後估計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她會成為其他犯人的笑柄。

  艾登特意等到奧菲麗婭爬出監獄才收網,主要目的就是踩她的面子,讓其他犯人看清楚越獄者在他這個典獄長手心裡跳舞的滑稽模樣,這樣才能真正達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有時候臉面是比利益更有用的牽制手段,很多犯人不在乎受懲罰,但在乎丟人。

  「隨便你!」奧菲利婭咬著牙,從牙間擠出這句嘴硬的話來。

  「除此之外你的待遇等級要降一級,從明天開始你一天的伙食標準就只有半杯血了。」

  這下奧菲利婭繃不住了:「喂等一下,給本親王喝豬血就已經夠過分了,你們現在還想餓死我嗎?」

  「親什麼王,都已經是階下囚了,麻煩有點自覺好嗎?想要恢復待遇就老老實實改造,再違反紀律,可就不是降待遇這麼簡單了。」艾登扯起嘴角。

  無視了奧菲利婭的破口大罵,兩人繼續往前走,最深處的走廊比起前頭顯得安靜許多,犯人們大多都很配合地聚在欄杆前,有的甚至還會主動跟艾登打招呼:

  「典獄長今天也來了啊。」

  「典獄長換髮型了?好帥啊!」

  「典獄長,什麼時候帶人家出去放放風嘛!」

  ……

  艾登面帶微笑地朝她們揮手,但跟在後頭的芙蘭達卻是一刻也不放鬆,因為她很清楚這些看起來極其配合的囚犯大多數都是刑期極長的重刑犯,這些人在這座薔薇鐵獄中度過長久的歲月,又經過艾登的親手調教,已經徹底融進了牢獄生活。

  相較於最前面那些看似狂暴的新人,這些老油條其實更加狡猾和危險,這座監獄最強大的一批魔女就在其中。

  當然,偶爾也有例外。

  「呀,艾登大人!終於又見到你了,人家好想你呀!」妖豔的魅魔隔著鐵欄杆熱情滿滿地向艾登揮手,還朝他拋了個飛吻。

  「哦,是菲兒啊。」艾登習慣性地點點頭,繼續往前走。

  走了兩步他突然意識到不對勁,皺起眉頭倒退回來,死死盯著牢房裡的魅魔:「你怎麼還在這裡?我記得你上個月就刑滿釋放了啊!」

  「啊哈哈,這個嘛……」菲兒撓著臉,尷尬地移開了視線。

  艾登意識到了什麼,轉向身旁的芙蘭達問道:「她什麼時候又進來的?」

  「就今天。理由還是老樣子,非法經營和安全生產事故,私自組織其他魅魔做老本行,但不加節制,導致大量男性因為突發性衰弱被送進醫院。」芙蘭達面無表情地回答。

  「怎麼每次掃黃都有你?」艾登聽完面色凝重地揉了揉眉心。

  算起來,自他上任典獄長以來,菲兒已經是第五次進這裡了。

  這女人,莫不是專門來搞他的吧?

  作為魅魔,菲兒和她的同伴有著讓人做春夢然後趁機吸取對方精氣的能力,所以開起了一家店,收錢給客人提供做夢服務,而作為這幫魅魔首領的菲兒就成了這家店的老闆娘。

  這種營生本身倒並沒有被明文禁止,然而由於菲兒和她的同伴缺乏節制,經常會過度地吸取客人的精氣,導致客人在睡夢中因為生命力衰竭被送進醫院,很快這幫魅魔就因為經營事故統統被扔進了監獄,店也被吊銷了。

  但菲兒在這方面發揮出了極其堅韌的精神,即便被撤銷了開店的資格,她在被放出去之後還是召集起同伴在私底下重操舊業。

  只是這幫食慾過人的魅魔根本沒有吸取教訓的能力,很快就因為同樣的原因被抓了進去。

  就這樣,隨著一次次的重操舊業和重蹈覆轍,菲兒成了薔薇鐵獄的常客。

  一般情況下,像她這種程度的實力和罪行,完全沒資格和這片區域的其他犯人相提並論。但作為高等魅魔的菲兒,不僅能動用魔法穿牆,而且光憑對視就能魅惑普通人,一般的監獄根本無法收容,只能扔到薔薇鐵獄的核心區。

  「人家只是犯了一點點小小的錯誤而已嘛,他們居然說我是累犯,判了我整整一年,超過分的!艾登大人能不能想辦法幫我減減刑呀,人家什麼都願意做的……」菲兒一臉諂媚地朝艾登撒嬌。

  「哦?」艾登突然像是被挑起了興趣,他左右看看,然後湊近菲兒,神秘叨叨問她,「真的……什麼都願意做?」

  「當然是真的啦,真的是任何事情都可以的。」菲兒見對方有上鉤的跡象,興奮得兩眼放光。

  「那你……」艾登舔了舔嘴唇,停頓一下,然後露出和煦的微笑,「能好好改造嗎?答應我,以後不要再拉皮條了,好嗎?」

  「誒?」菲兒愣了一下,隨即賠笑,「嗯好,下次一定,下次一定!這次先想辦法給我減刑嘛!人家晚上可以好好服侍你的……」

  「你丫還有臉給我提減刑?老子忍你很久了!」艾登突然變臉,抬腳踢在鐵欄杆上,「每次都為了那一點破事來給我增加工作量,當我這裡是旅店!?」

  做獄卒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絕對不能相信這裡的犯人,魅魔最危險的地方就是能趁著目標放鬆警惕的時候魅惑對方,進而控制對方的精神。

  而且菲兒前科纍纍,連只是施法做夢的客人都能給她整到送醫院搶救,直接接受她的誘惑……當場送命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菲兒被艾登凶神惡煞的模樣嚇得縮了縮脖子:「人家只是……只是……」

  「閉嘴,下次再進來,我就把你跟女屍妖關在一起。」艾登眼神冰冷地威脅。

  「不要啊,那些不死族身上可臭了!」菲兒被嚇得面無人色。

  艾登沒再理這個奇葩魅魔,兀自帶著部下又複查了一遍了人數。

  最後,艾登重新站在走廊的入口,脫下帽子向犯人們致辭:「看到各位依然這麼配合我們的工作,我很欣慰。下次再見吧,女士們。希望你們在這座薔薇鐵獄裡爭取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在一幫女囚的咒罵聲中,艾登重新關上了大門。

  今天的薔薇鐵獄,依然是和平的一天。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29 PM

第三章 死刑犯

  第二天,典獄長辦公室。

  「獄長,各個監區都巡視過了,沒有異常。」監區長芙蘭達恭敬地向坐在辦公桌後頭的艾登敬禮。

  「嗯,好的。」正在埋頭處理文件的艾登點了點頭。

  「這些是今天送到獄長信箱的信,我幫您拿過來了。」芙蘭達交上一疊整齊捆紮好的信封。

  「今天怎麼這麼多?有帶公務戳的嗎?」艾登抬頭看了一眼。

  「沒有,全部都是普通信件。」

  「那就先放一邊吧,我回頭再看。」艾登用筆朝辦公桌的角落比了比。

  薔薇鐵獄典獄長的郵箱是對外公開的,除了工作業務上的信件外也接受來自民眾的投遞,用以收集意見,這是艾登上任後自己設立的。

  不過一般人很少向監獄投遞,大多數普通信件都是來自犯人的家屬、好友或者其他相關人員,內容什麼樣的都有。

  這些信件在工作上的優先度比較低,一般都是放在最後處理的。

  「然後這是核心區的犯人昨天提交的意見書,我整理了一下,請您過目。」芙蘭達又呈交上來一張報告紙。

  允許犯人定期向典獄長投遞意見書的規定也是艾登上任後新添的,擱以前的薔薇鐵獄,這種犯人和牢頭之前的溝通渠道是沒法想像的。

  「直接唸給我聽吧。」艾登頭也不抬地指示。

  「二號房的虎人菲利帕申請購買一把毛梳,說是換毛季節梳理皮毛用……」

  「批准了。」

  「四號房全體犯人申請閱讀室能添置小說《霸道地獄公爵和小女巫》全集。」

  「那種垃圾小說她們也看得下去?批准了。」

  「六號房的凱瑟琳申請買一把匕首,說只是拿來闢邪。」

  「否決,跟她說不要把獄警當白痴。」

  「同樣是六號房的安娜……她在申請單上留言說遲早要把您吊死,然後再把屍體吊到她旗艦的桅杆上去。」

  「否決,把那個海盜這兩天的飯菜全都換成她最討厭的蘿蔔乾。」

  「十三號房的魅魔菲兒申請減刑,說會用特別的方式感謝您……」

  「否決,告訴她再提交類似的申請就等著關禁閉!」

  ……

  艾登對芙蘭達念的犯人申請一一作出回應,同時有條不紊地處理著手頭的工作,芙蘭達不禁對眼前的上司露出了幾分敬仰的神色。

  除了艾登自己之外,沒有人知道他能將這份工作處理得這麼出色,主要是因為他有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工作經驗。

  在來到這個世界前,他曾以另一個名字,在一個不存在魔法和奇幻物種的世界裡,兢兢業業地擔任一名獄警,直到因病早逝。

  然後,莫名其妙地在這個世界,魂穿到一名在郊外被人暗殺的年輕警察身上開始了新的人生。

  在他之前的那位「艾登」,是一位槍術、劍術甚至黑魔法都樣樣精通的高級調查員,隸屬一個名為異端審判局的執法機關,曾經親手抓捕過不少危險的罪犯——其中就包括昨天越獄的那位血族親王奧菲利婭,當然也為此樹立了不少死敵。

  在繼承了前任艾登的記憶後,他立刻就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憑自己那點經驗水平,要繼續頂著這個職務過第二人生,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殉職。

  好在他很快就發現在這個世界,自己竟然有機會轉到其他司法部門。本著幹一行愛一行的原則,他想盡辦法讓自己調到了監獄工作,和前世一樣,成為了一名獄警。

  然後在短短數年間,他便靠前一世積累的工作經驗,一路晉陞到了典獄長。

  雖然沒有什麼傳統意義上各種稀奇古怪的金手指,但前世的經驗能派上用場,他總體還是比較滿意的。

  艾登處理完手頭的工作,抬起臉,意外地看到芙蘭達依然站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便問了一句:「還有什麼事情?」

  「裁決所有個新的犯人晚上要被送過來,需要跟您報告一下。」芙蘭達回答。

  「什麼樣的犯人?」

  艾登知道這不會是個普通的犯人,普通的犯人入獄根本不需要特意跟他這個典獄長報告,只會在每週的報告書裡稍微提及一下身份和案卷信息,就比如昨天那個拉皮條的魅魔。

  「是騎警隊的一名高級警官,名叫維羅妮卡·沃爾菲,二十二歲,因為殺害平民被判處絞刑,處刑日被安排在下個月的十二號,被要求移交到核心區。」

  「為什麼要交到核心區?」艾登追問。

  殺人犯在薔薇鐵獄根本算不上什麼稀有物種,如果不是其他監獄難以收容的危險人物,是沒有必要扔到薔薇鐵獄的核心區的,也沒必要特意向他報告。

  「她是一名純血狼人。」芙蘭達補充道。

  「原來如此。」艾登理解過來了。

  狼人因為詛咒被賦予能變身為狼的特殊能力,同時也染上了一看到圓月便會失去理智,被野獸般的殺戮衝動所支配的症狀。

  而純血狼人,是指那種整個血脈都遭受了詛咒,天生就帶著狼人詛咒降生的人。

  他們的獸化狀態比普通狼人更強,當然,失控時的狂暴狀態也更加恐怖。

  普通的監獄很難收容狼人,那些強大的狼人在變身之後能徒手擰斷鎖鏈,輕易地將獄卒挾持為人質,這才是這個犯人會被移交到薔薇鐵獄核心區的主要原因。

  「一個狼人居然能進騎警隊當官,不是能力突出就是走了後門吧。」艾登隨口說了一句。

  作為司法機關的公務人員,艾登對於警隊的內部風氣有一定瞭解。狼人因為存在失控風險為民眾所忌憚,害怕承擔責任的部門領導根本不可能願意招募這種人,更別提重用了。

  「從履歷看她的個人能力確實不一般,十七歲就滿分通過警隊的選拔測試,抓捕過兩名A級通緝犯,還在參與處理一起天災級魔獸災害的時候立過二等功,因為表現突出受到賞識,這一次的事故也讓提拔她的上司受到了處分。」

  「這樣的警隊新星居然成了死刑犯,有點意思。」艾登點點頭,「什麼時候移交?」

  「今天晚上。」

  「那明天早上再安排一次巡查,我會會那個新犯人。」

  「明白了。」芙蘭達正準備退出去,正好看到艾登的杯子已經空了,「我去給您續杯茶。」

  「不用麻煩……」

  「沒關係,只是舉手之勞。」

  芙蘭達慇勤地伸手拿過茶杯,退出辦公室,前往茶水間。

  「早啊……咦,這不是獄長的杯子?」另一位過來倒茶的同事跟她打招呼。

  「嗯,給大佬端茶送水呢。」芙蘭達一邊倒茶一邊回道。

  「確實啊,這點服務還是得有,沒這大佬調過來我們哪能過上有空喝茶的好日子。」同事感慨似地搖搖頭,「想想以前忙得沒頭沒腦的那時候,多少天回不了家,我老公差點都跟我離婚了。」

  「行了,這彩虹屁吹的,要不以後你專門負責給他倒茶?」芙蘭達笑笑。

  她們都算是薔薇鐵獄的老獄警了,單論在這裡的工作資歷,艾登遠不及她們。

  艾登剛調任到薔薇鐵獄的時候明面上的年齡只有二十歲出頭,很多人還擔心過這麼個毛頭小子能否應付得了這裡的工作。

  要知道薔薇鐵獄幾乎集中了這個大陸最危險的魔女,一直以來群魔亂舞事故頻發,越獄和暴動宛如家常便飯。

  而且相較於同等級的男子監獄荊棘鐵獄,薔薇鐵獄獲得的關注度一直不怎麼夠,資金人手持續短缺,導致管理十分困難。

  甚至於十年前的那一任典獄長,還在一場大規模暴動中被囚犯殺害,在那之後頂上來的人不是主動辭職就是想盡辦法調走,直到艾登憑著優秀的工作表現,破格晉陞到這個位置。

  在上任之後,艾登立刻推進了一系列改革來解決監獄的困境。

  他建立起犯人的待遇等級機制,利用各種獎勵和懲戒手段調教犯人,用權限給出好處收買有能力的模範囚犯作為棋子,增設教育改造部門,設立閱覽室和體育設施緩解囚犯的壓抑情緒……

  通過這一系列手段他很快就將整個薔薇鐵獄管理得井井有條,使其從白銀城最糟糕的監獄一躍成為連年受到表彰的模範監獄。

  紀律和業績被抓上去後,獄警們的工作也變得輕鬆了不少。

  大家都對這位年輕有為的典獄長感激有加,沒人知道他是從哪裡想出這麼多手段的,在眾人眼中,這位上司既有謀略又有鐵腕,是個可以緊抱大腿的大佬。

  「對了,那個死刑犯的事情你沒忘記報告吧?」同事一邊倒茶提醒道。

  「怎麼可能忘,這麼大的事情。」芙蘭達搖搖頭。

  「聽說那傢伙不僅連來抓捕她的同事都打傷了,還在審判會上試圖攻擊法官。真可怕,就因為對方說了幾句壞話,就大半夜頭腦發熱過去把人家殺了。」同事端著茶杯嘖嘖感慨,「讓狼人當警察,也不知道騎警隊的人是怎麼想的。」

  「這種死刑犯最麻煩了,根本想不到她會弄出點什麼事情來,老實說我有點擔心。」芙蘭達稍稍皺起眉頭,「行刑日前我們還要給這種怪物養一個多月,監獄的結界只能封印魔法,對這種狼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種場面……獄長應該能鎮得住吧。」同事也不無擔憂地說道。

  「嗯,但願別出什麼么蛾子。」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30 PM

第四章 求求你給我換個房間吧

  翌日,艾登再次來到核心區。

  「那狼人被分配到了哪裡?」在一如既往的罵聲洗禮中,他朝身邊的芙蘭達問道。

  「十三號房。」芙蘭達回答。

  「那不是……」

  「是的,按入獄順序,她被分配和魅魔菲兒一個房間。」芙蘭達點了點頭。

  艾登默不作聲地踱步到了十三號房門前,立刻就有一道人影撲到了牢門前。

  「艾登大人!您總算是來了!!」菲兒趴在鐵柵欄前朝艾登哭訴,「快給人家換房間,我不要和那個殺人犯待在一起!她太可怕了,晚上不睡覺就在哪裡一直盯著我,搞得我一晚上都不敢闔眼!」

  「閉嘴。」

  帶著威脅意味的冰冷聲音從菲兒背後傳來,嚇得菲兒肩膀一顫,當即噤聲。

  艾登沒理菲兒,微微斜過腦袋朝牢房裡頭張望。

  死刑犯維羅妮卡正一手搭在膝上,背靠著牆坐在自己的床上,死死盯著牢門,眼神帶著難以言喻的暴戾。

  「你就是囚犯3308?沒必要這麼緊繃著吧,你的室友只是一個沒有戰鬥力魅魔而已。」艾登朝她笑笑。

  「關你什麼事,你是誰?」維羅妮卡毫不猶豫地嗆了他一句。

  「我是這裡的典獄長艾登。」艾登扶正自己的帽子。

  「哦,原來是管理人渣的牢頭大人,真是失敬了。」維羅妮卡毫不掩飾嘲諷地吊起嘴角。

  「看來又來了個不好相處的主啊。」艾登挑了挑眉。

  「犯人3308,端正你說話的態度,你現在可是在監獄裡。」芙蘭達板著臉插話進來,對維羅妮卡發出警告。

  維羅妮卡聞言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反而更加囂張地咧開嘴來:「我用不了多久就要死了,態度什麼的你們就多包涵一下吧。」

  芙蘭達眉角抽搐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她開口說道:「因為你收斂不住自己的獸性,已經有人死在你手上了。既然做不到挽回,至少在僅有的時間裡懺悔吧。」

  維羅妮卡一怔,臉上掛著的笑容像是退潮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開始凶狠地瞪著芙蘭達,好幾秒過去,她一字一頓地說道:「閉嘴。」

  「閉嘴?你在跟誰說話?還以為自己是騎警?」芙蘭達毫不退縮地迎著她的視線,「搞清楚自己的地位,你現在是犯人3308,只是個殺人犯!」

  「我沒殺人。」維羅妮卡繃著臉說道,嘴唇顫動。

  「這裡的犯人基本上都會這麼講。」芙蘭達不為所動,「不管你怎麼嘴硬你是殺人犯的事實都——」

  「給我閉嘴啊啊啊啊!!」

  還沒等芙蘭達說完,維羅妮卡突然發出瘆人的吼聲。

  下一個瞬間她撲了上來,狠狠撲在欄杆上,衝擊的震響在走廊裡迴蕩。

  菲兒尖叫一聲及時閃躲開來,得以倖免於難。

  「別說的好像你什麼都懂一樣!既然要處決我就不要廢話啊!直接來啊!!」

  維羅妮卡抓著欄杆咆哮,從喉嚨深處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她在一瞬間凶相畢露,長出了狼耳和滿嘴的尖牙,兩隻暗黃色的獸眼迸射凶光。

  這副凶狠的模樣讓芙蘭達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菲兒縮在牢房的角落里瑟瑟發抖不敢出聲,只有艾登依然不動聲色地站在牢門前,在呼吸相聞的距離下和維羅妮卡對視。

  「囚犯3308。」艾登盯著面目猙獰的維羅妮卡,不緊不慢地說道,「退回去。」

  回應他的是維羅妮卡用力撞在欄杆上的巨響,和她從喉嚨深處發出的野獸怒吼。

  艾登側過身,轉向對面牢房喊了句:「戴莉,解封臨時施法權限,來幫把手!」

  「非常樂意,我親愛的典獄長。」住在對面牢房的女巫戴莉微笑著出現在柵欄前,從柵欄之間伸出手揮了揮魔杖,嘴裡念念有詞,「【忙不過來了啊我的影子,快借我幾隻手!】」

  話音剛落,她腳下的影子突然像是沸騰了一般湧動起來,隨後好幾隻漆黑的爪子從影子裡探出,像章魚的腕足那樣伸長。

  艾登及時讓開了道,讓橫過走廊的爪子穿過柵欄,抓住維羅妮卡的手腳和脖子,強行將她推回到了牢房裡頭,並將她摁在牆上。

  維羅妮卡一邊掙扎一邊怒吼,好幾次差點從這些黑爪的束縛中掙脫出來。

  「哎呀呀,這小妹妹也太有活力了吧,連影魔的爪子都摁不住。」戴莉有些吃力地苦笑起來。

  「別無能狂怒了,不嫌丟人?」艾登看著維羅妮卡,淡定地勸說。

  維羅妮卡似乎冷靜了一些,停下了動作,背靠著牆喘著粗氣瞪他。

  「艾登大人,你都看到了,快幫我換個房間嘛!」菲兒心驚膽顫地重新湊過來,「這傢伙可是死刑犯啊死刑犯,她都要死了什麼事情幹不出來?你不幫我換房間的話今天我可能就會被她咬斷脖子啊。」

  「哇,要不乾脆你捐錢把這裡改成度假山莊好了,想住哪個房間就住哪個房間,再配兩百個傭人?」艾登毫不猶豫地嘲諷。

  「錢的話我有啊,我可以給你一千金鎊,只要給我換個房間就好了!」菲兒抓著欄杆急得跳腳。

  「臥槽真的假的!?」艾登下意識地驚呼。

  他知道菲兒靠拉皮條賺了不少錢,但沒想到她竟然有錢到這個地步,隨手就能擲出讓一個人大半輩子吃喝不愁的數目來。

  「獄長!!」多虧芙蘭達及時厲喝一聲,才讓艾登及時清醒過來。

  「我只是……驚訝而已。」艾登乾咳一聲,隨即對著菲兒板起臉,「你真當我這兒是旅店啊,想換房間就換房間?給我老老實實待著!」

  菲兒是個雞賊的慣犯,接受她的賄賂和接受她的色誘一樣,都相當於主動把自己的把柄交到對方手上,絕對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艾登大人你該不會覺得我死了是甩了一個大包袱吧,你好殘忍啊艾登大人!嗚嗚……明明人家都那樣陪過你了,別人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你玩弄了人家那麼多天卻還這樣對待人家……」菲兒突然梨花帶雨地開始抹眼淚了。

  「喂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當面誹謗執法人員,你想吃禁閉嗎!?」艾登不由得白了菲兒一眼。

  已經冷靜下來的維羅妮卡聞言斜了艾登一眼,發出嗤笑:「呵,真厲害啊,牢頭大人,難怪你能管得住這麼多人渣,原來你自己就是人渣中的極品啊!」

  「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艾登也斜了她一眼。

  「哼,那裁決所說我有罪牢頭大人就相信了?你幹嘛不放了我?」維羅妮卡反唇相譏。

  「你想說自己是被冤枉的?」艾登冷笑,「這難道不也是你的一面之詞?」

  維羅妮卡沉默下來,別過臉去,似乎是沒興趣再和他對話下去。

  艾登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確認她不再鬧事,這才跟戴莉做了個手勢,讓她將法術收了回去。

  隨後,他轉向還在哭哭啼啼的菲兒,壓低了聲音說道:「你給我看著她,萬一她自殺或者幹出點其他出格的事情,馬上叫人。」

  「我看著她!?」菲兒停止了假哭,朝艾登瞪大眼睛,「大人別開玩笑了,她不把我宰了就謝天謝地了,求您了還是給我換房間吧!」

  「這種情緒不穩定的死刑犯必須有人看著。稍微辛苦一下,好好配合我們的工作是可以減刑的喲。」

  艾登露出和善的微笑,伸手拍了拍菲兒的肩膀。

  「那我還是寧願蹲滿一年!誰要冒生命危險換減刑呀!」菲兒哭喪起了臉。

  「你看你,急著反對什麼,我又不是在跟你打商量……」艾登爽朗地笑道,「這是典獄長的命令哦,老老實實服從就是了,不要那麼多廢話。」

  說完他轉身就走,芙蘭達趕緊跟了上去,留下菲兒趴在欄杆前呼喊:「別啊!艾登大人,別留我一個人和她待在一起!不要走啊!!」

  「待會兒把這個狼女能找到的所有資料都整理出來,我要看一下。」離開核心區後,艾登突然斂起笑容,對身邊的芙蘭達交待了一句。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31 PM

第五章 疑點

  「……被害人是下城區一家酒館的老闆娘,二十八歲,最初和犯人產生過節是因為一起售假案。三月二十六號,有客人向當時在街道巡邏的維羅妮卡警官舉報他們酒館售賣假酒,維羅妮卡在初步對酒館調查後,叫人查封了酒館,並將酒館的老闆——也就是被害人的丈夫帶回警署。第二天,得知此事的被害人來到警局抗議,並當面辱罵維羅妮卡警官,致使兩人發生衝突。」

  典獄長辦公室裡,芙蘭達給艾登唸著關於維羅妮卡的資料。

  「然後凌晨十二點二十分,有人聽到案發的酒館裡傳出槍聲。隨後,被害人的屍體被發現,後背中彈,擊穿心臟,當場死亡。調查人員到場後,從留在現場的彈殼發現殺死被害人的槍支口徑和騎警隊的配槍相同,在當天和被害人起過衝突的維羅妮卡警官被列為嫌疑人。隨後調查組從騎警隊的保管庫裡調取維羅妮卡的配槍,發現她的配槍裡少了一顆子彈……」

  「等一下,她還把用過的配槍交還到保管庫了?」艾登抬手打斷她。

  「是的,當天值守保管庫的人作證維羅妮卡曾經神色慌張地在凌晨時分交還配槍。他的證詞和缺失子彈的槍支成了給維羅妮卡定罪的關鍵。」

  「可按流程交還的配槍的時候,應該是要接受檢查的。開過槍的話,當場就會被發現吧。」艾登提出了疑問。

  芙蘭達點點頭:「這個也有提到,當天值守保管庫的人是曾經接受過維羅妮卡指導的新人,他聲稱自己當時並沒有檢查維羅妮卡的配槍。」

  「這麼聽起來還真有點奇怪啊。」艾登摸了摸下巴。

  「怎麼了?」芙蘭達一頭霧水。

  「照這上面的說法,犯人3308是因為私怨殺害被害人,那她應該是在情緒失控的狀態下殺的人吧?」

  「是的,裁決所也是這麼認定的。狼人比起普通人,情緒失控的可能性更高一些。」芙蘭達給出了肯定的回答,「畢竟正常來說,但凡她殺人的時候保有一點理智,都不可能用警隊的配槍殺人。如果不是她用配槍殺人,調查組也不會這麼快查到她。」

  「我以前在異端審判局的時候,經手過一些關於狼人的傷害案件,狼人動怒傷人,基本上都是空手攻擊,或者是投擲手邊的器具。狼人在動怒的時候,會無意識地出現變身症狀,女性狼人變化雖然沒有男性那麼誇張,但手指也會變粗,長出爪子來。」艾登用手比劃了一下開槍的動作,「這種狀態下用槍不太方便吧?」

  他保有著「前一任艾登」,也就是過去異端審判局的王牌調查員的記憶,和記憶中的狼人暴力案件對比,維羅妮卡用槍殺人這一點確實有點不尋常。

  「可是獄長,犯人3308是一名騎警,她用槍支應該是非常嫻熟的,就算有一點不方便,在手邊就有配槍的情況,下意識地拔槍射擊也不是做不到的吧。」

  「那她殺了人主動交還配槍又不自首該怎麼解釋?如果打算拒不認罪,為什麼要主動把能給自己定罪的證物交到警隊來?就算不想辦法補上子彈,至少也應該處理掉配槍,然後聲稱自己的配槍被盜吧。」艾登抱起手來,「她自己好歹也是警察,而且從履歷看,也不是那種草包,沒道理這麼蠢吧?」

  「這個嘛,或許……是因為殺了人太過慌亂的關係?」芙蘭達也遲疑了一下,然後有些疑惑地看向艾登,「長官,您該不會真的覺得她是被冤枉的吧?」

  「只是考慮一下這個可能性而已。」艾登聳了聳肩。

  芙蘭達嘆了口氣:「長官,這裡超過七成以上的犯人都會狡辯自己是被冤枉的,有很多還是當場被抓捕的現行犯。您要知道,做我們這一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

  「不要輕易相信犯人。」艾登順口接道,笑笑,「我知道我知道,我並不相信她,只是這個案件很多地方確實有點奇怪,從判決下達到執行死刑不到兩個月,快得有點匪夷所思啊。」

  芙蘭達回想了一下:「我聽說是因為騎警殺人的事件影響了警隊的聲譽,所以上級部門下了命令盡快處理。」

  「上級施壓啊,倒也能理解,畢竟這對騎警隊來說可以算是一樁大醜聞了。」艾登點點頭。

  這時,有人突然開門進來,連門都沒敲。

  「獄長!」一名女獄警慌慌張張地向艾登喊道,沒來得及敬禮,「剛剛……浴場那邊有犯人打起來了!」

  「不要急,好好說清楚,哪幾個犯人打起來了?」艾登冷靜地提問。

  「是核心區六號房的兩名犯人,還有十三號房的兩名犯人。」女獄警緊張地報告。

  艾登和芙蘭達對視一眼,六號房的兩名犯人分別是女盜賊凱瑟琳和海盜安娜,而十三號房的犯人則是菲兒和維羅妮卡——那個狼女居然剛調過來就鬧出事情來了。

  「那現在什麼狀況?人員控制住了嗎?」艾登重新轉向女獄警。

  「已經都被防暴隊控制住了,現在都被移交到了醫務處,十三號房的犯人3307頭部受到衝擊昏迷,不過暫時沒有危險,六號房的兩名犯人也受了一點傷。」

  「那犯人3308,那個死刑犯怎麼樣了?」艾登又問。

  「3308……」女獄警想了想,搖搖頭,「她好像沒受傷。」

  「因為什麼打起來,有問出什麼來嗎?」

  「還……還沒有,我聽到裡頭打砸的動靜跑進去的時候,更衣室裡就只有那個死刑犯站著了,當時她還掐著一個人脖子,樣子很凶……然後我就把防暴隊叫過去把人押住了。」

  女獄警小心翼翼地回答,顯然很擔心因為這件事情受到上司斥責。

  「當時那裡有其他人在場嗎?」

  「不,其他犯人都已經洗完在外面集合了,當時更衣室只有她們四人在。」

  「也就是說死刑犯把其他人揍了一頓對吧?」芙蘭達扶額嘆氣。

  「帶我們過去看看。」沉默了片刻,艾登示意女獄警在前面帶路。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31 PM

第六章 我和她們談笑風生

  艾登推門進到監獄醫舍,正好和坐在門對面的維羅妮卡對上了視線。

  維羅妮卡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她也只能坐著,除了手銬和腳鐐,防暴隊的人還給她捆了兩圈皮帶,將她牢牢地綁在椅子上,作為臨時的控制措施。

  她剛和人打了一架,還沒解除變身狀態,擰著眉頭咬牙切齒的模樣頗有些嚇人。

  「典獄長!」

  看守維羅妮卡的四名獄警一齊向艾登敬禮——看守狼人,這點人數是必須的。

  「『好久不見』啊。」艾登背著手走過去跟維羅妮卡打招呼,「照這個頻率,在你行刑前我們每天都可以一起吃個便飯了。」

  維羅妮卡把頭扭到一邊去,似乎是不屑於和他說話。

  「哎呀痛死了,我鼻子都被這個臭婊子打斷了,典獄長你還不快點吊死這個殺人犯?」尖利的聲音在房間另一側響起。

  艾登往聲音的方向望了兩眼,看到臉上青一塊腫一塊的盜賊凱瑟琳正氣急敗壞地朝這邊指指點點,不遠處坐著同樣臉上帶傷的海盜安娜,獄醫正在一旁給兩個人上藥。

  艾登朝醫生投以詢問的眼神,對方擺了擺手:「沒事,都好著呢,只是皮外傷。」

  「還有一個人呢?」艾登問起了菲兒的狀況。

  「犯人3307在裡頭躺著,還沒醒,不過沒什麼大礙,只是有點輕微的腦震盪。」獄醫朝裡頭示意了一下。

  「犯人3308,你每天都一定要犯一次事是嗎?」芙蘭達臉色陰沉地站到維羅妮卡面前,用鐵棒敲打著自己的手心。

  「你又不在現場,你怎麼就斷定一定是我犯事?」維羅妮卡抬起臉,挑釁似地反問。

  芙蘭達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心頭的怒火,轉向艾登小聲提議:「獄長,這傢伙是個炸彈,放著不管的話,哪天又殺了人就麻煩了。趁她這次犯事,把她關進禁閉室,再找個人看著吧,反正只要一個多月就好了。」

  芙蘭達的提議算是個比較老道的做法,監獄總會有些麻煩的犯人,一和其他人待在一起就容易鬧出事。一般獄警都會想盡辦法將這種犯人調走,要嘛就找理由把他們和其他犯人隔開。

  白銀城除了這裡沒有能收容純血狼人的女子監獄,他們沒法將維羅妮卡調走,最穩的做法就是在處刑前將她關在禁閉室——當然關禁閉是需要理由的,正好私自鬥毆就是個不錯的理由。

  維羅妮卡頭上的兩隻獸耳動了動,芙蘭達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她還是聽到了——狼人的獸耳,聽力要遠勝普通人。

  她聞言嗤笑一聲,但還是什麼都沒說。

  坐在另一側的掛綵二人組雖然聽不見,但還是能通過監區長的舉止間猜出是準備給維羅妮卡下達處分,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露出幾分奸笑。

  但艾登聽了芙蘭達的提議卻是搖了搖頭:「不用急著處理,先把事情查清楚再說。把四個當事人全部分開單獨問話,芙蘭達你去問六號房的那兩個,我來問十三號房的這兩個。」

  將多個嫌疑人分開問訊,事無鉅細地反覆詢問事情的經過和細節,然後通過對比證詞來確定誰說了謊,這是一種比較基本的審訊手法。如果嫌疑人撒謊之前沒有事先和同伴串好供,很容易穿幫。

  話音剛落,維羅妮卡詫異地看了艾登一眼,六號房的二人組也變了臉色。

  芙蘭達稍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服從了命令:「好的,明白了。」

  「等一下啊典獄長!憑什麼我們挨打了還要接受審訊啊?」凱瑟琳大聲抗議。

  「這偏袒都不帶掩飾一下的嗎?真好呢,臉長得好看就是可以為所欲為啊。也是啊,典獄長也是男人啊!!」安娜也跟著陰陽怪氣地喊起來。

  「你們兩個——」

  芙蘭達剛準備厲聲呵斥她們,艾登抬手制止了她,然後朝向兩人不緊不慢地開口:「犯人3294,犯人3295,你們,是打算教我做事?」

  兩人愣了一下,但旋即都沒皮沒臉地笑出聲來。

  「哎呦,真可怕,典獄長是要毫無理由地罰我們嗎?」

  「典獄長隨便動用私權踐踏犯人的人權,真是體面呢!要是被人權組織捅出去,不知道其他人會怎麼議論呢。」

  她們更加囂張地叫嚷起來,這兩人一個曾是馬賊頭領,一個曾是海盜船長,都是刀口舔血的狠角色,以和執法者作對為樂,對普通的懲罰手段毫不在意。

  她們都在不少監獄待過,對獄警的權限吃得比較透,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作風是她們的拿手好戲,經常能把獄警折騰到毫無脾氣。

  這一次才被調到這座薔薇鐵獄,她們也打算靠這種手法給這裡的典獄長一個下馬威。

  但艾登並沒有任何動怒的意思,只是朝她們笑笑:「放心,我這個人很公正的,沒理由我當然不會罰你們,但給你們換房間還是做得到的。三號房的『瘋子海洛』一個人住挺孤單的,你們這麼能說會道,就去和她住一間房怎麼樣?」

  這話讓兩人的臉上立刻沒了血色。

  「瘋子海洛」在這座監獄的核心區也是個有名的問題人物,她是一個瘋瘋癲癲的邪教女祭司,言行舉止從來沒有正常的時候,經常會在半夜若無旁人地一邊狂笑一邊手舞足蹈。

  而且這傢伙還熱衷於邪教獻祭,會在各種各樣的地方(包括其他人的身上和床上)用血畫一些奇怪的符文,並自顧自地舉行祭祀,有時還會試圖趁著其他人睡著的時候挖出對方的眼睛拿去當祭品。

  更可怕的是她還被自己信奉的邪神施加了某種「賜福」,任何對她施以暴力的人都會立刻遭受到同等的傷害,而這個瘋子自己卻反而對傷痛甘之若飴。也就是說普通人根本動她不得,只能容忍她。

  沒有人能和這個瘋子相處超過一天,上一個被安排和她一間房的女囚差點上吊自殺。

  「還有十號房的『暴龍卡蜜拉』,十一號房的『穢血艾凡莎』,十九號房的屍妖絲萊茵……」艾登若無其事地念出了一連串讓核心區的大部分犯人都會頭皮發麻的名字,來回看看兩人,「想要哪一個當你們的新室友?我可以讓你們選。」

  前一分鐘還叫囂不已的兩人瞬間噤若寒蟬。

  看到兩人這副欺軟怕硬的樣子,艾登冷笑起來:「別把薔薇鐵獄和你們以前待過的『酒店』相提並論,核心區的重刑犯,隨便拉一個出來水平都不知道比你們高到哪裡去了,我和她們,談笑風生。那麼多麻煩的魔女我都馴服了,你們也配跟我叫板?我要安排什麼沒必要徵求你們同意,配合我的工作,大家相安無事。非要跟我對著來的話……」

  他刻意在這裡頓了頓,來回看看兩人,眼裡帶上了幾分冷厲:「當心死在我手上!」

  凱瑟琳下意識地躲閃起他的視線來,而安娜咬著嘴唇瞪他,卻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惡人還需惡人磨,艾登很清楚,這些刀口舔血的犯人視法律為無物,只相信弱肉強食的強者規則,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更強橫的罪犯對付她們,而他只需要想辦法制住最麻煩的那批犯人就可以了。

  「把她們帶走!」艾登回過頭,朝身後的芙蘭達命令。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32 PM

第七章 莫挨老子

  將芙蘭達和六號房的兩名犯人支開後,艾登搬了條椅子在維羅妮卡對面坐了下來:「那麼,我想你應該會配合我的工作吧?」

  維羅妮卡神色古怪地打量著他,眼裡半是疑惑半是警惕。

  「幹嘛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查清事情再處理難道不是基本的流程?你自己也當過警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艾登自顧自開始了問話,「你先說說看吧,事情的經過,越詳細越好。」

  「……」維羅妮卡還是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對視了幾秒後,艾登嘆了口氣:「怎麼,不想說?今天就沒有一個肯配合我工作的嗎?」

  「我,不喜歡和那些罪犯一起洗澡。」維羅妮卡突然開口。

  艾登稍微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開始仔細聽她說話。

  維羅妮卡面無表情地繼續說了下去:「所以我刻意拖到其他人都洗完了才進去,然後我洗到一半就聽到更衣室裡有人說話——狼人的聽力比普通人要好得多,所以我聽得很清楚。那兩個人,在更衣室裡敲詐那個魅魔,她們要求魅魔給她們打錢,不然就找機會把她打殘。」

  艾登輕輕點頭,這個說法還是挺合情理的。

  薔薇鐵獄的結界能封印魔力,像菲兒這種除了天生的施法能力外一無所長的犯人,在這裡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雞,更重要的是她很有錢,在凱瑟琳和安娜這種老道的劫匪眼中,就是一口會走路的錢袋。

  「然後你就過去制止她們?」艾登玩味地笑笑,「很有正義感嘛。」

  「我只是嫌她們吵到我了而已。」維羅妮卡皺眉。

  「然後你們就打起來了?是誰先動的手?」艾登眯起了眼睛。

  這裡就是問題的關鍵了,正常來說,像凱瑟琳和安娜這種欺善怕惡的貨色是不大可能主動招惹維羅妮卡的。

  維羅妮卡不僅是純血狼人,還是不久就要處刑的死刑犯,要動手殺死她們輕而易舉,也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芙蘭達會在第一時間認定是維羅妮卡犯事也是出於這一點,老實說如果維羅妮卡回答是她們先動的手,艾登也不會相信。

  但維羅妮卡搖了搖頭:「我到更衣室警告她們的時候,她們表面上裝出老實下來了的樣子。但在我回到浴室準備繼續洗的時候,我就聽到她們在更衣室裡打起來的聲音。然後我回到更衣室,就看到那兩個人在使勁踢打那個魅魔。我看她們做得這麼過分,實在看不過眼……」

  「就出手了?」艾登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來,「好吧,那照你這麼說,菲兒是被她們兩人打暈的?」

  這場鬥毆從結果看,菲兒的傷勢比安娜和凱瑟琳重得多,要認定責任的話,這件事是必須弄清楚的。

  「……」維羅妮卡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回答,「不,是香皂。」

  「什麼?」艾登沒聽明白。

  「我動手揍那兩人的時候,那個魅魔想趁亂逃走,結果踩到我丟地上的香皂滑倒,腦袋磕到櫃子上自己昏過去了,只是一個意外。」

  「哦?你倒是交代得很老實嘛。」

  艾登感覺有點意外,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菲兒被撞到腦震盪的責任就要歸咎於維羅妮卡的過失了,維羅妮卡竟然乾脆地承認了。

  「我反正問心無愧。」維羅妮卡平靜地說道。

  「既然是這麼一回事那你為什麼不一開始說清楚?芙蘭達說你的時候你都不辯解一句。」

  「我說了,你們就會相信我嗎?」維羅妮卡表情木然。

  艾登想了想:「相不相信你,等我問完所有人會自行判斷。但你不說的話,別人就連相信你的機會都沒有啊,不是嗎?」

  他說完起身,朝獄醫招了招手,動身去裡頭的房間查看菲兒的狀況。

  就在他將手放在門把上的時候,背後傳來了維羅妮卡的聲音:「姑且先謝了。」

  艾登愣了一下,有些詫異地轉過身:「謝我幹嘛?我只是讓你說了事情的經過罷了,這可不代表我已經相信你了。」

  「只是謝你給我說話的機會罷了。」維羅妮卡坐在椅子上背對著他緩緩說道,「很少有人給我說話的機會,只因為我是狼人。」

  「是麼……」艾登說不出更多的話,維羅妮卡這話的每一個字都帶著異乎尋常的重量,讓他一時半會兒想不到該怎麼接。

  他打開房門,看到菲兒正躺在正中央的那張床上。

  「她大概還要多久才能醒?」他來到床邊,向身邊獄醫詢問。

  「不知道,但如果典獄長想要她馬上醒過來的話,方法也是有的。」獄醫說著遞上來一根用來縫合傷口的銀針。

  「用這個扎她?」艾登不禁皺起了眉頭,「有點不人道吧。」

  「不,我的意思是典獄長你用這個把手指扎破,然後喂她幾滴血就可以了。」獄醫用專業的口吻說道,「魅魔能從男人的體液中攝取魔力,恢復傷勢。」

  艾登狐疑地看了一眼獄醫,獄醫篤定地點了點頭。

  他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選擇用銀針扎破自己的手指,然後將手指湊近菲兒的唇邊,往她嘴裡擠了幾滴血。

  菲兒馬上就有了反應,只見她動了動眉頭,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沾到唇邊的那一點點血。

  下一秒,她猛地起身,一口含住了艾登的手指,使勁地吸吮起來。

  艾登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把手指抽走。

  結果菲兒卻不依不饒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嘴裡還迷迷糊糊地喊:「甘露!這裡有剛才甘露的味道!」

  艾登索性拔出腰間的配槍,頂在菲兒腦門上:「甘露沒有,槍子倒是可以讓你吃到飽!」

  菲兒被嚇得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和艾登四目相對。

  在眨巴兩下眼睛後,她突然勉強扯起嘴角,尷尬地笑笑:「艾登大人,這是幹嘛啦?為什麼用槍指著人家嘛,人家怕怕……」

  「你丫繼續裝!」艾登用槍托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好痛!」菲兒委屈巴巴地摀住了被打的地方。

  「既然醒了就回答我的問題!在更衣室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艾登懶得和她多廢話,開門見山地審問。

  菲兒聽了這話一下子反應過來,突然梨花帶雨地控訴起來:「嗚哇哇哇……艾登大人,我跟你講,那兩個賤人竟然在更衣室裡敲詐我,還動手打我,人家害怕死了!」

  她一面哭訴一面順勢往艾登身上撲,艾登面無表情地用槍頂住她的腦袋把摁了回去:「莫挨老子,再貼上來信不信我算你襲擊獄警直接斃了你!」

  「知、知道了啦……」菲兒撇了撇嘴,這才老實下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33 PM

第八章 盜夢空間

  「……所以,你是說六號房的安娜和凱瑟琳在更衣室攔住你,向你敲詐管制金,是這個意思嗎?」艾登抱著手開始提問。

  菲兒猛地點頭:「是呀是呀,她們說不給她們錢的話,就把我的手指全折了。我說艾登大人不會坐視不管的,她們就說典獄長算什麼狗東西——」

  「先警告你不要添油加醋啊,要是被我發現你在夾帶私貨罵我你就等著被關禁閉吧。」艾登瞪著眼睛地打斷她。

  「總、總之,就是她們在那裡敲我竹槓啦,很凶的那種。」菲兒縮了縮脖子。

  艾登點點頭,這說法和維羅妮卡交代的真相還是對得上的。

  「那維羅妮卡呢?」

  「她……」菲兒想了想,「她原來一個人在裡面洗澡,也不知道是怎麼聽到的,突然從裡頭跑出來警告那兩個人不要做得太過分了,那兩個人就跟她動手了,然後死刑犯就和她們打起來了。」

  「她們會傻到主動挑釁死刑犯?」艾登盯著菲兒的眼睛,「你最好不要胡說,不然……」

  「是、是我記錯啦!」菲兒趕緊擺手,「那兩個賤人被她警告了一下就慫了,但等她一走,她們就立刻凶神惡煞起來,開始動手打我,然後死刑犯又回來救我,才跟她們打起來的。」

  「既然她們倆這麼怕死刑犯,怎麼會有膽子沒等她離開就動手打你?」艾登狐疑地眯起眼睛。

  「誰、誰知道呢?她們是壞人,壞人什麼事幹不出來?」菲兒下意識地移開視線。

  「真的不是你主動激怒她們,讓她們忍不住動手打你?」艾登冷笑著問道。

  「怎、怎麼會呢?」菲兒心虛地笑道。

  「……」艾登看著她不說話。

  「好啦好啦,我老實交代!」菲兒被盯得渾身不自在,舉手投降,「我看她們這麼怕死刑犯,就稍微挑釁了一下……」

  「所以,你是看準了維羅妮卡會幫你,所以就利用她去收拾六號房的兩個人。」艾登點點頭,揶揄地笑道,「可以啊,很有頭腦嘛,驅虎吞狼,還省下一筆保鏢費。」

  「什麼保鏢費?您、您在說什麼啊?」菲兒眼神遊移。

  「別裝了,就算沒有維羅妮卡幫你,你也會花錢雇其他犯人解決那兩個蠢貨的吧。一直以來你就是靠這種手段在這裡混下來的,不是嗎?」艾登直白地點破。

  維羅妮卡還不知道自己是被菲兒利用了,菲兒雖然沒有戰鬥力,但其實非常雞賊。

  作為核心區最有錢的富婆,她在遇到麻煩的時候,會選擇收買其他獄中大佬替自己擺平。而且因為多次進來,她在這裡也算是積累了不少人脈。瞭解她的犯人絕不會選擇找她的麻煩,也就只有像安娜和凱瑟琳這種剛從其他監獄調過來的愣頭青會傻到敲她的竹槓。

  「怎麼會呢,我這麼心思單純的人……」菲兒還想矇混過去。

  「一個拉皮條的說自己心思單純,就好比獅子說自己吃素。」艾登不屑地哼了一聲,「最後一個問題,你是怎麼暈過去的?」

  菲兒用手點了點下巴,做出一副回想的樣子來:「不知道,她們打起來的時候,我準備跑的,然後不知道誰打到了我的後腦勺……」

  「真的不是自己踩到香皂然後撞到櫃子撞暈的?」艾登試探了一下。

  「您都知道了還問我?」菲兒鼓起了臉。

  「那香皂是維羅妮卡丟地上的,你是想幫她隱瞞?」

  「她好歹也算是幫了我一次嘛,我也是講道義的人。」菲兒抱起雙手,滿臉都寫著義薄雲天。

  「都進監獄了還道義呢……」艾登覺得好氣又好笑,「行吧,事情的大致經過我已經瞭解了,你既然沒問題了待會兒就跟獄警回自己房間去吧。」

  菲兒的最終供詞和維羅妮卡的描述是一致的,從這一點看,維羅妮卡講的多半都是實話。

  就在艾登準備起身的時候,菲兒突然叫住他:「等一下啊,艾登大人。」

  「幹嘛?你可不要又說自己不舒服想要我陪你在這兒待著什麼的,我現在很忙,別給我搗亂!」艾登一臉警惕地盯著菲兒,這丫頭總是會抓住任何機會胡攪蠻纏。

  「不是啦!」菲兒不滿地嘟了嘟嘴,「我只是想跟您說,那傢伙……可能不是殺人犯呢。」

  「你怎麼這麼確定?就因為她出手幫了你一次?」

  「我昨天跟她待在一個房間裡,害怕得睡不著覺。我第一次跟這麼可怕的人相處啊,心裡實在沒底,就趁她睡著的時候,試著探索了一下她的夢境……」

  「你的力量不是都被封印了嗎?」艾登皺起眉頭。

  「還剩一點點啦,雖然魅惑和吸取精氣是做不到了,但要窺視別人的夢境還是做得到的。」菲兒給他解釋,「夢境有時能展現出一個人的潛意識,我本來是想找找看她有沒有什麼心理上的弱點的。」

  「你還是個心理大師?」艾登樂了。

  「我是說真的啦!」菲兒氣鼓鼓地說道,「我們經常潛入別人的夢境,研究目標的慾望和喜好,稍微有點經驗的魅魔都會對人的心理有一定理解的。」

  「那你在她的夢裡看到什麼了?」

  「那艾登大人您稍微給一點施法權限,我用幻術展現給您看。」菲兒請求道。

  艾登馬上變得一臉懷疑。

  「不會做小動作的啦,我又不想死!」菲兒拍著床喊。

  「行吧。」艾登看了一眼一旁的獄醫,「你在旁邊幫我看著點,要是有什麼反常,馬上叫防暴隊進來。」

  「一點都不信任人家。」菲兒不滿地抱怨。

  「誰相信你誰就是天底下頭一號的大傻瓜。」艾登白了她一眼,「好了,趕緊的。犯人3307,解封臨時施法權限。」

  話音剛落,菲兒立刻感覺到自己被結界抑制的魔力恢復了一部分。

  「好嘞!」她幹勁十足地床上坐起來,手伸向艾登的太陽穴,開始施展幻術。

  艾登感覺眼前一白,然後周圍的景象就變了樣,他發現自己正坐在裁判所的旁聽席上,鐘聲的一般的宣判聲從高處傳來:

  「……被告人身為執法人員,借用職權便利,持槍殺害平民,其行為已構成瀆職罪和謀殺罪,且在被緝捕的過程,惡意攻擊執法人員,其行為嚴重影響執法機關聲譽,經陪審團一致裁定,被告人瀆職罪、謀殺罪、妨礙公務罪罪名成立,決定判處其死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34 PM

第九章 真相只有一個

  「這是……維羅妮卡的審判會?」艾登反應過來了。

  「是的呀,在她破碎的夢境裡,這個場景是最常出現的。」菲兒正在他旁邊的位置和他並肩坐著,還遞上來滿滿一紙袋的爆米花。

  艾登沒接過來吃,他還是不敢確定這魅魔會不會趁機整他,或許在這個夢裡吃東西的時候自己在現實里正抱著醫務室的枕頭在啃。

  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審判會,法官、檢察官和陪審團的成員全都是身高超過三米的巨人,這些巨人都沒有眼睛和耳朵,五官只留下了鼻子和巨大的嘴巴,看著十分詭異。

  而旁聽席上只有他們兩個活人,其他座位上坐著的都是沒有五官的木偶。在法官宣判之後,這些木偶的雙手都像是被看不見的絲線提了起來,開始鼓掌。

  「死刑!死刑!死刑!」木偶們齊聲吶喊,重複著法官的宣判結果——它們沒有喉管和嘴巴,但還是喊出了聲音,就像是每個木偶身後都有一個透明的木偶師,正在用腹語一齊發聲。

  「這些人看起來怎麼都這麼奇怪?」艾登環視四周。

  「這是她的夢境,夢本來就是奇奇怪怪的。這些人物的形像是基於這些人在她潛意識中的印象演變過來的。」菲兒一邊吃爆米花一邊回答。

  「那她自己這樣又是這麼回事?」艾登又指了指被告席。

  一個長著狼耳朵,相貌和維羅妮卡酷肖的小女孩正站在被告席上,手足無措地環視著四周,眼眶裡溢滿了眼淚。

  「很多人會在缺乏安全感的時候夢到小時候的自己。」菲兒平靜地解釋,「在他們的記憶中,孩童時期是自己最脆弱的時期。在成人後一旦品嚐到無助或者委屈的感覺,他們就會將這種感覺和孩童時期的回憶聯繫起來。」

  聽了菲兒的解釋,艾登稍稍理解了一點。

  這就是那場審判會在維羅妮卡心中留下的印象:在這個審判會上,指控她的檢察官,審判她的法官和陪審員都是她無力反抗的巨人,這些巨人盲目耳聾,看不見事實,也聽不進她的辯解。

  旁聽的群眾全是痴愚的木偶,他們為「邪惡的狼人騎警被繩之以法」的結局歡呼雀躍,卻不知道自己被矇蔽和操縱。

  而她自己,縱然她天生就擁有純血狼人的強橫力量,在整個社會的對立面依然是個弱小無助的小女孩。

  「死刑!死刑!死刑!死刑!」

  法官、陪審團、檢察官和旁聽席上木偶齊聲喊道,同時伸出了一隻手做出拇指朝下的手勢來。

  過去奴隸角鬥的陋習尚存的時候,觀眾們會在一場死鬥後集體表決敗者的生死,拇指朝上代表他們允許敗者可以活下來,拇指朝下則是催促勝者將敗者處死。

  維羅妮卡委屈地張嘴哭喊,但喉嚨裡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就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罩住了她,隔絕了她發出的所有聲音。

  整個法庭喊她去死的聲音震耳欲聾,但她卻只能滑稽地揮舞雙手,徒勞地張嘴,像是在演一部默片。

  艾登靜靜地看著這荒誕的一幕,在現實中無數人都懼怕著身為純血狼人的維羅妮卡,她的暴戾和強橫的力量讓獄警和犯人都畏她三分,想來知道她是狼人的民眾和同僚也有類似的感覺。

  然而在維羅妮卡自己的潛意識裡,一切都反了過來,這裡所有人都想殺了她,但她根本無力反抗。

  但艾登還是非常謹慎:「單憑這個還不能斷定她是無辜的吧?我見過很多思想扭曲的犯人,他們堅持自己的犯罪行為是正當的,認定法律的審判對他們是一種迫害。」

  「可是,我在她的夢裡看到了很多場景,但就是沒有找到一個和她殺人的現場有關的。既然她對自己被判死刑的事情這麼在意,怎麼可能對自己殺人這件事沒有任何深刻的印象呢?這很反常。」菲兒一臉篤定地豎起一根指頭,還用幻術給自己變出了偵探的帽子和煙斗,「所以真相只有一個,她是被冤枉的!」

  「好吧,我明白你想表達的意思了。」艾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解除幻境吧。」

  菲兒打了個響指,艾登的意識在一眨眼間從幻境中回到現實,這時芙蘭達正好從外面推門進來向他敬禮:「獄長!」

  「問出什麼來了?」艾登反應過來,回過頭去。

  「第一次審問的時候她們的供述根本對不上,我就又問了一遍,這是筆錄。」芙蘭達畢恭畢敬地將筆錄遞了上來。

  艾登快速翻看了一下,安娜和凱瑟琳一開始的供述都將矛頭對準了維羅妮卡,但很多細節上相互矛盾,顯然有問題——不過可以理解,維羅妮卡半道殺出對她們來說是完全是突發狀況,從被維羅妮卡胖揍一頓到被防暴隊押住她們根本沒有對好口徑的機會。

  然後被芙蘭達第二次審問時,她們的供述就變得稍微可信了一些,她們承認了敲詐菲兒的事實,大部分細節和維羅妮卡以及菲兒所陳述的是一致的,唯一矛盾的地方就是她們相互指控對方才是敲詐菲兒這件事的主犯,自己只是被脅迫的從犯。

  「這倆貨還真是仗義之輩啊。」艾登嘲諷似地笑笑,把筆錄還給芙蘭達,「兩個人都關十天禁閉,待遇等級降到最低。敲詐勒索這件事要另外立案,跟她們恭喜一下她們的刑期又要延長了。」

  「明白了,那死刑犯……維羅妮卡該怎麼處理?」芙蘭達小心翼翼地問道,在發現自己差點因為獨斷錯怪維羅妮卡之後,她的態度變得謹小慎微起來。

  「關半天禁閉,明天早上再送她回自己房間。」艾登馬上做出了指示。

  「她……也要關禁閉嗎?」芙蘭達有些遲疑。

  「動手制止六號房的兩個人可以算見義勇為不追究,但她丟在地上的香皂讓其他犯人滑倒撞傷,這個過失還是要負一部分責任的,我們要按規章辦事嘛。」艾登微笑。

  「好的,我明白了,那我從夜班調個人看著她吧。」芙蘭達應道。

  「不用,我親自去。」艾登擺擺手,「正好我有些話要單獨問問她。」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35 PM

第十章 知心典獄長

  薔薇鐵獄的禁閉室,是一間面積不到三平米的密室,設施只有蹲坑和一個裝著水的臉盆,連床板都沒有,犯人只能躺在蹲坑旁的地板上蓋毯子睡覺。房間沒有窗戶,只能透過鐵門上的送餐口以及上面的一小方柵欄和外界交流。

  被關禁閉的犯人吃喝拉撒睡都只能侷限在這不到三平米的空間裡,是真正意義上的度日如年。比起這裡,普通的牢房簡直就能算是天堂,所以監獄會將關禁閉作為針對違反紀律的犯人的一種懲戒手段。

  艾登親自將維羅妮卡帶進禁閉室關上鐵門,然後出去搬了張椅子坐到門口。

  「你坐在這裡幹什麼?」維羅妮卡站在鐵門前,皺眉頭盯著他看。

  「禁閉室本來就是要有人看著的,萬一有犯人在禁閉室撞牆自殺事情就大條了。」艾登幽幽地回道。

  「那起碼換個女獄警啊,你坐在這裡,我回頭怎麼上廁所?」維羅妮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放心,我聊幾句就走。」艾登說著放了一個油紙包在送餐口,「吃嗎?」

  「這是什麼?」維羅妮卡沒有馬上接過去,但已經聞到油紙包裡散發出來的香味了——狼人的鼻子遠比普通人靈敏。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維羅妮卡狐疑地打開油紙包,熱氣挾裹著濃烈的香味噴湧而出,油脂裡頭包的是幾塊烤過的雞翅和雞腿肉。

  維羅妮卡下意識地嚥了嚥口水,在這種深夜裡,油脂、香料和蜂蜜被火炙烤過的氣味格外誘人。

  但她還是克制住了自己,警惕地盯著艾登:「無事獻慇勤,你沒下什麼奇怪的藥吧。」

  「你省省吧,我還不想丟工作。」艾登不屑地笑笑,「東西放在這裡了,你愛吃不吃。」

  維羅妮卡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將油紙包收了進去,轉身背靠著鐵門坐了下來。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隔著鐵門問道。

  「說了,只是想跟你聊幾句,關注犯人的心理健康也是典獄長的工作。」

  「心理健康?什麼鬼?」維羅妮卡一臉狐疑。

  「我可沒在跟你開玩笑,我在這個監獄裡增設了給犯人做心理諮詢的崗位。」艾登用認真的語氣說道,「偶爾我也會和犯人面談,當一回知心典獄長。」

  增設心理矯正崗位也是艾登從前世的經驗裡學過來的,以前還沒當上典獄長的時候,他就推行過這項舉措。這個世界的監獄制度還是比較粗糙的,雖然外界已經有了心理醫生,但還從來沒人想過去關注罪犯的心理問題。

  「可我們有什麼好聊的?」維羅尼卡稍微放鬆了一些。

  「有很多啊,比如你和我的興趣愛好還有年收入什麼……」

  「你這是要跟死刑犯相親?」維羅妮卡聽懂了他的笑話,也扯起嘴角笑笑。

  「那就談談你殺人的心路歷程。」

  「我沒有殺人。」笑容瞬間從維羅妮卡臉上隱去,聲音也跟著沉了下去。

  「那就說說你是怎麼被冤枉的。」艾登無縫銜接道。

  「你……」維羅妮卡怔了一下,「願意相信我是被冤枉的?」

  「怎麼可能?」艾登毫不猶豫地回答,「這裡可是監獄,裡面儘是小偷、強盜、騙子……還有殺人犯,真正意義上的好人我不敢說沒有,但也屈指可數。很少有罪犯認真面對過自己的罪責,個個都覺得自己是被冤枉的,做我們這一行的最忌諱輕易相信犯人。」

  「那你還問我?」維羅妮卡眼神黯淡下去。

  「雖然我目前並不相信你,但我願意聽你講講。」艾登靠在椅子上平靜地說道,「我看過你的案卷,確實有些解釋不通的地方。」

  「……」

  維羅妮卡沉默了很久很久,長到讓艾登一瞬間懷疑她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最後終於,她開口了:「你這麼問我,我也不知道該講些什麼。如果我殺了人,我當然有很多可以坦白的。但事實上我就是沒有殺人,那一天我就和往常一樣巡邏,和往常一樣下班回家,然後第二天,我就莫名其妙地被捕了。」

  「我看案卷裡說,案發當天早上,你和被害人起過衝突,是真的嗎?」艾登乾脆按順序提問。

  「是啊,他們店賣假酒,我就把老闆抓了。然後家屬就到警署來鬧,常有的事情。」維羅妮卡平靜地敘述,「那人罵了我幾句,還想妨礙我辦公,我本來準備把她也拘留的,結果被同事攔住了。」

  「她怎麼罵你的?」

  「其他的我記不清了,反正罵得最難聽的一句我是妓女跟野狗搞上生出來的雜種。」

  「說真的,這你真的沒起殺心?」

  將心比心,艾登自己也覺得聽了這種過分的話不可能不上頭。

  但維羅妮卡卻發出了一聲冷笑:「呵,如果光這麼一句話就要殺人的話,那我應該從八歲就開始殺人,一直殺到現在。典獄長,你是正常人,你恐怕是沒法理解天生就和別人不一樣是什麼樣的體會吧。我在騎警隊待了差不多六年,騎警隊有屍位素餐的人,也有吃拿卡要的敗類,就算不和這些人比,我自認自己也已經做得很敬業了。但即便是這樣,每個月還是會有民間的匿名信寄到警隊,提意見希望我的上級能辭退我,唯一的理由就是我是狼人,那些信裡罵我罵得比這還難聽的都有。」

  「好吧,那……」艾登一時間有點尷尬,趕緊把話題拉回正軌,「你那天,是什麼時候交還配槍的?」

  「正好十二點半。」維羅妮卡秒答。

  「被害人遇害是在十二點二十分,所以你才會被懷疑。」艾登點點頭,「案發現場是你巡視的轄區吧,案發的時候你不在附近麼?」

  「因為那天早上的事情,晚上我被換到了其他轄區巡邏,上級也擔心我路過那間酒館的時候會起爭端。」

  「但最後調查組還是認定你在巡邏的時候悄悄跑到那間酒館去殺人了,因為你留在保管庫的配槍少了顆子彈。」艾登提到了最關鍵的證據。

  「這個,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維羅妮卡垂下了眼睛,「那天我只是和往常一樣交還配槍,在取配槍去巡邏的時候我還檢查過的,期間我根本沒有開過槍。」

  「你認真的?」艾登猛地皺起眉頭。

  「我說的都是實話,信不信隨你。」

  維羅妮卡沒好氣地回道,艾登突然提出懷疑讓她心裡有點不舒服。

  「不,我是說,你真的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嗎?如果人不是你殺的,那明擺著只有一個可能性了啊。」

  「你說什麼?」維羅妮卡一下子豎起了耳朵。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當然是值守保管庫的人做了偽證來誣陷你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36 PM

第十一章 陳情書

  「這……」維羅妮卡一下子愣住了,然後,她搖了搖頭,「這不可能!」

  「你怎麼這麼確定?」

  「當天值守保管庫的,是我以前帶過一個新人。我和他關係還算不錯,以前他捅過簍子,是我想辦法替他善後的,我對他有恩。他知道我是狼人,但還是很尊敬我,他——」

  「那樣的話,人就是你殺的。」艾登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說了沒有殺人!」維羅妮卡有些不悅地強調。

  「沒有殺人的話,就是他做了偽證。如果他沒有做偽證,那人就是你殺的。你可真的是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艾登用毫不掩飾的嘲諷語氣說道,「你還不知道裁判所為什麼判你死刑嗎?」

  「難道不是因為我是狼人的關係嗎?」

  「或許他們確實有因為你是狼人而存在一點成見,但要判一個人死刑,沒有明面上的證據怎麼可能做得到?我看過你的案卷,裁判所給你定罪的關鍵,就是那個人的證言和作為證物的手槍,他曾在審判會上說,你在十二點半慌慌張張地交還配槍,他當時沒有檢查過你的配槍,這是真的嗎?」

  「這個……確實是真的,那天午夜下了一陣急雨,我急著想回公寓收衣服,布魯斯……就是那個新人,他就讓我先回去了,沒有當場檢查我的槍。」

  「好吧,這證言或許可以當做是個不幸的巧合,那問題就出在作為證物的那把槍上了,你仔細想想,你交到保管庫的配槍少了子彈,如果是有人動了手腳,那不管是誰,都繞不開值守保管庫的人,這麼明擺著的事情你居然會看不清楚?」艾登篤定地說道,「你自己好歹也是警察,自己拋開私情好好動動腦子。」

  維羅妮卡有點想反駁幾句,但略一思索後,她驚訝地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像艾登說的那樣,有點當局者迷了。

  她以前也值守過保管庫,警隊的保管庫有多嚴密她自己非常瞭解。與其考慮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過值守保管庫的人,對配槍動手腳這種天方夜譚的事情,還是值守保管庫的人監守自盜的可能性更高。

  「我在監獄工作過的經驗告訴我,一個普通人,成為罪犯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任何人都可能犯錯,有很多罪犯光看言行舉止看起來都不像是會做壞事的人,你如果真的認定自己是清白的,那你就應該懷疑任何人。」艾登提醒她。

  「可、可是他為什麼這麼做?」維羅妮卡不禁激動地拔高了聲音,「我曾經對他有恩,他沒有理由誣陷我啊!」

  艾登想了想:「這個嘛,或許就得先考慮一下真兇了。」

  「真兇?」

  「當然,人如果不是你殺的,那總該會有個真兇在吧。我看案卷說調查組在研究過現場留下的彈殼後就把嫌疑人鎖定在了騎警隊,你們騎警隊的配槍難道比較獨特?」

  「是的,騎警有時候要在節日慶典之類的場合組成儀仗隊,包括配槍在內的裝備都要考慮美觀,所以我們的配槍和其他部門的裝備不一樣,是定製的……」維羅妮卡說到一半,突然猛地反應過來,「你是說——」

  「真兇不是你,那就很可能是其他騎警了。」艾登自然地接了下去,「以這個為前提的話,既然那個叫布魯斯的新人當天負責值守保管庫,那殺人的就應該是另一個騎警。他要作偽證,不一定是為了誣陷你,也可能是為了包庇真兇。那個真兇和值守保管庫的新人,想辦法讓你做了替死鬼。」

  「……」維羅妮卡徹底懵住了。

  自出生開始,她就因為自己狼人的身份而備受歧視,她曾無數次地詛咒過自己的狼人血脈,這一次含冤入獄,她也下意識地將這一切歸咎於從出生開始就一直纏繞著自己的詛咒。

  正是這種習慣性的思維方式,限制了她的視野。

  從出離憤怒到飽受打擊,再到自暴自棄,在牢獄裡日復一日地詛咒著命運的不公,卻從未深入地思考過到底是誰陷害了她。

  艾登的提示根本稱不上是什麼複雜的推理,身為警察,她本應該很早就想通這麼簡單的事情。

  如果說,別人因為她是狼人就區別對待她是一種成見,那她自己將所有問題都歸咎於此,又何嘗不是一種成見?

  「我……」沉默了許久,維羅妮卡遲疑地開口,「想要見一見那個人。」

  「做不到。」艾登斬釘截鐵地回答,「你現在的身份是囚犯,囚犯哪能想見誰就見誰的?囚犯是沒有自由的。」

  維羅妮卡聞言咬緊了牙關。

  這時艾登話鋒一轉:「不過我倒是可以替你去見一見他。」

  維羅妮卡猛地起身,抓住了鐵門上的欄杆。

  「你……能想辦法……」她嚥了咽因為激動而變得乾澀的喉嚨,語無倫次地說道,「你能想辦法……替我平反嗎?可以……想想辦法嗎?」

  維羅妮卡將臉貼在欄杆上,熱切地盯著艾登——這是艾登第一次看到她的眼裡出現活下去的渴望。

  「我沒法給你肯定的希望,但我姑且可以想辦法幫你查一查。如果你真的不是凶手的話,我會儘可能地幫你平反。」

  許久,維羅妮卡開口問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艾登反問,「我的監獄裡只關罪犯,你如果不是罪犯的話,我也沒理由關你啊。」

  「我是說,你為什麼會願意相信我?」維羅妮卡認真地問道,「我見過的大多數人,只因為我是狼人就會用看犯罪者的眼光看我。」

  「我說了我並沒有相信你,只是聽你說說而已。」艾登聳了聳肩,「好吧,我承認我也不是會給每個犯人這樣的機會的,關照你是因為夾帶了一些私情……喂喂,眼神別突然變得那麼奇怪,我說的私情不是那個意思!」

  艾登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摸出一疊理好的信,從送餐口遞了過去:「你看了這個就明白了。」

  「這是什麼?」

  「是陳情書,在你入獄的那一天,有不少來自陳情書寄到了我的信箱裡。」艾登平靜地解釋,「每封信都是實名的,是從你的轄區的居民那裡寄過來的。他們在信裡為你求情,還有些人壓根就不相信是你犯的案。」

  維羅妮卡睜著眼睛怔住了,許久,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這些信,就彷彿這些信寫於很久以前,信紙早已枯黃髮脆,自己稍一用力就會將其捏碎。

  「這些人都堅信你是個好警察,我想他們應該也有給裁判所寄過吧。怎麼說呢,我也算不上是個真正鐵面無私的人吧。老實說這些信讓我有了你真的可能蒙冤的第一印象,所以我才會關注你的案卷。」艾登戴上帽子起身,「請記住,或許確實有人對你心存偏見,但也確實有人記住了你的努力。」

  「那麼,差不多該換班了。」艾登說完便朝走廊另一頭走去,留下維羅妮卡一個人盯著手裡的信說不出話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37 PM

第十二章 案發當日

  一個月前,案發當天十二點十分,下城區。

  原本應該處於營業時段的橡木酒館緊閉著大門,兩張交叉的封條將門面封了起來。

  「……不是,又不是只有我們店摻其他酒賣,憑什麼光盯著我們啊,啊?」酒館老闆娘站在吧檯前,憤憤不平地拍著桌子,「還大晚上的封店抓人,這讓我們店以後怎麼開下去!?」

  「是是是,那個女人,在警隊裡也是孤僻得很,完全不懂規矩。」坐在吧檯前的肥胖男人打了個酒嗝,身上酒氣熏天。

  他已經喝得很多了,端起酒杯的時候手不自覺地搖晃一下,烈酒沿著杯壁流到了他手上。

  他注意到了被沾濕的手背,下意識地用制服的袖子擦了擦。

  騎警的制服。

  「那女人就是想逼死我們!我以前聽說,那些狼人殺人的時候啊,會把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來,折磨別人取樂,這種沒有人性的怪物就應該一出生就關起來啊!」老闆娘還在咬牙切齒地念叨,「怎麼還讓狼人去當警察,這世道真的是瘋了吧瘋了!」

  「啊,如果不是局長一直保她,她怎麼能在警隊裡待得下去?」男人搖晃酒杯應和。

  「莫不是陪人睡了吧?」老闆娘嗤之以鼻。

  男人沒有回聲,老闆娘的話勾起了他不怎麼好的回憶。

  「……像你這樣的女人要警隊混下去不容易的,但如果有貴人幫你就不一樣了。」當時他湊到面無表情的維羅妮卡身邊,小聲說道,「你應該有聽說過吧,我父親就是那個安東尼·羅頓議員,我真的不是在吹牛啊,你好好看看這個懷錶……」

  他拿出一個做工精緻的玫瑰金懷錶,舉到維羅妮卡的眼前,滔滔不絕地說道:「看上面的鷹身女妖紋章,這是我們羅頓家族的家徽,我父親是羅頓家族的家主,我是他的獨生子……你懂我的意思吧,我在白銀城裡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城中心那家皇冠酒店,我去那裡吃飯休息都是隨便賒賬的,你肯定還沒去過吧?不如今天晚上……」

  藉著酒勁,他順勢將手往維羅妮卡的肩頭伸去。

  但這時維羅妮卡閃電般抬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讓他下意識地倒吸了口涼氣。

  他想要收回手,卻發現自己的手像是被鐵匠的鐵鉗夾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所以,你是希望我做你的情婦?」維羅妮卡冷冷地斜視他,直白地質問。

  「不是,這個……」他感覺到了明顯的殺氣,額頭滲出了冷汗。

  「我相信你是議員的兒子,不然我很難想像你會有膽子在執勤的時候酗酒。」聞出對方身上酒味的維羅妮卡聲線冰冷地說道,「不過有兩件事希望你記住,第一,我討厭酒鬼。第二,我討厭和別人有身體接觸,如果你再隨便動手碰我……我說不定一個反應過度會廢了你的手!」

  這時他突然感覺維羅妮卡開始發力,手腕處傳遞來一陣劇痛,讓他難以自抑地喊出了聲。

  ……真是歷歷在目,一想起來手腕隱隱作痛。

  媽的,真是個給臉不要臉的賤女人,如果不是臉長得還過得去,誰會給她這種機會?

  想到這裡他鬱悶地又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說起來有好幾天沒碰女人了,不如今天晚上去煙花巷走走,反正用騎警的名頭不用花錢……

  酒勁一陣陣地湧上來,讓他感覺愈發地飄飄然起來,腦袋像是浸在了溫水裡,暈暈乎乎的。

  老闆娘在一旁看著店裡最貴的酒迅速消失在他嘴裡,像是流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窟,不免有些肉痛。

  「我說,你真的能幫我把事情擺平吧?」老闆娘一臉懷疑地問道。

  這個男人信誓旦旦地和她說自己能把他們的酒館的案子撤掉,把她老公撈出來。所以她才按對方說的那樣拿了錢出來,還留對方在店裡隨便喝酒。

  說實話家裡那死鬼被關幾天事小,但店裡賣假酒的事情不找門路翻案的話,這酒館就開不下去了。

  「說了可以就是可以啦,問什麼問啊,你不信我嗎?」男人不悅地用力頓了一下酒杯,杯中的殘酒濺起了水花,酒勁上頭讓他變得異常容易激動。

  「誰知道呢?你騙了我我也沒處說理去啊。」老闆娘毫不示弱,她本來就是敢到警署鬧事的潑辣性子,又常年應付酒館裡的那些醉鬼,男人這一套對她根本沒有威懾力。

  這蠢女人可真麻煩……

  男人不耐煩地身上摸索了好一陣,醉酒讓他一時想不起來自己把懷錶塞哪裡去了。

  好一會兒過去,他終於掏出了那條金懷錶,提起來給老闆娘看:「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這可是羅頓家族的徽記!安東尼·羅頓議員你知道吧,那是我爸……我路子多著呢,幫你擺平這麼點事情算什麼?」

  老闆娘打量著那個懷錶,還是有些半信半疑。她對什麼議員之類的人物沒啥瞭解,但這金表看起來確實挺值錢的……或許眼前這個警官真的有點門路。

  「行吧。」老闆娘長出一口氣,把一個信封放在吧檯上推過去,「錢我放這兒了,你要幫我好好辦啊。」

  男人黑著臉拿過信封,塞了好幾次才成功塞進自己口袋裡。

  真晦氣,碰上個不上道的女人,託人辦事也不知道態度擺客氣點,他從其他店裡拿東西收錢的時候,那些賤民哪個不是點頭哈腰的?

  他根本不缺錢,只是享受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罷了,這個無聊的公職,也只有這點樂趣值得稱道了。

  說起來煙花巷的那些女人也是,明明自己肯賞臉就該感恩戴德了,就因為沒給錢就急著完事,一點意思都沒有……

  現在酒也喝飽了,去那裡走走好了……等下,好像差不多到還槍的時間了,那鬼地方好像是在反方向……真該死,就不能開在警署旁邊嗎……

  男人迷迷糊糊地想著,漂移的視線正好定在了老闆娘豐滿的胸脯上。

  「你看什麼?」老闆娘馬上就察覺到了他的視線,警惕地瞪了他一眼。

  「這個嘛……」男人突然有了想法,咧開嘴直笑,「錢我收到了,我們談談剩下的報酬吧。」

  在酒勁的驅使下,他伸手捉住了老闆娘的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38 PM

第十三章 連我爸爸都沒打過我

  「你幹什麼?」

  老闆娘大驚失色,條件反射地想抽手回來,眼前的騎警卻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還憑蠻力把她拽了過去。

  「老實一點,你不想你老公出來了是嗎?」男人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扯老闆娘身上的圍裙。

  「給老娘放手!都已經給你錢了,你別給我太過分了!」意識到了對方的目的,老闆娘死命掙扎起來。

  「媽的,你也裝清高是吧!」男人再度被勾起過去被維羅妮卡拒絕的回憶,不禁有些氣血上湧,他抓住老闆娘的頭髮用力一拽,將其拽倒在地,然後壓了上去,嘴裡語無倫次地喊,「反正你開這種店也是靠姿色招攬客人的不是嗎?都不知道有多少個男人上過……多一個不多……給我識相一點,我肯上你這種女人是給你面子!」

  「給我起開,你這個狗娘養的!別碰我!」被一個醉鬼這樣辱罵,老闆娘當即火了。

  對方嘴裡的酒氣熏得她一陣噁心,氣急之下她伸手照著對方的臉就是一巴掌。

  重重的一記耳光,當即在男人臉上留下了暗紅色的掌印。

  男人只感覺腦袋「嗡」地一下,最後一絲岌岌可危的理智也跟著斷了線。

  這個婊子竟然敢跟我動手……該死的,連我爸爸都沒打過我!

  老闆娘一邊叫罵一邊伸手亂抓,努力抽身從他身下脫出,爬起來提著裙襬往後門的方向跑去,準備出去叫人。

  男人氣惱地想重新起身撲倒她,但身體卻意外地沉重,腿也軟得不聽使喚。

  唯一還能動的只有手,回過神來的時候,本來應該掛在腰間的配槍已經到了他手上。

  臉上的掌印依然火辣辣地疼,他在盛怒之下地抬起亂顫的手,對準了老闆娘的後背。

  他剛想出聲用威脅的話叫住對方,震耳欲聾的槍聲突然嚇了他一跳,後坐力震得他的手腕生疼。

  老闆娘發出一聲悶響,向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像是被人從背後踹了一腳。她痛苦地掙扎著劃了劃雙手,就再也沒動彈了,血泊在她身下逐漸漫開。

  刺目的鮮血讓男人酒醒了大半,手上的槍讓他感覺燙得扎手。

  腦子一片空白,記憶像是被硬生生地挖走了一塊。他已經想不起到底是自己頭腦發熱開了槍,還是手指一抖走了火,唯一清楚的就是眼前的屍體。

  不能留在這裡……

  恐懼給他因為酒精而癱軟的身體重新注入了力量,他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衝出了酒館的後門,沿著漆黑的巷子一路瘋跑,還撞倒了堆在門邊的幾個空木箱。

  外面正下著一陣急雨,沒幾步路他身上就濕透了。

  一陣夜風吹過來,他打了個寒戰,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他看了看手裡的槍,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峻。

  他用警隊的配槍殺了人,騎警隊的槍是特製的,只要隨便查一下很快就會查到他頭上。

  現在回去處理現場?不行,這條街有好幾家酒館,半夜還有不少人,剛才的槍聲肯定有人聽到了……再回現場,說不定會被當場抓包。

  槍……必須處理槍的問題……該死,不去按時交還配槍的話,肯定會有嫌疑。

  他手忙腳亂地拿出懷錶看了看時間——十二點三十七,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給他猶豫了。

  他咬咬牙,腳步虛浮地往警署走去。

  「賈隆先生,辛苦了,你也被雨淋了……真是遭罪了呢。」值守保管庫的新人布魯斯向他打招呼。

  打完招呼布魯斯稍微皺了皺眉頭,男人身上散發著一股酒味——雖然這傢伙平時就經常在執勤的時候酗酒。

  賈隆繃著臉點點頭,卻沒動作。

  布魯斯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有點莫名其妙:「那個先生,你……是要交還配槍吧。」

  他這才動作僵硬地解下配槍,交給新人。

  布魯斯一拿過配槍就愣住了——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硝煙味。

  「請容我,檢查一下……」布魯斯儘可能地讓聲音顯得平靜,眼睛卻是死死地盯著眼前的賈隆警官。

  看著對方開始檢查子彈,賈隆終於繃不住了,伸手抓住了布魯斯的手。

  「你幹什麼!?」布魯斯被嚇了一跳。

  「小子,幫……幫我個忙!」賈隆努力從臉上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

  「你……開槍了?」布魯斯掃了一眼手槍裡殘彈量,有些驚恐地拔高了聲音,「在什麼地方?」

  這時,走廊的另一頭有幾名騎警一閃而過。

  「你們幾個別吃夜宵了,趕緊出勤!下城區有人被槍殺了!」有人高聲喊。

  賈隆嚇得一個哆嗦,下意識地伸手去摁布魯斯手裡的槍,想把它藏起來。

  布魯斯意識到了什麼,像是遭了電擊一般猛地抬頭盯著賈隆的臉看,驚恐得說不話來。

  「你只需要幫我個小忙……幫我想辦法處理這個槍就行了!我會報答你的!我爸是議員!我有門路讓你升職……」賈隆壓低聲音急促地說道。

  「你在說什麼?」布魯斯僵硬地搖頭,「你用了子彈……這種事情怎麼瞞得住?趕緊去自首吧!」

  「用別人的子彈補上啊!要嘛直接跟別人的槍換過來!」賈隆喘著粗氣,危機讓他原本遲鈍的腦袋迅速轉動起來,他忽然靈光一閃,「對了!維羅妮卡!她早上不是正好和那個女人吵過嗎?她把槍交回來了吧,就用她的槍!對,就用她的!!」

  布魯斯一聽就變了臉色:「不、不行!維羅妮卡前輩……可是我的恩人!這種事情我死做不出來!」

  他說著朝桌上的警鈴按鈕伸手,只要按下去值班的騎警就會蜂擁到保管庫。

  「你!」賈隆急忙伸手去按他另一隻手,臉上表情變得有些猙獰起來,「你要是拒絕,我的家族不會放過你的!懂嗎?你這種剛進警隊的新人,我們要搞你要多容易有多容易……」

  「不,你死了這條心吧!」布魯斯斬釘截鐵地回道,說著手已經摸到了按鈕上。

  「我給你一百鎊!」賈隆急了,開口就喊。

  布魯斯的手頓住了。

  許久,他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說……真的?」

  賈隆怔了一下,隨即意識到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

  「當然了!」他滿口答應。

  布魯斯緊張地嚥了咽喉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那,錢呢?」

  「這……」賈隆心裡暗罵對方沒腦子,正常人怎麼可能隨身帶著這麼多錢。可自己的命現在捏在對方手裡,迎著對方懷疑的視線,他只能摸出自己身上最值錢的那塊金懷錶,「這個給你!這個至少能賣五十鎊,剩下我回頭再給你補!」

  布魯斯的視線立刻釘在了懷錶上,他伸出顫抖的手,將懷錶抓在了手裡。

  見此,賈隆嘴角浮現起猙獰的笑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39 PM

第十四章 你還是太年輕

  「感謝你從百忙之中抽時間出來,布魯斯·凱恩警員。」坐在警署的會客室裡,隔著一張茶桌,艾登朝眼前的年輕人寒暄,瞥了一眼他肩上的警徽,「啊對了,恭喜你升職。」

  他在腦中過了一遍對方的資料,布魯斯·凱恩,十九歲,騎警隊警員,半年前轉正,上週升到一級警員,維羅妮卡的案子,案發那天就是他值守保管庫。

  「謝、謝謝。」名叫布魯斯的年輕人拘謹地把十指交叉的雙手放在桌上,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拇指,「您是……異端審判局的艾登先生對吧,久仰大名。」

  「啊哈哈,我已經不在異端審判局工作,現在我在薔薇鐵獄擔任典獄長。」艾登一臉客氣地笑道。

  相較於他現在薔薇鐵獄典獄長的頭銜,前任艾登的異端審判局高級調查員在騎警隊這邊顯然更有面子一點。他能這麼順利地來到騎警隊這邊,和布魯斯見上面,也是多虧了前任艾登在機關內部的人脈。

  異端審判局是專門應對異種生物引發的案件和災害的執法機構,薔薇鐵獄核心區一大半的怪物都是異端審判局抓捕歸案的。為了應對那些危險的魔物,異端審判局的調查員不僅被允許動用軍用裝備,還可以破例學習被禁止的黑魔法。

  在這個世界的體系內部,異端審判局的調查員更符合大多數人對於精英的印象,至於獄警,則更像是混吃等死想養老的鹹魚才會去的崗位。

  不過艾登倒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鑽牛角尖的心思,算上前世的工作經歷,他在監獄的崗位上已經幹了超過十年,心態上早已經看淡旁人如何看待自己的職業了。

  「那,典獄長特意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布魯斯緊張兮兮地問道。

  艾登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裡,心想對方多半已經察覺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了,畢竟能關押維羅妮卡的監獄,也就只有薔薇鐵獄了。

  「是這樣的,我們監獄最近收押了一名死刑犯,維羅妮卡·沃爾菲,她原來是你們部門的人,你應該認識的吧。」艾登若無其事地打開了話頭。

  「嗯、嗯……」布魯斯聽到這個名字臉上的線條明顯繃地更緊了。

  「她來了我們監獄之後,每天都在監獄裡鬧著說自己是被冤枉的。」艾登裝出一副有些苦惱的樣子嘆了口氣,「弄得我有些頭疼呢。」

  「這個,她……她的案子不是都已經判決完了嗎?」布魯斯抬起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

  「就是啊,我也跟她說了,沒有新的證據或者辯護理由,就別想著提什麼再審了。」艾登圓滑地回道,「可她又說,你肯定能作證她不是凶手,因為她那天親手把配槍交給了你。我也覺得她就是無理取鬧啊,但也實在架不住,只能過來跟你確認一下,讓她死了這條心。這也是工作嘛,我也實在沒辦法,就走個流程啊走個流程。」

  「是啊是啊。」布魯斯努力賠笑。

  年輕人,真好應付,艾登心想。

  以他的職權,其實並沒有能找布魯斯問話的調查權,如果布魯斯直接拒絕和他聊下去的話,他是沒什麼辦法的。

  他刻意含糊其詞,說得好像獄警有幫犯人確認的職責一樣,反正對方多半根本不瞭解獄警的職權範圍,就這麼把布魯斯忽悠著配合他問話了。

  「那我就簡單問幾個問題啊。」艾登笑著點點頭,「你在審判會上說,案發那天,維羅妮卡曾在十二點半急急忙忙地交還配槍,然後你沒有當場檢查子彈,這是真的嗎?」

  布魯斯遲滯了一下,猛地點點頭:「……是的,那天下了雨,她、她她說自己要回家收衣服,我……我就讓她先回去了。」

  艾登察覺到了他的結巴,和善地笑笑:「不用這麼緊張吧,我又不是來抓你的。」

  「是是是。」布魯斯乾笑。

  「你們關係很好麼?」艾登繼續追問。

  「還……可以吧,我做見習的時候,是維羅妮卡小姐負責指導我的。」

  「對了,她還老跟我提她曾經有恩於你,有這回事嗎?」艾登像是很自然地提起了這個話題。

  「呃,這個……」布魯斯一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這和案件,有關係嗎?」

  「案卷裡有提到啊,我就問一下。」艾登面不改色地反問,「這有什麼問題嗎?」

  「好吧,其實也沒什麼……」布魯斯故作輕鬆地回答,眼神卻是不自覺地低垂了下去,「我以前見習的時候,有一次因為疏忽,放跑了本來已經抓住了的犯人,犯人當街挾持了人質,最後是維羅妮卡小姐重新抓住犯人救出了人質,然後……在報告裡幫我求了下情。」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如果她沒把事情擺平的話,你可能已經丟了工作吧。」艾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繼續提問,「那調查組是什麼時候調取她的配槍的?」

  「好像是,那天快到中午的時候吧……」

  「那時候她的槍裡就少了子彈對吧。」艾登和他確認。

  「反正調查組的結果是這樣的。」布魯斯含糊地回答。

  「期間都是你值守保管庫對吧?」

  「是啊。」

  「值守期間沒有發生什麼意外或者奇怪的事情吧?」

  「沒有啊,和往常一樣。」

  「嗯,和案卷裡說的完全一致啊。」艾登若有所思點點頭,「不過嘛……殺了人還若無其事地把少了子彈的槍交回警隊,那女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個……誰知道呢?」布魯斯說著移開了視線,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撓了撓眉心。

  「估計就是蠢吧。我看案卷裡,就是你提供的證詞和證物把她送進監獄的,她居然完全沒有察覺,居然還覺得你會幫她翻案,這是想憑人情脅迫你吧。」艾登諷刺似地笑笑,然後一臉讚賞地朝布魯斯點了點頭,「不錯啊,年紀輕輕,能做到這麼大公無私,很了不起啊。」

  「謝謝……」

  被艾登這麼一頓陰陽怪氣,布魯斯已經完全沒法和對方對視了,額頭上全是冷汗。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40 PM

第十五章 總不會沒有吧

  游移的視線,僵硬的面部表情,有些磕絆的談吐,還有時不時撓臉抹汗的小動作……以艾登自己的主觀判斷為基準的話,他可以一口咬定眼前的年輕人在說謊。

  獄警並非是個和偵查無緣的工作,罪犯在監獄內犯罪的案件,大多數也是交給監獄來偵查的。在接觸過形形色色的罪犯後,艾登自己也多少磨練出了一定程度的職業嗅覺。

  再加上他留下了作為高級調查員的前任艾登的知識和經驗,雖然還沒有沒有熟練到能信手拈來的程度,但他自認至少也算是繼承下了六七成功力的。

  因此,他對自己的眼力還是比較有自信的。

  更何況眼前這名警隊菜鳥還完全不具備能騙過他的反偵查素質。

  布魯斯給他的感覺,和監獄裡的那批初犯很像。

  當然,他自己也很清楚,他自己的主觀判斷沒有任何意義。

  要給維羅妮卡翻案的話,必須得推翻給維羅妮卡定罪的證據——布魯斯的證言,和那把缺失子彈的配槍,而這兩樣證據布魯斯一人就可以一手炮製。

  但反過來講,只要布魯斯翻供,給維羅妮卡定罪的證據鏈就不完整了。

  換言之,眼前的年輕人,正是維羅妮卡能否翻案的關鍵。

  這一次他特意前來拜訪布魯斯,主要是想確認對方是個怎樣的人。

  布魯斯給艾登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一個比較簡單的小角色。對於作偽證誣陷維羅妮卡入獄這件事,他明顯很不安,除了對維羅妮卡的愧疚,他也很害怕自己作偽證的事情會令自己身敗名裂,甚至遇上牢獄之災。

  這種小角色做的偽證,應該有機會從他身上找出破綻。

  這時會客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大腹便便的男人闖了進來,喘著粗氣直勾勾地盯著兩人看。

  艾登詫異地看了一眼來人,他知道騎警隊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選拔成員的時候是對外貌有一定的要求的。眼前的男人看起來正值壯年,但已經長出明顯的啤酒肚了,如果他沒有穿著騎警的制服,艾登絕對看不出他是名騎警。

  「賈、賈隆先生!」布魯斯看起來嚇了一跳。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賈隆看看布魯斯,一臉警惕地打量艾登,「你哪個部門的?」

  「你好,我是薔薇鐵獄的典獄長艾登,今天因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有幾個問題要和布魯斯警員請教。」艾登姑且和對方寒暄了一句。

  「什麼工作上的問題?獄警跟我們能有什麼交集?」賈隆咄咄逼人地盯著他,「你不要隨便拉我們的人閒聊,影響我們工作!」

  「放心吧,該問的我都已經問完了,差不多也到了該告辭的時候了。」

  艾登察覺到對方態度不善,判斷不和對方多做糾纏為妙,便主動站起了身。

  「布魯斯警員,非常感謝你的配合,有機會我一定請你吃飯。」艾登主動和布魯斯握了握手,大步走出了會客間,名叫賈隆的警官一言不發地跟出來。

  從會客間走到警署大門,每一次回頭,艾登都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一直釘在自己背後。

  一離開警署,艾登便拐進了一條巷子。

  在確認四下無人後,他摸了摸自己手上的一枚貓眼石戒指,一隻黑貓從巷子深處現身,湊近艾登蹭了蹭他的腿。

  「看清楚目標了嗎?戴莉。」他低頭盯著黑貓,嘴唇微動。

  「就是那個和典獄長談話的小鬼吧,明白了。」戴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就彷彿那名妖嬈的女巫就站在他身旁,吐氣若蘭。

  女巫戴莉懂得很多秘法,除了召喚惡魔,她還會控制黑貓和烏鴉作為自己的使魔,讓使魔和自己共享感官,除此之外,她還能用貓眼石和水晶球做媒介,窺視遠方的景象。

  哪怕是待在牢裡,她也能替艾登完成跟蹤和監視的任務。

  「很好,等他下班離開警署就好好盯著他,晚上和我再跟我匯報他的行程。」艾登蹲下去,摸了摸黑貓的腦袋。

  「能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當然,如果今天有機會吃到下城區七號街剛出爐的黃油漿果派的話,我應該會更有動力。」女巫狡黠地向他撒嬌,「幫賞罰分明的典獄長做這種事肯定會有獎勵吧?總之先謝謝典獄長了,雖然典獄長還沒有說,但總不會沒有吧?」

  艾登挑著眉毛盯著黑貓看了好一會兒,最後笑了出來:「你長本事了啊,敢跟我談條件?也行吧。」

  下午艾登回到監獄,先去了一趟核心區。

  「十二號房,戴莉,面談。」艾登來到十二房門前,示意身旁的芙蘭達將她帶到面談室去。

  「嘿嘿,愛死你了,典獄長!」戴莉趴在門前,開心地朝艾登拋了個媚眼。

  「行了行了,記得交代你的事情好好做。」艾登揮了揮手,轉身走向對面的十三號房。

  隔著欄杆,他看到了到昨天為止無法想像的一幕。

  維羅妮卡正坐在床邊心不在焉地翻看一本小說——這是監獄裡為數不多被允許拿來打發時間的娛樂項目,而菲兒正跪在她身後,慇勤地給她揉肩。

  看這一幕,很難想像菲兒前天還哭喊著要換房間和這個死刑犯隔開。

  「呦,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艾登打趣似地跟她們搭話。

  「艾登大人您來了呀!」菲兒和往常一樣慇勤地跟艾登打招呼。

  「典獄長……」維羅妮卡也抬起了臉,有些拘謹地朝艾登點了點頭。

  經過昨天推心置腹的談話,她對艾登的態度明顯有所軟化。

  「你這是新收了一個小嘍囉麼?融入這裡融入得很快嘛!」艾登笑著指了指她身後的菲兒。

  「是她非要貼過來的。」維羅妮卡看上去頗有些無奈,「我都讓她做自己的事情不要管我了。」

  「哎呀既然有緣分當室友,就是應該好好增進下感情嘛。我一看到姐姐你啊,就感覺特別投緣!」菲兒一臉討好地摟住維羅妮卡的脖子。

  「放開!」維羅妮卡毫不客氣撇開她的胳膊。

  「你睜眼說瞎話的功底真是越來越強了。」艾登看著菲兒搖了搖頭,他知道菲兒在確信了維羅妮卡不是真正的殺人犯後會主動貼著維羅妮卡,其實是想讓對方罩著自己,拿維羅妮卡當一個免費的保鏢。

  「行了,十三號房,維羅妮卡,獄長面會。」他轉向維羅妮卡,提起了正事。

  「獄長面會?」維羅妮卡沒反應過來。

  「就是跟我面會,我有些話要問你。」艾登說著示意芙蘭達打開牢門,「出來吧。」

  「那我呢?」菲兒一副想順桿往上爬的樣子。

  「給我老實待著!」艾登瞪了她一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40 PM

第十六章 嫌疑人

  五分鐘後,典獄長辦公室。

  艾登一屁股坐在位置上,摘下警帽放在桌子上,然後抬頭看到維羅妮卡還束手束腳地站在前頭,便朝一旁的客座指了指:「坐吧。」

  維羅妮卡點點頭,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要喝點什麼嗎?茶?咖啡?」艾登隨口問了一句。

  維羅妮卡一臉拘謹地搖了搖頭。

  艾登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忍不住笑了出來:「感覺才過一晚上,你的人設都不一樣了。」

  剛見面的時候,維羅妮卡給人的感覺就像只炸毛的貓,對周圍的所有人都充滿了不信任感,誰要是不長眼碰她一下當場就得給她撕層皮下來,但這會兒她身上那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暴戾氣場已經蕩然無存了。

  「你是……想跟我說什麼?」維羅妮卡看著艾登問道。

  「我剛從騎警隊那邊回來。」

  「你和布魯斯見面了?」維羅妮卡睜大眼睛。

  「嗯,我和他聊了幾句。」艾登點點頭,「那小子啥沒承認,但要我個人說的話,就是那小子把你搞進監獄沒跑了。才問了幾個問題,就已經快把做賊心虛幾個字寫臉上了,現在我已經比較傾向於相信你是被冤枉的了。」

  回想起布魯斯那張窩囊廢的臉,艾登輕蔑地笑笑。

  維羅妮卡沉默了一會兒,右手抓住左手手腕,越抓越用力,指甲一點點嵌進肉裡。

  「我像對待親弟弟那樣關照他,希望他能成為一個正直的警官,他怎麼可以……這樣?」她從牙間擠出夾雜著憤恨和失望的話語。

  「所以這正是我們要搞清楚的問題啊。」艾登用指節敲了敲桌子,提醒維羅妮卡把注意力轉回這邊來。

  「什麼?」維羅妮卡怔了一下。

  「我看得出來,對於出賣你這件事,他明顯是很不安的,是良心不安還是怕事情敗露另說,但總得有什麼理由,才能讓他出賣恩人去包庇另一個真兇吧。」

  「你是準備……從動機入手?」維羅妮卡反應過來了。

  「你總算是智商上線了啊。」艾登會心地笑笑,「沒錯,能讓一個人鋌而走險,最常見的理由無外乎私情、利益和被迫,真兇總得具備其中一樣因素。就你所知,在騎警隊裡,這小子和誰關係比較好?有沒有什麼人能讓他主動做出這種事情去包庇對方的?」

  「沒有。」維羅妮卡沒多想就搖了搖頭,「說句老實話,騎警隊內部的風氣……其實不怎麼好。像他那樣沒背景性格也軟弱的新人百分百會受到排擠,被其他老人塞雜活是家常便飯,我已經算是整個警隊裡最關照他的人了。」

  「職場欺凌?那被人逼迫也是有可能的咯。」艾登抱手想了想,「他會有什麼把柄在別人手上嗎?」

  「就我所知是沒有的,而且……」維羅妮卡也冷靜地思考了一下,「我也很難想像有什麼把柄能比這更嚴重。」

  「確實,那他經濟狀況怎麼樣?」

  「也不怎麼好,我聽他講過,他是單親家庭,母親是紡織工人。以前為了讀警校他們家還到處借過錢,見習警官的工資也不高,一個月只有四鎊多一點,生活算是比較拮據的……」

  「那就是說都很有可能。」艾登用手托著下巴思考,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對了,你還記得案發的那個時間段,被分配去巡邏的有哪些人嗎?」

  維羅妮卡一聽就明白了艾登會這麼問的理由——正常情況下,騎警只有在執勤的時候被允許攜帶配槍。

  如果把嫌疑人鎖定在騎警隊裡的話,那一天和她在同一個時間段去街區巡邏的那幾名騎警,嫌疑是最大的。

  「記得,記得很清楚。」維羅妮卡很確信地回答。

  「一個月多前的事情,你這麼肯定?」

  「被抓以後,我基本上每天都會回想起那天的情形。」維羅妮卡正色道,「騎警隊外出巡邏前要先集合整隊,所以我有印象。」

  「那就再好不過了。」艾登打了個響指,「那這些人當中,有沒有人有能量辦到這種事情?」

  維羅妮卡聽懂了他的意思,作偽證將殺人這種重罪扣到另一個人頭上絕不是一件小事,倘若真兇是用威逼的手段強迫布魯斯·凱恩作偽證,不是抓住了什麼把柄的話,就必然得有一定的背景或者特殊的手腕才行。如果真兇是用利益收買的,那他就得具備一定程度的財力。

  在腦中將那幾個人挨個排查過一遍後,她有了答案:「有一個。」

  「說來聽聽看。」

  「他叫賈隆·羅頓……」

  維羅妮卡才剛起了個頭,艾登就皺起了眉頭:「賈隆?」

  「怎麼了?」維羅妮卡有些詫異地眨巴眼睛。

  「沒什麼,我好像在警署裡看到過這個人。」艾登擺了擺手,「那這個賈隆,他是很有背景嗎?還是比較有錢?」

  「背景的話,可以算是有一點吧。他父親好像是白銀城議會的一名議員,他自己也是家裡走了一點關係才在騎警隊裡混到職位的,警隊裡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他自己也經常把這事掛在嘴邊。」維羅妮卡緩緩說道,「至於錢,他應該也是有的。他在警隊花錢大手大腳是出了名的,除此之外他總是帶一個金懷錶,從不離身。懷錶上面有他家族的紋章,他經常拿出來跟人炫耀。」

  「聽起來倒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艾登淡淡地評價。

  「可以這麼說吧,據說他父親當上議員,也就最近幾年的事情。他經常掛在嘴邊的所謂家族,也只是在他父親當上議員之後發跡起來的,說是政治暴發戶毫不為過。」維羅妮卡輕蔑地扯動嘴角,「那貨自己也是個十足的敗類,根本不缺錢,但還是在自己的轄區到處吃拿卡要。」

  「聽起來你很討厭他啊。」

  「我和他有過節,他曾經想讓我做他的情婦,被我拒絕了。」維羅妮卡板這一張臉回答,顯然是對這段回憶厭惡至極,「除此之外我還曾舉報過他受賄。」

  「原來如此。」艾登回想著那名叫賈隆的胖警官一臉緊張地闖進會客間打斷他和布魯斯會面的情形,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傢伙,嫌疑不小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41 PM

第十七章 舔狗舔到最後……

  到了晚上,艾登來到了監獄的面談室,一進門就看到被他委託了監視任務的女巫戴莉正趴在鐵桌上呼呼大睡,嘴角還粘著黃油漿果派的碎屑。

  看著對方香甜的睡顏,艾登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轉過身回到門口,朝門外看守面談室的獄警伸手:「警棍借我一下。」

  拿到警棍後,艾登回到桌旁,盯著戴莉看了一會兒,然後猛地用警棍狠狠敲了一下鐵桌。

  「咣當」一聲巨響,戴莉尖叫一聲驚醒過來,整個人像是安了彈簧一樣瞬間直起了身子。

  「早上好啊,戴莉,睡得可好?」艾登皮笑肉不笑地盯著眼前的女巫,用警棍敲打手心。

  「典、典獄長?」戴莉這才發現是誰叫醒了她,用戴著鐐銬的手撫著胸口長出一口氣,「別這樣嚇我啊,心臟都驟停了。」

  「吃完東西把嘴角擦一擦啊。」艾登點了點自己嘴邊提醒戴莉。

  「哎呀呀,讓您看到不體面的樣子了。」戴莉聽了便伸出舌頭舔了舔嘴邊,卻還是有那麼一點舔不到。

  「沒弄乾淨,用手擦一下啊。」艾登皺起眉頭。

  「那典獄長幫我擦嘛。」戴莉朝艾登撒嬌,伸長白皙的脖子,對著他抬起臉來。

  「好啊,可以。」

  艾登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右手五指併攏緩緩抬起,高過肩頭,看起來是準備打出一記驚天動地的耳光。

  「好好,我自己擦,我自己擦!」戴莉見狀趕緊改口,用手指抹了抹嘴角。

  「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現偏差的話,我好像是有委託你做監視任務的吧。」艾登正起臉色,在戴莉對面的座位上坐下,很有威懾性地把警棍放在桌上,「讓你留著施法權限一個人在面談室裡待了整整一個下午,還專門跑腿去買點心給你吃,結果我一進來就看到你趴在桌子上睡覺,你最好不是在消遣我。」

  「怎麼會呢!」戴莉趕緊賠笑,對戳著食指,謹小慎微地辯解,「我只是太累了嘛,長時間地使用使魔法術是很耗費精神力的,而且我現在也沒辦法看著目標呀。」

  「什麼意思?」

  「我只能附身在動物身上監視他,可他進到了一個我進不去的場所。」戴莉有些無奈地攤手。

  「什麼地方?」

  「煙花巷一家叫做午夜玫瑰的夜總會,被一個胖胖的男人領進去的……」

  「等一下!」艾登馬上來了反應,「你再說一遍。」

  「他去了一家夜總會,叫午夜玫瑰……」

  「不是,另外半句!」艾登目光灼灼地盯著戴莉。

  「他和一個胖胖的男人一起去的。」

  「是不是那個臉上有八字鬍,早上在會客間趕我走的那個騎警?」

  「唔……好像是他。」戴莉想了想,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是賈隆·羅頓,艾登在心裡確信了。

  「他們什麼時候見的面?」艾登追問。

  「晚上八點半左右吧,好像是那胖子把那小鬼約出來的。」

  這倆貨居然混在一起了,看來他的推測方向大致是沒錯的。

  從維羅妮卡提供的情報看來,賈隆·羅頓目前最有可能是殺人的真兇,而布魯斯·凱恩為了包庇他處理掉了證據,將罪行栽贓給了維羅妮卡。

  這個推理成立的話,這兩人無疑形成了共犯關係,其中一人被調查,另外一個人知道了肯定會感到緊張。

  今天他約布魯斯談話,賈隆急急忙忙地趕到會客間打斷他們的會面,又在當晚約布魯斯出來私聊……是想警告他麼?

  如果是那樣的話,賈隆到底是用什麼手段讓布魯斯作偽證的呢?

  是用錢利誘,還是利用職權和背景脅迫……亦或是,二者兼有。

  想要找到布魯斯所做的偽證的破綻,這一點必須得搞清楚。

  「跟我說一下那小子今天的行程吧。」艾登朝戴莉吩咐。

  「我已經寫在紙上,請您過目。」戴莉將放在桌上的一張報告紙遞了過來。

  艾登接過來,突然皺起了眉頭,將紙張提起來晃了晃:「這紙怎麼是濕的?」

  報告紙上有一大灘被浸透的濕跡,用墨水寫的字有一小部分被化開。

  「這、這個嘛……」戴莉抿著嘴,有些尷尬地笑笑,「是我喝水的時候不小心打翻的……」

  「是你睡覺得時候流的哈喇子吧!」

  艾登直言不諱地點破,然後把紙往桌上一攤,開始仔細地讀上面的內容。

  「下午兩點十分,離開警署到上城區巡邏,在經過皇家歌劇院的時候排隊在門外預訂了兩張門票……嗯?」艾登想了想,「我記得那裡的票不便宜吧。」

  皇家歌劇院是整個白銀城最豪華的劇院,碰上熱門劇上演,一張票至少得有十幾先令,換算成艾登原來的世界,基本上可以對標那種普通售價就接近上千塊的明星演唱會門票,放到黃牛手上還得翻倍。

  「應該是為了和女孩子約會呢,典獄長您往下看就知道了。」戴莉意味深長地笑笑。

  艾登繼續往下看:「晚上五點回到警署,五點半下班離開,前往皇后飯店,坐在靠櫥窗的位置上,六點多,一名女伴到場,兩人吃飯吃到七點……」

  他抬起臉,朝戴莉問了一句:「那女伴看起來多少歲?」

  「二十歲上下吧,反正很年輕。」

  「戀人?」

  「有點微妙的差別,要我看,應該是那小鬼在追求她。」戴莉嘴邊浮現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來,「您看下面還有,他們吃完飯去逛街,那小子還給姑娘買了件大衣,可全程連姑娘的手都沒牽上。」

  艾登再一次陷入沉思,皇后飯店的人均消費大約在十先令上下,差不多就是艾登前世那種人均四五百的有點小貴的飯店。

  布魯斯當見習警官週薪大概一鎊出頭,就算最近升了職,漲幅也不會大到哪裡去。硬要說的話,經濟實力和那種月薪四五千的上班族差別不大。

  倘若布魯斯出身中產家庭,這種開銷水平倒還能理解,但按維羅妮卡的說法,這傢伙似乎家境還挺貧寒的。

  真是這樣的話,他如此大手大腳地花錢去追一個姑娘……

  「這不是發了橫財,就是條死舔狗了吧。」艾登喃喃說道。

  戴莉聽了這話,朝艾登露出討巧的笑來:「其實我也是典獄長您的舔狗呦,汪汪!」

  她用手比劃著狗爪的形狀,擺出了一個賣萌的姿態來。

  「呵,你麼……」艾登朝她挑了挑眉,「應該算是我的走狗。」

  「傷心了,虧人家對您那麼鍾情。」戴莉故作神傷地趴倒在桌上。

  艾登沒理她,繼續盯著那張報告紙看。

  犯人對他說這種話,他是一律不信的。

  在他眼中,他和這些被他利用的女囚之間,沒有任何感情可言,只有利益上的交易。

  畢竟做這一行最忌諱的,便是輕易相信犯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42 PM

第十八章 人才輩出

  隔天早上,核心區大門開啟,監區長芙蘭達領著幾名獄警和一整隊的防暴隊員走進監區走廊,高喊一句:「核心區,出工!」

  話音剛落,核心區的牢房大門依次開啟,犯人接二連三地從牢裡出來,在走廊兩側排成兩列隊伍。

  薔薇鐵獄裡的犯人,只要有勞動能力,在工作日基本上都要參加勞動改造,哪怕是核心區這批最難管的魔女們也不例外。

  這種勞役是強制性的,犯人只能從中獲得一點比較微薄的零花錢,多出來的收益會被監獄收去作為維持監獄運轉的經費。

  不過即便是這樣,核心區的大佬們總體還算是比較配合的,一來長期配合勞改,甚至表現突出的話有助於減刑和提高在監獄中的待遇等級,二來她們也不會願意為了這種小事得罪某位手段頻出的典獄長。

  芙蘭達走過走廊,依次清點人數,走著走著她突然皺起了眉頭。

  人數少了,十三號房無人出列。

  作為不久就要處刑的死刑犯,維羅妮卡自然是不必參加勞改的,但和她同一個房間的菲兒就不同了。

  芙蘭達來到十三號房門口,黑著臉朝裡頭喊:「犯人3307,你還躺在床上幹什麼?趕緊出工!」

  菲兒依然躺在固定在牆邊的鐵床上,用被子將自己裹成一條毛蟲,睡眼惺忪地朝芙蘭達擺了擺手:「不行啊,監區長,那天被撞之後我頭還有點暈,請允許我請個病假。」

  「你是在逗我?你前天被撞,昨天都好好的,今天又不舒服?」芙蘭達被這個胡攪蠻纏的傢伙氣到笑了出來,「沒有獄醫的同意,沒人能請病假!你再搞事情,我就只能讓防暴隊過來拖你去上工了!趕緊的!」

  剛從隔間洗漱完出來的維羅妮卡掃了賴在床上的菲兒一眼,搖了搖頭,事不關己地坐回到自己床位上看書去了。

  這時艾登的聲音從走廊另一頭傳過來:「就讓她待著吧。」

  「典獄長?您怎麼……」芙蘭達詫異地扭過頭,看到艾登從大門的方向沿著走廊大步走來,守在大門附近的獄警一齊向他敬禮。

  不同於平時艾登前來視察的時候到處鬼哭狼嚎的慘狀,這一次艾登沿著走廊走過,站在門外的犯人都顯得很規矩,再出格也不過是憤恨地瞪他兩眼,或者嘴裡小聲咒罵兩句。

  那些平日罵艾登罵得最凶的犯人們也不傻,她們很清楚,平時她們待在牢房裡的時候再怎麼上躥下跳,頂多也只能算是違反紀律,但在這種可以和獄警直接身體接觸的情況,只要做出哪怕一點出格的舉動,馬上就可以被判定為襲擊獄警,被防暴隊的鐵棒一頓招呼。

  艾登沒有看出列的犯人,踱著步子走到了十三號房前頭:「先讓犯人3307待在房間裡吧,正好我有事情要找她問話,芙蘭達你先把其他犯人帶去上工。」

  「明白了!」

  芙蘭達二話不說便服從命令,指揮其他獄警將出列的犯人整隊,然後帶往不同的勞作區域。

  「嘻嘻,果然還是艾登大人心疼人家,知道讓人家多睡一會兒!」躺在床上的菲兒也嬉皮笑臉地和艾登打招呼。

  「心疼你個頭啊!」艾登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我就找你問個話,回答完我的問題就給我滾去上工!」

  「誒——不要嘛!」菲兒拖著長音抗議。

  「再廢話我給你額外安排加班。」艾登毫不猶豫地接上一句,讓菲兒當即安靜下來。

  「典獄長。」維羅妮卡一看到艾登出現在門口,便把手裡的書放下了,「那個……是有什麼消息了嗎?」

  她很努力地讓表情和聲音顯得平靜,但那副望眼欲穿的眼神還是出賣了她的心緒。

  艾登看她這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雖然能我也理解你的心情啦,但我得先給你打個預防針,不要抱太大期望。畢竟從流程上說,你的案子在你被判死刑的時候已經算是蓋棺定論了,想翻案是沒那麼容易的。」

  「這個……我自己也知道的。」維羅妮卡垂下了眼睛。

  「我們先儘可能地收集點線索,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確認一下。」艾登步入了正題,「我問你,那個叫布魯斯的小子,有沒有什麼戀人啊或者在追的女孩子之類的?」

  「戀人倒是沒有,但他倒是有試圖追求過一個女孩,是下城區一家酒館的看板女郎,但一直不怎麼順利。」維羅妮卡回想了一下。

  「哦?怎麼個不順利?」艾登提起了一點興致。

  「那個女孩,是個挺物質的人,我曾經在巡邏的時候看到她和看起來比較有錢的男人約會,好幾次,至少換了三個對象。布魯斯每次試圖約她,都被她推脫了,我有勸過他放棄,但我不確定他有聽進去。」

  「原來如此,看來那小子確實是發了橫財……」艾登摸著下巴低聲道,「不過還是個死舔狗啊。」

  「請問,這件事,和案子有關係嗎?」維羅妮卡小心翼翼地問。

  「有啊,你提供了很有價值的線索。」艾登笑著點點頭,然後轉向菲兒,「菲兒,我也有事問你,我記得你以前是在煙花巷開過店對吧?」

  「是的呀。」

  「你在那裡面子吃得開嗎?」

  「開玩笑,我當初可是煙花巷呼風喚雨的夜之女王啊,我的店要是敢說自己業績只排第二,沒人敢說第一!」菲兒突然精神一震,坐起來拍著大腿吹噓。

  「你丫當老鴇還當出優越感了是吧?」艾登被這丫頭搞得又好氣又好笑,「行了行了,那你知不知道一家叫『午夜玫瑰』的店?」

  「給我等一下!你寧願去那種又貴又垃圾的店也不願意找我嗎?」菲兒氣鼓鼓地從床上跳了起來,「我在那家破店對面做生意的時候他們一晚上都拉不到一個生意,要不是後來我的店被封了他們早該破產了!」

  「別鬧啊別鬧,你看維羅妮卡看我的眼神都變冷淡了!」艾登趕緊給自己正名,「我是去那裡調查的!」

  結果這回不僅是維羅妮卡,連菲兒都對他露出了幾分幻滅的神情:「艾登大人,您這個藉口……實在有點拿不出手欸。」

  「我、說、認、真、的!」艾登一字一頓地強調,敲了敲鐵欄杆,「我要查的兩個人昨天進了這家夜總會密談,所以我想過去打聽一下!」

  「這很難吧,那種店不會隨便透露客人的隱私,艾登大人您又沒有調查權。」菲兒眨巴兩下眼睛。

  「所以我才問你有沒有什麼人脈呀!」

  「哦,那很簡單嘛。」菲兒突然異常豪氣地一抬手,「給我紙和筆!我幫您寫個介紹信,再簽個字,保證那邊的人看了就對你言聽計從。」

  「你面子這麼大?」艾登有點意外。

  「我會威脅他們說不聽你的,等出獄後我就帶人專門盯著他們的店排擠,搶光他們的客源,讓他們只能跪在煙花巷外頭討飯!」菲兒齜牙咧嘴,露出陰險的笑容來。

  「可以啊,沒想到你居然也有能派上用場的一天啊。」艾登一臉讚賞地點了點頭。

  「那……派上用場的人家能不能得到一點小小的獎賞呢?」菲兒朝艾登眨巴一隻眼睛。

  「今天你磨洋工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艾登想了想,「如果這介紹信真的有用,我回頭可以給你提一級待遇等級。」

  「好耶,儘管交給我吧!」菲兒突然幹勁十足地握拳。

  維羅妮卡一臉驚異地來回看著兩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座監獄,還真是人才輩出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43 PM

第十九章 夜場女王

  「這個,確實是菲兒大小姐的手筆。啊哈哈,不知道客人您和她……是什麼關係?」

  穿著條紋禮服的男人一邊用手帕擦汗,一邊賠笑著和艾登打招呼。

  「你就是這裡的老闆?」艾登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在來到這家「午夜玫瑰」夜總會,向接待的人遞上菲兒的介紹信後,艾登馬上就被請到了一座裝修風格帶著滿滿土味奢華氣息的單間,在這裡等候他的便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就像是這裡負責人的中年男子。

  「是的是的!」夜總會的老闆忙不迭地點頭。

  從店面位置和規格看的話,這家「午夜玫瑰」在競爭頗為激烈的煙花巷已經算是這裡比較頂流的店面了。這裡的老闆,無疑得是個相當程度的有錢人,而且做這種生意,多半還得是那種積攢了一定人脈和手腕的地頭蛇一般的人物才能混得長久。

  但在艾登的面前,這位老闆不僅親自出來接待他,態度可以說是相當的平易近人……甚至已經到了近乎討好的程度。

  「你不用那麼緊張,我只是來打聽一些事情的。」艾登對他微笑。

  「您放心,既然是菲兒大小姐介紹的,我們絕對配合。」老闆正襟危坐。

  「謔,那女人……在這裡真的這麼有排面?」艾登忍不住聳起了眉毛。

  「您這是什麼話,菲兒大小姐,可是煙花巷的業界之神啊!」老闆臉上露出幾分肅然起敬的神情來,「她在這裡,用一家小店,直接吸走了煙花巷超過一半的客流量,一天的業績比其他店一週加起來的都多!」

  「所以這個嘛……」老闆又搓著手,對艾登討好地笑笑,「您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還請您轉告她將來手下留情……啊對了,您可以幫我問一下嗎?菲兒大小姐將來有沒有合夥的意向,不知道我們是否有幸能和她合作,分成好說!」

  「知道了知道了。」

  艾登聽了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驚嘆不已。

  那個在監獄裡只會跟他胡攪蠻纏撒潑打滾的麻煩魅魔,在這裡居然還真是個呼風喚雨的大人物,這擱誰都會覺得匪夷所思。

  但坐對面的夜總會老闆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回事。

  艾登今天前來並沒有穿制服,畢竟獄警的制服不僅帶不來任何調查上的便利,反而會平白增加被人看到自己穿制服進到這種場所導致風評被害的風險。

  但老闆看著眼前這個神秘的年輕人輕易地拿出菲兒寫的介紹信,嘴上對菲兒還稱呼得那麼隨意,只覺得驚恐莫名。

  這個年輕人莫不是……菲兒大小姐的姘頭?不,看這只把那位夜場女王當小嘍囉一樣的派頭,他似乎更可能是坐鎮在菲兒背後的大老闆。

  這樣的大人物,動動指頭就能輕易地把整個煙花巷攪得天翻地覆,想擠掉他這家夜總會估計也是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

  這種人物是絕對怠慢不得的!

  「您要喝點什麼嗎?來一杯?其實我有一些還過得去的藏品……」老闆慇勤地笑道。

  「不用不用,我打聽完就走。」艾登擺了擺手,「昨天快九點的時候,有兩個我認識的客人進了你們的店,一個帶八字鬍的胖子,大概三十多歲,另一個是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不知道你這邊能不能查到是誰接待的?」

  「好的,我馬上幫您問問。」

  老闆立刻拍了拍桌上的手按鈴,將昨天晚上負責接待的人帶了過來,然後把艾登的問題轉述了過去。

  「啊,您問的可是……賈隆·羅頓警官?」接待的人馬上就有了答案。

  「對對,就是他。」艾登頷首。

  「是那個混賬啊……」夜總會老闆在一旁聽了隨口就低聲罵了一句,隨即他臉色一僵,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向艾登解釋,「啊不是,我這個只是……呃,先生您和他不是朋友吧?」

  「你放心,嚴格來說我們反而算是有點過節。」艾登示意他放輕鬆。

  「哦那就好那就好。」老闆拍著胸口長出一口氣,「哎呀,那個羅頓警官啊,在整個煙花巷都是出了名的強盜,仗著一個騎警的名頭,在各個店裡賒錢不還,還反過來倒收什麼手續費,動不動就揚言要找店裡的麻煩,嘖嘖嘖……真的是看到都頭疼!」

  很顯然,賈隆·羅頓在這裡並不是個受歡迎的人物。

  「那他昨天在這裡做了些什麼,有和他帶的那個年輕人說過什麼,把你們知道的都告訴我可以嗎?」艾登繼續提出要求。

  「您稍等,我去把接待他們喝酒的女孩叫過來。」

  接待人朝他鞠了一躬,轉身出去,沒多久就帶了幾名濃妝豔抹的姑娘回來。

  艾登依次向在場的人提問,逐步還原賈隆和布魯斯兩人昨天在這家夜總會的活動軌跡。

  按接待人和姑娘們的說法,那兩人昨天在這家店裡總體並沒有特別的動作,他們先是舞台附近看了會兒表演,然後又要了個包間,讓姑娘陪著喝酒玩樂到深夜就散了。

  其中,唯一一條聽起來有價值的一條線索,是陪酒的女孩說她們在進到包間裡頭之前,曾聽到賈隆用嚴厲的聲音對布魯斯說了些什麼。

  「他當時好像是說『什麼什麼都給你了,你不要給我掉鏈子』之類的。」其中一個女孩一邊回想一邊說,還看了看其他人,「對吧。」

  其他女孩也點了點頭。

  「他給了那個年輕人什麼東西,你沒聽完整麼?」艾登認真地追問。

  「對不起,當時隔著門,聽不太清楚。」女孩茫然地搖了搖頭。

  艾登看看其他人,其他女孩也搖了搖頭。

  「你們怎麼這麼沒用!啊?」在一旁的夜總會老闆看得有些急火,生怕因此得罪艾登。

  「對不起,老闆!」女孩們紛紛低頭。

  「沒事沒事。」艾登抬起手出言打圓場,重新轉向女孩,「那……有沒有什麼其他值得在意的事情?都說一說。」

  女孩們擔心再遭到老闆責罵,趕緊絞盡腦汁努力回想,一個女孩突然想起了什麼:「啊!羅頓先生他的懷錶好像換了。」

  「對哦,他換了個銀的懷錶……」

  「以前他喝多了老拿他那個金懷錶炫耀的,說那個家族紋章怎麼怎麼厲害的。」

  其他女孩也七嘴八舌地補充。

  「懷錶?」艾登敏銳地皺起了眉頭。

  「哎呀,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你們說它作甚啊!不要浪費客人時間好不好?」夜總會的老闆氣得拍桌。

  「對不起老闆!!」女孩們頭低得更低了。

  但艾登卻是笑了出來,對著她們拍了拍手:「不不不不,你們說得很好。你們提供了非常有用的情報。」

  女孩們和夜店老闆面面相覷,完全看不透這位青年的反應。

  「還有其他的嗎?」艾登看著女孩們最後問了一遍,確定問不出更多的情報,這才起了身,「好吧,非常感謝你們的配合,我先告辭了。」

  「我送您。」夜店老闆一臉慇勤地跟著站起來。

  「不用,你忙你的就好。」艾登擺擺手,直接離開了包間。

  老闆朝接待人使了個眼色,接待人趕緊跟上去送艾登到門口,這才快步跑回來,小聲地問:「老闆,那小子到底什麼來頭?」

  「甭管他是什麼人了,總之以後這人再來店裡,全都按最高規格接待!我在的話馬上通知我!要是有人怠慢了他,我絕對饒不了你!」

  老闆盯著接待人的眼睛,惡狠狠地交待。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46 PM

第二十章 現在是私人恩怨了

  坐在搖晃的公共馬車裡,艾登再次整理起得到的情報來。

  從目前得知的情況看,布魯斯·凱恩在維羅妮卡的案子之後,突然出現了和他的收入水平完全不相稱的消費行為,似乎是發了一筆橫財。

  從這一點可以大膽地推測,賈隆·羅頓讓他作偽證,手段恐怕還是以利誘為主的。

  而且,再結合「午夜玫瑰」的陪酒女提供的線索,賈隆給他的,恐怕還不只是錢。

  「……他隨身帶一個金懷錶,上面有他家族的紋章,他經常拿出來炫耀。」

  艾登並沒有忘記維羅妮卡告訴他的這個細節,當時這一點他只是聽聽就過去了。

  但當那些陪酒女告訴他賈隆換了懷錶的話,他立刻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調查組從開始查案到逮捕維羅妮卡,只花了一天不到的時間,假設是賈隆殺的人,再收買布魯斯替他銷毀證據並栽贓維羅妮卡,他要完成這一切,整個過程應該是很緊急的。

  案發的時候還是半夜,根本沒有銀行開著,他急急忙忙地去保管庫找布魯斯的時候,身上不太可能帶著足夠收買對方的資金。

  按常理推斷,給殺人案作偽證這麼大的事情,只是口頭的承諾是不足以讓人當場做得出來的。

  那麼,他當時能交出手的,應該就只有那個隨身攜帶的金懷錶了吧。

  這樣的話,那個金懷錶要嘛還在布魯斯手裡,要嘛就被他變賣了——反正就是沒有回到賈隆手裡。

  這個線索或許能成為搞定布魯斯·凱恩的突破口。

  這麼想著,公共馬車已經載著他來到了騎警隊所屬的警署附近。

  艾登拄著手杖走進警署,向接待的警員表明了身份,請求會見布魯斯·凱恩,然後和上次一樣被帶到了會客間。

  艾登決定試著恫嚇一下布魯斯,跟那小子說其實維羅妮卡早就提出了再審,而成立起來的調查組已經獲得了進展,查到了他的頭上。然後出其不意地拋出他們已經掌握了賈隆才是真兇,而他收受了賈隆·羅頓的金懷錶的情報,再告訴他只有及時自首去做辯訴交易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從接觸的感覺看來,那個年輕人雖然是騎警,但終歸只是個新人,並不具備過硬的反偵查心理,且對自己作偽證這件事一直深感不安,擔驚受怕。

  只要打破布魯斯·凱恩的心理防線,他就有可能會把事實和盤托出。

  只要有他的證言,那麼提出再審成立調查組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艾登的威嚇可以變成事實——審訊的技巧少不了偶爾對犯人和嫌疑人這樣虛張聲勢,作為獄警的他對此也是得心應手。

  這也是眼下最直接的突破方式,他們時間不多,維羅妮卡距離處刑只有一個月左右,他們必須在期限內盡快提出再審申請,而再審申請是需要理由的。

  在會客間持續等待了數分鐘,終於有人打開了門。

  艾登看向來者,稍稍吃了一驚。

  進來的人並不是布魯斯·凱恩,而是賈隆·羅頓。

  艾登隱隱察覺到不妙,就在他在思考用什麼開場白試探一下的時候,賈隆先開口了:「你這煩人的蒼蠅要來幾次才罷休,是想替那個女人翻案麼?」

  直白無禮的言辭彷彿一擊刺劍,對方的敵意顯而易見。

  艾登見狀也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直視著賈隆的眼睛開口點破:「看閣下緊張到這個地步,看來人還真是你殺的啊。」

  「你查得很仔細,但我勸你不要白費力氣了,審判都已經結束了。」賈隆在艾登對面坐下,留著八字鬍的嘴角揚起,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我已經跟那小子說過了,只要他閉上嘴什麼都不說,沒人能把我們怎麼樣!他不會再見你的,動腦筋想想吧,他有什麼理由幫你們翻供,良心發現?開玩笑,那玩意只會把他自己送到監獄裡去!」

  艾登盯著賈隆不說話,他很清楚,對方會囂張至此是有原因的。

  如果說他是掌握了真相追查凶手的刑警,那他在維羅妮卡含冤被判死刑,整個案件蓋棺定論的時候就已經敗給了凶手,更何況他只是個獄警,連那一點調查權都沒有。

  賈隆說的是事實,布魯斯不翻供的話,想給維羅妮卡翻案可以說難於登天。

  但布魯斯·凱恩不可能輕易翻供,畢竟作偽證和受賄兩樣加起來絕不是小事。案發那天晚上賈隆和他只是收買和被收買的交易關係,但現在,他們已經變成一損俱損,牢不可破的共犯關係了。

  艾登的恐嚇或許真的有機會唬住布魯斯,但如果有賈隆一直在布魯斯身邊影響他的話就很難了。

  「你啊,不要吃力不討好了。那種狼女留在世上也是個隱患,我把她送進監獄也是做了件好事啊。」賈隆攤著雙手,還在不斷嘲諷,「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行不行?你只是個獄警而已啊,按裁決所的判決執行刑罰才是你的工作,裁決所讓你給那女人執行死刑,那你就乖乖照做就是了!搞這些多餘小動作有意思嗎?啊?」

  「你這是在教我做事?」艾登一聽這話就來了反應,對著賈隆眯起了眼睛。

  賈隆怔了一下,隨即嘚瑟地朝艾登一瞪眼,譏諷道:「你能拿我怎麼樣?」

  「羅頓警官,我這個人當獄警久了,天天懲治犯人,養出了兩個職業病。一是特別不喜歡外行人在我的專業領域教我做事,二是容易記仇。有犯人當著我的面跳臉輸出,我都會記下來之後再想辦法整死他——只有這樣才能在犯人中建立威望,而你,兩樣都佔了。」艾登看著他的眼睛,不動聲色地說道,「雖然我現在管女子監獄,你大概是沒有機會落到我手上了,但白銀城其他監獄的典獄長我都認識。將來不管你是被判死刑還是無期徒刑,我保證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你在牢裡過得生不如死。」

  老子幹了那麼多年獄警,一個逍遙法外的殺人犯還敢教我做事?

  如果說,之前幫維羅妮卡查案只是出於責任感,現在他這股脾氣上來,想搞死對方的心情就是他自己的個人意願了。

  賈隆聽完臉頰抽搐了幾下,剛想回嘴,艾登突然站起了身,拿起手杖朝門口走去。

  經過賈隆身邊的時候,他瞥了一眼賈隆,留下了一句:「現在是私人恩怨了,死胖子。」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47 PM

第二十一章 犯人4001

  晚上,典獄長辦公室。

  「這樣啊……」聽完艾登的敘述,維羅妮卡垂下了眼睛,「這麼說,翻案的可能性,應該很低了吧。」

  再一次被帶到典獄長辦公室和艾登面談,她聽艾登說明了眼下的狀況。

  「至少,我暫時是想不到有什麼方法可以打破這個僵局。」艾登也嘆了口氣。

  維羅妮卡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像是釋然了一般長出一口氣,然後努力扯起嘴角笑笑:「算了,沒事,典獄長你已經盡力了。我也已經看開了,我是孤兒,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沒什麼好牽掛的。最後能遇到典獄長你這樣的好人,已經算是臨終前遇到了件好事吧。」

  艾登皺著眉頭盯著維羅妮卡看了會兒,突然來了一句:「你是不是在這裡待了幾天被關傻了?」

  「誒?」維羅妮卡懵了。

  「不是,被人冤枉背著黑鍋去上絞刑台,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看得開啊?肯定要死不瞑目的吧,哪怕是做鬼也不能放過那些人吧!」艾登瞪著她,「至少有點骨氣行不行,幫你折騰了這麼久,我都還沒放棄呢,你認什麼輸?哪怕明天就要執行死刑了,你要做好提出再審申請的準備!」

  在完全確信了維羅妮卡的無辜後,他就下定了要幫她翻案的決心。

  他兩世投身獄警,對自己的職業還是有那麼一點感情的。獄警的職責是管理和改造罪犯,給無罪的人執行刑罰,對他來說就好比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更何況今天這個反派居然還敢騎著他的臉嘲諷,但凡有一點脾氣的人都絕對忍不了。

  「可是……」維羅妮卡被這個一驚一乍的傢伙搞得一愣一愣的,一時之間竟是連消沉都顧不上了,「你不是說,你也沒辦法了嗎?就算不放棄,又能怎麼樣呢?」

  「我想不到,不代表別人想不到。」艾登抱起手來,「我知道有一個『人』,或許知道該怎麼辦……既然你也沒有法子,那我只能試著拜託她了。」

  「誰?」維羅妮卡眨巴眼睛。

  艾登掃了她一眼:「秘密。」

  「你……該不會是怕我在獄中自殺才故意跟我這麼說的吧。」維羅妮卡將信將疑地看著艾登,「算我求求你了,不要平白給我希望最後又讓我絕望,這種事情……沒多少人能承受得住的。」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先說好,我可沒義務去照顧你的感受。幫你到這份上,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這是你的戰鬥,不管結果怎麼樣,撐到最後都是你自己的義務。」艾登說著起身,戴上了帽子,「回自己房間去吧,我現在就要去見那個人,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

  委派手底下的獄警送走維羅妮卡後,艾登確認過走廊四下無人,便回到辦公室取下牆壁上的一幅畫,露出嵌在牆體中的保險箱。

  這個保險箱,是用來裝這座監獄裡一些比較機密的文件的,只有典獄長有權開啟,艾登也只是偶爾才會用到它。

  但這一次,艾登並不是打算開這個保險箱。

  他拿出三把不同的鑰匙,分別插入排成一列的鑰匙孔扭轉,然後開始操作保險箱上的轉盤密碼鎖,但是卻輸入了一個和平時截然不同的密碼。

  理所當然地,保險箱的門並沒有打開,但是艾登辦公桌前頭的一塊地磚卻發出了一聲解鎖般的響聲,然後悄無聲息地向一側滑動,露出了底下的密道,密道里是一道向下的螺旋階梯,通往幽暗的地底。

  艾登收回鑰匙,打亂密碼鎖,重新放好掛畫,這才拿過置物架上的一盞提燈點上,走進了密道。

  進到密道後他隨手拉了一下階梯牆壁上的一道拉閘,地磚再一次滑動,封住了入口。

  艾登持著提燈一路向下,被黑暗統治的地下空間寂靜無聲,只有他的腳步聲在這裡迴蕩,彷彿就像有另外一個透明人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最後,他來到了最底層,一座巨大的暗室,這座暗室空無一物,除了一道門。

  佔據一整面的牆壁的,由秘銀打造的巨大牢門。

  轉盤密碼鎖,自動迎擊的魔法陷阱,六芒星煉金封印法陣,監視靈……核心區的大門上有的警戒措施這道牢門上一樣不少,不僅如此門上還刻畫著好幾種被異端審判局列為禁術的特殊符文,以一種螺旋狀的幾何排版密密麻麻地排布在上面,看著觸目驚心。

  這些全部都是攻擊符文,並非是用來加強牢門的強度的,而是感應到裡頭的犯人突破收容的那一刻,用來徹底摧毀那名犯人和這片地下空間,將她和這座地牢一同徹底埋葬的。

  這座地牢就在典獄長辦公室的正下方,老實說艾登非常懷疑這個設計的合理性。

  雖然把這件事交接給他的異端審判局高層跟他強調過這塊地方的地基和這座地牢一樣特別加固過了,哪怕地牢爆了地上的監獄也不會有事。但艾登還是很擔心哪一天他坐在辦公室好好寫著文件,突然地下一聲巨響,他就在一道火山爆發般的火光中壯烈殉職了。

  更何況,他覺得這些所謂的禁術多半還弄不死那個女人。

  關在裡頭的犯人,其存在本身就是一個禁忌。

  他一道道解開牢門上的封鎖,最後咬破一根指頭,將血抹在了門上的一道凹槽裡——這道門,在這座監獄裡只有他有權限開啟。

  伴隨著齒輪的咬合聲,秘銀鑄造的大門一層接一層地洞開,這座薔薇鐵獄最堅固的牢房終於呈現在艾登的眼前。

  整個牢房和牢門一樣都是秘銀打造的,長髮及地的女人被綁在牢房盡頭的行刑架,手心、腳背還有手腳的關節上都紮著形狀詭異的長釘,她斜著腦袋,雙眼緊閉,安詳得彷彿一具屍體。

  艾登踏進牢房的一剎那,沉睡的女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晚上好啊,犯人4001。」艾登面無表情地和她打招呼。

  「你終於又來看我了啊,我親愛的典獄長。」

  犯人4001朝他露出了微笑,銀灰色的雙眸倒映著艾登拿著提燈的身影。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47 PM

第二十二章 陰謀女神

  犯人4001,梅麗菲利亞·休斯,異端審判局檔案代號「聖女」。

  薔薇鐵獄對犯人的最大容納人數是四千人,犯人的檔案編號也也只到4000為止。

  犯人4001,在這裡是一名「多出來的犯人」,她的檔案也不在這座監獄裡,而是被封存在距離薔薇鐵獄不遠的異端審判局總部裡。

  她是被艾登過去待過的單位——異端審判局,額外調到這座薔薇鐵獄來收容的。

  這座牢房建於六年前,是將薔薇鐵獄中過去被廢棄填埋的地牢裡隔出一部分秘密改建的。改建的資金也是由異端審判局撥款,它幾乎完全由秘銀打造,像一座巨大的保險箱一樣嵌在地底深處,無論是牢房本身還是將牢房安置在地下的複雜工程,其開銷都是天文數字,資金長期不足的薔薇鐵獄自然是拿不出來這筆錢的。

  也就是說,嚴格來講,這座牢房應該屬於異端審判局,梅麗菲利亞本身和薔薇鐵獄其實並沒有什麼關係,薔薇鐵獄只是為收容這名犯人提供了場地。

  在艾登調到這裡之前,整個薔薇鐵獄別說有權開啟牢門,連知道這座牢房存在的獄警都不存在。牢房正上方的典獄長辦公室,也是在艾登上任之後搬過來的。

  在那之前,那個房間一直處於被異端審判局徵用作為檔案室的狀態,異端審判局對外宣稱是借用戒備森嚴的薔薇鐵獄存放一些多餘的檔案。

  異端審判局的高層願意放手艾登這位王牌調查員,同意他調到薔薇鐵獄工作,很大程度也是因為梅麗菲利亞——他們正要需要一名知曉犯人4001存在的人,去定期監視她的收容狀況。

  艾登和梅麗菲利亞,存在著某種淵源。

  「上一次我們見面是什麼時候來著?」梅麗菲利亞有些遲緩地說道,看起來還沒有從長眠中完全恢復狀態。

  「半個月前吧。」艾登在行刑架前頭的審訊桌旁坐下,脫下帽子放在邊上。

  「難得來了,久違地陪我下盤棋吧。」梅麗菲利亞提出了要求。

  「行吧,哪種?」

  艾登將桌子旁的箱子搬上來打開,裡頭堆放著各式各樣自制的棋子和棋盤。

  「飛行棋。」梅麗菲利亞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還真是喜歡這種主要靠運氣的遊戲啊。」

  艾登一邊說著一邊從雜亂的箱子裡整理出飛行棋的棋子畫著棋盤的羊皮紙,這些全部都是他自己動手做的。

  作為一名穿越者,他並沒有忘記穿越者將自己世界的文化在新世界推廣並發揚光大的優良傳統。

  在進入薔薇鐵獄後,艾登曾經試著在這裡推廣自己過去世界的一些文體活動,包括一些棋牌和簡單的球類運動,這些遊戲很受犯人的歡迎,成了穩定犯人群體情緒的一項殺手鐧。

  壞處是有些遊戲受歡迎到在獄警之間也跟著流行起來,搞得艾登不得不三申五令要求下屬不要在上班時間沉迷遊戲玩忽職守。

  梅麗菲利亞也很喜歡棋牌類的遊戲,這是不被允許離開牢房的她,除了長眠以外,為數不多可以用來排解無聊的手段。

  當然,在這裡,會和她一起下棋的也只有艾登。

  「玩動腦子的遊戲,你必輸無疑,一點懸念都沒有的遊戲實在太沒意思了,還是這種拼概率的遊戲變數多一點。」梅麗菲利亞一臉沉靜地看著艾登擺好棋局。

  艾登沒有反駁,梅麗菲利亞說的是事實。

  梅麗菲利亞有著凌駕人類的計算能力——讓艾登自己評價的話,恐怕和前世那個時代的人工智能有的一拼,像象棋之類的完全憑策略定勝負的棋牌遊戲,普通人對上她是絕對贏不了的。

  「你先還是我先?」擺好棋局後艾登拿起骰子。

  「我先吧。」梅麗菲利亞回答。

  話音剛落,那骰子便從艾登手上懸浮了起來,往棋盤上投擲。

  即便被十枚聖釘封印了大部分的力量,她還是留有能移動骰子和棋子的意念力。

  「喂喂,第一發就擲出了六點,你沒有作弊吧。」艾登看著她旗開得勝地將第一枚棋子移動到了起飛區。

  「各憑本事。」梅麗菲利亞面露得意,顯然對這個起手結果十分滿意。

  艾登也擲出了第一手,卻只擲出了一點。

  「流年不利啊。」艾登嘆了口氣。

  「所以,這一次找我是想問什麼?」梅麗菲利亞一邊擲骰子一邊問。

  「你這說的,好像我找你每次都是意有所圖一樣。」

  「被你放置到現在,你有多薄情我早就領教過了。除了定期巡查,你主動陪我的次數兩隻手都數得過來,每一次都是有求於我。」梅麗菲利亞盯著棋盤緩緩說道,「交易吧,今天陪我下棋到天亮,我可以賜予你靈感。」

  「看來會是持久戰啊。」艾登拿出懷錶看了一眼,苦笑起來。

  「這交易還算划算吧。」梅麗菲利亞笑笑,「今天可不會讓你睡覺。」

  「行,那麼我就直說了。」

  艾登拿起骰子,一面和梅麗菲利亞下棋,同時將維羅妮卡的案件娓娓道來。

  「……所以也就是說,只要策反那個證人,讓他承認自己作偽證就可以了?」聽了艾登的敘述,梅麗菲利亞總結了一下。

  「是。」

  「這不是很簡單嗎,只要讓那兩名共犯決裂就可以了。」

  「這要這麼做?」艾登意識到對方已經有了主意。

  「打個比方,如果凶手害怕證人突然良心發現自首,派了一個殺手去封他的嘴,結果殺手卻意外地失手了……」梅麗菲利亞臉上掛著陰暗的笑容,「逃過一劫的證人意識到凶手不會讓他活下去,這樣的話,他們的關係肯定會破裂的吧。」

  「但是,凶手不一定會這麼做啊。」艾登提出了質疑,「對凶手來說,那個證人是一個很好操縱的角色,他現在還完全沒有殺掉對方的必要。」

  「那殺手也不一定得是凶手派出來啊,只要讓那證人那樣認為就足夠了,不是嗎?」梅麗菲利亞臉上笑意更盛,「正好你的手上不是有不少好用的棋子嗎?」

  艾登伸向棋子的手遲滯了一下,對著梅麗菲利亞抬起了臉:「做那種事情……」

  「不合規矩?」梅麗菲利亞像是嘲笑艾登一般挑了挑眉,「對支配者來說,凡人的規則毫無意義。向我祈求智慧會得到怎樣的結果,你自己應該很清楚吧?」

  艾登沉默了一會兒,繼續移動棋子:「真不愧是陰謀女神,想出來的計策還是那麼陰險。」

  「所謂的陰謀陽謀,終歸也只是凡人的定義。」梅麗菲利亞說完投出骰子,然後將最後一枚棋子移到了終點,「好了,我贏了,開始下一局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48 PM

第二十三章 金牌打手

  「我說了可以了吧,已經六點多了。饒了我吧,我今天還要工作呢。」艾登看了看懷錶,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事實上到四點多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求饒了,但梅麗菲利亞完全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從飛行棋到自制的大富翁,從抽王八到德州撲克再到二十一點,他陪梅麗菲利亞玩了整整一夜的遊戲,輸多勝少。

  後半夜他的眼皮就開始打架了,現在反倒是沒那麼困了,但腦袋卻還是昏昏沉沉的,想來今天工作不打瞌睡是不可能了。

  「也罷,你狀態差成這樣,繼續玩下去也不會盡興。」梅麗菲利亞終於鬆口了,「要常來看看我啊,一直睡覺得話,也怪無聊的。」

  「我儘量吧。」艾登將桌上的紙牌和棋子收進玩具箱,拿起帽子戴好,轉身準備離開。

  「要活得久一點啊,『艾登』。」梅麗菲利亞望著他的背影說道,「你可是我辛辛苦苦從另外一個世界召喚過來的,不要像你的前任那麼短命。」

  「我自己也想活得久一點啊,這種話去跟你的信徒說吧。」艾登嘆了口氣。

  他踏出牢房,重新關閉牢門。伴隨著鐵鏈和齒輪發出的聲響,秘銀鑄造的牢門迅速合攏。

  牢門緊緊閉合起來,將兩人完全分隔開來。

  艾登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制服的底下,那裡有一道扭曲瘢痕。

  前任艾登,便是死於這道貫穿了心臟的致命傷。殺死他的,是被封在梅麗菲利亞體內的那位神靈的某位狂信徒。

  在前任艾登死後,將現在的「艾登」召喚到這個世界借屍還魂的,也是這位神靈——在艾登和梅麗菲利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便大方地承認了這一點。

  時至今日,他還是沒有搞清楚梅麗菲利亞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召喚了他。但至少,對方還並未對他表現出明顯的敵意。

  眼下,他也只能暫時將梅麗菲利亞看作自己管理的囚犯之一,和對待其他囚犯一樣,利用好她的同時,盡忠職守地看守住她——這也是他心中自己和犯人之間最合適的關係。

  回到辦公室後,他先去叫來了當天值班的獄警,吩咐對方到了出工的時間,將核心區十一號房和十二號房的兩名犯人帶到辦公室來。

  兩個小時過去後,獄警帶著住在十一號房的艾凡莎和十二房的女巫戴莉一併帶到了典獄長辦公室,敲了敲門:「獄長,人帶過來了。」

  正趴在桌子上補覺得艾登驚醒過來,趕緊抹了把臉,開口喊了句:「讓她們進來!」

  獄警打開門,讓兩名女囚進到辦公室去,便關上了門。

  正常來說,警戒等級達到紅色的高危犯人,移送的時候不僅需要戴上手銬腳鏈,還需要有一整隊的防暴隊隨時跟著。

  但艾凡莎和戴莉都是例外,她們作為特別選拔的模範犯人為獄警效力在獄警之間也是公開的秘密。當然話雖如此,會調用她們的也只有作為典獄長的艾登而已。

  其他的獄警,像作為核心區監區長的芙蘭達,倒也不是完全沒有這項權力,艾登允許她調用這些模範犯人去處理一些突發的緊急情況。但和艾登不同的是,其他獄警一般還是儘可能地避免和這些犯人的接觸——他們都很清楚,哪怕這些犯人被套上了項圈,其本質還是無比危險的猛獸。

  「坐吧,要喝點什麼?」艾登朝旁邊的客座指了指。

  「黑咖啡!」戴莉微笑。

  「奶茶。」艾凡莎面無表情。

  艾登讓人幫忙準備了熱茶和咖啡,把裝鮮奶的小壺和糖罐也放在了桌上。

  戴莉什麼都沒加直接端起了黑咖啡,而艾凡莎在紅茶裡加了鮮奶後,直接拿起糖罐往奶茶裡倒放糖。

  「喂,你不怕把自己齁死啊!」戴莉被艾凡莎這副糖不要錢的陣勢嚇到了。

  「不用管她,她味覺受損,甜味不夠重的話,她嘗不出味道。」艾登坐在桌子後面說道。

  戴莉轉向艾登:「那典獄長,今天又有什麼特別工作要安排給我們嗎?」

  「你的話,任務和之前一樣,監視任務,監視目標還是那個人,從下午開始一直到晚上,回頭我會安排的,到點之前你先待命。」艾登也不跟她多說廢話,直白地交待起任務的內容。

  「遵命。」戴莉笑得很甜,朝艾登別有深意地眨了眨單眼,「那典獄長,『那個』應該也是會有的吧。」

  艾登盯著戴莉看了一會兒,苦笑起來:「說吧,你想要什麼?」

  「這次我想要一點不一樣的獎勵。」戴莉說著撥弄了一下自己漆黑的柔順長髮,「我想申請一個美發師來幫我打理一下頭髮,最近頭髮分叉得有點厲害呢。」

  艾登聽完重重地點了點頭:「好啊,打理完頭髮,我再安排你去豪華浴場泡個澡,然後安排最好的按摩師給你按個一小時,最後安排你在白河酒店的高級套房里美美地睡一覺。」

  「真的假的!?」戴莉一臉受寵若驚的樣子。

  「你說呢?」艾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呃……」戴莉臉色一滯,隨即反應過來,「對、對不起啦,我得意忘形了!」

  「自己要有點分寸啊。」艾登斂起了笑容。

  犯人終歸還是犯人,監獄是執行刑罰的地方,就算要用糖與鞭子的管理手段,始終還是要以鞭子為主。對這些犯人太過縱容的話,她們很快就會得寸進尺。

  「那七號街的奶油蛋糕就可以了。」戴莉對著手指,觍著臉提出了另一項請求。

  艾凡莎一直在一旁安安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小口小口地嘬著奶茶。最後她放下了杯子,小聲地提問:「那,我要做什麼?」

  「你的任務在晚上,在監獄外面,待會兒我會跟你細說。」

  「明白了。」艾凡莎點頭。

  「哎呀真好呢,可以去監獄外面放風。」戴莉端著咖啡,一臉羨慕地看著艾凡莎,「看來又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們的『金牌打手』出面解決一下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50 PM

第二十四章 沒得感情的殺手

  深夜,下城區,漆黑的巷子裡。

  「……整個流程大概就是這樣,你覺得可以接受嗎?」艾登手裡拿著買來的一套行頭,對站在面前的艾凡莎交代。

  「沒問題。」艾凡莎平淡地回答。

  「我問的不是你能不能做到,而是你願不願意做。」艾登一臉認真地強調。

  他的問題讓艾凡莎那張撲克臉上顯現出了一絲疑惑:「為什麼,要問我的意見?你以前不是說,在監獄裡只要服從命令就可以了嗎?」

  「監獄裡的規矩確實是這樣。但這一次,是我個人的請求,其實說白了……」艾登頓了頓,「就是我在以權謀私,這種事情你可以拒絕。」

  「不是很明白。」艾凡莎歪了歪腦袋,「那我到底是該拒絕,還是同意?」

  「我問你的意見,你再反問的話就沒意義了啊。」

  艾登不禁扶額,雖然已經和艾凡莎相處了兩年,但他還是對艾凡莎一些脫線的地方有些應付不來。

  艾凡莎想了想:「那,做這件事,有獎勵嗎?」

  「報酬,當然可以有,不過不能違反監獄的規定。」艾登抱起手來。

  「那,那個可以嗎?」艾凡莎抬手指向巷口對面街道上的一家店的櫥窗。

  艾登扭頭看過去,這個時間很多店舖都已經關門熄燈了,不過接著附近的街燈他還是能勉強看到櫥窗裡的東西。

  對面是一家玩具店,櫥窗裡展示的是一個巨大的毛絨小熊玩具。

  「你想要那個?可以倒是也可以吧。」艾登思考了一下,「但是按規定,這種東西,犯人有在裡頭藏匿違禁物品的可能,每天都要接受檢查,如果這你能接受的話……」

  艾凡莎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想像了一下自己的毛絨玩具每天都被獄警打開掏出棉花檢查的樣子,搖了搖頭:「那還是算了,我還是和戴莉一樣好了。」

  「你也要吃蛋糕?」

  艾凡莎點頭。

  「行吧,明天我給你買。」艾登應承下來。

  「那,現在,開始執行任務。」

  「拜託你了。」艾登將衣服遞給艾凡莎,然後用手杖在地上劃了劃,在地上頓了一下。

  一小團迷霧在巷子裡瀰漫開來,罩住了艾凡莎的身影。

  這是艾登從作為異端審判局調查員的前任身體主人那裡繼承下來的黑魔法知識,雖然不能用得像原主那樣得心應手,但拿出來比劃比劃還是可以的。

  讓犯人從視野中消失本來是大忌,更何況還是艾凡莎這種極度危險的殺手。

  但艾登還是決定尊重一下對方的隱私,他倒並不擔心艾凡莎會有什麼不軌的舉動——這當然不是因為天真的信任,而是出於艾凡莎的命捏在他手裡的事實。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後,艾登聽到霧裡傳出嘶啞的,難辨性別的假聲:「好了。」

  艾登解開法術,霧氣散開的瞬間,艾凡莎已經變了樣子,身形拔長到比艾登還要高一個頭,儼然是一個巨漢。她換上了艾登給他置辦的一身行頭,用漆黑長袍包裹住了全身,給臉扣上了一張全覆式的面具。

  變成「巨漢」的艾凡莎伸出手,將自己換下來的小號囚服和遮蓋用的風衣外套交給艾登。

  這是艾凡莎的特殊體質,並非什麼幻術或者障眼法,而是貨真價實的直接改變身體體型的身體能力。

  她是被殺手組織收養的孤兒,從記事開始就接受了各種各樣殘酷的人體實驗,最後被打造成了身懷各種絕技的人間凶器,但是作為代價,她也失去了一部分感官,壽命也被大幅縮短。

  「很好,去吧。」艾登滿意地點點頭,「按計畫行事,目標剛離開歌劇院回家,趁著他一個人的時候下手。」

  艾凡莎俯身起跳,踩著巷子兩側的牆體迅速往上竄,輕盈得像是生了翅膀,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那麼接下來……」目送艾凡莎離開後,艾登揚起嘴角,拄著手杖朝巷口走去,「去好好演那小子一波。」

  此時此刻,布魯斯·凱恩正一個人走在附近的夜路上,腳步因為興奮而變得有些飄飄然。

  花了大價錢排隊買的皇家歌劇院夜場門票果然還是有點用的,今天趁著歌劇進入高潮橋段的時候,終於成功牽到了瑪麗小姐的手。

  按這樣發展下去,假以時日的話,遲早能和她確定關係,之前拿到的那筆「積蓄」也還有剩……

  想到這裡,有那麼一瞬間一抹不安掠過心頭,但他很快就將其拋到了腦後。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個人世界裡,他並沒有注意到悄無聲息地接近到他背後的高大人影。

  「布魯斯·凱恩?」在接近到了足夠的距離後,艾凡莎用偽裝的聲線喊他。

  「啊?」聽到有人在這種夜路上連名帶姓地喊自己,正沉浸暢想的布魯斯條件反射地回頭。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尖刀已經抵在了他的脖子上,讓他感覺到了一絲疼痛。

  「不要轉頭,不要喊,也不要動。」艾凡莎用毫無感情的語調威脅,「不然我只能切開你的喉嚨再和你對話了。」

  「你……」親身感受到性命威脅,布魯斯頓時感覺頭皮一陣發麻,「你、你要幹嘛?」

  「不要怪我,我也是受人所托。」艾凡莎繼續說著艾登教給她的台詞,「我的僱主想要你的命,但在那之前,他還有另一項要求。」

  「你你你到底在說什麼東西?我告訴你我可是警察!殺了我,你不可能逃得掉的!」布魯斯著急地大喊。

  「我說過不要喊。」艾凡莎另一隻手上也冒出了一柄尖刀,瞬間出現在布魯斯的眼球正前方不到一寸的位置。

  艾凡莎的語氣並不怎麼凶狠,非但不凶狠還平淡得有些機械,但就是這種非人機械般的冷酷最讓人不寒而慄。

  艾登設計了一出針對布魯斯的劇本,在這個劇本裡,艾凡莎的角色定位是一個沒得感情的殺手,但她根本不需要特意去扮演這個角色,因為她本身就是一個這樣的殺手。

  布魯斯瞬間噤聲,對方冷酷和機械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他沒有接觸過這樣的罪犯,艾凡莎這種等級的罪犯,完全超出了騎警隊能負責的範疇。

  「我的僱主想要你歸還他借給你的金懷錶,這樣說,你應該就明白了吧。」艾凡莎平靜地說道,「交出東西,我可以留你一命。不然……你回頭一定會為自己的死法感到後悔。」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51 PM

第二十五章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懷、懷錶?」

  布魯斯懵了一下,隨即腦子便浮現出了那天他攥在手裡的,那塊雕刻鷹身女妖的金懷錶。

  「你,你難道……」他嚥了咽因為緊張而變得乾澀的喉嚨,「是賈隆先生雇的你?」

  「現在,是我在提問。再有一句廢話,小心你的眼睛。」艾凡莎繼續威脅。

  「那懷錶我已經賣掉了啊!」布魯斯嚇得聲音都變得尖利起來,「我不是已經跟他說過了嗎?為什麼還來找我要!?」

  他腦子很亂,在他看來,會來向他討要那塊金懷錶的只有賈隆一人——事實上,賈隆在維羅妮卡被捕後確實有找到他並提出要用錢換回那塊懷錶。

  但其實那塊懷錶到他手上後他第二天就轉手賣掉了。做這件事他並沒有多想,他沒有拿那塊金表敲詐賈隆的膽量,同時又擔心賈隆反悔,所以乾脆就把金表直接先換成了拿在手裡的錢。

  當時賈隆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是有點氣急敗壞,但也沒拿他怎麼樣,為什麼現在卻突然雇了個殺手來找他?

  他很快就想起了那天,拜訪他的那位典獄長,以及事後特意約他出來警告他可能有人在做翻案調查,要他管住自己嘴巴的賈隆。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

  因為有人開始調查了,所以賈隆擔心他把事情捅出去,就乾脆一了百了……

  「既然你拿不出我要的東西……」殺手冷冷地說道,「那我只能拿你的命交差了。」

  「等等等一下!讓我見一下你的僱主!讓我見見他!我會跟他說清楚的,他的事情我絕對不會說出口!不要殺我啊!」布魯斯語無倫次地求饒。

  「我接到的活只有封口,只有死人的嘴巴是最牢靠的。」殺手的聲音沉了下去。

  被絕望攥緊的布魯斯預見到了即將從自己脖子裡噴湧而出的鮮血:「住、住——」

  「住手!」從背後傳來的男低音替他叫住了殺手的動作,「敢傷害他的話,我馬上就開槍。」

  這一刻,主演登場了。

  「救、救命啊!!」布魯斯下意識地向那個神秘人求救。

  艾凡莎收起了一柄利刃,用空出的那隻手抓著布魯斯轉過身去,面朝那個神秘人。

  被迫轉過去之後,布魯斯眨了眨因為害怕而滲出淚水的眼睛,終於看清了來救他的人:「你是……艾登先生?」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啊。」艾登一臉嚴峻地嘆了口氣,用槍指著他身後那名殺手,「快放了人質,你很快就會被包圍,抓緊投降吧!」

  殺手沒有說話,而是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抓住布魯斯的領子,用布魯斯難以想像的怪力單手將他整個人拎了起來,拿他當盾牌。

  布魯斯被自己的領子卡住了脖子,一時之間有點呼吸困難,只能拚命地蹬腿掙扎。

  「不要輕舉妄動!」艾登厲喝,「我說了放開人質,殺了他的話你也會馬上被擊斃!」

  殺手的動作停滯了一下,將利刃從布魯斯的脖子旁移開,高舉起來。

  「這就對了嘛。」艾登裝出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殺手抓住了他的這一破綻,手上突然發力,將布魯斯整個人擲向艾登。

  艾登「猝不及防」地楞在了原地,被布魯斯撞了個滿懷。

  兩個人一起摔倒在地,等艾登推開布魯斯拿著槍起身的時候,殺手早就跑得沒影了。

  「該死,讓他逃了!」艾登裝出咬牙切齒的樣子來。

  布魯斯坐在地上,雙腿發軟,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

  「你沒事吧,真是可惜,沒有抓住那傢伙。」艾登收起槍,伸手去扶他。

  布魯斯終於反應過來,他望著那殺手消失的地方,突然一陣顫慄——他的性命,已經被人盯上了,而殺手依然隱藏在暗處。

  「你為什麼沒有抓住他!」他從地上爬起來,情緒激動地瞪著艾登質問,「放他跑掉的話我會死的啊!」

  艾登愣了一下,隨即被這小子氣到笑了出來:「對救命恩人你就這個態度嗎?不過也是情有可原啊,畢竟你連一直照顧自己的維羅妮卡警官都能出賣呢。」

  「你說什麼!?」布魯斯如遭雷擊。

  「差不多該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小子。你不問問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艾登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來。

  「為什麼?」布魯斯下意識地順著艾登的話頭問下去。

  「因為我一直在監視你啊。」艾登將手杖頓在地上,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布魯斯·凱恩警員,我們懷疑你在維羅妮卡·沃爾菲警官殺人一案中收受賄賂,作偽證陷害他人隱匿罪證,已將你列為嫌疑人。」

  「我……我我我沒有!」布魯斯一下子被打亂了陣腳,拚命搖頭。

  從差點被殺手刺殺到被艾登當面指控,他完全沒有冷靜思考問題的餘暇。

  而艾登也不打算給他喘息的機會,直接拋出了殺手鐧:「別急著否認啊,我們先聊聊賈隆·羅頓警官交給你的那塊金懷錶,怎麼樣?」

  布魯斯當場石化在了原地。

  「現在你應該清楚我們已經掌握到哪個地步了吧。」艾登盯著布魯斯說道,「實話告訴你吧,我現在正在協助維羅妮卡警官的再審調查,她的再審申請已經被檢察院通過了。檢察院已經掌握了很多關鍵的線索,現在已經查到了你頭上,所以我才會一直跟著你。」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布魯斯還想狡辯,卻已是汗如雨下。

  「莫非是有人跟你說過只要什麼都不說,就絕對沒有問題?你現在還在相信那個人嗎?」艾登從容不迫地緊逼他,「剛才的殺手是哪裡來的,你不會一點頭緒都沒有吧?」

  這話讓布魯斯背後一寒。

  在艾登找過他問話後,賈隆就專門約他出來談話,除此之外還攔截了一次艾登請求的會面,將他和前來調查的艾登隔絕開來。

  然後,他就遭遇了殺手,結果還是艾登救了他……

  這一切,都是賈隆設計好的嗎?因為檢察院查到他們頭上,所以那傢伙就急著封住他的嘴!?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布魯斯先生,我是考慮到你是受人脅迫,才特意跟你這麼說的。」艾登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布魯斯的肩膀,巧舌如簧地說道,「協助我們,申請證人保護吧,這是你唯一的活路了。執迷不悟的話,你遲早會被人封口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52 PM

第二十六章 把這小子忽悠瘸

  「證人保護……」布魯斯雙眼失神地嘀咕,彷彿夢囈。

  「對,只要你願意為維羅妮卡·沃爾菲的案子翻供,指認真兇,你就可以向檢查院申請證人保護。只有這樣,你才能保住自己的人身安全。」艾登耐心地勸說道。

  「可是,那我還是要進監獄的啊!!」布魯斯渾身顫抖。

  艾登在心裡竊笑了一聲,布魯斯這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已經算是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那有你的命重要嗎?」艾登湊近布魯斯的臉,一本正經地說道,「好好回想一下剛剛碰到的那個殺手吧。那個殺手,能從我的手裡逃脫。沒有專業的人保護你的話,你要怎麼從他手裡活下來?」

  布魯斯變了臉色,那柄尖刀抵在喉嚨上的壓迫感再一次回來了。

  他已經親身領教過那名殺手的厲害了,那名殺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恐怖氣場,能像變魔術一樣收起和拿出致命的利刃,還擁有單手能拎起一名成年男人的怪力——這一切絕不是一個外行人能偽裝得出來。

  這也是為什麼他壓根就完全往自己被人演了的可能性想,畢竟那麼專業的殺手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得到的——有人費心機花了大價錢僱傭了專業殺手來殺他,這種解釋才是最合理的。

  然而事實上他就是被艾登給演了一波,他完全不知道作為典獄長的艾登手上恰巧就有這樣的人才可以用。

  「你得保護我啊艾登先生!」他突然激動地抓住了艾登的胳膊,「你肯定不會看著我被人殺的吧!對吧!?」

  「我保護你?我有什麼義務保護你?」艾登的反應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我有自己的工作,只是暫時協助一下再審調查罷了。我總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給你當貼身保鏢吧?要保護你去求檢察院啊,不過他們保護你總得有個理由吧?你不先提供口供的話,就沒法提供證人保護的程序。」

  現在布魯斯已經完全掉進了他一手陷阱,誤以為自己被逼上了絕路——去向檢察院坦白罪狀,無疑會身敗名裂。但不這麼做的話,「賈隆僱傭的殺手」又會要了他的命。

  接下來,只要再在他背後輕輕推一把就夠了。

  「為什麼他要做得這麼絕啊!」布魯斯跪倒在地,十指插進頭髮絕望地嘶吼,「人也是他殺的,他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幫他做了!明明都是他的錯……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害的,為什麼現在還要殺我?」

  艾登低頭俯視他,不禁地露出幾分厭惡的神情:「不要說得好像自己是個受害者一樣,從那天你選擇出賣維羅妮卡開始,你就應該想到自己可能會走到這一步。你以為賈隆不殺你就萬事大吉了嗎?好好想想吧,他為什麼要殺你?那當然因為檢察院已經查到你頭上來了啊!看清楚現實,你早就無路可逃了。不過,好在你現在還有的選……」

  布魯斯緩緩抬起頭來。

  「去當污點證人吧,我可以幫你搭橋牽線。雖然檢察院已經查到你了,但只要從現在開始你主動配合我們。我們可以製造一個你主動投案自首的過程——保險起見,你被殺手追殺的事情還是不要說了,你就跟檢察院說是你自己良心發現去投的案,檢察院應該能幫你爭取輕判。」艾登的語氣變得稍微緩和了一些,俯身拍了拍布魯斯的肩膀,「你只是被騙了,走了歪路,檢察院肯定會理解這一點的。去指控真兇吧,你的人生已經被他毀了,你難道甘心不明不白地死在他手上?」

  「你會幫我的吧?你肯定會幫我的吧艾登先生!?」布魯斯緊緊抓著艾登乞求。

  被逼到絕路的人總是會想盡辦法去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在布魯斯的眼中現在的艾登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當然,要不這樣。今天晚上,你先跟我回我工作的單位去,監獄那裡是絕對安全的。」艾登露出和煦的微笑,「明天一早我們就去檢察院申請證人保護,到時候你除了配合問話,其他的程序我會幫你解決的。」

  「拜託你了先生,我現在只能靠你了!」布魯斯激動得熱淚盈眶。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已經被艾登忽悠瘸了,事實上,檢察院別說查到他頭上,連再審申請書都還沒收到。

  當然,只要他像艾登說的那樣去檢察院自首,到時候申請書自然就會跟著出現在那裡,有關鍵的證人翻供,再審的申請自然會被受理。

  但這對艾登來說還遠遠不夠,他的目的並不只是為了為維羅妮卡洗脫冤屈,他還要把做真兇的賈隆送進監獄——做人要言而有信,他說了要搞死對方,就一定不會放過那貨。

  於是艾登按捺下笑出來的衝動,繼續給自己加戲。他扶布魯斯起身,按著對方的肩膀,一臉誠摯地說道:「我當然會幫你,但要為你爭取辯訴交易,我們最好能儘量多地提供籌碼。」

  「什麼……意思?」布魯斯還沒反應過來。

  「我們最好能提供賈隆賄賂你的證據,就比如……他提供給你的那塊金表!」艾登小聲說道,「如果你能提供出那塊金表,那你的證言就會變得很有價值,我們才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維羅妮卡的翻案,和指控賈隆是真兇兩件事雖然密切相關,但在流程上卻是相互獨立的。

  維羅妮卡的再審,只需要布魯斯翻供,讓指控她的證據失去效力就足夠了。

  但要讓檢察院另外再立案去指控賈隆·羅頓,他們還需要額外再提供證物放在庭審上和布魯斯的翻供證言相互驗證,畢竟布魯斯已經親手銷毀了賈隆殺人的證據。

  那個金懷錶就最合適的證據,可以說只要找到那塊金表就可以鎖定勝局。

  「可是,他要是說是我偷了金表……該怎麼辦?」布魯斯有些不安。

  「他一個警察,被人偷了那麼貴重的東西不立案難道不可疑嗎?」艾登示意他放心。

  「但金表已經被我給賣了啊……」

  「你賣給誰了,順著渠道或許可以查得到。」艾登追問。

  「這可能比較難,我賣的……不是正規的店。」布魯斯不敢看艾登的眼睛。

  「你賣給黑市了?」艾登微微皺眉,「賣了多少錢?」

  想來也不奇怪,那塊金表上有特殊的紋飾,以布魯斯的膽量他應該也很難跑到正規的金店去銷贓。要查流進黑市的東西會比較難,也難怪賈隆·羅頓也沒能利用職權弄回那塊金懷錶。

  不過艾登在這方面也不是完全沒有門路。

  「三、三十五鎊……」布魯斯小聲說道。

  「除此之外,賈隆還有再給你錢嗎?」

  「他……在那之後,又陸續給了我六十鎊作為封口費。」布魯斯有些戰戰兢兢地回答。

  「九十五金鎊……也就是,你為了兩年的工資就把自己的恩人給賣了?」艾登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布魯斯。

  「我……真的缺錢……」布魯斯還想辯解兩句。

  但艾登言辭鋒利地搶斷了他:「缺錢泡女人麼?」

  布魯斯沉默了。

  艾登在心裡大致換算了一下,這差不多也被塞了十萬塊錢左右賄賂,這小子居然就敢鋌而走險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真的是被維羅妮卡一槍打死都不冤。

  「罷了,我先送你到薔薇鐵獄去吧。」艾登收起鄙夷的視線,按著布魯斯的肩膀,「放心,至少今天,我一定會護你周全的。」

  他像是不經意地抬頭,四下張望了一下,最後在不遠處的屋頂隱約看到了剛剛那位殺手的身影——已經變回了原來的身軀,換好衣服的艾凡莎朝他揮了揮手。

  「艾登先生?」布魯斯疑惑地看看他,然後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屋頂上空無一人。

  「沒事,我們走吧。」艾登拿上手杖,一臉「親切」地推著布魯斯的肩膀,往道路的另一頭行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53 PM

第二十七章 萬事俱備

  「今晚就……讓我住這兒啊?」

  看著眼前的單間,布魯斯有些傻眼。

  在被艾登帶到薔薇鐵獄後,艾登就給他安排了這麼一個房間,讓他「先湊合著睡一晚上」。

  單間看起來有點狹窄,但總體還算比較乾淨。一張固定在牆邊的單人床,一個櫃子,然後還有小隔間的廁所,配置看著和警隊的宿舍區別不大。

  要說哪裡不同,就是門是鐵柵欄,而且只有外側能打開,連窗戶也被鐵柵欄封住了。

  這是一件單人間的牢房。

  「有什麼問題嗎?」艾登明知故問地看看他。

  「這是……牢房吧?」

  「別想太多,只是借住一晚上而已。比起獄警的休息室,這種牢房配置還完整一點。」艾登笑著拍了拍布魯斯的後背,然後話裡有話地補上一句,「而且……你遲早也要進去的,正好趁現在先習慣也不賴嘛。」

  「可是……」布魯斯顯然還是過不去心裡的那道檻。

  「那要不我去外頭給你訂個酒店?其實倒也沒關係……」艾登指了指外面的方向,「就是第二天不知道我還能不能見到完好的你。」

  「那我還是住這裡吧。」布魯斯點頭如搗蒜。

  這一路到這裡來,他隱約總感覺有人在暗處悄悄跟著他和艾登,甚至有那麼幾次他回頭的時候看到神秘的身影一閃而過躲進巷子或者拐角。

  那殺手說不定一直在監視著他,說不定他一離開監獄走出幾步就被人從暗處一發黑槍爆了腦袋。

  相較之下,監獄裡反倒真的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這片區域都是空牢房,你儘管放心,有什麼需要你跟獄警說一句就好。」艾登一臉「親切」地將布魯斯關進來牢房,然後迅速離開了監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東西都銷毀了吧?」一進辦公室他就朝坐在裡頭等待的艾凡莎問。

  「衣服已經燒掉,然後埋起來了。」穿回囚服的艾凡莎點了點頭。

  布魯斯一路上感覺自己被跟蹤倒並不是他杯弓蛇影,事實上艾凡莎確實一直尾隨在他們身後,跟著他們回到了監獄。

  「做得好,辛苦你了,先回自己房間去吧。」艾登點點頭,然後叫了名獄警叫艾凡莎送回去。

  接著他馬上開始在辦公室的檔案櫃裡翻找了一遍,從裡頭整理出幾份犯人檔案出來查了一下,然後記下了她們的編號。

  他又叫來了一名值夜班的獄警:「把這三名犯人全部叫到這裡來,我有話要問她們。」

  數分鐘後,被他傳喚的三名犯人便集中到了他的辦公室裡,規規矩矩地排成一排。

  這三名犯人都是來自核心區以外的普通犯人,有老有少,每個人臉色都很緊張,顯然是在擔心自己突然被典獄長叫出來是不是要接受什麼處罰或者移監的通知。

  「你們不用害怕,今天叫你們出來其實是有件好事,我這裡有一個立功的機會。」艾登朝她們露出平和的微笑,「你們三個,都是因為黃金有關的非法交易或者銷贓罪入獄的。最近,檢察院正在查一件贓物,想找我們協助調查。是一塊玫瑰金的懷錶,三月二十七日下午被人賣到了黑市,是下城區黑市的灰指巷一家叫『黃金盤』的小店收的,現在不知道流到哪裡去了。你們誰有門路能找回來?找不回來也沒關係,誰有關係,能讓那家店的人出來作證的也行。」

  他說完來回看看三名犯人:「如果可以成功追回的話,我能給那人提一級待遇等級,還可以爭取減刑。」

  三名犯人的臉色都有所鬆動,艾登給出條件還是比較豐厚的。

  但數秒鐘過去,並沒有犯人舉手。

  艾登看著她們看了好一會兒,最後唱出一口氣:「是嗎?都沒有線索啊,那好吧……」

  他也知道不可能總指望自己的監獄裡能找到有門路的相關人員,畢竟女子監獄的罪犯種類沒有男子監獄那麼全面。

  但這時,這些犯人中最年長的一名老婦開口:「典獄長,我想先問一下,要是查到贓物的話,會不會追究收購者的責任?」

  艾登稍稍怔了一下,隨即意識到這傢伙似乎有戲,當即給出了回復:「只要主動協助調查,可以不追究責任。」

  「那樣的話,我或許……有門路。」老婦緩緩說道,「灰指巷的黃金生意,我兒子現在有在弄一部分,『黃金盤』其實也是我們有經手的店……玫瑰金的懷錶,工藝好的話我們一般不會被隨便熔掉,說不定現在還在他手上。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讓他找人作證。」

  艾登反應過來,黑市很多店收到的同類贓物,有時候會流到同一個門路比較多的寡頭經營者的手裡處理掉。

  他拿起那名老婦的案卷仔細看看,然後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原來如此,你以前是自己把所有罪名扛下來,讓自己兒子繼續接手了黑市的生意吧……難怪你每個月的保管金有這麼多錢。」

  「典獄長,這真的不會影響到我兒子吧?」老婦看上去還是有些擔憂。

  「只要主動協助調查就沒問題,不過嘛,或許得主動無償交出贓物才行。」

  「那沒問題,我會在信裡給他說清楚的。那典獄長,待遇等級提升的話,會面次數也可以增加吧?」老婦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是自然。」艾登給出了肯定的回復。

  「那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老婦連連點頭。

  對這些身陷囹圄的犯人來說,待遇和權利比起金錢要更實在,待遇等級不僅能決定犯人在監獄中的生活質量,還能決定其一週可以接到幾次親友面會,甚至待遇等級高的還能申請暫時離監省親,而作為典獄長的艾登在這裡掌握著這些比錢還貴重的資源。

  現在證物的問題也有了頭緒,剩下需要準備的,就只是一紙維羅妮卡寫的再審申請書而已。

  一切都準備就緒了,是時候走出徹底將死對手的那一步了。

  「去通知核心區,將十三號房的犯人3308帶過來。」他再次打開門,對外面值班的獄警吩咐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54 PM

第二十八章 你要上頭條了

  兩天後,下午,騎警隊。

  「沒有請假?那那小子跑哪裡去了?」辦公室裡,賈隆對值班的同事吹鬍子瞪眼睛。

  「誰知道,他已經兩天沒來警署了。」同事看了看考勤表。

  賈隆隱隱感覺到了一絲危機感。

  媽的,臭小子,這種時候無故缺勤是怎麼回事?

  自從發現那個煩人的獄警在調查維羅妮卡的案子後,他就一直關注著布魯斯·凱恩的動向。

  那小子是真的不靠譜,說不定被人稍微恐嚇一下就和盤托出了,所以這兩天他才一直給那小子打預防針。

  按理來說現在布魯斯再怎麼膽小也該明白自己的處境了,畢竟他們現在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但賈隆沒有想到布魯斯居然會慫包到這個程度,居然被嚇得窩在家裡不來上班了,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子顯得有多可疑嗎?

  真有點想找人把他做了算了!

  「你幫我找找那小子住址在什麼地方,我要去看看。」賈隆對同事要求道。

  「你什麼時候和他關係這麼好了?」同事看上去有些詫異。

  「你少廢話,趕緊給我找就是了……」賈隆不耐煩地咋舌。

  同事對他的態度有點不滿,但多少也算是有點習慣了。賈隆·羅頓在警隊裡職務不算高,但仗著自己的背景對人頤指氣使的態度卻是全隊出名的。

  隊裡的老人基本上也沒人把他那個政治暴發戶的議員老爹當回事,但大多數人也不想為了一點小事和他起衝突沾晦氣。

  正當同事準備翻抽屜裡的人事資料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五個制服和騎警隊完全不同的男人湧進了辦公室。

  為首的中年男人眼神銳利地來回看看兩人,開口問道:「哪位是賈隆·羅頓?」

  「是我……」賈隆為這些不速之客感到有些詫異,「你們是哪個單位的?找我幹什麼?」

  「我是檢察院的蒂格·奧森羅。」男人拿出證件晃了晃,「專門找你是因為有件案子想要你協助我們審查,麻煩跟我們走一趟吧。」

  「什麼案件?」賈隆瞬間變了臉色。

  除了審查案件和提起公訴,檢察院還負責監督其他執法機關,比如警隊內部存在瀆職、受賄行為,也是由檢察院來查的。

  如果檢察院只是為騎警隊現在在經手的某件案件而來,根本沒必要這麼氣勢洶洶地專程跑到這裡點名道姓地找人,更何況賈隆現在手上並沒有在負責處理的案件。

  這毫不客氣的排場……怎麼看都像是來抓人的。

  「跟我們到那邊去會告訴你的,請跟我們走吧。」檢察官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

  「等一下,你們得走流程,這麼突然……會影響我們部門的工作的,我待會兒還有執勤……」賈隆努力讓自己聲音顯得平靜。

  「你不用執勤了,我們已經找過你們領導了,這是文件。」檢察官冷冰冰地打斷他,語氣多少上了一點不耐煩,「請跟我走一趟。」

  「不是,你這麼不清不楚的我怎麼能跟你們走?檢察院什麼時候這麼濫用職權了,啊?」賈隆強裝氣勢死纏爛打,想要拖延時間,「我跟你說,我父親可是市議會的議員,安東尼·羅頓議員聽過沒有?說不定他還認識你們上級!」

  檢察官翻了翻白眼,似乎是終於失去了耐心,他翻了翻身上的口袋,拿出一張照片展示給他看:「這個東西你有印象吧。」

  賈隆定眼一瞧,當即呆若木雞。

  證物照上清晰地展示著一個金色的懷錶,玫瑰金的表蓋上雕畫著鷹身女妖的圖案。

  他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情急之下他這玩意給了布魯斯·凱恩,然後那蠢貨轉眼就把它賣到了黑市……如果說是其他警隊的人在黑市查獲這玩意倒還沒事,但會出現在檢察院手裡就很匪夷所思了。

  老練的檢察官湊近賈隆,在他耳邊說道:「你自己心裡要有點數,鬧起來只會讓你自己更難堪,乖乖跟我們走,影響還稍微小一點。」

  賈隆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的餘光瞥見了辦公室裡眼神變得古怪起來的同事,還有門外走廊上聚集起來的其他騎警。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檢察院的人已經將他圍了起來,推著他快步往警署外頭走去。

  賈隆腳步虛浮地跟著走,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

  他實在想不通檢察院是怎麼拿到那塊懷錶的,難道布魯斯那小子去投案了?那個懷錶難道是他一直藏著!?沒理由啊,他都被那樣警告了為什麼還要做這種蠢事?他要是有那種程度的良知當初豈會那麼輕易地被收買……

  他被帶著走出警署,來到街道上,臉立刻就被一道閃光燈照了個慘白。

  他錯愕地看過去,看到了好幾部對著他的相機——不知什麼時候警署門口竟然聚集了一幫報社記者,一看到他被帶出來,這些記者立刻興奮起來,閃光燈此起彼伏。

  「你們怎麼還找了媒體!?」他下意識地朝身邊的檢察官咆哮,「你們這不是專程來搞我嗎?」

  「這……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檢察官也是一臉懵逼,他來騎警隊抓人這件事是全程保密的,沒有知情人把消息捅過去,報社的人不可能提前在這裡埋伏起來。

  「趕緊把人帶上馬車!」檢察官朝手底下的命令。

  賈隆突然察覺到了——檢察院查到他頭上的同時報社也跟著聞風而動,這絕對不是布魯斯·凱恩主動投案那麼簡單,是有真的人在背後搞他!

  在被人推上馬車之前,他下意識地四處張望。

  終於,在踏上馬車台階的時候,他的視線越過了圍堵在附近的報社記者和圍觀群眾,看到了遠處的街角。

  街角的路燈下面,穿著獄警制服的青年正拄著手杖望著他,臉上掛著的微笑留著幾分得意。

  在和他對上視線的一瞬間,那名青年笑著摘了摘帽子揮揮,以示送別。

  「是你!?」賈隆·羅頓目眥盡裂地朝那個方向發出了怒吼。

  伴隨著接連響起的「哢嚓」聲,他臉上扭曲的表情被諸多記者記錄在了相機裡,檢察院的人趕緊把他推進了馬車。

  「感謝我吧,你馬上就上頭條了,羅頓警官。我沒有忘記幫你跟記者說清楚你是議員的兒子哦,畢竟這是你平日最喜歡吹噓的事情,不是嗎?」站在街角的艾登望著離去的馬車,心情無比舒暢,「只不過,現在事情鬧得這麼大,你那個議員老爹估計別說救你,只怕是連自身也難保了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54 PM

第二十九章 你可以哭大聲一點

  數天後下午,艾登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處理著文書工作。

  他翻到了一張從普通監區交上來的離監省親申請,稍微看了看,意外地發現這是之前幫他取得流入黑市的金懷錶的那名老婦人提交的,她想要在下個月的某一天在獄警的陪同下暫時離開監獄回家一天,理由是出席兒子的婚禮。

  之前正是這位犯人幫艾登寫信給了自己在黑市做地下黃金生意的兒子,才讓艾登得以快速查出金懷錶的下落,讓檢察院取得關鍵性的證物去逮捕賈隆·羅頓。

  離監省親這種事情並不是什麼犯人都能申請的,犯人不僅要提供必須要本人離開監獄出面的理由,而且還得有在獄中毫無污點的優異表現——最好還得有立功。

  難怪這一家子會為了老太太的待遇等級這麼拼,連貴重的貨物都願意無償地主動上交,還提供人證指明證物來源,原來都是為了讓老太太能出席兒子下個月的婚禮……

  艾登思忖片刻,在老婦人的申請單上蓋了個批准的印章,然後簽了個字,放到一邊去了。

  他隨即將後背靠到椅背上,準備忙裡偷閒稍事休息一下。

  說起來,維羅妮卡的再審申請提交上去也有些時日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得到批准。

  從他忽悠瘸布魯斯·凱恩,讓那小子主動向檢察院投案,再到他在背後搭橋牽線讓檢察院順利掌握證物和來源,到最後真兇賈隆也落網了,並且在艾登作為「神秘知情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之下,城市議會議員的兒子殺了人還栽贓他人的小道消息很快就佔領了各大日報的版面。

  總之能做的事情他都做了,然後事情的發展也完全如他預期。

  但再審的審理確實是需要時間的,這些天艾登一直在等回復。

  理所當然地,維羅妮卡比他還要急。

  據和維羅妮卡待在同一個房間裡的菲兒所言,這些天維羅妮卡要嘛一臉煩躁地在牢房裡來回踱步,要嘛就是趴在鐵欄杆前對著大門的方向望眼欲穿。

  尤其是艾登親自來核心區巡查的時候,維羅妮卡必然會緊緊貼在鐵欄杆,恨不得把身體勒細了從欄杆裡擠出來,雙目灼灼地盯著艾登問是否有再審申請的回復寄過來。

  用菲兒的原話講就是:「這傢伙已經快在牢門前站成望夫石了。」

  艾登倒也理解那丫頭的心情,畢竟事關她的生死,但眼下他們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這時有人敲了敲辦公室的門,艾登喊了句「進來」,核心區的監區長芙蘭達急急忙忙地推門進來,當即遞上一個文件袋。

  「獄長,從檢察院發來的,要求維羅妮卡·沃爾菲親啟!」芙蘭達氣喘吁吁地說道。

  艾登當即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大步繞過辦公桌,一把拿過檔案袋來回看了看。

  「走,去核心區!」他率先大步跨出辦公室。

  「快點快點!」

  在艾登的催促下,值班的獄警將監區大門上的一道道警戒手段解開。

  隨後,艾登進入核心區,直奔十三號房,前面房間看到艾登從門前一閃而過的女囚們甚至都有點沒反應過來像往常那樣衝上去罵他。

  「典獄長!?」維羅妮卡聽到了大門開啟的動靜,一瞬間便出現在了門前,望眼欲穿地看過來,「來了嗎?」

  艾登沒說話,晃了晃手裡的文件袋,然後一到門口就從欄杆裡塞了進去:「趕緊看看!這玩意得由你親自打開。」

  「喔!還真的來了啊。」同房間的菲兒也從床上蹦下來,饒有興致地湊了過來,「是要從這裡出去了嗎?」

  「能不能成得看申請結果。」艾登冷靜地回了一句。

  這個世界的再審程序和他前世的世界還是有點類似的,從再審申請的回復內容,基本上就能看出最終結果來。

  再審說白了,其實就是為了推翻裁判所之前的審判結果,所以它的審查是極其嚴苛,慎之又慎的。

  如果再審的申請被通過,那麼基本上就意味著之前的審判被認定有問題。反之,再審的申請就會被絲毫不留餘地地直接駁回。

  維羅妮卡一把奪過檔案袋撕了開來,正當她要將裡頭的紙抽出來的時候,她的動作卻驟然停滯了下來,臉上顯出了幾分猶豫。

  「你在幹嘛?」艾登愣了一下。

  「快看啊!」菲兒也在一旁催促。

  維羅妮卡抬眼看看艾登,有些緊張地嚥了咽喉嚨,最後伸出有些顫抖的手,將檔案袋給了艾登:「還是您……幫我看一下吧。」

  「你當這是在抽獎拼手氣啊!?」艾登倒也沒客氣,直接拿過檔案袋抽出了裡頭的文件。

  維羅妮卡轉過身去,朝牢房裡頭走了兩步,閉上眼睛,等艾登告訴她結果。

  含冤入獄給她帶來的心理陰影還未完全褪去,現在她滿腦子想著看到文件上寫著駁回該怎麼辦,一時之間竟有些天旋地轉。

  艾登快速掃過千篇一律的前文部分,直接掃到結果:「……申請人再審申請理由充分,接受申請人的再審申請。」

  「喂,通過了啊!!」他抬起頭,朝著維羅妮卡擲地有聲地喊。

  再審的申請能通過,基本上就可以確定維羅妮卡能翻案了。

  但維羅妮卡依然一聲不吭地背對著他,沒有動彈。

  「維羅妮卡?」艾登有些疑惑地喊了她一聲,「我說申請通過了啊。」

  「嗯,我在聽了……」維羅妮卡緩緩點點頭,用很小的聲音回道。

  艾登皺起了眉頭——這回應,未免也太平淡了點,這畢竟是維羅妮卡一直翹首以盼的結果。

  他朝站在牢房裡的菲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過去看看。

  菲兒會意,躡手躡腳地繞到了維羅妮卡的身旁,瞧了一眼她的正面。

  接著菲兒就像是被嚇了一跳似地睜了睜眼睛,然後重新躡手躡腳地回到牢房前,臉上泛起了苦笑。

  「在哭呢!哭得稀里嘩啦的!」她對艾登小聲說道。

  艾登眨了眨眼,然後長出一口氣,對維羅妮卡笑道:「要哭就哭大聲一點啊,又不是什麼值得害臊的事情。」

  「嗯……」

  維羅妮卡哽嚥著應了一聲,隨後抬起臉,像是要把這些天積攢的委屈全部發洩出來一般,嚎啕大哭了起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55 PM

第三十章 人事調動

  半個月後,薔薇鐵獄核心區。

  「吔屎啊典獄長!」

  「牢頭大人今天又來了啊,臉色不太好啊,是不是身體快不太行了?」

  「有本事過來啊臭小子,看老娘不把你的頭擰下來!」

  ……

  艾登在芙蘭達的陪同下,緩步走過走廊,像往常一樣巡視過鬼哭狼嚎的核心區。

  「等一下啦艾登大人!」經過十三號房的時候,菲兒也和往常一樣撲到了欄杆前,用撒嬌的語氣說道,「人家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艾登立刻白了她一眼:「咋的,你不會又想說自己也是被冤枉的,想讓我替你翻案?」

  「咦?您怎麼知道的?」被搶了台詞的菲兒有點懵。

  「你這都已經是五進宮啦我還能不瞭解你?你一撅屁股我都知道你要拉什麼形狀的屎!」艾登沒好氣地回道,「讓老子幫你翻案?想都不要想!」

  「艾登大人不公平,我們都這麼熟了你也給人家一點機會嘛,那狼女第一次進來你都幫她的。」菲兒不滿地癟了癟嘴。

  「不要因為室友出去了就以為自己有機會!你犯事哪一次不是真的?」艾登抬腳踢了踢牢門,「現在一個人住雙人間就偷著樂吧,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說完艾登便拋下菲兒,繼續往走廊深處巡視。

  「已經一個星期了啊,她沒回來見您嗎?」跟在身後的芙蘭達隨口問道。

  「沒啊,被說見面,連封感謝信都沒收到,真是個薄情的女人啊。」艾登苦笑道。

  一個星期前,維羅妮卡離開了監獄,去參加再審庭審。

  考慮到多半能翻案,維羅妮卡預先和來送她的艾登道了別。

  當時她說如果能出去的話,之後一定會回來向艾登當面道謝。

  然後庭審結束後,她就被當庭釋放了。

  「她應該也不會想跟這個地方再有瓜葛的吧,監獄對犯人來說又不是什麼值得回憶的地方,對被冤枉的人來說更是如此。我在這裡幹了十來年,跟我說會回來看看的犯人應該能塞滿整個監區,但一個人都沒有來過。」芙蘭達感慨道。

  「只要不是再進宮給我們增加工作量,怎樣都好。」艾登說完轉過身去,「好了,巡視結束,回去吧。」

  回到辦公室後,艾登給自己沏了杯茶,坐在茶桌旁的軟椅上休息。

  茶桌上放著其它獄警幫他拿過來的《白銀城日報》,報紙上的頭條正報導著「震驚全國的騎警殺人案開庭審理,惡棍警官賈隆·羅頓被判終生監禁」。

  「這都沒死?」艾登冷笑一聲。

  維羅妮卡被抓的時候二話不說就被判了死刑,這會兒翻案了,情節更惡劣的賈隆居然只被判終身監禁,想來那位羅頓議員也應該是在自己被罷免之前努力奔走了一把,全力保住自己兒子的性命。

  當然,這傢伙自己政治生涯也算是完犢子了,報紙的第二版的大標題便是「安東尼·羅頓議員接受調查,被指走後門為家屬謀取公職」。

  這也不奇怪,羅頓家族本來就不是什麼根基深厚的政治家族,這種醜聞對他們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除此之外,頭條報導裡也順帶提到了一同接受審判的布魯斯·凱恩,這小子只被判了兩年,某種程度上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在艾登的蠱惑下,布魯斯最後並沒有說出自己曾被殺手追殺的事情,只和檢察院說自己是良心發現才主動自首投案的。這樣子艾登做過的小動作便不會有人去查,布魯斯也爭取到了從輕發落。

  不過艾登並沒有打算輕易放過這兩人,從報導看來這兩人似乎是被白銀城的男子監獄荊棘鐵獄收押了,他準備給荊棘鐵獄的典獄長寫封信,讓對方好好「關照」一下這兩位新犯人,正好荊棘鐵獄那邊最近一直想到他的單位來參觀學習,多半會答應幫他這個忙。

  在監獄裡被持續針對的話,估計比起終身監禁,反倒是死刑來得更乾脆一些。

  他隨手翻過報紙,結果在後面竟然看到了維羅妮卡的採訪報導「警隊之花維羅妮卡·沃爾菲,死亡邊緣掙扎終得平反。」

  報導裡先是大概回顧了一下維羅妮卡從蒙冤入獄到再審被當庭釋放的過程,列出了維羅妮卡過去的功績和部分轄區居民的採訪,並描述了她從被捕到入獄如何不屈不撓地抗爭。

  貫穿全篇的正面報導,幾乎把維羅妮卡描繪成了一個聖人,隻字沒提她的狼人血統——雖然艾登還記得自己剛開始關注維羅妮卡的案子的時候,曾在《白銀城日報》上看到記者抓拍到的維羅妮卡拒捕時的猙獰表情,當時報紙的標題還是「殺人惡警落入法網,變身狼人惡意拒捕」。

  艾登在報導裡仔細地掃了掃,終於在維羅妮卡的採訪裡找到了提及自己的一部分。

  「多虧了薔薇鐵獄的典獄長為我多方奔走,才讓我得以平反昭雪」——通篇報導裡提及他的只有這麼一句話,大概記者還以為他只是幫維羅妮卡轉交了一下再審申請書罷了。

  「折騰了那麼多天,我的『戲份』居然只有這麼一點啊。」艾登端著茶杯,苦笑著嘆道。

  不管怎麼說,那丫頭也確實有點不太像話,就算不想來監獄,明明也可以私下裡找他道個謝什麼的……至少也該寄封信嘛。

  他繼續往下看,看到維羅妮卡談到接下來的職業規劃:「……騎警隊已經恢復了我的職位,通知我隨時可以歸隊了,但也有其他機關單位向我發出了邀請。」

  經過這次的事件,騎警隊的形象一落千丈,但維羅妮卡本人作為受害者卻獲得了廣泛的關注。

  如果她選擇回到騎警隊,急於挽回形象的騎警隊很可能會給她補償性的升職。如果她有意向轉到其他待遇更好的單位的話,應該也有不少想趁機宣傳一波的機關願意接下——總而言之,前途一片光明。

  以後大概是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吧……艾登這麼想著,放下了報紙。

  這時有人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進來。」

  話音剛落,芙蘭達推門走進辦公室,向他遞上來一紙文件:「長官,這個!」

  「人事調動申請書?怎麼,又有人要轉走啊。」艾登一眼就看到了文件的大標題。

  「不是,是有人申請轉到我們這裡來,您看名字!」芙蘭達催促。

  「嗯?」艾登依言將視線放到了申請人一欄,怔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這丫頭……」

  申請人一欄,赫然簽著他很熟悉的名字——維羅妮卡·沃爾菲,筆跡和之前那張再審申請書上的簽名一模一樣。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56 PM

第三十一章 被囚禁的神

  「這一次,我的計策有幫上忙吧?」

  「嗯,托你的福,皆大歡喜。」

  地下的秘銀牢獄裡,艾登和犯人4001,「聖女」梅麗菲利亞隔著數米的距離,在小桌上一邊對弈一邊閒聊——這一次他們玩的是簡易版的大富翁。

  這一次,能成功為死囚維羅妮卡翻案,多虧了梅麗菲利亞提供的秘策。因此艾登也信守承諾,在近期再一次來到地牢裡探望她——正好艾登本來就有定期監控她的義務。

  「那麼,不知道我有沒有什麼額外的獎勵呢?」梅麗菲利亞咧嘴笑笑。

  「之前不是陪你下了玩了整整一夜的遊戲麼?」艾登抬頭掃了她一眼。

  「那樣就算打發我了?你對上面最跟你對著來的囚犯都沒這麼刻薄吧。」

  「怎麼,你還想出去遛個彎?你和她們不一樣,你不是薔薇鐵獄的犯人,適用的管理條例也不一樣。」艾登從容不迫地回應,「你身上的聖釘,只是碰一下都足夠送我進監獄了。」

  「我好歹也是個神,在你這裡就這麼沒排面?」

  「你在我眼裡也只是個囚犯,囚犯哪來的排面?」艾登毫不顧忌地白了她一眼。

  「要我說,你和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最不一樣的地方就在這裡,你對神明缺乏敬畏之心。」

  「很不巧,我正好來自一個不存在神的世界——好吧,至少我是這麼相信的。」艾登眼睛盯著棋盤,「話說,我看這個世界的人也沒多敬畏你啊,要不然他們怎麼敢把你關在監獄裡?」

  「正是因為害怕才把我關起來的啊,除了你以外,所有來見我的人類,不管是來監視我的還是來拜我的,都會把臉蒙起來,在我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出,只有你會敢在我面前這麼大搖大擺。」梅麗菲利亞用意念力移動著棋子,「我在想啊,既然你願意為無罪的人翻案,為什麼不願意幫我爭取一下自由呢?」

  「你?」艾登抬起臉,「你想說自己是無辜的?我有這個世界的記憶,你的教團在這個世界上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不說別的,單說你現在用的這副身體,就是一條人命啊。」

  梅麗菲利亞,是被前任艾登和異端審判局的精銳,在搗毀一個名為「血紅滿月」的邪教教團據點的時被找到和收容起來的。

  她,是血月教團所崇拜的神明。只不過梅麗菲利亞,並不是神明的名字,而是被召喚這位神明的信徒們抓來當活祭品的普通少女的名字——因為一些緣由,她以佔據了名為梅麗菲利亞的少女身體的形式,降臨到了這個世界上。

  而作為代價,少女梅麗菲利亞的記憶和人格,就這樣被這位神明徹底吞噬了。

  「如果硬要說的話,犯罪的事情都是我的信徒做的,我並沒有要求過他們去做什麼……把我召喚到這個世界也是一樣,我只是對他們的祈禱和儀式產生了一點興趣罷了。最後反倒是我對他們感到厭了,才反過來幫你們摧毀了教團。結果你們卻用比普通犯人更加嚴厲的標準對待我,你不覺得這樣很不公正嗎?」

  「並不。」艾登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哎呀,你們人類總是把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掛在嘴邊,我還以為你們崇尚公正呢。」梅麗菲利亞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你可能有一點誤解,人類的規則,或者說法律,從來就不是什麼平等公正的東西,有時一個國家會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出台損害其他國家的法律,統治階級也可能利用法律剝削其他階級。法律是維護統治階級利益的工具,它有時公正高尚,有時也可能會有違道義。但如果從全人類的角度去看的話,人類所定下的一切規則,不管是法律亦或是道德標準,究其根本,它們真正維護的其實只是人賴以生存的秩序,而秩序不一定公正。」

  「秩序?」

  「是的,人類的數量太多了,多到沒有秩序維持群體運轉的話,個體就無法生存。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會願意遵守人類定下的規矩嗎?」艾登看著梅麗菲利亞的眼睛問道。

  「當然不會。」梅麗菲利亞回答地很乾脆,然後反問了一句,「你要是在地上發現了一群螞蟻,你會願意遵守螞蟻的規矩嗎?」

  「這就對了,你不會願意遵守人類的規則,你在這個世界上,對人類群體的『秩序』這一概念,是一個巨大的風險因素。法律維護的是秩序,而神的存在對人類的秩序存在極大的威脅,也就是說,神的存在本身對凡人來說就是有罪的。」艾登闡述著自己的理論,「這或許有違道義,但維護自己的生存,是所有想要存續下去種族的第一正義。」

  「神的原罪論?」梅麗菲利亞挑了挑眉。

  「對,如果神出現在人類的世界,對人類來說最安全的做法就是把它關在監獄裡,只有蠢貨才會把它拉出來頂禮膜拜,除非那樣做確實能以最小的成本讓神明不去破壞人類的秩序。如果神能表現出善意,不破壞人類的秩序甚至去維護它,出於成本考慮人類或者可以不考慮控制它,甚至可以出於道義對其抱有崇拜,但你很顯然不是這種神。以我對你的瞭解,你手上要是有個毀滅一半人類的按鈕,你大概肯定會按下去玩玩看的吧。把你這樣的神放出去?除非我瘋了。」

  「哎呀真奇怪,我居然會覺得你說得有那麼點道理……」

  「不過說句實話,比起你,我更擔心你的信徒。」艾登長嘆了一口氣,「你只是無視人類的法律,但那些瘋子,卻是會針對法律和法律對著來的。」

  「如果他們知道我在這裡,說不定會跑過來劫獄哦。」梅麗菲利亞咧開嘴笑道。

  「千萬別吧,我可不想胸口再中一槍了。」艾登一臉無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血紅滿月」這個教團確實是被摧毀了,就連教團所崇拜的神也被囚禁了起來,但教團的創始人不僅依然逍遙法外,甚至連真實身份都還沒有暴露。

  從艾登繼承下來的記憶片段看來,前任艾登多半就是死在那位神秘的教團創始人的手上。

  艾登倒並沒有什麼「報仇」的意思,說到底,他和這句身體的前任主人壓根就不能算同一個人。

  但他也很清楚,在這個世界,那名身份不明的狂信徒對他來說是一個威脅。

  「害怕的話,我也可以幫你。只要你願意幫我拔出一枚聖釘,我就能給你一點『賜福』。」梅麗菲利亞用蠱惑的語氣勸道。

  「我的原則是不隨便相信犯人。」艾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話說,你有什麼理由選擇幫我,而不是崇拜自己的信徒?」

  「凡人的敬意對神來說毫無用處,比起只會按棋手意志行動的普通棋子,我肯定還是對你這種會自己在棋盤上瞎跑,我無法預測的棋子更感興趣啊。」梅麗菲利亞興致勃勃地看著他。

  「所以這其實就是你把我召喚到這個世界的理由?」

  「誰知道呢?」和往常一樣,梅麗菲利亞露出了諱莫如深的笑容。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56 PM

暴動

第三十二章 新人報到

  四月,艾登的辦公室裡出現了一道熟面孔。

  「新人,維羅妮卡·沃爾菲,前來報到!」

  典獄長辦公室裡,艾登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站在面前敬禮的「新人」。

  不同於往日,待在監獄裡時頭髮蓬亂,雙眼渾濁的樣子,這一次的維羅妮卡容光煥發,制服筆挺,半長的棕色捲髮整齊地梳在腦後,看起來英姿颯爽。

  「謔,差點認不出來你了啊。」艾登笑著點點頭。

  維羅妮卡也跟著微笑起來。

  「真搞不懂你啊,繼續待在騎警隊的話,應該很快就能升職了吧。」艾登看了看交到他手上的人事文件。

  「局長雖然有挽留我,但我已經不想再在騎警隊待下去了。」

  平白無故被同事誣陷在監獄裡走了一遭,維羅妮卡對騎警隊感到心灰意冷也是正常的。

  「要調走的話,想清閒可以去市政,想當精英可以去異端審判局,你應該不是填錯了單位吧?」艾登明知故問地揶揄道。

  「我說過了,一定會回來當面向您道謝的。」維羅妮卡坦白地說道,「而且我真心覺得在您手底下做事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所以這算是報恩麼?給我做牛做馬的那種?」艾登挑了挑眉。

  「我可沒說要到那份上啊。」維羅妮卡也笑了出來。

  「以你的現在警銜和工作經驗調過來的話,應該可以直接去帶防暴隊。」艾登來回看著手頭的人事檔案和維羅妮卡的資料,「但現在核心區的監視崗位也有點缺人……要不這樣吧,你以後去核心區值班,然後兼任第四防暴隊的隊長怎麼樣?」

  這座監獄,是艾登現在在這個世界的安身立命之本,他肯定要好好運營。以維羅妮卡的能力和履歷,艾登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拒絕這麼一個人才到自己手下做事,更何況薔薇鐵獄確實缺人。

  「任兩個職務?」維羅妮卡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們這裡人手真有點緊缺,一人分管兩處很正常。」艾登微笑,「正好你要過來做牛做馬,我肯定不會客氣啊!」

  「不是吧典獄長,你那是認真的啊?」維羅妮卡臉上顯出了幾分退縮,「太壓榨的話,我可是會再調走的……」

  艾登揮揮手,示意她放輕鬆:「不要那麼緊張,我們這裡的工作量其實沒有那麼大,工作時長並沒有太多變化,而且單獨崗位上的工作其實是要比其他監獄輕鬆一些,不過你應該對監獄裡頭的業務還不是很熟悉吧?」

  「是的。」

  「那這兩天你先跟著我,我帶你熟悉一下這裡的業務,算是新人培訓。」艾登打了個響指。

  「好的。」維羅妮卡應了一聲,慢了半拍才意識到不對,「咦,典獄長您親自給我做新人培訓?」

  典獄長是監獄的最高長官,一般來說新人培訓這種事情隨便找個老獄警就能負責,沒必要讓單位的最高領導下來手把手地教,警察局長也不可能為了帶一兩個實習警官就親自到基層出勤的。

  「你覺得很奇怪是麼?」艾登看出了維羅妮卡的疑慮,「其實是這樣的,我上任之後呢,在這座監獄推行了很多改革,到現在都還有一部分沒有完全實施起來。一些新的程序和規定大家都還在適應,哪怕是老獄警有時候都要跑過來跟我詢問一些業務上的事情,所以我乾脆就暫時擔任起了新人培訓,而且硬要說起來……我也算是這裡最清閒的人了,抽出點時間帶帶新人不算什麼。」

  「原來是這樣啊。」維羅妮卡點頭。

  「那我先帶你去核心區轉一轉,熟悉一下平日對犯人的管理,然後再跟你講你各個崗位上要負責的事情,正好現在快到出工時間了。」

  艾登說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領著維羅妮卡往核心區走。

  他們來到核心區的時候,監區長芙蘭達正帶著人指揮出工的犯人整隊。

  「獄長!」

  一見到艾登親自過來視察,芙蘭達和其他獄警一齊向他敬禮,艾登向他們點頭致意。

  接著芙蘭達看了一眼艾登身後的維羅妮卡:「新人這是要調到我們監區來嗎?歡迎歡迎。」

  「以後還請您多指導了。」維羅妮卡也客客氣氣地敬了個禮。

  「自己管的犯人居然會有一天變成同事,做了十多年獄警我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體驗啊。」芙蘭達揶揄地感慨了一句。

  「那時候的事情還是不要再提了吧。」

  維羅妮卡苦笑起來,一想起自己過去曾在牢裡對艾登和芙蘭達惡語相向,她就有點想找個地縫鑽。

  現在事件已經過去,當時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一並揭過了。在艾登查明了真相之後,芙蘭達也有對她變得稍微關照了一些。

  「行了,趕緊點名吧。」艾登揮手示意。

  芙蘭達帶人走過走廊,開始清點人數。

  「除了節假日,犯人每天早上這個時間點都要出工,去不同的工區做勞役。」艾登開始給維羅妮卡講解,「你那個時候是死刑犯,是不用出役的。」

  「犯人還有節假日的嗎?」維羅妮卡有些意外。

  「嗯,基本的權益還是有的,犯人每天工作時間是很長的,監獄裡的生活本來就比較壓抑,如果長期給犯人太多壓力的話,犯人很容易出現逆反情緒。」

  「那,每天出工都要有這麼多人監視嗎?」維羅妮卡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防暴隊。

  「別的監區不需要,但核心區是必須的,理由嘛……」艾登頓了頓,「你自己往前看看也知道。」

  維羅妮卡往前望了望,無言地點點頭。

  核心區遍佈著戰鬥力不在她這個純血狼人之下的魔女,哪怕是被結界封印著魔力,在沒有一堆人馬在背後坐鎮的情況下,要大搖大擺地站在這麼一群危險人物面前還是相當令人發怵的。

  這時正前方傳來了芙蘭達的怒吼:「犯人3307,我警告你不要再給我胡攪蠻纏,馬上給我從牢房裡滾出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57 PM

第三十三章 培訓

  「又來了啊。」看著無比熟悉的一幕,艾登像是受不了似地「唉」了一聲。

  維羅妮卡眯起眼睛朝那邊張望,依稀辨認出芙蘭達面朝的牢房……似乎正是她之前住過的那一間。

  說起來,犯人3307……不就是當時和她同一個房間的那個魅魔嗎?

  「哎呦,監區長,我今天真的不舒服!腦殼疼!」

  果不其然,房間裡傳出了那位她很熟悉的「室友」的聲音。

  那貨還是老樣子,跟她住一起的時候她就會抓住任何機會跟獄警胡攪蠻纏。

  「你跟菲兒一起住了半個月,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理你應該也見過的吧?」艾登朝那邊指了指,「來,算是一個實習小測試,你把那傢伙弄出來。」

  「明白!」維羅妮卡二話不說接下了命令,昂首闊步走了過去。

  此時芙蘭達正準備開口警告菲兒,維羅妮卡來到了她身邊,低聲來了句:「監區長,請讓我來吧。」

  芙蘭達詫異地看看她,又和不遠處的艾登對視了一眼,立刻明白了狀況,點頭示意:「行,你試試吧。」

  維羅妮卡說完站到了牢房門口,這時菲兒還裹著被子蜷縮在床上,沒有注意到她。

  「犯人3307,你說你身體不舒服是嗎?」維羅妮卡向菲兒搭話。

  「咦?」菲兒聽到熟悉的聲音,躺床上扭頭看過來,「老姐你怎麼又回來了?又犯事被抓了?」

  「別亂講話,睜大狗眼看清楚。」維羅妮卡面無表情地說道。

  菲兒這才注意到維羅妮卡身上的獄警制服。

  「不是吧,你居然來這裡工作了!?」她突然眉開眼笑起來,「真是太好了!那你可要記得以前我們的情分多關照關照我呀。」

  「少來這套,趕緊給我出工。」維羅妮卡沒給她套近乎的機會。

  菲兒立刻撒潑打滾起來:「哎呀,人家身體不舒服嘛!你就——」

  「這樣啊,那好吧,那你今天就不要出工了。」維羅妮卡沒等她說完就應了下來,「我現在就把你扛到去醫生那裡。不過先說好,如果醫生也說你真的病了,那大家相安無事。但如果醫生說你一點事情都沒有的話,我當場就把你的頭髮一根根拔光。」

  「啊哈哈,姐們兒你這玩笑開的……」菲兒乾笑。

  「我可沒在跟你開玩笑。」維羅妮卡冷著臉,抬起一隻手摁了摁指節,「還是說,先給你拔幾根你才會相信?」

  「我突然感覺好點了,還是去工作吧!」菲兒一翻身從床上彈起,光速疊好被子出牢房整隊。

  維羅妮卡轉過身,看到芙蘭達一臉讚賞地朝她點頭:「可以啊新人,前途可期!」

  維羅妮卡也跟著笑笑,在牢房裡住的那些日子,她也算是近距離地觀察過獄警是怎麼對付這些死纏爛打的犯人的,多少學習到了一點技巧。

  「做得不錯。」艾登也走過來誇獎了她一句,「在監獄裡,喜歡用裝病這種手段的犯人很多,哪怕是對待裝病的慣犯,也要抱持一定程度的慎重——畢竟萬一哪天犯人是真的發了急病,救治不及的話,會變得很麻煩。當然,也不能對犯人太寬容,不然犯人會得寸進尺。」

  維羅妮卡點點頭,目送芙蘭達指揮獄警將犯人送往不同的工區。

  她再次掃視周圍的牢房,意外地發現依然有零星的犯人待在牢房裡,但獄警們卻對她們視而不見。

  「長官,請問那些待在牢房裡的全都是死刑犯嗎?」她向艾登詢問。

  「不,並不是只有死刑犯和病人不用出工。有些沒有勞動能力的犯人,也是不用出工的。」艾登給她講解,指了指遠處的三號房,「比如那邊那個,三號房單間關著的『瘋子海洛』,她精神狀態不正常,無法勝任普通的勞作,一般情況都是讓她待在自己牢房的。」

  維羅妮卡順著望去,看到三號房的牢門前站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正一邊念叨著什麼一邊反覆用頭撞欄杆,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時哭時笑,看著讓人驚悚莫名。

  「看起來真讓人毛骨悚然啊……」維羅妮卡評價。

  「嗯,這瘋子是一個邪教的祭司,據說是和自己信奉的神有了精神上的接觸,聽了那個神的聲音就失去了理智。」艾登背著手,點點頭,「雖然不能出工,照顧起來又麻煩。但這傢伙其實還挺有用的。有犯人抬槓,只要威脅她把她和海洛調到同一個房間,基本上都會老實下來。」

  「嗯,這個我有見識過。」維羅妮卡回想起過去艾登威脅盜賊凱瑟琳和海盜安娜的場面。

  「除此之外,你還要注意,這傢伙有反彈物理傷害的特殊能力。如果她鬧事,千萬不要對她實行暴力壓制,只要用束縛手段把她控制住就行了。」艾登補充道,「基本上核心區的犯人都是身懷絕技或者有比較詭異的特性,待會兒我會列一個清單給你。」

  「哎呀,小妹妹,還記得我嗎?」這時對面的十二號房的女巫戴莉也湊到了門前,跟維羅妮卡打招呼。

  維羅妮卡有些懵懂地點了點頭,她有印象,自己過去在牢裡發狂的時候,是這個女巫用法術制服了她。

  「犯人3110,戴莉,是擅長召喚惡魔的女巫,紅色警戒級罪犯,要多加小心。」艾登給她做了介紹。

  「真過分,說得我好像是什麼危險的魔獸一樣。」戴莉朝艾登抗議。

  「她也不用去工作嗎?」維羅妮卡小聲地問道。

  「她是我特殊選拔出來協助我管理核心區其他犯人的模範犯人之一,我平時會給她安排其他的工作。」艾登給她解釋。

  「選拔犯人來管理犯人?」維羅妮卡睜大了眼睛。

  「嗯,這是最有效率的辦法了。」艾登點點頭。

  「我是典獄長的忠犬哦。」戴莉笑著朝維羅妮卡揮手,一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模樣,「之前幫小妹妹你翻案,我也是出了好大一份力的,快謝謝我啊。」

  「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硬要說的話,艾凡莎出力比你更多吧。」艾登說著用拇指朝十一號房比了比。

  維羅妮卡下意識地順著艾登比劃的方向朝十一號房看去,看到正抱腿蜷縮在床邊,靠著牆休息的少女。

  「這麼小的孩子也被關在監獄裡!?」她瞪大了眼睛。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58 PM

第三十四章 穢血死神

  聽到維羅妮卡的驚呼,艾登只是淡定地掃了她一眼:「她一直住在你隔壁,你現在才發現?」

  維羅妮卡一臉震驚地打量著縮在牢房裡的艾凡莎,之前她以死刑犯的身份待在牢裡的時候,從來沒有關注過其他犯人。

  那個時候的她根本不想和這些罪犯有太多交集,所以她也一直沒注意到隔壁竟然住著年紀這麼小的女孩——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穿著最小號的囚服,臉上和手上纏著繃帶。

  艾凡莎也感覺到了她的視線,扭頭看過來,表情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有事?」

  「沒……」維羅妮卡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艾凡莎機械地把臉轉了回去,繼續望著床對面的牆。

  維羅妮卡本能感覺到這個女孩身上散發著一股十分異樣的氣場,從女孩的語氣神態裡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人情味,帶著一種彷彿抹除了所有感情一般的極致冷靜,就像一台機器。

  「她的情況比較特別,她沒到可以工作的年齡,同時也是幫我做事的犯人之一,所以她不用出工,只需要定時接受矯正教育,每天八點半會有人接她去上課的。」艾登給維羅妮卡解釋。

  這個世界的監獄法沒有那麼細緻,並沒有專門面向少年犯的管教機構。要如何管理像艾凡莎這樣的少年犯,對大多數監獄的管理者來說都是一個難題。

  但對艾登來說,這倒並不是什麼特別棘手的事情,畢竟他還有前世的經驗可以參考。

  「她也在幫你做事?這麼小的孩子能做什麼?」維羅妮卡吃了一驚。

  「你可別這麼說,這孩子可是我的金牌打手。」艾登微笑。

  維羅妮卡一怔:「打手!?她……」

  「她可是紅色警戒級的重犯。」艾登點了點頭,「兩年前被異端審判局逮捕的『穢血死神』你聽說過嗎?」

  「當然,那不是S級通緝犯嗎?」

  「就是她。」艾登輕描淡寫地說道。

  維羅妮卡一臉懵逼地看向艾登,數秒鐘後,艾登對著她點了點頭:「是真的。」

  這一次,維羅妮卡的表情因為震驚而徹底凝固了。

  當騎警的時候,維羅妮卡聽說過「穢血死神」的名號。

  「穢血死神」,據說是地下世界公認的殺手之王,他開始活躍大約是在四年前,只活動了不到兩年的時間,但死在他手上的人卻有三位數之多,無一例外,全是權貴、富豪或者其他頂級罪犯。他單槍匹馬完成了許多頗具傳奇性的暗殺,被下達了懸賞高到誇張的通緝令。

  大概兩年前,異端審判局宣佈他們的精銳部隊抓住了「穢血死神」,但關於「穢血死神」的一切檔案卻被他們封存了起來,至今大多數人都還以為「穢血死神」已經被秘密處決了,還有一部分民眾認為這位殺手之王只是一個編造出來的都市傳說。

  維羅妮卡是怎麼也想不到,傳說中的殺手之王居然就在自己調過來工作的這座監獄裡,而且……還是這麼小的一個孩子。

  「之前給你翻案的時候,她也幫了不少忙,詳情我就不便透露了,你要感謝她的話,可以給她買點吃的,但不要讓其他犯人看到。」艾登在維羅妮卡耳邊小聲說了兩句,「好了,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吧。」

  離開核心區後,艾登帶著維羅妮卡來到了犯人參加勞役的工區。

  「這裡就是犯人出工的地方了,我們監獄的工區有三塊,一塊是紡織車間,另一塊是培育花卉的園林,還有一塊是組裝兒童玩具的,我們主要給白銀城的一部分花店和服裝工坊供貨……」

  「監獄,還有經營產業的?」維羅妮卡有點意外,她還是第一次知道這種事情。

  「是的,每座監獄都有不同的產業,荊棘鐵獄那邊是採石場和木工坊。一座監獄幾百到上千號犯人,全都是勞動力,沒理由讓他們閒著,他們進監獄又不是來度假的。讓他們工作,不僅可以補貼一點監獄的運營費用,還可以讓一些游手好閒的犯人學習一門手藝,積攢點工作經驗。除了工區的工作,監獄的清潔還有各種各樣的雜活,也是交給犯人負責的。」

  維羅妮卡點了點頭,開始觀察紡織車間裡的狀況,一個小車間大約五十來個工位,犯人們坐在縫紉機前處理布料,動作整齊劃一,而監視她們工作的只有兩名獄警。

  「工作日犯人七點整隊出工,差不多七點半開始工作,四點半結束,加班是常有的事情,工作結束後的安排和你以前經歷過的就差不多了,定時吃飯,放風,洗澡,剩下的時間可以待在房間裡,也可以申請去閱覽室,晚上八點半清點人數,九點熄燈睡覺——大概就是這樣。」

  艾登一口氣給維羅妮卡講解了犯人在工作日的安排。

  「我清楚了。」維羅妮卡回答得很快,她畢竟自己在監獄裡待過,除了出工的細節,其他日程安排她親身體驗過。

  「紡織工區基本上都是一個車間配兩個監視崗,有什麼情況一人處理一人留守,每隔一小時按流水線逐批組織犯人去一趟廁所,中午有一小時吃飯和放風休息。」艾登解說完轉過身揮揮手,「我再帶去其他工區轉一轉,跟你說一下各個崗位上要注意的事情。」

  他們離開紡織工區,進入監獄主樓,準備前往其他工區。

  在走廊里正走著,對面出現了一個戴著手銬和腳鐐的老年犯人,在兩名獄警的押送下迎面走來。

  「哎呀,典獄長,真巧啊。」老人一臉和藹地朝艾登笑道。

  「犯人1081,哦對了,你是今天『出去』啊。」艾登想起了什麼點點頭,然後朝老人脫了脫帽子,「路上走好啊。」

  「好的,好的。」老人點點頭,然後朝維羅妮卡看了兩眼,「小姑娘很面生呢。」

  「新來的。」艾登隨口回答。

  「挺好的,挺好的,長得還挺俊俏。」老人眼睛笑得迷成一條縫,「小姑娘要好好做事啊。」

  「嗯……謝謝。」維羅妮卡愣愣地點頭。

  「行了,時間差不多,你也該出去了。」艾登朝走廊另一頭指了指。

  「是呀,永別了,典獄長。」老人朝艾登低了一下頭,在獄警的陪同下往那邊緩步走過去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1:59 PM

第三十五章 監獄裡的美食家

  老人漸行漸遠,維羅妮卡小聲地向艾登搭話:「這個犯人,是要出獄了麼?看起來還挺和善的,是犯了什麼罪?」

  艾登扭頭斜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開口:「她不是要出獄,她是死刑犯,今天是她處刑的日子,她這是要去行刑場。」

  維羅妮卡一下子懵在了原地。

  剛剛老人說出「永別」的時候她並沒有多想,畢竟一個犯人離開監獄,不管是她本人還是監管過她的獄警都不會希望她再進來,哪怕是說永別在這裡也可以算是一個合適的告別詞。

  「這老太太以前住在城南郊區,把自己的房子租給別人,然後博取租客的信任下毒毒死對方,再吞掉對方的財物——她用這種手法殺掉了六個人,完全可以說是死有餘辜,沒什麼值得同情的。」艾登平靜地解釋,「和你不一樣,她被抓證據確鑿,而且自己也當場認罪了。」

  維羅妮卡還是沒緩過來:「可是,她看起來,完全不像是……」

  「不像是那種人對嗎?」艾登很自然地接了下去,「是啊,看起來都不像是會做出那種事情的犯人,在這裡其實到處都是。人心是看不透的。所以啊,要記住,在這裡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要隨便相信犯人,像你那樣被誣陷進來的在這裡是珍稀物種。」

  維羅妮卡沉默了下去,這件事對她來說還是相當震撼的。

  艾登接著帶她去參觀了其他犯人工作的工場,又給她介紹了監獄裡的一些設施,很快就到了中午的飯點,艾登領她去往員工食堂。

  「工作的時候,只能在食堂吃飯嗎?」維羅妮卡小心翼翼地問。

  「是的,獄警在工作時間,原則上是不能離開監獄的……」艾登想了想,補上一句,「除了我。」

  「這,合規矩嗎?」維羅妮卡狐疑地看著艾登。

  「規定是說在工作時間離崗必須向上級打報告,但我在這裡沒有上級,我自己給自己打報告。」艾登笑笑。

  「必須要在食堂吃啊。」維羅妮卡嘆了口氣。

  「你看起來很失望啊。」艾登饒有興致地看看她。

  「以前當騎警的時候,可以趁執勤的時候在外面吃的……」維羅妮卡見上司已經看出來,就也不掩飾了,「不管是在警校還是警隊,食堂的飯菜都很糟糕。」

  「那這點你不用擔心,我們的食堂還是相當不錯的。」艾登相當自信地說道。

  五分鐘後,艾登和維羅妮卡端著各自的餐食,相對著坐下。

  「感覺有好多沒見過的菜啊。」維羅妮卡一臉新奇地打量自己餐盤裡的東西,「這一堆澆著紅色醬汁的是什麼?」

  「那個叫糖醋裡脊,是把裡脊肉切塊醃過以後,裹上面粉、雞蛋和麵包屑,扔熱油裡炸過,再用果醋、番茄泥和糖調成的醬汁翻炒。」艾登給她講解。

  維羅妮卡小心翼翼地叉了一塊肉,送進自己嘴裡。

  「好吃!」她摀住嘴驚嘆,這是她從來沒有嘗過的調理方法,「那這個又叫什麼?」

  「宮保雞丁。」

  「什麼?」維羅妮卡沒聽懂這個菜名。

  「反正就是花生和雞肉丁再放上一堆香料炒起來的菜,你吃吃看吧。」

  維羅妮卡換用勺子舀了一勺菜送進嘴裡,隨即驚嘆不已:「這裡的廚師是怎麼想出這麼厲害的菜式的?」

  「是我教給他們的。」

  「長官你以前做過大廚?」維羅妮卡睜大眼睛問。

  「不,我只是知道菜譜。」

  「那您又是從哪裡學來的?」

  「秘密。」艾登微笑。

  他前世的世界,人類的飲食文化早已經歷過全球化的交流和市場檢驗,他雖然不是專業的廚師,但許多膾炙人口耳熟能詳的菜譜,他還是能從記憶中整理出來一些的。

  作為一個合格的穿越者,在來到異世界後,當然要大力推行自己世界的飲食文化——畢竟要在這個世界開展一段新的人生,總得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

  這個世界的發展水平倒不算落後,但對比之下,平民階級的美食文化確實顯得貧瘠了些。街道上的餐館倒還過得去,既有家常菜也有稱得上頂流的美食。但到了食堂的大鍋飯,就會變得慘不忍睹,除了填飽肚子幾乎一無是處。

  艾登成為典獄長之後,連帶著讓監獄的食堂也經歷了一次變革,他根據這個世界能用上的食材和調料,整理出了一些菜譜教給這裡的廚師,雖然這麼做,最多也只是讓這裡的餐食提升到他前世世界普通單位食堂的水準,但也算是有很大的進步了,而且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這些菜在口味上還有新奇程度的加成。

  要知道,當艾登第一次在這個世界的單位食堂吃飯的時候,看著餐盤裡的乾麵包、幾片燻肉和一坨豆泥的時候,內心是充滿拒絕的。

  監獄食堂的進步也帶動了犯人的飲食水平,雖然配食標準肯定還是不及獄警,但比起過去那種一個餐盤上配一塊麵包和兩三坨顏色詭異、原料不明的糊狀物質的時候,已經算是好很多了。

  作為附加作用,犯人的紀律也得到了一定的提升——以前因為犯人對伙食感到不滿為契機引發的騷動時有發生,犯人拿著餐盤餐具在食堂打架,但在艾登上任之後這種事情就完全杜絕了。

  「話說,長官你手裡這是什麼?」維羅妮卡突然又問。

  「你說這個嗎?」艾登晃了晃一下手裡的兩根細木棍,「我習慣用的餐具,這個叫筷子,有問題嗎?」

  「這種東西,真的用得起來嗎?」維羅妮卡好奇地打量。

  「當然用得起來。」艾登說著就靈活地夾了一下自己碗裡的食物演示給維羅妮卡看。

  「真神奇。」維羅妮卡左右看看,「我看到好多獄警都在用和您一樣的餐具,是跟您學的嗎?」

  「是啊,只要你哪天跟我們一起吃頓火鍋,你也會想學一下的。」

  「火鍋?那是什麼?」

  「哪天有機會集體聚餐的時候會讓你見識的,你會喜歡的。」

  維羅妮卡聽了點點頭,在心裡慶幸調到這裡來真是太好了。

  她再看看艾登碗裡的東西,好奇地眨眨眼睛:「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把麵條放在湯裡的吃法,這裡頭是什麼配料?」

  「醃製的酸菜,還有豬內臟。」

  「這是什麼內臟,我從來沒見過。」維羅妮卡指了指一塊圓環狀的內臟肉片。

  「你要不先嘗一下吧。」艾登露出神秘的微笑,用還沒用過的筷子夾了一塊給維羅妮卡。

  維羅妮卡好奇地把這東西送進嘴裡,嚼了兩下,隨即瞪大眼睛:「我從沒吃過這種口感,這到底是什麼部位?」

  「以後再告訴你吧,想吃的話你可以去那個窗口點。」

  「那這個叫什麼?」

  「豬臟粉。」艾登意味深長地笑道。

  以他的經驗,還是先不要跟對方講她剛剛吃的是豬大腸比較好。要知道他說服食堂的廚師去願意處理這種食材,可是花了老大的勁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2:00 PM

第三十六章 彫蟲小技

  午後,放風時間。

  艾登帶著維羅妮卡來到了戶外,隔著鐵欄杆觀察在操場放風的犯人。

  犯人們三三兩兩地在操場裡走動,或者慵懶地蹲坐在一旁閒聊。

  「犯人每天飯後大約有半小時放風時間,休息日的時候會長一些。放風時間一個操場底下配備兩名獄警,然後瞭望台上各配備一名,瞭望台上的監視崗配置獵槍。然後這個時間段防暴隊會在附近巡邏,隨叫隨到。」艾登給維羅妮卡講解起了管理犯人放風時的崗位。

  「這裡的操場怎麼感覺好像被什麼東西罩住了一樣。」維羅妮卡抬起頭,隱約看出有一層半球形的屏障將整個操場包裹起來。

  「這是壓制魔力的煉金結界,和核心區的結界是一樣的。這個小操場是專門給核心區的犯人使用的,她們和普通監區的犯人是儘量隔開管理。核心區的犯人對其他監區的犯人比較危險,而且有些犯人對普通犯人還有比較強的號召力,把她們混在一起容易出事。」艾登悉心地講解,「犯人的警戒等級一共四級,用標牌和囚服的顏色區分,從白色到紅色。是根據犯人自身的危險程度和配合程度評定的,核心區的犯人基本上不是黃色就是紅色。」

  這時有一名女囚看到了站在欄杆外的艾登,突然一臉壞笑地湊過來。

  維羅妮卡眼尖地注意到她,立刻警惕起來。

  但接下來,這名女囚卻做了一個完全出乎她意料的舉動——這女囚面朝艾登,突然迅雷不及掩耳地掀起了自己身上的囚衣,然後轉瞬間放下。

  然後女囚一臉囂張地朝艾登吐了吐舌頭:「嘿,牢頭大人,賞你的福利!硬起來了沒有?只可惜看得見,摸不著!哈哈哈哈哈!」

  離她比較近的幾名女犯也跟著哄笑了幾聲。

  維羅妮卡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的上司,不知道他會如何處理。

  這種調戲行為是明顯的挑釁,卻又有點讓人不知該如何發力。

  只見艾登擺出一臉困惑的神情,眯起眼睛對著那名女囚望了兩眼,突然開口厲聲道:「怎麼回事啊!?這監獄怎麼有男性犯人混進來了?」

  話音剛落,挑釁他的那名女犯表情立馬凝固,其他名犯人都懵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陣哄笑。

  接著艾登又像是終於看清了對方似地,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同時擺擺手:「哦,原來是你啊,犯人3319,那沒事了。」

  周邊的犯人笑得更歡了,只有犯人3319的臉被氣成了豬肝色。

  「幹你娘啊!你瞎了嗎?老娘有胸的,你他媽睜大狗眼看清楚。」她一邊破口大罵一邊作勢要再把衣服掀起來。

  這時注意到這邊狀況的獄警吹響了警哨。

  「犯人3319!你當獄警是死的?在這裡鬧事,想吃槍子嗎!?」獄警大聲發出警告,與此同時,瞭望台上的獄警配合地用獵槍瞄準了這邊。

  氣氛一下子直降冰點,犯人3319的動作也停住了——她只是想挑釁艾登過過嘴癮,順便在犯人中樹立一下威望,當然不會希望拿命來賭獄警的底限。

  「不要扎堆聚在一起,幹嘛呢?這麼喜歡扎堆讓你們擠一間禁閉室怎麼樣?啊?」

  獄警接著威脅在那邊駐足的其他犯人,很快,犯人們便識相地散開了,犯人3319也憤憤不平地走遠,嘴裡低聲咒罵著典獄長和獄警。

  「哼,彫蟲小技,自取其辱。」艾登不屑地笑笑。

  「這種犯人很多嗎?」維羅妮卡不禁聯想起了每次艾登到核心區巡查時,核心區那副雞飛狗跳的樣子。

  「普通監區很少見,但核心區裡是有不少的,新犯人往往對執法者有比較強烈的對立情緒,會想盡辦法羞辱挑釁獄警。」

  「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理?」維羅妮卡向上司取經。

  「分情況,大部分嚴格按規章制度處理一下就行,夠不上違反規定的,就無視她,她發現自討沒趣了自然會收斂。當然,也有個別犯人你越是警告,越是懲罰,她更來勁的,就需要踩一踩她的面子,挫挫她的銳氣。用一些不違規的手法羞辱羞辱她,讓她在其他犯人面前跌份兒,這樣她們就會明白和獄警作對只是自取其辱。這種犯人很多對受罰無所謂,反而覺得這樣能在犯人中樹立硬茬的人設。他們往往更看重面子,踩他們面子比罰他們更有效。」

  「感覺……好難啊。」

  「這些是靠經驗總結出來的小技巧,你一開始沒必要記這麼多,只要嚴格按規定管事就足夠了。沒必要把每一個犯人都馴服,只需要維持住監獄的秩序就足夠了。而且,也不是所有新犯人都是那副德性。」艾登望著操場說道。

  這時,一名高挑的女囚沿著跑道走近,一臉微笑地對著艾登點了點頭:「午安,典獄長!」

  艾登也點了點頭,看著她走過去,然後對維羅妮卡說道:「這是昨天剛進來的犯人,偶爾也有這種進來就比較聽話的犯人。不過,也不能放鬆警惕,核心區的犯人都很危險。」

  維羅妮卡點點頭,繼續掃視操場,忽然注意到了坐在操場角落裡的艾凡莎。

  她看到艾凡莎地蹲坐在陰影處,低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地面。

  「那孩子,一個人在做什麼呢?」維羅妮卡順口問道。

  「她在觀察螞蟻,那是她的興趣。」艾登隨口答道。

  「她都是一個人?」

  「嗯,是啊。其他犯人和她有代溝,更何況……」艾登說著頓了頓,「她可是那個『穢血死神』,別忘了她的名號是怎麼來的,她身上流出的一滴血能輕鬆毒死一個成年人,而且沒有解藥,雖然現在她已經經過了一些血液的淨化治療,但還是很危險。你要我說實話,我靠近她的時候我也會有點害怕。不過你的話應該不用太擔心,狼人的毒抗性要比普通人更強。」

  「老實說,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維羅妮卡呆愣愣地說道。

  「是真的,異端審判局就算是找人頂包,也不可能找這麼離譜的。她確實就是如假包換的『穢血死神』。」艾登幽幽地說道,「她是從出生開始就被殺手組織鍛鍊,被人一手打造的殺人利器。」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2:00 PM

第三十七章 蟻后

  傍晚時分,典獄長辦公室。

  「……反正大致上就是這樣,你去防暴隊的話,工場的工作監視崗位應該不會調給你,平時大概也就只有放風和出工的時候會麻煩你一下。」艾登坐在辦公室裡,遞了兩份文件給維羅妮卡,「這一份,是我新出台的監獄內部管理細則,然後這一份,是犯人的待遇等級表,也是我制定的,你回去多看一下。」

  「明白。」維羅妮卡一本正經地敬禮,然後接過了文件。

  「對了,你可以調夜班嗎?」艾登認真地問道。

  「可以,倒不如說,我上夜班還比較習慣。」維羅妮卡笑道。

  狼人有部分夜行性動物的生理特徵,夜視能力極佳但卻比普通人更不耐受強光,晚上比白天更精神,喜歡月光,不喜歡太強烈的陽光。在騎警隊的時候,她就經常值夜班。

  「那太好了!」艾登高興地拍了拍手,「其實夜班的工作比白班清閒很多,但人手還是比較緊缺,很多獄警不肯值夜班啊,尤其是那些有家室的。」

  他拿起執勤表看了看:「那,從大後天開始,你就到下午五點來值班,可以吧?」

  「沒問題。」

  「那今天你是早上報到的,現在可以到點打卡了,今天辛苦你了。」

  「是我辛苦您了才對。」維羅妮卡笑笑。

  艾登點點頭,看著維羅妮卡,卻發現對方沒有退出辦公室的意思。

  「怎麼了?還有什麼問題?」艾登主動開口詢問。

  「是……」維羅妮卡遲疑地說道,「其實我對那個犯人3201,穢血死神,有一點在意。」

  「哦,難怪下午總覺得你有點心不在焉的。好吧,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艾登坐正了身子。

  「那孩子究竟是什麼情況?她到底有多少歲?」維羅妮卡認真地盯著艾登的眼睛提問。

  「不知道……別那樣看我,這一點是真的沒人知道。連她自己也報不出自己的年齡,但根據她被捕當時的審訊和檢查結果推斷,她那個時候恐怕還不超過十二週歲。」

  「也就是說,她現在真的連十四歲都還沒到!?」維羅妮卡瞪大眼睛。

  原先她還有懷疑艾凡莎的年齡可能比外表看上去的要大上幾歲,畢竟活躍地下世界的殺手之王是一個不過十歲出頭的孩童,這太難以置信了。

  「對,所以她才沒法被判死刑。不然以穢血死神的殺人記錄,不知道能判多少次死刑了。」

  「她到底是怎麼會變成這樣的?」維羅妮卡皺起眉頭,「我記得您之前是說……她是出生開始就被殺手組織培養起來的,光靠訓練能達到那種水平?」

  她聽說過「穢血死神」的威名,傳說穢血死神能肆意改變體型外貌,擁有大師級的空手格鬥術和能輕鬆擰斷成年人脖子的怪力,精通包括火器、刃器、長鞭繩索、棍棒、暗器、爆炸物在內的近乎所有能致人死地的兵器。

  更恐怖的是據說他身上的血帶著見血封喉的劇毒,只需要在武器上塗上一滴,一記淺淺的割傷就能讓目標斃命。

  維羅妮卡想像不出什麼樣的訓練能讓一個小孩在數年之內達到那種程度。

  「是的,她是被殺手組織培養起來的工具人。但她經歷過的並不只是訓練,還有很多極其不人道的實驗。」艾登面無表情地說道。

  「怎樣的實驗?」

  「這個恕我不能告訴你細節,異端審判局確實有掌握一部分情報,但全部都是機密。反正基本上都是服食和注射煉金魔藥,還有簽訂惡魔契約,她的怪力,變形能力,血液帶毒的特性,都是這麼來的。但代價也很大。」

  「代價……」維羅妮卡一怔。

  艾登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她味覺受損,痛覺則是完全沒有,對一些特定事物存在記憶障礙,而且壽命也……醫生檢查的結果,就算她持續接受血液淨化治療,她餘下的壽命也不會超過二十年,除非以後醫藥學有新的突破。」

  維羅妮卡聞言倒抽了一口涼氣:「到底是什麼組織這麼殘忍?」

  與此同時,監獄小操場,吃過晚飯的核心區犯人分批被放到操場來,呼吸新鮮空氣,等待洗澡。

  艾凡莎也在其中,和往常一樣,她再一次回到了午後待過的那塊地方,蹲下去開始尋找螞蟻的痕跡——她最近發現這附近似乎有個螞蟻窩。

  她很快就找到了排成一列的螞蟻,除此之外還有意外收穫——在螞蟻隊列的盡頭,有一隻不知為何翅膀破損的蝴蝶,身上被密密麻麻的蟻群覆蓋。

  蝴蝶看上去還活著,但已經命不久矣了,它已無力對蟻群的撕咬做出掙扎和反抗,只有破損翅膀偶爾緩慢地張郃。

  正當艾凡莎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有人從背後向她搭話:「你是在觀察螞蟻麼?」

  艾凡莎回過頭,看到一個高挑的女犯人正彎著腰,笑眯眯地看著她——是生面孔,似乎是剛進來不久的女犯人。

  「嗯……」艾凡莎應了一聲便把臉轉了回去。

  這犯人的主動搭話讓她有一點點詫異——這座監獄裡會一個人這樣和她搭話的犯人幾乎沒有。

  只不過,她也沒有關心其他人的心思。

  但女犯人並沒有因為她的冷淡而退縮,繼續和她閒扯:「螞蟻雖然很小,卻是蟲子中頂尖的殺手,幾乎所有蟲類被一群螞蟻爬到身上都只有死路一條。」

  艾凡莎沒有理她,但女犯人自顧自地說下去:「聽說一個蟻窩的螞蟻都是同一隻蟻后生的孩子,但對蟻后來說,這些孩子只是她的工具。」

  女犯人停頓了一下,用懷念的語氣說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這個啊,凡妮。」

  凡妮……

  聽到這個名字,艾凡莎像觸電一般猛地回過頭去,直勾勾地盯著女犯人看。

  在她的記憶中,會叫她這個小名的,只有一個人。

  女犯人臉上帶著慈愛的笑容,眯著眼睛對艾凡莎說道:「兩年沒見,你長大了一些呢。」

  像是記憶中斷線的部分被強行重新連上,艾凡莎感覺腦海深處有什麼印象逐漸浮現上來,和眼前這女人一開始看似陌生的臉和聲音重合了起來。

  她突然想起來了!

  「媽媽?」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2:02 PM

第三十八章 美琉姬奴的兒女

  「美琉姬奴的兒女?」維羅妮卡臉色有些詫異。

  「是的,S級通緝犯美琉姬奴,異端審判局檔案代號『蟻后』。美琉姬奴是她在黑道活動的名號,這個名號已經活躍了將近二十年。表面上,她是給殺手派活的中介人。但實際上,她手底下的殺手全部都是她從小開始一手培養的,她以這些殺手的母親自居,這些殺手,通稱『美琉姬奴的兒女』。『穢血死神』艾凡莎,便是其中一員。」

  艾登搜尋著自己腦子裡繼承下來的,異端審判局裡和艾凡莎有關的資料,將其轉述出來。

  「這個美琉姬奴,她是收養孤兒培養成殺手?」維羅妮卡追問。

  「孩子的來源還並不清楚,或許是她通過某種渠道收養,也可能是她拐賣來的,也有小道消息稱,有一部分孩子是她親生的。總之她將這些孩子從小洗腦,用人體實驗強化他們,手把手灌輸他們殺人技巧,拿他們作為自己在地下世界安身立命的棋子。」艾登回答。

  「其他孩子,都和犯人3201一樣?」

  「不,美琉姬奴培養過很多殺手,但只有艾凡莎是她的最高傑作。其他已經落網的『美琉姬奴的兒女』雖然都還算比較優秀的殺手,但都遠沒有艾凡莎那麼出色。按照煉金術師和醫生的推測,艾凡莎經歷的人體實驗,總體成活率不會超過百分之五,想來應該是需要相當多的投入才能達到。而且按常理推測的話,如果還有第二個『穢血死神』,那在艾凡莎被捕之後也早該在地下世界揚名立萬了。」

  「這樣的人,居然還沒被捕嗎?」維羅妮卡強忍著火氣說道。

  「沒有,很可惜,她還活得好好的,異端審判局完全收集不到她本人的詳細情報,只能通過線人去收集側面的消息。」艾登嘆了口氣。

  「怎麼會一點情報都沒有?她如果是以那些孩子的母親自居,親自培養的他們,那些孩子應該很瞭解她才對。」維羅妮卡想了想,「難道是犯人3201自己不肯說不出來?」

  艾登搖搖頭:「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不能說。」

  「什麼意思?」維羅妮卡沒聽明白。

  「異端審判局有一種利用惡魔契約的保密手段,掌握機密的人主動簽訂這種契約後,一旦試圖向沒有授權的人透露機密,就會立刻受到傷害。如果是想用嘴說的話,舌頭就會當場裂開。想用筆寫的話,指骨就會斷裂,最嚴重的情況,可能會導致簽訂人心臟破裂。美琉姬奴就掌握著類似的方法,而且手段更加高明。」

  「怎樣的手段?」

  「她的黑魔法,能封鎖殺手的記憶。一旦殺手試圖供述和她有關的情報,殺手腦中關於她的印象就會被遺忘——不是完全被消除,只是被暫時忘記。你有沒有把什麼東西隨手放在一旁,然後後一秒就死活想不起來的經歷?」

  「這當然有啊。」維羅妮卡毫不猶豫地承認。

  絕大多數人肯定都有過類似的經歷。明明只是剛剛發生的事情,轉眼間卻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印象,死活想不起來。

  「就和那個感覺類似,那種黑魔法能抹除施法者在其他人腦中的印象,只要對方試圖說出和施術者有關的情報就會生效。然後一旦生效,中了法術的人就會產生特定的記憶障礙,有關施術者的情報,他會覺得有模糊的印象,但就是想不起來。哪怕施術者重新站在他面前,他也沒法指認,除非施術者主動解開法術。」艾登解釋道。

  「這樣的話,那孩子豈不是……完全就是個受害者嗎?」維羅妮卡垂下眼睛。

  艾凡莎的身世,比她想像得還要淒慘。

  「受害者……嗯,確實可以這麼說。」艾登也認同了這個說法。

  從出生開始就被當成殺手組織的工具人培養,被迫接受人體實驗,身體被弄得千瘡百孔,連感情和人格都被抹除,雙手沾滿血腥,成為地下世界的殺手之王然後被關進監獄。雖然還留存著一條命,但她的人生已經完全被毀了。

  「那孩子的刑期,到底是怎麼判的?」維羅妮卡小心翼翼地問道。

  「裁決所給她的判決,是不定期刑。」艾登緩緩說道。

  「不定期刑?」

  「就是由裁決所裁定一個刑罰區間,然後根據監獄這邊的定期觀察和報告,在區間內適時地調整罪犯的刑期。」艾登給她講解,「裁決所給她的區間是八年起步,但沒有上限。」

  「這意思是說,八年之後,她如果表現良好,就有機會出獄了?」

  艾登沉默了許久,才重新開口:「字面上,確實是這個意思,但那只是對普通犯人來說的。事實上,這只是裁決所的一個文字遊戲。裁決所的真正用意,其實是判她終生監禁。」

  「什麼!?」維羅妮卡瞪大了眼睛。

  「她判刑的時候年紀太小,裁決所無法直接判她重刑,所以才選擇這麼判。事實上,就算過了八年,她八年一直表現得像一個模範犯人,沒有一絲一毫的錯誤,我打報告上去提議釋放她,也肯定會被駁回。」艾登看著維羅妮卡的眼睛說道,「她是幾乎是不可能從這座監獄釋放的。」

  「為什麼還要這樣啊?她自己明明也是受害者……」

  「可她的危險性卻是客觀存在的,她是個身懷絕技的殺手,而且有一顆習慣於殺人的心,殺人對她來說像呼吸一樣自然。給她一柄鉛筆刀,她至少可以殺掉核心區半數的犯人。而且她才不到十四歲,還能繼續成長,危險性還會提升。」艾登攤開手,「這樣的人,裁決所怎麼會願意輕易放她出去?她被收容在監獄,主要不是因為她有罪,而是因為她太危險了。」

  維羅妮卡一時語塞。

  「我聽你以前說自己是孤兒,因為狼人血脈,從小到大被人區別對待。」艾登抱起手來,「你是聯想到自己的經歷,所以同情她麼?」

  維羅妮卡沒有回話,只是低了一下頭。艾登確實說中了,中午看到艾凡莎一個人縮在角落裡的時候,她想起了在孤兒院被孤立只能一個人玩耍的自己。

  「那孩子和你是不一樣的,你雖然出身有點慘,但姑且還是有機會的。」艾登緩緩說道,「但那孩子,生來就沒有那種機會。」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2:05 PM

第三十九章 你是真的行

  第二天,維羅妮卡照常來到薔薇鐵獄上班。

  打完卡後,她徑直走進更衣室,將私人物品放進櫃子裡,然後脫下衣服準備換上制服。

  正在隔壁櫃子前頭換衣服的年輕女獄警瞟了一眼她,突然睜大了眼睛:「呦!沃爾菲小姐?你的櫃子居然在我旁邊。」

  「啊,是、是啊。」突然間的搭話讓維羅妮卡稍微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她看看身邊的同事,覺得有那麼點眼熟,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來。

  她昨天才第一天來監獄上班,一直跟在艾登後頭跑,中間倒也見過幾個核心區的獄警,她不確定是不是在什麼地方和這個人打過照面。

  看對方這勢頭肯定是認識她的,如果對方有向她自我介紹過她卻想不起來,那就太尷尬了。

  所幸女獄警及時看出了她的窘迫,對著她笑笑:「你肯定不記得我了吧,我叫伊莎貝拉,做核心區的監視崗,犯人放風和洗澡是我帶的。你在浴室裡和人打架那天,還是我叫人把你押住的。」

  「哦哦,前輩你好。」維羅妮卡客氣地和對方握手。

  「別別,叫我名字就好!我其實入職也才三個月。你跟我不一樣,以你的警銜調過來,等分配了崗位你的職位肯定比我高。」伊莎貝拉用胳膊肘戳戳她,「回頭我還得拜託你罩著我呢。」

  「啊哈哈,你……客氣了。」維羅妮卡點點頭了,她對人際交往方面並不是特別擅長。

  不過有同事這麼熱情地招呼,她倒也並不反感。想來核心區崗位上的獄警成天接觸各種各樣的危險犯人,對她這個狼人應該也不會太忌諱。

  「昨天我看到你一直和典獄長在一起啊。」

  「是啊,他在給我做新人培訓。」

  「我那個時候也是。」伊莎貝拉點點頭,「幸虧有這麼個大佬罩著啊,老實說當初我考完被分到薔薇鐵獄,整個人都絕望了好伐。我打聽過來都是說這監獄可亂了,以前還有典獄長被暴動的犯人弄死的。結果來了之後發現這裡意外的輕鬆,食堂的飯菜也好吃。」

  「嗯,我也這麼覺得。」維羅妮卡不失禮貌地應道。

  這時,她們身後響起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你們現在進來當然是覺得輕鬆啊,剛改革的時候有多麻煩你們又不知道。」

  兩人一齊扭頭,看到一名看起來三十來歲,剃著短髮的女獄警正站在她們身後,一邊側目看她們一邊將制服套在身上:「也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毛頭小子總想搞點業績,也不管下面的人適應不適應,也就你們這些小姑娘覺得他還行吧。」

  伊莎貝拉沒說話——對方這突然插話進來懟得她有點不舒服,但對方畢竟是資歷比她老得多的老獄警,得罪起來只會招惹麻煩。

  然而維羅妮卡卻完全沒有慣著對方的意思,在盯著老獄警看了一會兒後,她來了一句:「至少人家真做出了成績,你覺得自己比他行,你咋不升上去?」

  維羅妮卡的當場對線讓一旁伊莎貝拉目瞪口呆。

  老獄警微皺起眉頭:「你這新人怎麼不懂規矩?」

  「怎麼,你要教我?」維羅妮卡直接瞪了回去,她的吊眼角本來就有點凶相,一瞪起來氣勢十足。

  數秒鐘的對視,老獄警有點撐不住了,但也不願就這麼失了面子,冷笑一聲把視線移開。

  這時,換衣櫃的另一側有人探出頭來——是核心區的監區長芙蘭達,她本來正在另一側的櫃子前換衣服,正好聽到這邊的動靜。

  「你們幾個幹嘛呢,大早上這麼有力氣吵什麼架,趕緊去工作啊!」她朝這邊喊話,然後掃了那名老獄警一眼,「梅根,馬上到出工的點了,你還不去工場開門?」

  論職位,芙蘭達比在場的人都高,名喚梅根的老獄警也沒敢跟她叫板。她繫上制服的扣子,什麼話都沒說就離開了更衣室。

  伊莎貝拉看著維羅妮卡,一言不發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幹嘛?」維羅妮卡一頭霧水。

  「當我比出這個手勢的時候,說明你是真的行!」伊莎貝拉一臉認真地說道,「可以啊,不愧是連典獄長都懟過的女人!」

  「我只是聽她莫名其妙懟過來有點來氣……」維羅妮卡被她這麼一整有點害臊起來。

  「不要介意,梅根不是在針對你們,她從以前起就對典獄長有意見。」這時芙蘭達走過來,跟她們搭話。

  「監區長。」伊莎貝拉和維羅妮卡同時朝對方敬禮。

  「監區長,為什麼她會對典獄長有意見?」維羅妮卡直白地問道。

  「梅根她工作能力是不錯的,但人有點貪。以前她是管普通監區的,那時候監獄管理比較混亂,她的職務油水比較多。管工場她就隨意讓犯人加班,然後倒賣工場物料,然後管牢房她就暗示過犯人拿賄賂處理問題。」芙蘭達緩緩說道,「現在的典獄長上任後要求工場收支公開,還把她調到核心區,她撈不到油水,自然就對典獄長有意見。」

  「這樣的人還留著幹嘛?」維羅妮卡皺眉。

  「沒辦法,監獄缺人。」芙蘭達聳了聳肩,「更何況單位裡的人也不是說開除就能開除的,她也是老滑頭了,哪有那麼容易被抓住把柄?」

  維羅妮卡聽了也沒說什麼,職場問題哪裡都會有,況且比起騎警隊,這裡的風氣已經算是好很多了。

  她換好了衣服,再一次來到了艾登的辦公室,準備接受培訓。

  「……昨天給你的資料看過了嗎?」艾登看到她便問。

  「都看完了,您可以隨時考我。」維羅妮卡一臉自信。

  「喔,很上進嘛,我原本預想你要花個兩三天的。」艾登一臉讚許地點點頭,「那回頭有空你再看看這些吧。」

  「犯人資料……和違禁物品清單?」維羅妮卡接過資料掃了兩眼。

  「嗯,雖然沒有昨天給的資料重要,但這些也是要記下來的。」

  「咦?」維羅妮卡突然發現了在意的地方,「紙牌也是違禁品?」

  「是啊,以前有允許過,但後來犯人拿那種東西私底下聚賭,規模越弄越大,就禁了。」艾登點頭,「現在只允許犯人在獄警監視下,在棋牌室玩。」

  「可是……」維羅妮卡遲疑了一下。

  「哦?」艾登察覺到了什麼,對著她眯起了眼睛。

  「啊。」維羅妮卡意識到自己暴露了什麼。

  「很好,看來是時候組織一波突擊搜查了。」艾登露出了腹黑的笑容。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2:05 PM

第四十章 突擊檢查

  「不要啊!」監獄的核心區,十三號房的菲兒發出了絕望的呼喊。

  「謔,不查不知道,一查你居然藏了這麼多好東西。」艾登抱手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打量其他獄警從十三號房裡搜出來列在他面前的違禁品。

  賭博用的紙牌和骰子,化妝品,髮卡,大額的紙鈔,小顆粒的貴金屬,違禁書籍,震動晶石……菲兒一人的私人物品裡搜查出來的東西居然能佔據清單上的三分之一。

  如果不是維羅妮卡之前看到清單的反應,艾登不會想到今天來一場突擊檢查。

  維羅妮卡一臉驚訝地問他的時候,他就猜到肯定是菲兒以前曾偷偷拿出作為違禁品的紙牌和她玩。

  「叛徒!明明以前住一個房間的時候我那麼照顧你的!竟然一上任就把我供出去,我看錯你了!!」菲兒一臉委屈地盯著艾登身後的維羅妮卡,大聲控訴。

  「我……不是故意的啊,抱歉。」維羅妮卡一臉歉意,看著菲兒這副彷彿要用血寫個「慘」字的淒慘模樣,她也不免心生同情起來。

  「不要跟囚犯隨便道歉啊,這貨根本是咎由自取。」艾登扭頭教育了維羅妮卡一句。

  然後他轉向菲兒,正欲開口,菲兒卻突然照著他的大腿飛身一撲:「艾登大人!」

  所幸艾登早就預料到她會來這一手,一個閃身退出一步,然後抓住維羅妮卡的肩膀,將她推到自己身前作為擋箭牌。

  「誒?」維羅妮卡還未反應過來,就被菲兒一把抱住了大腿,差點被絆倒。

  「嘖。」菲兒一見抱錯了目標,馬上鬆開維羅妮卡,再次盯向艾登。

  「你再抱過來,我就在你臉上留個鞋印。」這一次早有準備的艾登抬起一隻腳警告。

  要是被菲兒抱住大腿,這個胡攪蠻纏的傢伙絕對不會輕易鬆手。

  菲兒立馬一臉苦兮兮地朝艾登哀求起來:「人家不知道這些是違禁品嘛,您就高抬貴手,饒了我這一次嘛,人家——」

  「什麼都願意做的是吧?」艾登替她接了下去,作勢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這話我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什麼都願意做的話老老實實守點規矩別給我添麻煩行不行?你是第五次進來了啊第五次,你跟我說你不知道這些是違禁品你是在逗我?」

  「是真的啦……」

  「東西沒收,物品處理,錢和貴金屬存放到你的私人保管庫,等出獄再還給你。然後你關一天禁閉,待遇等級調回去,就這樣。」艾登語氣平淡地宣佈了處理方案。

  「不要嘛,人家不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菲兒開始在地上撒潑打滾。

  艾登對此見怪不怪,轉頭跟防暴隊來了一句:「拖走。」

  防暴隊兩名隊員似乎也已經習慣了這場面,一左一右架起還在掙扎的菲兒,拖著她往禁閉室走。

  而後,艾登轉向了十三號房裡的另一名囚犯——犯人3340,是最近才進來被分配到這間房的新犯人,看起來三十多歲,身形高挑,風姿綽約。

  維羅妮卡認出她就是昨天在小操場主動和艾登打招呼的那名看起來很和善的女犯人。

  「典獄長。」一和艾登對上視線,她就露出了討好的笑容來。

  「你也是一樣啊,犯人3340,我還以為你是個守規矩的人呢。」艾登說著拿起一個玻璃小瓶,裡面放著一些藥片。

  「我很抱歉,因為我有鼻炎,還有失眠的毛病,所以弄了一點點平時吃的藥進來……」犯人3340恭順地低下頭去。

  「有病,找獄醫就可以了,這裡好多人想得病偷懶都來不及,你自己治病倒是很積極啊。」艾登歪過頭,使勁盯著她低下去的臉看,「這種東西要搞進來應該不容易吧,誰幫你弄進來的?」

  「這個,是我讓家裡人偷偷混進私人物品裡帶進來的……非常抱歉,我絕對不敢了。」犯人3340把臉低得更低了。

  艾登左右瞥了瞥,發現其他因為突擊搜查的犯人被趕到走廊上的女犯們,有不少人往這邊集中過來視線。

  他壓低了聲音,在犯人3340耳邊對她發出警告:「你的刑期好像只有幾個月吧,沒必要在這個監獄混得那麼大。不要想著給我搞事情了,懂了嗎?」

  犯人3340瞥了一眼艾登,有那麼一瞬間,她的眼神變得銳利了起來。

  但最後,她還是點頭應道:「不明白典獄長您在說什麼,但既然是我做錯了事,不管有什麼懲罰,我一定服從。」

  「那好。」艾登站直身子,輕描淡寫地給出了處理結果,「藥品處理掉,然後禁閉五天。」

  犯人3340抬起臉,眼裡帶著幾分詫異。

  就連維羅妮卡有些意外地看了艾登兩眼——這懲罰的力度,明顯要比對菲兒重多了。

  「有什麼意見嗎?」艾登面無表情地看著犯人3340。

  「沒有。」犯人3340再一次恭順地低下頭去,然後跟著一名獄警離開,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在經過十一號房的時候,她瞥了一眼站在牢房門前的艾凡莎。

  艾凡莎懵懵懂懂地看著這個犯人,總覺得對方有點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

  好像從昨天晚上開始,腦子就昏昏沉沉的,老是忘記東西……真奇怪。

  昨天傍晚,小操場。

  「媽媽?」艾凡莎睜大眼睛看著突然想她搭話的女囚——眼前這女人的模樣,聲音,分明就是一手培養了她的「母親」美琉姬奴,分明已經在她身邊站了好一會兒,她卻剛剛才想起來。

  「為什麼,會在這裡?」艾凡莎詫異地看著眼前的「母親」,打量著她身上的囚服,還有編號——3340,似乎是剛進來不久。

  「當然是來救你出去了,我的凡妮。」美琉姬奴慈愛地笑道,「你可是媽媽最疼愛的孩子啊,我怎麼會忍心看著你身陷囹圄?」

  救我……出去?

  艾凡莎心裡突然冒出了疑問。

  為什麼?明明以前的哥哥姐姐被抓住的時候,媽媽一直都是無動於衷的。

  「雖然很想馬上就帶你離開這裡,但還是需要準備一段時間的。在那之前,先忍耐一下吧。」美琉姬奴說著伸出手,摸了摸艾凡莎的頭頂,「現在能這樣和你相認,就已經很高興了。」

  艾凡莎感受著隔著頭髮的溫軟觸感——和以前一模一樣。

  然後,她的記憶就斷了線。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眼前早已沒了人影。

  「我在,做什麼來著?」她愣愣地站在原地。

  是在觀察螞蟻的時候,走了神麼……

  她重新低下頭,看到了被螞蟻肢解的蝴蝶,以及滿載而歸,列隊返回蟻穴的螞蟻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2:07 PM

第四十一章 違禁品

  「為什麼那個女犯只是藏了一瓶藥,就要被關禁閉五天呢?」離開核心區後,維羅妮卡端著裝著違禁品的托盤,向身邊的艾登提問。

  這一趟突擊搜查,查出了不少東西,被查到的大部分人都只藏了一兩樣違禁品,只有菲兒一人包攬了幾乎佔據清單三分之一的「貨物」,但即便是這樣,艾登也只關了她一天禁閉。

  但犯人3340,只藏了一瓶藥卻被艾登要求關了五天禁閉,這未免有那麼點徇私之嫌。

  「你會問這個問題,說明你有主動搞清楚的意向,很好。」艾登先表揚了維羅妮卡一句,然後轉過身來,「我只給你看了清單,但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講,其實不同的違禁品,危險程度是不一樣的,相對應的,懲罰也會有輕有重。」

  「危險程度……藥品的危險程度,比刀片還要高嗎?」維羅妮卡有些詫異。

  在這次檢查中,有一名犯人被查出來藏了一把雕刻用的筆刀,但即便是她,艾登也只關了她兩天禁閉。

  「核心區的規矩和普通監區是有點不一樣的,那種程度的刀具在核心區根本沒法當武器。你想想你在監獄裡的時候,要是有人拿著把筆刀威脅你,你會怕麼?」

  維羅妮卡想了想:「我大概會先打斷對方的鼻樑……」

  以純血狼人壓倒性的身體力量,普通人別說拿一把筆刀,就算是拿把正兒八經的砍刀也是毫無勝算。

  「這就對了,核心區基本上全是危險人物,一把刀具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不過話雖這麼說,危險品肯定也是要嚴格管制的。但藥品的話,不管是在哪個監區,都是很危險的,它的問題,要比其他違禁品複雜得多。」

  「這個該怎麼說?」

  「首先,藥品能用來下毒,還能吃下去偽裝病症——這比用工具還要難查,其次,還有一些魔藥能提供魔力的,給核心區被封印魔力的犯人吃了她們還能暫時恢復一部分力量。最後,這座監獄裡有很多對藥物成癮的犯人,一些藥品對這些人來說,不僅可以成為硬通貨,還可以變成控制她們的手段。正好3340帶的藥物就有成癮性,這很難說是巧合。」艾登緩緩說道,「你知不知道犯人3340是因為什麼被抓進來的?」

  「是為什麼?」

  「非法經營,她在外面兜售自己製作的藥品。」

  「賣假藥?」

  艾登搖了搖頭:「不,是真藥。她做的藥都是真的,甚至包括一些有特殊效果的魔藥,有些純度甚至做得比藥廠生產的還好。但她賣的藥有部分是受管控的,而她一項許可證都掏拿不出來,於是就被抓了,被判了半年,三個月因為非法經營,另外三個月是因為持有來源不明的黑魔法。」

  「她是……女巫?」

  「她自己供述是流浪的煉金術師,但很可能是女巫,而且,是精通魔藥的那種。」

  在這個世界,魔法雖然不是什麼稀罕事,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學習的,尤其是受到公約管控的黑魔法,基本上只有軍隊和像異端審判局那樣的武裝機構,才能在一定的管理下傳授和使用。

  女巫所鑽研的占星術、祈福並不受禁止,但她們碰的黑魔法和魔藥就會讓她們被異端審判局盯上。這座監獄裡的典型人物便是擅長召喚惡魔的女巫戴莉,和鑽研通靈和死靈術的死靈術士阿森娜。

  這也是犯人3340會被扔進核心區的原因。

  「所以說,她很危險?」維羅妮卡還是有點似懂非懂。

  「你有沒有注意到,我對犯人3340問話的時候,有很多犯人看過來了?」艾登突然來了一句。

  「確實……」維羅妮卡回想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她們是在關注能把藥品帶進監獄的人!」

  「不錯,藥品的監管等級是很高的,但那女人還是成功把藥品帶進來了,這說明她有什麼渠道或者手段。把藥粉混進食物或者物品,然後再用專業的手段重新製備出來。這樣的話,是很難查出來的,我們也不能完全禁止監獄內外的物品流通。這說明她有能力成為這裡的『藥頭』。這在監獄裡,是一項很可怕的資源。」艾登說著比了個數錢的手勢,「比錢還管用的資源,靠這個她可以在監獄裡培植自己的勢力。」

  「可她的刑期,只有半年……」維羅妮卡低聲嘀咕。

  她有點想不通,一個只需要在監獄裡待半年的人,有必要像艾登說的那樣搞這麼大的動作嗎?

  「就算只有一個月都不能放鬆警惕。」艾登正色道,「尤其是對核心區的犯人。」

  接觸了那麼多犯人,艾登也算是積累了相當程度的職業嗅覺。

  雖然只是直覺,但他感覺那個表面客客氣氣的女人不是個簡單貨色。

  那女人的順從和客氣透著一股難以捉摸的圓滑,艾登其實根本不在意犯人對自己的態度,他接觸過太多會問候自己十八代祖宗的祖安犯人了。

  客氣也好,嘴臭也罷,他在意的其實只有犯人守不守他的規矩。

  而犯人3340,剛進來就開始試探禁區,這讓他本能地有點警覺。這次突擊檢查原來是為了針對慣犯菲兒的,揪出犯人3340可以說是一個意外收穫。

  所以他直接先甩了對方一個警告,再扔了個五天禁閉。這是一個下馬威,也是一個試探。

  「明白了。」維羅妮卡一臉受教地點了點頭,但又突然拋出了另一個問題,「話說回來,長官,這個為什麼是違禁品呀?」

  艾登一扭頭,然後怔住了——維羅妮卡正拿著從菲兒那裡搜出的那個震動晶石。

  「我發現它能自己震動。」維羅妮卡把它放托盤邊上敲了一下,晶石立刻開始有規律地震顫起來,然後維羅妮卡抓住晶石用力一握,震動又停了下來。

  「呃,你……」艾登掛上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真的不知道嗎?」

  「不知道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玩具,這有什麼危險性嗎?」維羅妮卡一臉天真地問道。

  「有空你去問問芙蘭達吧,她比較熟悉。」艾登苦笑著撓了撓眉心,把問題隨手拋給了下屬。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2:08 PM

第四十二章 少年犯

  五天後,核心區十三號房。

  魅魔菲兒正無所事事地坐在床邊看一本小說,這時牢門打開,她的室友——犯人3340被送了進來。

  「老姐你總算是出來了啊。」菲兒和她打招呼。

  「是啊,總算是出來了,這五天可真是遭罪了,每天都要睡在馬桶邊上。」美琉姬奴一頭倒在自己床位上,大聲感慨。

  「你膽子也真是大,那麼一瓶藥都敢大搖大擺地放著。」菲兒掃了她一眼,「藥品在這監獄裡管得可嚴了。」

  「我也不知道會突然來個檢查,明明之前和獄警通過氣的,結果一點用都沒有。」美琉姬奴一臉無奈。

  「這一次的檢查是典獄長臨時起意,就算和其他獄警通過氣,這種也是防不了的。」

  菲兒聽得明白對方的意思,像她這種不缺錢的犯人,總會想辦法賄賂一下獄警給自己行點方便——雖然典獄長艾登不吃這套,但並不代表他手底下的每一個人屁股都是乾淨的。

  像她自己私藏的那些大額紙鈔和貴金屬,其實不是拿來給犯人而是用來賄賂獄警的,在監獄裡這些錢買不到東西,藏起來又麻煩,在犯人間算不上很硬的通貨,但卻可以買通想撈油水的獄警。

  買通獄警後,可以讓對方給自己安排些輕鬆的工作,也可以在大規模檢查的時候提前得知風聲,總之好處很多。

  「你果然對監獄裡很熟悉啊。」美琉姬奴笑著看看菲兒,「你在這裡應該也挺有人脈吧?」

  「算是吧。」菲兒隨口一應。

  「那……」美琉姬奴別有深意地笑笑,「有沒有興趣一起在這裡賺點錢呢?」

  「你想做什麼?」菲兒警覺地看過來。

  「我在外面的時候,有別人說過,有些藥啊,在監獄裡能賣出比外面多出好幾倍的利潤來,不知道是真是假……」美琉姬奴試探性地說道。

  但菲兒也是老犯人,馬上就聽出對方的深意:「你是想做這裡的『藥頭』啊?」

  「賺錢嘛,不寒磣。」美琉姬奴笑笑。

  「別找我啊,先跟你說好我可不缺錢。」菲兒非常果斷地拒絕了,「你要怎麼做我不管,但你不要連累我,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這名自稱流浪煉金術師瑪麗的室友剛進來的時候,看起來和和氣氣的,菲兒只覺得對方還算比較好相處,但也沒什麼去增進關係的打算。

  一來她覺得這個犯人看起來平平無奇,並沒有像之前的室友——死刑犯維羅妮卡那麼高的利用價值,二來對方的刑期也只有半年而已。

  但現在看來,她還真是低估這位新室友了。那天突擊搜查的時候,這傢伙居然能掏出一瓶私藏的藥品來,這是連菲兒自己都始料未及的。

  以她的經驗,能有這樣的手段資源,完全可以在監獄裡成為一方大佬。

  而且,這室友似乎也有那個意向。

  但菲兒並不想抱這個大腿。

  「奉勸你一句啊,你的刑期就半年,別搞那種小動作比較好哦,這裡的典獄長,可不是蠢人。」菲兒一臉認真地對美琉姬奴勸說道。

  雖然在艾登面前總是死皮賴臉胡攪蠻纏,但實際上菲兒深諳這座監獄的生存之道。

  她看得出來,艾登把犯人3340扔禁閉室五天,就是一個警告。犯人3340如果繼續頂風作案,無疑就是對艾登挑釁,她是絕對不想因此受到波及的。

  和那位典獄長作對,絕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美琉姬奴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堆起笑臉點了點頭:「好的,受教了。」

  還以為這個魅魔比較單純,看來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利用啊……

  她原來是想把其他犯人推到台前,利用對方在監獄裡的人脈擴散流通藥物的渠道,以此構築勢力。但現在看來,還是自己直接來比較簡單。

  也罷,之前被搜出藥品雖然有點始料未及,但也正好是個不錯的「廣.告」——很快對藥有需求的犯人就會主動找到她的。

  只是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動作太大的話,難免會被盯上——這魅魔說的倒也沒錯,那位典獄長,確實有點難對付的感覺。

  必須得用其他的事情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

  好在,能幫上忙的棋子,很快就會到了。

  與此同時,典獄長辦公室。

  「……今天提交上來的申請就這些了。」芙蘭達站在桌前,拿著報告恭敬地說道。

  「嗯,好。」艾登隨手將自己處理完的文件放到一旁,抬頭朝芙蘭達問了一句,「我們的新人在核心區做得怎麼樣了?」

  「挺好的……」芙蘭達說著頓了頓,隨即笑著改口,「應該說,這個姑娘真的是棒極了!」

  「哦?」艾登饒有興致地靠在椅背上。

  「之前放風的時候,犯人3319挑釁她,結果被她單手拎起來掛到柱子上去。」芙蘭達面帶笑意地說道,「現在只要是她巡邏和監視的時候,犯人們都特別老實。」

  「唔,不錯啊。」艾登也讚賞地點了點頭。

  維羅妮卡學習的速度比他想像得還快,很顯然,她已經在犯人中樹立起一定程度的威懾力了。

  作為經受過標準戰鬥訓練的純血狼人,她的戰鬥力哪怕是和核心區的犯人對比也是頂流,單憑這一點,她管理核心區的犯人就有得天獨厚的潛力。

  這麼有潛力的新人進來做事,真可謂是撿到寶了。

  「還有件事情要跟您報告一下,核心區又調進來兩名新犯人。」芙蘭達說著呈交上來兩份檔案。

  艾登一見檔案就皺起了眉頭——上面有異端審判局的印記,這說明犯人是由異端審判局直接抓捕並進行內部審判後送過來的。

  「又是什麼麻煩人物?」他瞥了芙蘭達一眼。

  「都是少年犯,罪行也一樣,都是殺人未遂。」芙蘭達小聲說道,「這兩個小孩,好像是職業殺手……」

  艾登立刻解開了檔案袋,抽出兩份檔案文件掃了掃,睜大了眼睛。

  他的視線落在文件的最後一段,這兩名犯人的檔案的最後一句話是一樣的:

  「……根據審查結果,推測其為『美琉姬奴的兒女』中的一員。」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2:08 PM

第四十三章 雙子殺手

  薔薇鐵獄,教育矯治室。

  新入獄的犯人正被集中到這裡,在防暴隊的監視下,被獄警教導監獄裡的規定和要求。

  兩名新來的少年犯也赫然在列。

  維羅妮卡站在走廊裡,透過玻璃窗監視著房間裡頭的狀況——這是一面單向透視的玻璃,走廊上待命的獄警能看清房間裡的狀況,但房間裡的犯人卻看不到這邊。

  除了做一些監視崗,她現在也被委任了核心區機動防暴隊的隊長的重任。

  這時艾登沿著走廊大步走了過來。

  「長官!」維羅妮卡即刻立正行禮。

  「辛苦了。」艾登笑著和她打招呼。

  維羅妮卡接著便將視線移向艾登的身邊那道嬌小的身影——十一號房的「穢血艾凡莎」,今天竟然被艾登帶在身邊。

  艾登轉向玻璃窗,仔細地打量著那兩名年幼的犯人。

  兩個女孩看起來是雙胞胎姐妹,體格長相全都一模一樣,至於年齡……檔案上並沒有記載,但看起來似乎比艾凡莎還要小上一兩歲,只是眼神和面部表情都和艾凡莎一樣機械冰冷。

  「就是這兩個人,據說和你一樣,都是美琉姬奴培養出來的殺手,你有印象嗎?」他朝身邊的艾凡莎問道。

  絲毫沒有猶豫地,艾凡莎搖了搖頭:「沒有,我基本上,沒有和其他『兄弟姐妹』有過交流,這兩個人,我第一次見。」

  得知有和艾凡莎一樣的「美琉姬奴的兒女」被調到這座監獄後,出於謹慎,艾登將艾凡莎帶過來,看看能不能瞭解一些情況。

  但看起來,艾凡莎也並不太清楚其他殺手的事情。

  事實上,雖然異端審判局一直抓不到美琉姬奴的尾巴,但作為暗殺任務執行者的「美琉姬奴的兒女」,卻是時有落網的。只是這些記憶被施加了詛咒的殺手,根本無法供述出關於美琉姬奴的任何情報。

  目前被捕的殺手除了這對新犯人一共有四名,兩名男性犯人被關在荊棘鐵獄,還有一名少女殺手過去因為惡魔契約的反噬效果在被捕半年後夭折,只有艾凡莎被移交到了這座薔薇鐵獄。

  這兩名新的少女殺手是在一場合作刺殺中意外失手,然後落網的。

  因為異端審判局問不出更多的情報,就乾脆將她們儘早拉去審判然後移交到薔薇鐵獄,表面看來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艾登仔細地看過她們的檔案,這兩名雙胞胎殺手的危險性在於她們通過各自獻祭一隻手的惡魔契約,分別將自己獻祭的那隻手置換成了擁有怪力和詛咒力量的惡魔爪子,姐姐是左手,妹妹是右手,為此異端審判局給她們的手腕戴上了特製的封印鐐銬。

  就能力而言,她們遠不及全身都被數次改造過的艾凡莎。

  「看著她們點,不管她們是主動跟你接觸,還是做了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都記得及時匯報過來。」他對艾凡莎交待道。

  讓師出同門,同時技高一籌的艾凡莎盯住她們,是一個比較穩妥的做法。

  「明白了。」艾凡莎點頭。

  在這座監獄裡,服從艾登的命令是她在這裡所學到,新的生存法則。

  維羅妮卡在後頭看著毫不猶豫聽從艾登命令的艾凡莎,眼神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長官……」她小心翼翼地向艾登搭話。

  「怎麼了?」艾登扭過頭來。

  「我有一些問題想單獨請教您,等這邊的監視工作結束,我可以去辦公室找您嗎?」維羅妮卡小聲地提出請求。

  「可以啊。」艾登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與此同時,小操場,提前吃過午飯的核心區犯人像被放牧的羊群一樣被趕到這裡來,在有限的空間裡活動。

  美琉姬奴安靜地坐在長椅上,四處張望。

  沒有看到艾凡莎的身影……是被帶到什麼地方去了麼?

  這時,有一名女犯悄無聲息地接近了過來,乾咳了兩聲後說道:「最近天氣乾燥得很啊,一不小心就咳嗽。」

  美琉姬奴瞥了她一眼,輕描淡寫地回了句:「是啊。」

  這時女犯人瞥了一眼遠處的獄警,猛地壓低了聲音:「你就是那個煉金術師瑪麗對吧,不知道……你這裡有沒有能止咳的藥啊。」

  美琉姬奴聽了微微一笑:「我才剛從禁閉室出來啊,說不定正被盯著呢,再把藥搞進來,有點冒險啊……」

  她精通藥理,很清楚不少有止咳作用的藥物有成癮性,這名女犯跟她求止咳藥,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是今天第四個來跟她打聽藥的人了。

  「當然不會讓你白拿了!」女犯人也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報酬……好商量啊。」

  「沒關係,誰還沒個求人的時候,就算給不出報酬,也可以欠人情啊。」美琉姬奴露出圓滑的笑容來。

  「當然!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跟我講!」女犯人點頭如搗蒜,畢竟她現在是有求於對方。

  美琉姬奴對此很滿意,靠著製藥的手段,她已經在這裡打開了局面,迅速地開始積攢人脈了。

  現在,應該儘可能地收集情報。

  「說起來,那個典獄長還真是夠狠的,幾片藥就關我五天,真讓人來氣。」美琉姬奴抱起手來,「那傢伙,在這裡應該很招人恨吧?」

  「哪個地方的牢頭不招犯人恨啊……」女犯人也應和道,「不過那傢伙的手腕確實厲害,沒什麼人敢跟他對著幹的。」

  「這個監獄裡就沒有哪個厲害點的犯人,對他恨之入骨的?我感覺自己能和那種大佬找出點共同話題來。」

  「想找人罩你的話,最好不要找那種人哦,被典獄長盯上的犯人基本上都很慘,沒有例外。」女犯人好言相勸,「看到那邊躲在陰影底下的那個女人了沒有?」

  美琉姬奴循著指引看過去,望見了一個抱腿坐在陰涼處,面色蒼白的女人。

  「吸血鬼?」她馬上認出了那女人的種族。

  「那女人可是親王級別的血族。之前她花了兩年挖地道越獄,結果沒想到一早就已經被盯上了,抓回來之後被整得可慘了。」女犯人感慨,「那種級別的人物都吃癟了,我們這種小角色還是不要太跳了比較好。」

  「哦?越獄?」美琉姬奴提起了興趣,眯起眼睛,目不轉睛地盯住了遠處的血族親王,就像食肉動物看準了獵物,「聽起來,倒是個很有骨氣的犯人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2:09 PM

第四十四章 血族親王

  傍晚,隨著一聲哨響,小操場核心區的犯人被集合起來,被獄警逐批送往浴室。

  被輪到的犯人排成一列站在橫置的長水管下,一排蓮蓬頭「嘩嘩」地往下淌著冷水。

  女犯們塗抹肥皂沖洗身子,洗完便立刻返回更衣室。

  監獄裡洗澡基本上只供應冷水,哪怕是冬天水也只會燒到半溫不熱的程度,在這種地方沐浴只是單純的清潔身體的程序,沒有絲毫享受可言。

  吸血鬼奧菲利婭一絲不苟地用毛巾擦拭自己的身體,作為不死族她並不會流汗,她只是不喜歡身上沾上灰塵。

  「你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血族親王奧菲利婭吧,真沒想到有一天我能和這樣的大人物待在同一間監獄呢。」這時有人站到了她旁邊的位置,一邊清洗頭髮一邊和她搭話。

  奧菲利婭斜了她一眼,認出對方是之前被艾登關了五天禁閉的那個煉金術師。

  她一言不發地收回視線,沒有理會。

  美琉姬奴並沒有因為熱臉貼冷屁股而退縮,繼續說道:「聽說您之前曾花了兩年時間挖地道越獄,真是可惜啊。」

  這一次奧菲利婭終於有了一點回應。

  「一個普通人類跑過來嘲諷我,是嫌自己命太長了麼?」她看也不看美琉姬奴,冰冷地發出了警告。

  美琉姬奴微笑,繼續和對方套近乎:「別誤會,我並不是在嘲笑您,我其實很敬佩您的反抗精神,這座監獄裡像您這樣依然保留著尊嚴的人是在太少——唔!」

  她的話沒能說完就被打斷了——奧菲利婭突然伸手卡住了她的喉嚨,抓著她把她死死摁在了牆壁上。

  「我還沒有淪落到要被你這種角色同情的地步,你是覺得我不敢動你是嗎?」奧菲利婭死死地抓著美琉姬奴的脖子,在極盡的距離瞪視美琉姬奴。

  冷水從她的頭頂淋下,漆黑如墨染的捲髮黏附在蒼白如雪的肌膚上,這個吸血鬼身上唯一鮮豔的色彩只有那雙血色的雙眼,現在這雙眼睛正迸射出毫不掩飾的冰冷殺意。

  浴室剩下的幾名女犯人只是朝這邊瞥了一眼就出去了,這種程度的小衝突在核心區只是家常便飯。就算兩人真打起來了,也是獄警該處理的問題,自己要是被捲進去的話,只是徒增麻煩。

  美琉姬奴感覺到了對方手指上傳遞過來的非比尋常的力道,即便是被嚴格控制了飲食還被封印了魔力,眼前的這名吸血鬼依然擁有著超越普通人類的力量。

  但她並不驚慌,眼見其他人都離開了浴室,她言簡意賅地挑明了重點:「我是想幫你的。」

  但奧菲利婭卻嗤之以鼻:「就憑你也想利用我?你如果真想幫我的話,不如就把你的血給我吧,我可是已經餓了很久了,就算被我吸乾了,你也不會有怨言吧。」

  說罷奧菲利婭便抓住了美琉姬奴的肩膀,然後將臉湊近對方的脖子,輕啟雙唇,吸血鬼的尖利獠牙很快便觸及了美琉姬奴的脖頸。

  吸血鬼的血統越是接近他們至高無上的真祖,地位和魔力的上限就越高,食量也會越大。讓親王級的血族飽食一餐的量,一個普通人類是負擔不起的。

  但美琉姬奴非但不害怕,反而「咯咯」笑了出來:「不要嚇唬我了,我的親王,你吸一口我的血,你脖子上的咒印會讓你痛不欲生吧。」她說著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不過,這種程度的枷鎖,我可以幫你解開。」

  「你懂這個咒文?」奧菲利婭眼神變了。

  奧菲利婭的脖子上,有一圈由異端審判局施加的咒印,只要她嚥下人血,這個咒印就會發作,讓她感受到被太陽灼燒的痛苦。因為這個限制,她只能喝監獄提供給她的獸血。

  「我可不只是懂,我是這方面的……專家!」美琉姬奴微笑,伸手輕輕撫摸奧菲利婭的脖子上的咒印,然後伸長白皙的脖子湊近過去,「這是一個見面禮,試試看吧,來久違地品嚐一下人血的味道。」

  奧菲利婭只感覺到了一點點彷彿膠帶從脖子上撕下的刺痛感,她狐疑地美琉姬奴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抵禦不住誘惑,一口咬在了對方脖子上。

  溫暖醇厚的鮮血流過她的舌尖,灌進喉嚨,彷彿雨露落入乾裂已久的土地。

  奧菲利婭立刻開始貪婪地吸吮起來,她已經太久沒有嘗過人類鮮血的滋味了。

  「雖說是見面禮,你也太不客氣了點吧。」好一會兒過去,美琉姬奴試著推開奧菲利婭,卻發現對方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肩膀,「別忘了,我能幫你解開咒印,自然也能重新加上。」

  她抬手點了一下奧菲利婭的後頸,奧菲利婭脖子上的咒印立刻亮了起來。

  奧菲利婭在劇痛中睜開眼睛,捂著脖子退出去咳嗽起來,剛咽到嘴裡的血從嘴角溢出。

  「現在你相信我是有真本事了吧。」美琉姬奴風輕雲淡地說道,脖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但立刻被淋下的冷水沖刷掉了,「看起來你還真是餓得太久了,堂堂血族親王像狗一樣被套上項圈,不覺得憋屈嗎?」

  「你到底是想做什麼?」奧菲利婭從咒印的疼痛中緩過來一些,死死盯著美琉姬奴,「或者,我應該問,你什麼人才對。」

  能破解異端審判局的秘法,這個女人肯定不是普通的煉金術師那麼簡單。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共同的敵人。」美琉姬奴笑道。

  「共同的敵人?」

  「那個典獄長,你想離開這座監獄,正好我也想帶人離開這座監獄,我們有相同的目的,有相同目的的人就應該合作。」美琉姬奴攤開手。

  「你想讓我做什麼?」

  「我有辦法搞到特殊的魔藥,能讓你在這座監獄裡恢復力量。」

  「你打算借我的力量強行突破這座監獄?」奧菲利婭聽完苦澀地笑了笑,「很遺憾,就算我恢復到了全盛時期,憑我的力量也是做不到的。」

  「這可不像是一個血族親王會說得出口的話呀。就算你曾經敗在那個男人手上,在有幫手的情況下,勝算應該還是很大的吧?」美琉姬奴抱起手來,「人手我會安排起來的。」

  「你再怎麼安排人手也贏不過他,他手上有更好的棋子。」奧菲利婭異常篤定地回道。

  「什麼意思?」

  「犯人,在這裡,有其他和我一樣危險的犯人為他效力。」奧菲利婭緩緩說道,「就我所知的就有三人,十五號房的死靈術士,十二房的那個女巫,還有那個『穢血的艾凡莎』。」

  「艾凡莎?」美琉姬奴微微變了臉色,「能詳細說來聽聽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4 02:10 PM

第四十五章 只能在牢籠裡求生的人

  敲門聲響起,艾登開口應了一聲:「進來。」

  維羅妮卡推門走進辦公室,在桌前向艾登敬了個禮:「長官。」

  「說吧,你想問什麼事情?」艾登坐在椅子上,看著下屬問道,「還是關於艾凡莎的?」

  「您……看出來了?」維羅妮卡有些意外。

  「前頭我和她說話的時候,我就一直能感覺到你的視線,你還真是非常在意那孩子啊。」

  「長官,我之前有聽說,您有讓犯人3201幫您辦事?」維羅妮卡小心翼翼地問道。

  「對啊。」

  「您平時都讓她做些什麼啊?」

  艾登想了想:「我給她的職責基本上都是壓制犯人暴動,或者抓捕越獄的犯人,還有就是像今天這樣,讓她去盯一下其他犯人。我跟你講過的吧,那孩子可是我的金牌打手啊。」

  「可這種事情,難道不是防暴隊的職責嗎?」

  「我們的人手很短缺,你自己進了防暴隊,應該也已經看到了,現在這座監獄的犯人數量超過兩千人,防暴隊才多少人?而且核心區需要配置的防暴人員,比其他監區加起來都多,不起用犯人來幫忙,你們怕是連覺都沒的睡啊。」

  「可說實話,我覺得,讓那麼小的孩子承擔這種任務,有點……不太合適吧?」維羅妮卡謹慎地選擇措辭。

  「論危險程度的話,她本身可比我交給她的任務危險不知道多少倍,以我的評估,我交給她的任務對她來說,難度並不算太高。」艾登平靜地回答。

  「恕我直言……」維羅妮卡嚥了咽喉嚨,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了心裡話,「您這難道不是……把她當工具來用嗎?」

  「這說法倒也沒錯,客觀來講的話,我確實是在把她當工具人。」艾登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承認得乾脆利落。

  維羅妮卡瞪大了眼睛,艾登這個「坦蕩」的回答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竟讓她一時語塞。

  好一會兒過去,她才憋出話來:「那這和——」

  「這和把她當殺人工具的美琉姬奴有什麼區別——你是不是這麼想的?」艾登替她接了下去,「區別大了,美琉姬奴把她當殺人的工具,是違法的。我把她當維持監獄紀律的工具,是合法的。」

  「這樣理由就可以說得通嗎?」維羅妮卡還是無法理解。

  「這不是最好的做法,但確實是可行的。」艾登回答得依舊淡定,「說白了監獄就是這麼一個地方,給罪人執行刑罰,教會他們遵紀守法活下去的方法。那孩子只能理解作為工具活下去的生存方式,那我就教她如何做一個能被法律所容忍的工具,同樣是行使暴力,罪犯不會被社會容忍,但執法者就可以。」

  「可是,難道就不能讓她學著去做一個普通的孩子嗎?她現在才不到十四歲,還有再教育的空間吧?」

  「這對普通的少年犯或許有用,但對她是沒有意義的。」艾登盯著維羅妮卡看了很久,最後幽幽地說道:「維羅妮卡,我們給犯人提供改造教育,是為了給犯人機會,不是為了感動自己的。一切,都要從犯人本身出發。」

  維羅妮卡怔住了。

  「我有一個朋友,他曾經致力於一項工作,就是去教導犯了罪的少年少女。他認為那些孩子走了歪路,只是思想品德有問題,只要發自真心地感化他們,矯正他們,就可以讓他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從此變得一心向善。」艾登平靜地述說,「所以,他開設了一個機構,在機構裡將那些孩子集中起來,給他們上思想品德課,還有學堂裡的其他課程。」

  「這不是很好嗎?」

  「但他在第一天就被那些孩子群嘲了,很多孩子嘲笑他什麼都不懂,只會講大道理。結果,那位朋友上的教育課根本沒多少孩子願意配合。」

  「怎麼會這樣?」維羅妮卡很是意外。

  「因為他從沒有深入地思考過那些孩子會走歪路的根源。事實上那個機構裡,真正像他想的那樣的,只是一小部分人,大多數孩子出身的環境就很有問題。有的人父母不在身邊無人管教,有的人從小被家暴,甚至有的父母本身就是罪犯,從小被父母逼迫去乞討、去偷盜。有些人,一直以來生活的環境就是扭曲的,就算矯正了觀念,也改變不了他們身處的環境。而他卻覺得自己的一番說教就能藥到病除,說到底,只是他自己想當然而已。」

  艾登面無表情地講述著,這些其實是他曾經有兩年在少管所工作的經歷。

  看到維羅妮卡,他就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

  「最後我那個朋友才明白,與其用自己的理念強行矯正那些少年犯,不如實際一點,在讓他們明白做壞事會受懲罰的前提下,教會他們學會用正常的方式在社會活下去的就夠了——只要不去犯罪就夠了,這樣做對那些孩子來說才是最實在的。」

  維羅妮卡若有所思地眨巴眼睛,她自己也是孤兒出身,如果不是有一家不錯的孤兒院收留,說不定也會走上歪路。

  她仔細地咀嚼著這番話的深意,小心地問道:「所以,您的意思是說,艾凡莎她……」

  「艾凡莎,是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樣的異類,她終其一生都不可能再像普通人那樣活著。把她的觀念矯正成普通孩子那樣,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艾登一臉認真地說道。

  「只要殺人的技巧一天還在她身上,這個社會就幾乎不可能讓她離開這座監獄,外面想要利用她當殺人工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她是……只能在這座監獄才能被允許活下去的人。我所能做的,就只有教會她在這座監獄裡活下去的方法而已。」

  「那這個世界,對她來說也太不公平了吧,一點機會也沒有留給她。」

  維羅妮卡有些悲傷地垂下眼睛。

  作為狼人的她,尚且還能通過努力改變命運,但艾凡莎的人生,卻是一條通往絕望的單行道——要嘛當殺人工具,要嘛就是當囚犯。

  「她降生在這個世界就沒有機會,我跟你講過的。」艾登想了想,突然又補上半句,「除非……」

  「除非什麼?」維羅妮卡又抬起了臉。

  「除非培養她的美琉姬奴落網被抓。」艾登抱起手來,「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能讓艾凡莎有機會變回普通人的話,就目前來看,也只能是她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07 PM

第四十六章 乖孩子

  第二天,正午,放風時間。

  奧菲利婭一個人坐在操場邊緣的長椅上,今天是陰天,沉厚的烏雲密佈,是她難得可以在大白天出來走動的天氣。

  美琉姬奴站在和她相隔兩米左右的地方,抱手背靠圍牆。

  「操場東邊,那個穿著禮服戴寬簷巫師帽,正在曬太陽的女人,就是女巫戴莉。」奧菲利婭嘴唇微動,同時眼睛關注著在底下巡視的兩名獄警。

  「戴莉……」美琉姬奴眯起眼睛,「是住在陰影廢墟的那個女巫戴莉?」

  「不清楚,我對她的背景沒什麼瞭解。」

  「那她,是不是非常擅長召喚惡魔?」美琉姬奴追問。

  「是,她用一根短柄的黑檀木法杖,我見過她召喚三種不同的惡魔。」

  「那看來是她沒錯了。」美琉姬奴確信了。

  「你認識她?」奧菲利婭問道。

  「不,只是聽過她的名號,她在『魔女集會』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很多年沒消息了,沒想到居然在這裡。」

  「你果然也是女巫啊。」奧菲利婭朝美琉姬奴那邊斜了一眼。

  美琉姬奴幫她解開她脖子上的咒印的時候,她就猜想美琉姬奴有女巫背景。

  「應該說,曾經是。」美琉姬奴長出一口氣。

  是的,她早就已經被「魔女集會」除名了。

  她曾經也在那個世界小有名氣,在魔藥、惡魔契約和封印咒術方面登峰造極——她正是用這個方法,將那些孩子培養成了可怕的殺手。

  「她在這座監獄裡不用穿囚服嗎?」美琉姬奴問道。

  「那是高等級待遇囚犯的特權,她們可以保有一定數量的自己的衣服。」奧菲利婭解釋,「靠給典獄長當走狗,就能換取待遇等級。」

  「你說的那個死靈法師又在哪裡?」

  「阿森娜,她現在不在這裡,但你應該見過,她是典獄長指定的圖書管理員。」

  「那個整天坐在那裡埋頭看書,戴眼鏡的小姑娘?」美琉姬奴想起來了。

  「對,就是她。」奧菲利婭頓了一下,補上一句,「一個無趣的女人。」

  「你認識她?」

  「在被扔進這裡前,算是有過一點交清。」奧菲利婭淡淡地說道,「然後,最後一個,穢血的艾凡莎……」

  她說著將視線移向操場角落那個小小的身影。

  但這時美琉姬奴卻打斷了她:「這個就不用跟我講了,我瞭解她。」

  沒錯,比任何人,都瞭解……

  畢竟那孩子可是她一手培養起來的。

  「我知道的,只有這三人,不排除還有其他人,但我想多半是沒有了。」奧菲利婭沉著聲音說道,「活人應該是很難承擔太多惡魔契約的。」

  「那麼也就是說……」美琉姬奴嘴角浮現出一抹淺笑,「只要策反了她們,那典獄長就會變成孤家寡人了?」

  「但前提是你真的可以解除她們身上的死亡契約。」奧菲利婭補充道,「你真的做得到?」

  「這方面,我還是有那麼點自信的。」美琉姬奴回應得輕描淡寫。

  「你準備什麼時候行動?」

  「會再跟你說的,你總得給我一點佈局的時間吧。」

  「那我就姑且等你的好消息了。」奧菲利婭起身,走向了舍棟的方向。

  若是哪個比較敏銳的獄警看到和這名新犯人獨處這麼久,說不定是會起疑的。她們的計畫目前還在籌備階段,必須謹慎一些。

  美琉姬奴扭頭望向角落裡的艾凡莎,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又轉頭確認了一下獄警的動向,這才動身往操場角落走過去。

  「凡妮。」站在艾凡莎背後,她小聲呼喚艾凡莎的小名。

  艾凡莎在詫異中轉過臉來,美琉姬奴趁機解封了她的記憶。

  看到記憶中的「母親」站在眼前,艾凡莎瞪大了眼睛,她這才回想起「母親」混進這座監獄的事情。

  她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

  她剛張嘴想說些什麼,美琉姬奴豎起一根手指,做了一個「安靜」手勢。

  艾凡莎立刻閉上了嘴,將聲音嚥了回去——服從眼前這個女人,是從小就根植在她內心深處的條件反射。

  「媽媽聽說了哦。」美琉姬奴嘴角微揚,但眼裡卻沒有笑意,「你,在幫其他人做事,對嗎?」

  這一瞬間,艾凡莎的臉上失去了血色。

  和「母親」相處多年的記憶告訴她,現在的「母親」,在生氣。

  讓「母親」生氣的話,會嘗到比死還痛苦的懲罰。

  只要讓「母親」高興的話,「母親」就會愛她。

  絕不可以忤逆「母親」——這是她重複了無數次的教訓,總結出來的生存鐵則。

  但這時,美琉姬奴卻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用溫柔的聲線說道:「真是受苦了啊,被強迫著為別人賣力……那個該死的男人,竟然用性命威脅你。」

  艾凡莎懵懵懂懂地睜著眼睛,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美琉姬奴趁機探知了一下艾凡莎身上被施加的惡魔契約。

  「不過放心吧,這種程度的枷鎖,難不倒媽媽。」美琉姬奴微笑,「再過不久,我就會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你很快就會自由的。」

  「要離開……這裡?」艾凡莎突然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一瞬間,艾登曾經說過的話在她耳邊響了起來:「這裡是你唯一能棲身的地方,離開這座監獄,你會被追殺到天涯海角。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能讓你自由活下去的角落了。」

  「怎麼了?」美琉姬奴察覺到了對方的異樣,「對媽媽的話有疑問?這可一點都不像你啊。」

  「可是,艾登他說……」艾凡莎僵硬地說道。

  「你要和媽媽重複別人說的話?我是怎麼教過你的,你已經忘記了嗎?」美琉姬奴突然不笑了。

  刺骨的寒意竄過全身,艾凡莎的舌頭像是打了結一般停住了。

  即便已經失去了痛覺,但過去那些痛苦的記憶,卻是早已經深深地刻在她的靈魂深處。

  最後,她機械地張開嘴,用毫無生機的聲音回答:「沒有。」

  「很好,乖孩子。」笑容再一次在美琉姬奴的臉上浮現出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08 PM

第四十七章 集體發病

  晚上,艾登和往常一樣,在芙蘭達的陪同下巡視核心區的牢房。

  「哈哈,牢頭大人又來找罵!!」

  「呦呦,典獄長,你該不會是有受虐的癖好?」

  「要不要老娘穿高跟鞋踩踩你的卵蛋?」

  「艾登你個龜孫,來吃姑奶奶大吊啊!!」

  ……

  迎接他們的是,一如既往的潮水般的罵聲洗禮。

  但就在這時,大門邊的值班室裡卻驟然響起了一聲咳嗽:「咳!」

  一瞬間,整個走廊瞬間安靜了下來,鴉雀無聲。

  艾登有些意外地扭過頭,看到維羅妮卡正背著手,筆直地站在值班室門口,微笑著朝兩人微微欠了欠身。

  一號牢房的正對面並不是牢房,而是執勤獄警坐鎮的執勤室,在裡頭值班的獄警通過門邊的廣角鏡監視著整個走廊的狀況。

  今天在這裡值班的正是維羅妮卡。

  下一刻,犯人們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縮卵反應有多丟人,為了掩飾這份難堪,更加變本加厲地開罵起來。

  「今天是你值班啊。」艾登朝維羅妮卡點點頭,微笑,「看來你已經成功在犯人中建立起威望來了,不錯。」

  在核心區上躥下跳的犯人其實都是一群紙老虎,但要憑一聲咳嗽嚇到她們,也是需要一點本事的——這必須得通過相對比較強硬的手段樹立威信,將忌憚根植在犯人的印象中才行。

  乾咳一下就讓犯人本能地收聲,這種等級的事情,艾登其實也能做到,只是他早已經玩厭了。

  但芙蘭達就不行,她畢竟還只是一個普通人類,作為老獄警她對獄中的業務輕車熟路,但論對犯人的威懾力,還是不太夠的。

  像維羅妮卡這種能在短短幾天內就達到這個等級的,只能說她之前懲戒犯人的手段確實行之有效,委實是沒有浪費自己作為純血狼人的天賦加成。

  「長官,有件事正好要向您報告一下。」維羅妮卡一本正經地敬了個禮,「今天晚上,核心區出了一點情況,有八個犯人同時出現了發熱和腹瀉的症狀。」

  「這麼多人?」艾登皺起了眉頭,「送醫務室了沒有?」

  「送了,我整理了名單,請您過目。」維羅妮卡將報告呈交上來。

  艾登拿過來掃了幾眼:「嗯?那對雙胞胎也在?」

  之前被送到這座監獄裡的那對雙子殺手的編號赫然在列。

  「是的。」

  艾登面色略微凝重起來,這麼多犯人一起出現症狀,不會是巧合。

  食物中毒……還是流行病?

  「去讓人把食堂封鎖起來,把今晚留下的剩飯,還有食材和廚具都送檢驗那邊查一下。」

  艾登剛準備吩咐芙蘭達,維羅妮卡卻舉手插話進來:「不用了長官,我已經拜託伊莎貝拉去了,本來她去過那邊會去您那邊報告的,但您先到這邊來了。」

  艾登一怔,隨即流露出讚許的神情:「不錯,效率很高啊。」

  說完他轉向芙蘭達:「那我們快速清點一下犯人,然後去醫務室看看吧。」

  「明白了。」

  在維羅妮卡的注視下,艾登和芙蘭達往走廊深處走去。

  「雖然是老生常談了……但這孩子,真的是很適合做獄警啊。」芙蘭達小聲地感慨。

  「她過去做的也是抓捕罪犯的活兒,多少也是有那麼點經驗的。」艾登平靜地說道,「但說到底,騎警主要還是為居民工作的,而獄警的主要工作對象一直都是犯人。這方面,她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收徒弟的感覺怎麼樣?」芙蘭達打趣道。

  「你們倒是趕緊把新規業務熟悉起來啊,老讓最高長官帶新人,像什麼話。」艾登苦笑出來。

  經過十三號房的時候,菲兒突然躥到了欄杆前:「艾登大人,你聽人家說——」

  「閉嘴。」艾登扭過頭,在第一時間掐斷了她的話頭。

  「人家還什麼都沒說呢!!」菲兒瞪大了眼睛。

  「反正肯定不會是正經事,與其聽你胡攪蠻纏,不如直接讓你收聲。」艾登冷淡地回應,「警告你,我現在很忙!」

  「你對人家越來越過分了!」菲兒聞言鼓了鼓臉,隨即眉開眼笑地拋了個媚眼,「不過我也喜歡,嘿!」

  「貴安,典獄長。」這時美琉姬奴湊到了欄杆前,禮節周到地向艾登欠身。

  艾登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便準備繼續往前走。

  但美琉姬奴卻又叫住了他:「請留步典獄長。」

  「什麼事情,長話短說。」艾登掃了她一眼。

  「典獄長,剛剛貌似有很多犯人發病了,您回頭是要去醫務室看看的情況吧。」美琉姬奴一臉恭順地說道,「您可以把我也帶上,我或許能幫上一點忙。」

  「你?」艾登皺眉。

  「其實,我略懂一些藥理。」美琉姬奴恭順地說道,「我聽說,典獄長您用人方面不拘一格,這裡有些犯人都在為您做事,我也希望自己能有幸,為您略盡綿薄之力。」

  「你是聽誰說的我在用犯人做事?」艾登做出困惑的樣子來。

  他任用艾凡莎她們做事並不是什麼秘密,但也沒有大肆公開過。像奧菲利婭那種不怎麼和人交流的犯人,都是在待了兩年以後直到越獄的那天才知曉這件事,而美琉姬奴進來還沒滿一個月。

  美琉姬奴意識到艾登的試探,調動面部表情,故作驚訝地回答:「咦?我是聽其他犯人聊天的時候提到的……難道,只是謠言嗎?」

  艾登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一時半會兒沒看出什麼端倪來,便平淡地回了句:「不,我確實偶爾會讓犯人幫我幹點活,但我選這種犯人也是有一套標準的。」

  「是,什麼樣的標準啊?」

  「你不必知道,你進來還沒半個月,我甚至都不瞭解你的底細。」艾登死死盯著美琉姬奴,「而且你覺得我會允許一個犯人隨便接觸醫務室裡的藥品?我看起來像是那麼蠢的人嗎?」

  「很抱歉,是我踰越了。」美琉姬奴立刻恭順地低下頭去。

  「不要再提類似的請求了。」艾登說完,繼續往前走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09 PM

第四十八章 密謀

  「沒有其他症狀?」

  醫務室裡,艾登對著獄醫皺起眉頭。

  「是的,沒有其他特別的症狀,只是體溫有點升高。」獄醫朝身後躺在床位上的犯人比劃了一下。

  「不是還有拉肚子?」

  「拉肚子是她們自稱的,我檢查了一下,感覺都還算正常。她們雖然都說肚子痛,但我詢問過來,每個人說的痛起來的位置和間隔又不一樣,這種根本沒法診斷有沒有病啊。」獄醫攤了攤手。

  艾登聽完就明白過來獄醫的意思了。

  醫生有那麼點懷疑犯人們在裝病,事實上犯人佯稱自己頭痛或者肚子痛,去醫務室磨洋工的事情在監獄裡並不少見,有經驗的獄醫在這方面也是有一點眼力的。

  就腹痛腹瀉這一症狀,這些病人在獄醫看來和那些裝病的人沒什麼區別。

  「但確實是有發燒吧?」艾登微微皺眉。

  「是啊,所以我覺得很奇怪。一般來說,肯定是會有些其他症狀的。」

  「驗血的結果怎麼樣?」艾登追問。

  「暫時沒看出什麼來,至少可以確定不是已知的傳染病。」

  「食堂食物的化驗結果呢?」

  「也沒驗出問題來,我感覺恐怕不會是食物中毒……」獄醫思考了一下,「所有監區吃的都是同一個食堂,沒理由只有核心區的犯人集體發病吧。」

  艾登想了想,突然壓低了聲音朝獄醫問道:「會不會是藥物反應?」

  「藥?」獄醫聽完愣了一下,「有倒是有可能啦,但以我們這裡的條件是驗不出的,而且……犯人在監獄裡應該搞不到那種藥品吧?」

  「這可說不準啊……」艾登馬上就想起來之前從十三號房裡搜出藥品的事情。

  「那這些犯人該怎麼辦?」獄醫向上司請示,「我這邊除了讓她們吃點退燒藥暫時也想不出什麼方案。」

  「先讓她們在你這裡待著吧,畢竟有症狀,就算懷疑有問題,我們也只能按規矩來。」艾登搖搖頭,「我調幾個人過來幫你看著。」

  「好的吧。」

  和獄警交待完事情,艾登轉頭朝芙蘭達吩咐:「去核心區,組織一次突擊查房!」

  一刻鐘後——

  芙蘭達和維羅妮卡回到站在走廊盡頭的艾登面前,搖了搖頭。

  意思是,什麼都沒查到。

  艾登倒也並沒有覺得意外。

  這麼多犯人同時發病如果是因為藥物反應,搞出這麼大動靜,稍微謹慎點的人都應該事先把藥品藏到其他地方,至少會及時地把剩下的藥品給處理掉,以免被抓住把柄。

  「前不久不是才搜過一次嗎?怎麼又來?」有犯人不滿地嘀咕了一句。

  這句話變成了導火索,很快抱怨就在犯人中爆發了出來。

  「就是,這不是濫用職權嗎!?」

  「這不是什麼都沒搜出來嗎?」

  「真行啊,牢頭大人,在這裡當土皇帝呢……」

  ……

  犯人七嘴八舌地叫嚷起來,艾登聽了幾秒,終於開口了:「你們是覺得在住自己家嗎?」

  一瞬間,監獄便安靜了下來。

  「監獄有權搜查犯人的房間,條文裡沒有頻率限制。」艾登面無表情地說道,「沒搜出違禁品應該是常態,拿這個跟我跳臉?一個個飄了是吧,輪到你們教我做事了?」

  「……」

  不到一個鐘頭前,這些新犯人才對艾登叫罵不已,但這會兒卻反而沒有人和他堅持叫板了。

  但凡稍微有點眼力的人都能看出現在的艾登並沒有那麼寬容,雖然平日她們以挑釁牢頭為樂,但真敢在死亡邊緣反覆試探的人,其實是沒有的。

  艾登心裡也有些焦躁,多年的經驗養出來的直覺告訴他,有人在他的監獄搞事情。

  嫌疑最大的人無疑是犯人3340,但他這一次還沒能抓住對方的尾巴。

  獄警的職責是維持監獄的秩序,這個立場導致他們在面對企圖挑戰秩序的犯人時,大多數時候只能處於被動的狀況。

  最後這天晚上,他只能毫無所獲地讓那些發燒的病人繼續待在醫務室裡,然後吩咐芙蘭達對核心區加強監管。

  第二天,監獄的園林工場,女犯人們被集中起來,在溫室裡鮮花做移盆和除蟲。

  「昨天那些發病的人,都是你的手筆?」吸血鬼奧菲利婭端著花盆來到美琉姬奴身旁,壓低聲音和她搭話。

  「嗯。」美琉姬奴一邊做著移植的工作一邊應道,「我讓她們吃了一點特別的藥,能讓身體發熱,又不會有其他的症狀。」

  「看艾登那貨啥查不到的樣子倒還挺解氣的。」奧菲利婭勾起嘴角,「不過辛辛苦苦弄進來的藥就用來做這種事情?」

  「醫務室離核心區比較遠,那裡看守比較薄弱,或許是個合適的突破口。」美琉姬奴平靜地說道,「病人當中有我的人在,我讓她們去趁這個機會摸清楚這座監獄部分結構。」

  「話說,你到底是怎麼把東西弄進來的?」奧菲利婭追問。

  「就溫室門口的那個獄警,她叫梅根,是個會撈油水的傢伙。除了工場,她還管檢查外頭送進來的物料。給她塞錢,她就會對送到我手上的東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賄賂獄警?真是個沒啥創意的做法啊。」

  「反正管用就是了,看這裡。」美琉姬奴小心地將花盆裡的花枝連帶著土壤一起拔出,讓奧菲利婭看花盆的底部。

  奧菲利婭定眼一瞧,看到了大大小小的紙包。

  毫無疑問,這裡頭裝的就是美琉姬奴帶進來的藥品。在吃了一次教訓後,她將這東西藏在了溫室裡。

  「我要的東西也在裡頭?」奧菲利婭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美琉姬奴曾經承諾給她能讓她恢復力量的魔藥。

  「不在這裡,在其他地方,別那樣看我……我沒在耍你,時機合適的時候我自然會給你。」

  「你還要準備多久?」奧菲利婭有些急躁起來。

  「別著急,現在手頭的藥品還不夠多。」美琉姬奴沉聲說道,「等我的下一批藥進來後,我就把那些藥全部擴散出去。想要成功,還要培養更多願意配合我們的犯人才行……」

  「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聽說大約十年前,這座監獄的典獄長,好像是死在一場犯人的暴動裡了吧。」美琉姬奴話裡有話。

  「你該不會是想……」奧菲利婭微微睜大眼睛。

  「是時候再來一次了。」美琉姬奴說著伸出手,將花葉上的一隻螞蟻彈了下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10 PM

第四十九章 殺手的生存法則

  殺死一個人是很簡單的事情。

  用利刃劃開脖子,用槍彈打穿心臟,用繩索勒死喉管,用雙手扭斷頸椎,用長釘刺穿眼睛……又或者,只需要用上自己的一滴血。

  無數的殺人技藝,早已經深深地刻進骨子裡了。

  就像伐木工砍下一棵樹,就像漁夫撈上一網魚,奪走人的性命,是殺手的工作。

  從記事開始,擺在自己面前的就只有這麼一條路可以走。

  「凡妮,這是今天的目標。」

  「好的,媽媽。」

  「乖孩子。」

  只要聽媽媽的話就可以了,這曾經是能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唯一的法則。

  「不要殺我啊!我可以給你錢!不管僱主給你多少我出雙倍——」

  目標,殺掉。

  礙事的人也一併全部殺掉,媽媽又這樣交待她。

  「殺手出現了!保護目標!」

  保護目標的保鏢,殺掉。

  「求求你,不要殺我兒子啊……我求求你了!」

  擋在目標面前的目標的家人,殺掉。

  「是『穢血死神』!殺了他,一起分了賞金!」

  被賞金吸引追殺過來的賞金獵人,殺掉。

  「穢血死神,你已經被包圍了!立刻繳械投降!」

  追捕過來的警察和調查員,殺掉。

  需要做的事情只有殺人,就這樣重複著用新的鮮血洗掉血污的生存方式,一直到中了埋伏落網,然後身陷囹圄。

  被扔進監獄後,她曾經無所適從——再也沒有來自「母親」的命令了,她竟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

  「幸會,犯人3201。真沒想到傳說中的『穢血死神』居然是個這麼小的孩子。我是這裡的典獄長艾登,犯人3201,我想問你,你願意為我做事嗎?」隔著鐵桌,那個男人對著戴上手銬和腳鐐的自己這樣說道。

  「這是命令嗎?」她下意識地這麼回答了。

  聽媽媽的話,這是她自己的生存方式。

  只是現在,「母親」不見了。

  眼前這個男人,似乎是打算代替「母親」給她下達命令——這是她的第一個想法。

  然而男人卻說出了匪夷所思的話來:「不是命令,我是在徵詢你的意見。這只是一個提議,你可以拒絕。」

  「那我是應該拒絕?」她不明白這個「命令」的意義。

  「也不是這個意思……」對方看上去有些無奈,「我的意思是說,你可以自己選擇。」

  思考了很久,她開口問道:「就像自己決定殺人的手法那樣嗎?」

  「呃……唉,算是吧。」艾登嘆了口氣,「我個人是建議你幫我做事,畢竟你恐怕要有很長一段時間待在這座監獄裡,要在這裡活下來,你得學會監獄裡的規則。」

  「這裡的規則和外面不一樣嗎?」

  「不一樣。」

  「好吧,那我可以。」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下來了,「你希望我殺誰?我只會殺人。」

  「現在我要教你的第一條規矩,就是在這裡不可以殺人。」艾登突然正色起來。

  「不可以殺人?」

  「對,不可以。不殺人,不違反規則,你就可以在這裡過上安穩的生活。」

  「好的,我會服從的。」

  就這樣,生存的規則變了,從聽媽媽的話,到服從艾登教給她的規則。

  艾登沒有騙自己,服重新的規則,確實過上了安穩的生活。

  不需要再殺人,也不會再被人追殺。

  直到,「母親」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

  ……

  「犯人3201!!」

  一聲斷喝,讓艾凡莎從沉思中猛地回過神來。

  眼前出現的是平時負責給她上課的獄警。

  「你怎麼又走神了?都已經下課了,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獄警一臉嚴肅地站在門邊,抬手敲了敲門板,「趕緊出來,要回去了!」

  在走廊外頭,和她一樣的未成年的罪犯已經排成了一隊,那對雙子也赫然在列。

  「知道了。」艾凡莎起身,跟著走到外頭來。

  自從「母親」出現以來,她就一直覺得腦子很亂,像一團理不清楚的亂麻。

  這是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感覺,一直以來,她只需要單純地服從就可以了,不管是「母親」下達的命令,還是艾登教給她的規則,那是屬於她艾凡莎的生存法則。

  離開這座監獄,這是「母親」的命令。

  但艾登教給她的新的規則,卻是絕對不能離開這裡。

  以服從作為自身生存法則的她,就此陷入了邏輯上的矛盾。

  離開監獄的話,又要回到過去的生活,在「母親」的命令下繼續不斷殺人。

  留在這裡,就是繼續這種艾登所說的「平穩的生活」,不用殺人,也沒有人會來殺她。

  這難道,這是要由她自己選擇?

  她自己的意見……又是什麼?

  「我不是在命令,是在徵詢你的意見。」似乎艾登經常這樣跟她說。

  就像自己決定殺死目標的手法那樣——那是她過去,僅有能由她自己決定的事情。

  「姐姐。」

  前頭傳來的低語聲讓艾凡莎將注意力轉了回來。

  向她搭話的,是正好排在她面前的,和她一樣被「母親」培養起來的那對雙子殺手中的姐姐。

  艾凡莎看著眼前的雙子,她有記得艾登曾吩咐過她注意雙子的動向。

  就她的觀察看來,雙子目前還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像她一樣參加上課,一樣遵守著監獄的規則生活。

  唯一值得在意的地方就是前天這兩人發了燒,去醫務室待了一整天,然後今天早上才回來和往常一樣上課。

  「有事?」她漠然地回應,她對眼前這對和她師出同門的雙子並沒有任何額外的感觸。

  作為美琉姬奴最完美的作品,她從來沒有和其他兄弟姐妹有過接觸和交流。

  殺人一向都是單獨行動的,水平遠不及自己的幫手只會扯到後腿。

  共同訓練和競爭就更不可能了,沒有任何兄弟姐妹能摸得到她的腳底板。

  「這是,媽媽的命令。」這時,雙子中的妹妹也轉過臉來。

  「命令?」艾凡莎稍稍怔了一下。

  「母親」是讓她們來跟她傳話麼?

  然而下一刻,雙子被繃帶和鐐銬封鎖著的惡魔的爪子,便揮舞到了她的面前,爪尖直指她的雙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11 PM

第五十章 策反

  「又有犯人打架?是誰和誰?」

  面對下屬的報告,艾登一開始還顯得波瀾不驚,一邊處理文件一邊問道。

  「是犯人3201,3361和3362。」獄警擦著腦門的汗回答。

  「什麼?」艾登終於停下了手頭的工作,抬起頭追問,「詳細說來聽聽。」

  作為這裡的牢頭,對於檔案編號對應的犯人,他大多數都是能馬上就想得起來的,更不用提獄警報上來的還是他比較重點關注的犯人。

  犯人3201是艾凡莎,3361和3362則是那對剛被送進來的雙子殺手。

  獄警開始講述起來:「今天她們上完課被送回牢房的時候,犯人3361和3362突然向3201發起了攻擊,用手去戳她的眼睛,但沒有得逞,然後犯人3201還手,把她們兩人打傷。」

  艾登對這個結果並沒有感到意外,同樣是美琉姬奴培養的殺手,那對雙子殺手和艾凡莎的戰鬥力完全不在一個檔次,哪怕是偷襲,她們也不是艾凡莎的對手。

  「那現在的情況是怎樣?」艾登追問。

  「犯人3361被踢裂了一根肋骨,犯人3362被打中下巴,昏迷了五分鐘,現在都在醫務室修養,犯人3201正在配合問話。」

  「有問出什麼來嗎?」

  「沒有。犯人3201聲稱,她對兩人襲擊自己的原因完全沒有頭緒,那對雙胞胎則是什麼都沒說。獄長,您看……」獄警小心翼翼地請示著艾登的意見。

  艾登揉了揉眉心,接連發生的事情讓他感覺有點焦躁。

  前兩天,核心區那詭異的集體發病讓他懷疑有藥品在犯人之間流通,但一時半會兒還查不出端倪。

  雖然他有在懷疑是犯人3340在搗鬼,但沒有證據支持的情況下,自己也沒法對她做什麼。

  結果這邊還沒找出頭緒,新的事件又接踵而至。

  雙子殺手進到監獄裡的時候,他就隱約有點警覺起來。

  美琉姬奴培養的殺手,基本上沒有自己的意志。

  她們會攻擊艾凡莎,會不會因為美琉姬奴事先有過命令?

  但他想不到美琉姬奴對艾凡莎下手的理由。

  有那種擦除記憶的秘法,她根本無需對自己手底下的殺手滅口。

  再說了,憑那對雙子根本奈何不了艾凡莎,美琉姬奴自己不可能不明白。

  思考了好一會兒,他開口了:「我親自去看看,先帶我去見犯人3201。」

  與此同時,監獄圖書館。

  「我要借這本書。」

  聽到熟悉的聲音,正在埋頭研究書籍的阿森娜抬起了臉。

  血族親王奧菲利婭正站在她面前,把一本厚厚的典籍放在她面前。

  「好。」阿森娜扶了扶眼鏡,然後伸出手,示意對方把借書卡拿過來。

  「真受不了你這說話的風格,多說一個字會死嗎?」奧菲利婭對她的態度有些不滿。

  阿森娜沒對她的抱怨做出反應,兀自在借書卡上做了登記,然後抬起臉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還書期限是兩週內,不要忘記了。」

  「你還真是融入了圖書管理員的角色啊,或者應該說,你現在更像是個文學少女?」奧菲利婭小聲地嘲笑起阿森娜來,「好歹也是親手殺死自己的老師的狠角色,怎麼就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死靈法師殺掉自己的老師和學生很常見,他當時也想殺我。」阿森娜回答得風輕雲淡。

  不同於其他鑽研黑魔法的巫師和女巫,專精於死靈術的死靈法師很少收學徒。大多數死靈法師收徒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在合適的時機殺掉徒弟——死靈法師那帶著濃郁死亡力量的魂魄和屍體對其他死靈法師來說是絕佳的素材,當然這從學徒的角度看,亦是如此。

  「請不要打擾我看書。」說完這句話,阿森娜便繼續埋首於書籍了。

  「我可以解開你的身上的惡魔契約。」奧菲利婭冷不防地來了一句,「你應該有興趣的吧。」

  「你做不到。」幾乎是同時,阿森娜就給出了回應。

  「我是做不到,但這裡有人能做得到。」奧菲利婭輕聲說道。

  這一次,阿森娜終於抬起了臉。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隔著眼鏡直視奧菲利婭血紅的雙眸。

  「我準備……離開這裡。」奧菲利婭咧嘴笑道,隱約可見取血的尖牙。

  數分鐘後,奧菲利婭拿著書來到了閱覽室裡,在美琉姬奴的身旁坐下來。

  「怎麼樣?答應了嗎?」美琉姬奴小聲問道。

  「她說要見過你再做決定。」奧菲利婭也壓低聲音回應,假裝翻閱借來的書。

  「謹慎的判斷,至少她有興趣。」美琉姬奴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接下來就是戴莉了,也麻煩你了呦。」

  「她也由我去遊說?我和她可是一點交情都沒有啊,你更瞭解她吧。」奧菲利婭提出了質疑。

  「她可不一定會待見被『魔女集會』除名的人,我要是被她直接問起底細的話,會很尷尬。」美琉姬奴回答,「放心,我去負責策反最後一個人。」

  「有那兩個人助陣就夠了吧。」奧菲利婭提出了反對意見,「沒必要拉那個小鬼入夥,那小鬼腦子不太對勁,她在這裡只聽典獄長的,說不定回頭就把我們的事情捅出去。」

  「不會的,我有自信搞定她,你儘管按我說的辦就是了。」美琉姬奴回應得自信滿滿。

  「藥的計畫怎麼樣了?」

  「很順利,已經控制了不少腦子不太好使的雜魚了,到時候她們會成為製造混亂的馬前卒的,下一批藥明天就會進來了。」

  「動作搞得太大的話,會被抓住尾巴的啊。」奧菲利婭小聲提醒,「他肯定在查你的渠道了。」

  「那又怎樣呢,我給他找了點麻煩去解決。現在的牢頭大人,應該已經分身乏術了。」美琉姬奴笑道,「等他回過神來,怕是也沒有機會控制住這個局面了。」

  賄賂獄警中的敗類為自己提供渠道,策反典獄長手下的打手犯人,用藥物控制聽命於自己的雜魚……那個典獄長苦心經營的監獄,即將在她美琉姬奴的手上分崩離析。

  這就是隨便使喚別人一手培養起來的「女兒」的代價啊,典獄長。

  艾凡莎,可是我的東西。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12 PM

第五十一章 連續突發事件

  「你沒有受傷?」會談室裡,隔著一張鐵桌,艾登盯著艾凡莎問道。

  「沒有。」艾凡莎搖頭。

  「那就好,她們為什麼攻擊你,你有頭緒嗎?」艾登繼續問道。

  「她們說,是母親的命令。」艾凡莎面無表情地答道。

  果然是美琉姬奴的命令……這一回艾登確信了。

  「你覺得為什麼美琉姬奴會命令她們做這種事情?」艾登決定問問艾凡莎的意見。

  但艾凡莎還是搖頭:「我,想不到。」

  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那就這樣吧,你回自己的房間去吧。」他很乾脆地結束了詢問。

  美琉姬奴的目的依然成謎,唯一可以確信的一點是雙子殺手確實是由她刻意送進這座薔薇鐵獄的。

  「這樣,就可以了嗎?」艾凡莎歪了歪頭。

  「嗯,可以了。獄警可以證明是她們先動的手,你是因為正當防衛才傷了她們,這裡沒有你的責任。」艾登指了指門外,「回去吧。」

  艾凡莎有一點茫然地看著艾登,沒有馬上動。

  「怎麼了?」艾登隨口問道。

  「沒……」艾凡莎從椅子上起身。

  她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剛剛的一瞬間,她似乎是要跟艾登講些什麼,但話到了嘴邊,突然就給忘了。

  就像即將入睡的時候在胡思亂想,某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後,就很難再回想起來。

  彷彿記憶被驟然挖空了一塊,就是……想不起來。

  就在她要走出門的時候,艾登突然來了一句:「對了,接下來你不用再盯著那對姐妹了,我會交給其他人的。她們既然是以你為目標,我會把你們儘量分開來。」

  「我,沒問題的。」艾凡莎平靜地回答。

  這並不是客套,她就是這麼想,於是便這麼說了。

  那對雙子,她要應付起來還是很輕鬆的。

  「放心,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安排失誤,需要調整,你只要和往常一樣就好。」艾登拍拍她的肩膀。

  艾凡莎沒再說話,點了點頭。

  這就是她和艾登的相處之道,只要服從艾登給她的規則,她就能在這裡平靜安穩地活下去,從他們相遇一直以來都沒有變過。

  派人將艾凡莎送往牢房後,剛剛來向他報告事件的獄警便上前詢問:「獄長,接下來要去醫務室麼,還是由我去把人帶過來?」

  「她們都受傷了,要問話也只能由我過去了,走吧。」艾登做出了指示。

  然後等他帶人來到醫務室的時候,他發現醫務室門外的走廊排了三名犯人,還有名獄警在一旁看著。

  「典獄長!」獄警立刻向他敬禮。

  「什麼情況?」艾登皺起眉頭。

  「這三個人,在工作的時候被縫紉機扎到了手,我帶她們來包紮。」獄警指了指身邊的兩名犯人,「但醫生現在很忙,裡頭突然出現了好幾個在工作時間突然發燒的病人。」

  「發燒?」艾登壓緊了眉頭。

  又是集體發病……偏偏挑在這個時候!

  按規定流程的話,他們又不得不封鎖食堂調查,同時還得加派人手來醫務室看著。

  再過一會兒,又要到晚飯和放風的時間了,要封鎖食堂的話,他們就只能重新通知工場區崗位上的人先讓犯人回到牢房等待……要處理的事情又多了一堆。

  艾登還在思考,那獄警突然湊過來,小聲地跟他說:「那個,典獄長,我覺得這三個人狀態有點不對勁。」

  「嗯?」艾登聞言,下意識地掃了那三名女犯兩眼。

  這一看他才發現,三名女犯竟然都是核心區的犯人,那名曾在操場公然調戲他的犯人3319也赫然在其中。

  她們現在都背靠著牆,用獄警分給她們的手帕壓著手上的傷口。

  但奇怪的是,她們現在目光渙散,神情恍惚,彷彿神遊物外。

  這狀態,多半就是導致她們在工作的時候受傷的原因了。

  「犯人3319?」艾登提起了警覺,喊了對方一聲。

  但對方卻只是微微晃晃腦袋,掃了艾登一眼,然後傻笑了一下:「啊,是牢頭大人!」

  看起來像極了喝醉的樣子,但她們身上都沒有酒味。

  是嗑藥了。

  艾登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他注意到這三人的眼睛瞳仁都有些發黑,且反光明顯——她們的瞳孔有不同程度的放大。

  「多半磕了奇怪的東西,包紮了之後馬上讓獄醫給她們驗一下!」他擰起眉頭吩咐。

  無論是那對雙子的處置,還是犯人集體發病,亦或是這三個犯人疑似嗑藥的問題都得優先處理。

  突發事件一起接著一起,讓艾登一時之間竟有點焦頭爛額,畢竟薔薇鐵獄本來就有些人手不足。

  他感覺得出來,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就彷彿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正在他精心管理的這座監獄裡翻攪,要把這裡的水攪渾,遮擋他的視線。

  他有懷疑犯人集體發病是因為藥物反應,現在突然出現三個疑似嗑藥的犯人,更加坐實了他的猜想。

  那麼,雙子殺手受美琉姬奴指使來攻擊艾凡莎,只是一個巧合?

  不,不對!他猛然想起來,前天晚上犯人集體發燒的時候,那對姐妹也在裡頭。

  如果犯人集體發病是因為藥物反應,雙子肯定也主動服了藥。

  那些在他的猜疑中,看不見摸不著的藥品,貫穿了所有突發事件。

  換言之,已經有人在監獄裡擴散藥品了,而且規模不小。

  這絕不是隨便混進日常物品就能帶進來的量,如果沒有監獄內部的管理人員幫忙的話,是很難做到的……

  獄警當中有人收受賄賂和犯人通氣,這種事情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察覺,畢竟他自己也沒法保證手底下的人每個屁股都是乾淨的。

  推測到這裡,他逐漸意識到了在背後「搞事」的人將這趟水攪渾的意圖之一。

  這座監獄是他的領地,不能再讓對方在他的領地中繼續肆意妄為下去了。

  只是現在,面對這麼多突發狀況,人手不太夠用,他自己也有點分身乏術。

  但他還是想到了一個法子。

  「維羅妮卡今天好像有出勤,去把她叫過來。」艾登轉向跟在身邊的獄警,「我有事情要吩咐她馬上去辦!」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13 PM

第五十二章 緝毒犬

  「我去審查入獄物品?」站在醫務室外頭,維羅妮卡指著自己,有點發愣。

  「對,當天送進監獄的物品會在傍晚有一次集中審查,到晚上再交給犯人,現在馬上要到時間點了,我希望你去幫忙檢查一下。」艾登點點頭。

  監獄裡的犯人也會受到來自外界的物品,大多數是犯人家屬捎進來的,也有犯人自己申請購置的,還有一小部分則是來自外界的捐獻物品。

  按規定所有的物品都要接受獄警的檢查,不符合監獄接濟單要求的物品是到不了犯人手上的。

  維羅妮卡被安排的工作是監視崗位和防暴隊,這種審查工作還是第一次交到她手上。

  「明白了。」維羅妮卡先應了下來,然後問了一句,「是審查的人手不夠了嗎?」

  「不,審查的人手都在崗位上,我只是希望你額外再做一下檢查。」艾登說著壓低了聲音,湊近維羅妮卡的耳邊,「核心區有人在散播藥品,規模不小,我懷疑查物品的人手腳不乾淨。本來我要自己去查,但現在我一時半會兒走不開,只能拜託你了。」

  「瞭解。不過長官,恕我直言,我也只是個剛進來的新人,你就這麼信得過我嗎?」

  維羅妮卡姑且也是在警局待了好幾年的,對這類職場姑且也算是有所瞭解。

  對於身居高位的領導來說,這種對內自查的事情一般只能交給信得過的人,也就是所謂的……心腹。

  「工作上我並不需要信得的人,我只需要夠專業的人。你做事很認真,我都看得見。你會認真完成職責,這是我的判斷。」艾登平靜地回應,然後掃了張紙條給她,「這條子我已經簽字了,去吧!」

  監獄是一個靠秩序和規則運轉的單位,獄警只要在規則內完成自己的職責,監獄的管理構架就能平穩運轉。

  在艾登看來,只要好好完成自己的職責的下屬就是好下屬,除此之外,下屬尊敬他還是厭惡他,他都是無所謂的。

  他不需要培養什麼絕對信得過的心腹,他只需要下屬不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就足夠了。

  維羅妮卡沒有回話,只是向艾登敬了個禮便轉身前往指定的崗位。

  當她來到檢查物品的房間的時候,看到了一張有點眼熟的面孔。

  「新人?」老獄警梅根背著手轉過臉來,「你來這裡做什麼?」

  她正指揮著另外兩名更年輕的獄警將幾疊包起來的棉被搬到推車上去。

  「典獄長讓我來檢查入獄物品。」維羅妮卡拿出艾登給她簽的字條晃了晃。

  「這種工作一般不交給新人。」梅根話裡有話地說道,「看來你很討上司喜歡啊。」

  維羅妮卡聽其他獄警說過,監獄裡的崗位是有「有油水」和「沒油水」之分的,像管理犯人工作的工場就是油水很足的一個崗位,有些獄警會在內部操作,侵吞工場的一部分效益中飽私囊。

  除此之外,檢查入獄物品也是一項肥差。有時候,在這個崗位上的人,是有機會從犯人或者犯人家屬那裡受到賄賂的。

  因此獄警裡一些深諳此道的老人就會對這些差事表現得特別積極,很少把機會讓給新人。

  「典獄長的命令是要我再做一次複查。」維羅妮卡直白地回應。

  「什麼意思?」梅根皺起了眉頭。

  「字面上的意思,這裡的物品,由我再做一次檢查。」

  「沒必要,這裡的東西,我基本上已經都檢查過了。」梅根懶洋洋回道,「不如這樣吧,這些檢查完的東西先送出去,剩下那一點,你慢慢查好了。」

  「典獄長的命令是讓我全部。重新,再查一遍!」維羅妮卡面無表情地強調。

  「你看看,你也只是替典獄長跑個腿而已,不要自己也跟著飄了。一個新人跟我耍官威?」梅根白了她一眼。

  「耍官威的人是你吧,典獄長要求重查,現在你在這裡拍案做決定?」維羅妮卡據理力爭。

  「好啦好啦,沒必要!平日都是檢查一遍的,好端端地檢查兩遍幹嘛?」梅根不耐煩地揮手,示意其他兩人將推車送走,全然沒有把這個新人放在眼裡。

  然而就在那兩個年輕獄警要依言把推車推到門口的時候,維羅妮卡突然一個跨步攔在門口,同時掄起拳頭狠狠砸在門上。力道之大,竟將厚厚的實木門板砸出了裂痕。

  這一聲巨響,讓梅根和那兩名年輕獄警一齊愣在了原地。

  「我看誰敢拿東西出這個門口?」維羅妮卡一臉凜然地瞪著在場的人。

  她這張天生凶相的臉瞪起人來還是極有威懾力的,再加上一擊打裂門板的臂力,瞬間讓屋子裡的人噤若寒蟬。

  那兩名年輕獄警都沒動彈,畢竟誰都沒自信自己的身板比那門板結實。

  梅根也覺得自己有點下不了台了,她全然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強硬至此。

  「唉,年輕人,脾氣不要那麼躁,這樣弄得大家多尷尬……」她軟化了態度,試圖油腔滑調地打圓場。

  只可惜維羅妮卡並不領情:「是你尷尬,我不尷尬,而且這也是你自找的。」

  梅根只感覺眼角抽動了一下,但表面上還是保持住了鎮定:「我說啊,這麼多東西,你全部都要重查一遍,要查到什麼時候?這根本不現實好吧。」

  「放心,我效率肯定比你們高。」維羅妮卡走上前來,一把將梅根推開,然後開始翻檢推車上的被縟。

  她自己很清楚,艾登會專門找她來處理這檔任務最根本原因。

  被縟裡面最容易藏東西,是需要重點審查的項目,獄警有時甚至需要打開來將裡頭的棉花翻檢一遍,再將被子重新縫合起來。

  但維羅妮卡對上面幾層被縟,卻只是翻了翻就隨手抱到了一旁去了。

  只是,在翻到最下面的那床被縟的時候,她的動作停滯了下來。

  隨後,她將臉湊近過去,仔細地嗅了嗅。

  「這個留下,那些可以拿走。」維羅妮卡一臉嚴肅地指了指最後這床被子。

  梅根臉上逐漸失去了血色。

  還沒等她來得及做出反應,只聽得滋啦一聲,維羅妮卡已經動手直接將被子外側的布料撕扯了開來。

  「有了。」在被子中的棉花裡翻找了一番後,維羅妮卡低聲說道。

  在成團的棉花中,出現了幾個黃色的紙包。

  純血狼人那遠超超人的出眾嗅覺正告訴維羅妮卡,這些紙包裡藏著在監獄之外都受到嚴格管制的藥品。

  「這個,你準備要作何解釋呢,女士?」她目光灼灼地盯住了梅根。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15 PM

第五十三章 自己撞槍口上了

  「那麼……今天的事情,你準備作何解釋呢,梅根?」

  辦公室,艾登皮笑肉不笑地用手指敲打著桌面,對在辦公桌前低著頭的老獄警梅根問道。

  或者,應該說,前獄警。

  在聽到維羅妮卡帶來的「捷報」後,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把梅根停職調查。

  「這個嘛……」梅根在被帶過來的時候就早已經是一頭冷汗了,但在艾登的質問之下,她還是勉強賠笑起來,「我很抱歉,是我一時不察……能力不足,竟然看漏了犯人藏起來的違禁品,還是多虧典獄長英明,及時補缺……」

  背靠著辦公室大門監視的維羅妮卡掃了一眼梅根,眼裡滿是不屑。

  被梅根阻撓過的她很清楚,這傢伙現在就是滿嘴鬼話,不過現在在審問的人是艾登,所以她什麼都沒說,她現在的主要職責是看守審訊現場,只有在艾登需要她補充報告的時候她才會發言。

  「看漏了?」艾登挑了挑眉,「一床被子,一個帶夾層的盒子,就連鐵桶裝的餅乾裡都混著藥粉。這些藥品加起來得有多少斤重,這你都能看漏?你臉上那兩顆玩意是玻璃球嗎?」

  「是是是,您教訓的是……」

  帶著一副被老闆訓斥的標準社畜賠笑表情,梅根連連點頭。

  「都是老獄警了,做事這麼不專業,說不過去吧?」

  「是我疏忽了,我願意接受處分!」

  她很油滑地企圖大事化小,將這件事的本質轉換成單純的疏忽失職,只是批評檢討,或者減薪……哪怕僅僅是開除,對她來說都是血賺。

  但如果深究到她收受賄賂的問題,那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艾登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緩緩說道:「那好吧,吃了處分之後,這件事你要吸取教訓,以後要多加注意,不要再讓類似的事情的再出現了……」

  「是是是……」梅根趕緊點頭哈腰,同時心里長出了一口氣。

  以她做的事情的嚴重程度,只是內部處分的話,無異於只是罰酒三杯了事。

  幸虧這個毛頭小子還比較好糊弄——梅根剛這麼想,艾登突然話鋒一轉:「……你以為我會這麼說是吧?」

  梅根突然變了臉色,她錯愕地抬起頭,剛好對上艾登那張表情陰冷的臉。

  「我剛進這座監獄的時候,就聽說過你的名聲。梅根,你做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芙蘭達知道,我也知道,我想處理你已經太久了,只是一直沒抓到足夠一把摁死你的證據。」艾登盯著她幽幽地說道,「沒想到這一次你居然自己撞到槍口上來了,還撞得這麼狠。勾結犯人往監獄裡運這麼多違禁藥品,不說賄賂了,光這個就足夠你在裡頭待上一段時間了吧。」

  梅根心裡頓時慌得一批,但她還是拼著在職場混跡多年的素養勉強撐住了表情。

  「啊哈哈……典、典獄長,您這是在說什麼啊?」她有些尷尬地笑笑,攤開雙手,「這真的只是我疏忽了而已啊!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您……沒必要看我不順眼就這樣搞我吧?」

  「我還真的不至於看誰不順眼就去搞對方,我這個人是很公平的,只有別人想搞我的時候,我才會搞他。」艾登冷冷地看著她表演,「最近有藥品在我管理的監獄裡流通,把這裡搞得一團糟。結果現在看過來藥品居然是你放進來的,這難道不是你在搞我嗎?」

  「我……我……好吧,我承認,我承認我以前是談過一點小便宜。但現在我真的不一樣了!」梅根舉起雙手,以退為進,「大事我還是拎得清楚的好吧,我——」

  但艾登用一句話直接卡斷了她的狡辯:「行了,受你指揮的兩人都已經承認了,你收走了物品中的賄賂品,分了一小部分給他們封口,然後把藏了藥品的東西原封不動地放到了已檢查的籃子裡。」

  「他、他們——」梅根一時語塞,但終於還是想出了託詞,「他們這是想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他們才是……」

  然而艾登還是沒讓她說完:「你負責現場指揮,你本來就是責任人。如果你繼續堅持,那我只能讓維羅妮卡過來給你搜一下身了。如果你真是清白的,那你身上應該是不會出現,和他們供述出來的一致的賄賂品吧?」

  梅根當場凝固了。

  「面對現實吧,梅根,你已經完了。」沉默許久,艾登輕聲說道,「你知不知道犯人藏的是什麼都沒有用,你收了賄賂讓違禁藥品流通,這件事足夠給你定罪了,你是獄警,自己應該明白的。不要再掙扎了,只會讓你自己更加難堪。」

  他從座位上起身,繞到辦公桌前,直視前下屬的雙眼:「老實說,我一點都不同情你。但現在有人在我的監獄裡搞事,你這種被利用的小角色我實在不想花太多時間。如果你能給我節約一點時間的話,我還可以幫你在檢察院那裡爭取一個自首情節。」

  這一回,梅根終於撐不住了。

  她嘴角顫抖了幾下,最後哭喪起了臉。

  她坐倒在地上,抱著頭哀嚎了起來。

  「夠了,以後你在監獄裡有的是時間哭。」艾登俯視著她,毫不留情地說道,「先回答我,到底是誰賄賂你把藥品帶進來的?」

  數分鐘後,結束了審訊的艾登讓維羅妮卡叫來其他獄警,將面如死灰的梅根帶走。

  隨後,回在現場的維羅妮卡一臉敬佩地朝艾登敬了個禮:「長官,真虧您想得到這一手,這下藥品流入的源頭就被切斷了。」

  「沒什麼,只是剛好察覺到罷了。」艾登擺擺手。

  意識到藥品才是貫穿一系列突發事件的核心後,艾登憑經驗察覺到這些事件只是矇蔽視線的煙霧彈。

  大量藥品的流入必然要有個渠道,將這個源頭切斷就可以解決一系列的問題,也即是所謂的釜底抽薪。

  「我是說,您竟然能想到靠我的鼻子去查出藥品。」維羅妮卡有些不好意思地勾了勾自己的鼻尖,「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用我的特長。」

  「畢竟我以前也是在異端審判局工作過的嘛。」艾登心虛地笑笑。

  靠著繼承下來的記憶,他知道狼人嗅覺能和獵犬比肩的情報。

  只不過,會想到靠維羅妮卡的這一特長去查藥品,還是因為他腦海中前世世界中緝毒警察會帶某種動物去查海關貨物的印象。

  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說出來為妙……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16 PM

第五十四章 提前行動

  當天晚上六點,更衣室裡。

  「藥沒有到?」站在櫃子前正準備脫下囚服的奧菲利婭怔了一下。

  「嗯。按預定的話,今天晚上,我應該能拿到下一批藥品。」站在她身旁的美琉姬奴壓低了聲音說道,「但現在看起來,事情恐怕出了變故。」

  「什麼意思?」奧菲利婭還沒聽懂。

  「我本來安排了三個嗑藥的犯人,將藥混進她們的物品裡帶進來,順便連帶獄警也買通了。」美琉姬奴盯著自己的櫃子說道,「但剛剛放風的時候有人給了我線報,那三人被獄警直接帶走了,我想恐怕……東西已經被截下來了。」

  「你不是準備了聲東擊西的計策嗎?」奧菲利婭一瞪眼。

  「是啊,我也沒想到那個典獄長居然反擊得這麼快……」美琉姬奴面色凝重,「被反將了一軍呢。」

  藥品在監獄裡擴散起來,那個典獄長察覺到了不可能不警覺起來。

  為了引走他的注意力,她刻意安排了一系列聲東擊西的突發事件,來打亂獄警的陣腳。

  她不僅安排了好幾個犯人吃下能讓體溫升高的藥,再次製造集體發病的假象,還指使雙子殺手去攻擊艾凡莎,製造突發性的傷害事件。

  然令她沒有想到的是,艾登不僅看破了她的計策,還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依然想辦法緊急查出了那批藥品。

  「你這豈不是已經完蛋了?」奧菲利婭神色緊張起來,「那幾個人如果把你供出來的話——」

  她現在已經搭上了美琉姬奴的賊船,如果美琉姬奴的計畫敗露,她無疑也會受到牽連。

  但美琉姬奴卻鎮定地打斷了她:「放心,她們一時半會兒不會招供的。她們也是參與了暴動計畫的人,暴動的性質,可比販賣違禁藥品嚴重得多。而且她們還和我簽了契約……」

  「什麼契約?」

  「是我的獨門秘法,能強制她們對關於我的情報守口如瓶。」

  靠服用之前帶進來的魔藥,美琉姬奴能讓自己暫時恢復魔力,使用法術。

  她掌控著能封鎖記憶的秘法,過去她一直用這種手法控制著自己培養的殺手,讓他們永遠無法說出自己的情報。這一次,她用這種手法控制住了那些向她求取藥品的犯人。

  「可是,就算她們不把你供出來,艾登也早就在懷疑你了啊。」奧菲利婭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現在確認到了藥品的存在,接下來你百分百會被重點監控。」

  「啊,我想也是。」美琉姬奴跟著應和,「所以,我們也只能提前開始行動了。」

  「直接動真格的了?」奧菲利婭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藥品流入的渠道斷掉,時間已經不站在我們這邊了。沒辦法繼續用藥品擴充人手的話,繼續等待只是平白地給獄警反應過來的時間,不如趁早行動,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美琉姬奴說著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囚服,然後悄悄地,將一樣東西遞到了奧菲利婭的手中。

  奧菲利婭低頭一瞧,發現是一個小藥瓶,裡頭裝著暗紅色的液體。

  「用好幾種魔獸之血做成的魔藥,能讓血族短時間內魔力暴漲。」美琉姬奴小聲說道。

  「什麼時候?」奧菲利婭和她確認計畫。

  「今天晚上做好準備,我把藥品分給其他人。你去讓那個死靈法師假意和典獄長通報,然後把他引到面談室去。」美琉姬奴小聲說道,「然後我會讓人醫務室製造混亂,等防暴隊集中到那裡的時候,我們趁機從牢房殺出去。」

  「你之前不是說要從醫務室突破嗎?」

  「不,留在醫務室那邊的人手,全都是棄子。真正的逃生路線,在會談室。」

  「你該不會是準備……」奧菲利婭微微睜大了眼睛。

  「對,我們必須集中所有的強者,一起截殺那名典獄長,這樣才能獲得離開監獄的鑰匙啊。」美琉姬奴眯起了眼睛。

  深夜十一點半,典獄長辦公室。

  「查不出來?」

  面對下屬的報告,艾登的反應有一點錯愕。

  「是的,什麼方法都試了。」芙蘭達面色凝重地回答,「她們就是堅持不肯說。」

  「這些傢伙是嗑藥把腦子給磕壞了麼?」艾登忍不住冷笑起來。

  在維羅妮卡不辱使命地成功從入獄物品中查出藥品之後,艾登馬上就開始從這些物品開始入手調查。

  只是和他預想得有一點不一樣的是,這些藏了藥物的物品的所屬人,並不是他一直在懷疑的犯人3340。

  這些東西,是由外部送進來,準備交到其他三名不同的女犯手裡的。而這三名女犯,無一例外都是藥物成癮者。

  而據梅根親口交代,之前賄賂她放那些物品進來的,也正是這三人。

  那些送進來的藥品也很有意思。

  精通藥理的獄醫在初步的檢查後發現,這些藏在物品的粉末其實應該更近似於藥品的原料,還需要經過一系列的制取和配置,才能變成可以直接服用的藥品。

  當然,能配置出來什麼藥品還需要進一步檢驗,但可以確定的是這些東西在不懂行的人手裡幾乎就是一堆垃圾,必須得在精通藥理的人手裡才能發揮用處,而這三名女犯都沒有這方面的背景。

  換言之,就是在監獄裡擴散藥品的那名「藥頭」,這一次並沒有親自下場去賄賂梅根來進貨,而是以藥品為誘餌讓手底下的小嘍囉去做這種事情。

  為了滿足自身的藥癮,這些小嘍囉不會拒絕藥頭的要求。得到原料之後也只有藥頭有配置出成藥的技術,作為藥頭的那個人,根本不用擔心這些東西會被這些小角色私吞。

  艾登發現這一次對手似乎變得出乎意料的謹慎,哪怕他現在已經敲掉了獄警內部中飽私囊的蛀蟲,揪出了負責進原料的小嘍囉,卻還是查不到在監獄搞事的那名藥頭的身上。

  雖然他極度懷疑犯人3340就是幕後黑手,但在得到足夠的證據前,他是沒法對她出手的。

  他依靠規則管理監獄,秩序是他作為管理者的根基。以他身為管理者的立場,他是絕不可以主動破壞遊戲規則的。

  芙蘭達作為老獄警的拷問手段,他還是信得過的。如果她拷問不出結果來,那短時間應該是很難從她們嘴裡撬出點東西來了。

  只是,他實在很難想像幾個對藥物成癮的小角色,能對給自己供藥的藥頭能保持這麼高的忠誠。

  這時,有獄警敲門進到辦公室來,向艾登敬了個禮。

  「什麼事情?」艾登開口便問。

  「有犯人說有關於監獄內藥品流動的情報,想到會談室向您單獨匯報。」獄警恭敬地回答。

  「哪個犯人?」

  「是犯人3100。」

  犯人3100,正是為艾登做事的死靈術士阿森娜的編號。

  「阿森娜?」艾登皺起了眉頭,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行,把她帶到會談室去吧,我馬上就過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19 PM

第五十五章 魔藥

  與此同時,醫務室。

  獄醫正在檢驗室中忙碌,這兩天她一直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從大前天的晚上,到今天下午,監獄的核心區兩次爆發原因不明的集體發病,犯人集體體溫升高,卻查不出其他症狀。

  隨後又有兩個未成年的犯人,試圖襲擊其他犯人結果被反殺受傷,不得不來這裡療養。

  幾乎是同時地,又有幾個疑似磕了藥的犯人被送到醫務室檢查,幾乎讓正好輪到今天值班的她操碎了心。

  現在外頭的床位幾乎躺滿了犯人,理所當然地,也有相當數量的獄警和防暴隊員在房間裡看守,幾乎將整個醫務室擠得水洩不通。

  所幸典獄長的行動還算快,立刻查出了藥品的源頭——只可惜,這些藥品,也得臨時交給她化驗。

  「這波撐過去,我一定要申請加薪。」她在心裡默默地下定了決心。

  一邊這麼想著,她伸手從溫水槽中抽出了一支試管——半個鐘頭前,她往檢測試劑中加入了一些藥品,現在反應結果應該已經出來。

  試管裡的液體,呈現出了紅色的螢光。

  「魔力反應?」獄醫當場怔住了。

  有魔力反應的藥物,通常來自於強大的魔物身上的素材。

  這些材料配置出來的藥品,即是所謂的魔藥。

  魔藥和黑魔法一樣,在這個世界是受到嚴格管制的。很少有人會碰魔藥,除了被異端審判局通緝的女巫。

  獄醫突然感覺到一股涼意竄過後背,這批藥物,不是普通的違禁藥品!

  以危險程度來論的話,相較於富含魔力的魔藥,那些有成癮性的普通藥品根本算不了什麼。

  薔薇鐵獄有不少強大的魔女,因為被監獄的結界封印了魔力,所以無法發揮出原本的力量。

  這些魔女,如果獲得了一些能臨時提升魔力的魔藥,就能暫時性地在這座監獄裡恢復力量,突破收容。

  如果說,在監獄流通的藥品,並不只是成癮性的藥物,還有這種魔藥的話……

  那把這些藥引進監獄的人,其目的恐怕就不只是想成為這裡的藥頭這麼簡單了。

  讓一些紅色警戒級的罪犯在監獄中恢復力量的話,她們是有能力顛覆這座監獄的!

  這件事,得立刻向典獄長匯報!

  意識到這一點,獄醫馬上站起了身,準備整理出報告讓人交給典獄長。

  這時有獄警推開了檢驗室的門:「醫生,有個犯人摔倒把自己頭磕破了,你過來看一下吧!」

  「只是皮外傷的話就讓她先坐那裡等會兒,我手頭有更重要的事情!」獄醫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什麼更重要的事情?」獄警眨巴眼睛問道。

  獄醫剛想回話,醫務室大廳裡突然有人扯起嗓子大喊起來:「就是現在!」

  進來的獄警和獄醫都怔了一下——是剛剛被送過來的那名犯人,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發起了神經。

  「你幹什麼?想死嗎!?」獄警即刻扭頭怒斥起那名犯人。

  然而下一刻,聽到那名犯人的聲音的其他犯人,突然從床上爬了起來,集體朝在場看守的獄警們發起了襲擊,其中包括了犯人3361和3362,那對美琉姬奴送進來的雙子殺手。

  只見她們各自接在小臂上的惡魔爪子在一瞬間膨脹了一圈,竟將異端審判局給她們加上的鐐銬撐到斷裂。

  美琉姬奴早就為她們解開了鐐銬上的封印,讓她們隱藏到現在,就是為了在這個時候對獄警發難。

  只見她們像肉食動物一樣撲出,撲向離她們最近的兩名獄警。

  犯人3361,雙子中的姐姐,因為被艾凡莎踢斷了肋骨,動作慢了半拍,被對方及時反應過來。

  那名獄警條件反射地側過身子,堪堪躲過了對方揮舞的惡魔爪子。

  但另一名獄警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雖然下意識地閃避,卻還是被雙子中妹妹用爪子劃傷了胳膊,正當他準備拔槍反擊的時候,卻發現整條胳膊的肌肉都僵硬得不能動彈。

  他下意識地掃了自己的右手一眼,當即驚呼出聲——他的右手變成了灰黑色的石頭,而且石化的症狀還在往他的肩膀一點點地擴散。

  那對雙子手腕上移植的惡魔爪子上,附加著能讓生物的血肉之軀逐漸石化的詛咒。

  醫務室當場陷入了一片混亂,獄警和犯人們混戰起來。

  「你不要出來,趕緊叫人!!」

  剛剛帶犯人進來的獄警猛地將檢驗室的門關上,將獄醫關在檢驗室裡,自己則跨步守在門口。

  他很清楚,醫生身上沒有武器,如果被捲入混戰就肯定只有死路一條。

  獄醫六神無主地站在檢驗室裡,聽著外面的喊打聲。

  兩秒鐘後她猛地反應過來,伸手去按下了設置在牆邊的紅色按鈕。

  一時間,醫務室門口警鈴大作,迅速傳遍了整座監獄。

  核心區的十二號房,女巫戴莉坐在床邊,輕輕地撫摸著手裡的瓶子。

  數小時前,血族親王奧菲利婭和那名犯人3340在圖書館的閱覽室找到了她,將這個藥瓶交到了她手上。

  「這裡面,裝著可以讓你暫時恢復魔力的魔藥。」

  「你身上的惡魔契約,我可以幫你解除。」

  「我們準備在今天夜裡行動,殺掉那個典獄長,離開這座監獄。」

  「想要重獲自由的話,就加入我們,又或者,繼續繫著項圈,在這條監獄裡當一條狗。」

  ……

  對方提出一個相當誘人的交易。

  她現在能感覺到,由艾登施加的那條,時刻威脅著自己性命的惡魔契約已經消失了。

  奧菲利婭第一次和她提出合作離開監獄的時候,她並沒有當一回事。

  但現在看來,對方給出的條件,是貨真價實的。

  那麼這魔藥,恐怕也不會有假。

  那樣的話,她的選擇就只有一個了。

  而此時的八號房,血族親王奧菲利婭也坐在床上,手裡捏著一模一樣的藥瓶,支棱起耳朵等待著時機。

  最後終於,來自監獄某個角落的遙遠的警鈴聲,傳達到了這個監區。

  在核心區值班室監視的獄警也聽到了警鈴,疑惑地豎起了耳朵。

  十三號房,在菲兒詫異的注視下,美琉姬奴微笑著走近到了門口,抓著欄杆朝斜對面的房間喊了一句:「可以了哦,我的親王,是時候回家了。」

  聽到這句話,早已恭候多時的奧菲利婭即刻打開了手裡的藥瓶,一飲而盡。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19 PM

第五十六章 突破核心區

  混雜著草藥和血味的藥水流入喉嚨,沒幾秒鐘過去,奧菲利婭就感覺到了有一股灼熱的暖流自腹部升起,灌注到四肢百骸。

  魔藥中蘊含的狂暴魔力在她的體內奔騰,這種強行進補魔力的感覺其實並不好受。

  但她確實能感覺到,原本被結界壓制的魔力,在一瞬間上漲了回來。

  她那夜之眷族的力量,回來了。

  然後,她來到門口開始徒手敲打牢門,試圖引起獄警注意。

  哐當哐當的巨響在走廊裡迴蕩,不少本來已經睡下的犯人被吵醒,開始對她大聲謾罵起來。

  在崗監視的獄警原本還在關注從醫務室傳來的警鈴,聽到有人在牢房裡鬧事,馬上從牢房裡出來,對著八號房的方向怒斥:「八號房,幹嘛呢?安靜!叫你別敲了聽到沒有!!」

  奧菲利婭不但沒有停手,反而變本加厲地敲打起牢門來。

  「找死。」

  監視的獄警罵了一句,伸手拉了拉旁邊的拉繩,準備叫防暴隊過來將犯人拖到禁閉室去。

  防暴隊來得比他預想得稍微晚了幾分鐘,牢門逐步解鎖,五名全副武裝的防暴隊員湧了進來。

  「是哪個犯人在鬧事?」防暴隊員進來便問。

  「八號房。」獄警指了指走廊盡頭。

  防暴隊員逐漸走近,奧菲利婭看準了時機,用牙齒咬破了自己白皙的手腕。

  鮮紅的血從傷口噴湧而出,而後化作一柄懸浮的紅色利刃,來回兩刀斬斷了兩根欄杆,奧菲利婭趁機衝出牢房,在走廊上現身。

  其實在恢復魔力的瞬間她就可以輕鬆地突破牢門,之所以刻意等到獄警把防暴隊員叫來,就是為了讓他們幫自己打開大門。

  因為牢門被破壞,核心區的警鈴當即響起。

  眼見紅色警戒級的犯人從牢裡突然竄出,在場的防暴隊員當場就傻眼了——他們原本只是來處理不安分的犯人的,全然沒想到會遭遇一個恢復魔力的親王級吸血鬼。

  奧菲利婭正欲搶在這些獄警重新關閉大門前動手解決他們,這時這些獄警身後的影子卻突然像是沸騰了一般湧動起來。

  獄警們的注意力還在奧菲利婭身上,只是他們還沒來得及拔槍,數不清的漆黑爪子便從他們腳下的影子裡伸出,抓住他們的四肢將他們吊到了半空。

  奧菲利婭怔了一下,她認得出這個法術,這是女巫戴莉的拿手好戲,那些黑色的爪子是那傢伙使役的影魔。

  「你做出了明智的選擇啊。」奧菲利婭回過頭去。

  漆黑的爪子從十二號房的牢門裡側伸出,抓住欄杆將其掰彎,女巫戴莉不慌不忙地從欄杆之間一步跨了出來。

  「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我當然沒理由放過。」戴莉淺笑著回道。

  她揮了揮手指,控制影魔的爪子將那些獄警全部塞進了監視房,然後關上監視房的門將門鎖掰斷。

  「兩位不如先把我放出來再閒聊吧。」站在十三號房牢門前的美琉姬奴插話進來。

  她雖然是在魔藥、惡魔契約和封印術上登峰造極的女巫,戰鬥方面卻是略遜一籌。

  她無力破壞堅固的牢門,但她知道奧菲利婭不會拋下她。

  通過暴動越獄的計畫是她一手炮製的,逃跑的路線也是她找出來的,只有她知道整個計畫的全貌。

  「退後。」奧菲利婭讓她退後一步,隨即用利刃幫她切斷了欄杆。

  美琉姬奴從容地走出牢門,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呆若木雞的魅魔菲兒。

  「你有興趣跟我一起嗎?魅魔小姐。」她隨口向菲兒發出邀請。

  菲兒愣了好一會兒,最後戰戰兢兢地在床上躺平,用被子矇住了頭:「我……已經睡死了,什麼都沒看見。」

  她刑期只有短短一年,當然不會摻和這種越獄計畫。

  她一個沒啥戰鬥力的魅魔,待會兒打起來的時候怕不是一發流彈過來就嗝屁了。

  美琉姬奴也只是隨口一說,自然沒多加堅持。

  她轉向奧菲利婭,指了指十一號房:「把她也放出來吧。」

  「你確定她會幫我們吧?」奧菲利婭還是有點不放心。

  艾登籠絡的三名犯人中,她最拿捏不準的還是艾凡莎。

  戴莉和阿森娜尚且還是可以交流的對象,但艾凡莎,她根本不知道對方腦子裡在想什麼。

  「你儘管放心。」美琉姬奴回應得很有自信。

  奧菲利婭略一思索,還是操縱鮮血刀刃將十一號房的牢門柵欄切割開來。

  艾凡莎在門口現身,她沒有馬上出來,而是一臉警惕地打量著門外的三人。

  這時美琉姬奴笑吟吟地迎了上去,朝她張開雙手:「來吧,凡妮!」

  記憶在一瞬間復甦,艾凡莎像是猛地驚醒過來:「媽媽?」

  「過來吧,我們該回家了。」美琉姬奴朝對方張開雙手。

  艾凡莎迷茫地看著美琉姬奴,一時間竟有些猶豫。

  母親,居然真的準備將她帶離這個監獄。

  只是隱隱約約地,她又想起了艾登曾經告誡過她不可以離開這座監獄。

  美琉姬奴見她沒有動作,伸出手,聲音沉了下去:「我讓你出來,凡妮。」

  一瞬間,艾凡莎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恐懼。

  絕不可以違背母親——從小開始便根植在艾凡莎腦中的服從起了反應,她條件反射地走出了牢房,將纖細卻佈滿傷痕的右手放到了美琉姬奴的手上。

  「乖孩子!」美琉姬奴眯著眼睛微笑。

  「原來如此,你果然就是女巫美琉姬奴啊。」戴莉抱著雙手,在她背後幽幽地說道。

  她雖然並不認識美琉姬奴,但對對方的事情還是略知一二的——曾經小有名氣的女巫美琉姬奴,在被「魔女集會」除名後投身於黑道,用自己在魔藥學和惡魔契約方面的積累,將收養的小孩培養成殺手,成為殺手界的幕後女王。

  而艾凡莎,便是美琉姬奴最得意的作品。

  「這種小事暫且不提了吧,現在重要的是離開這座牢籠。」美琉姬奴拉著艾凡莎便往牢房外走。

  「媽耶居然有人越獄!」

  「大佬留步啊!」

  「帶我一個嘛!」

  ……

  為了不浪費時間,四人無視了其他犯人的呼喊,徑直離開了核心區。

  艾凡莎機械地被美琉姬奴拽著往前走,眼裡的迷惘愈發濃重起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20 PM

第五十七章 以一當百

  美琉姬奴一行人離開核心區一分鐘前,剛爆發起暴亂的醫務室,警鈴像是要震破人的鼓膜一般響著。

  留守在醫務室的獄警拼盡全力壓制犯人,在裝備上,他們碾壓這些囚犯,而且還有相當一部分犯人戴著鐐銬。

  但囚犯們發動襲擊超出了他們的預料,讓他們完全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更可怕的是,那兩個長著惡魔爪子的雙子殺手撐起了暴動犯人的主心骨。

  她們利用自己的嬌小身形鑽進床底,像貓一樣貼著地板亂竄,時不時從床底下鑽出來襲擊獄警的小腿。

  附加在她們惡魔爪子上的石化詛咒,只是被劃傷就會在數分鐘內失去戰鬥力。

  很快她們就放倒了好幾名獄警,暴動犯人這一側迅速佔據了優勢。

  獄警這邊有人剛拔出槍來開槍射擊一名犯人的腿,馬上被人從背後一板凳放倒。

  襲擊了他的犯人,海盜安娜,順勢俯身奪走了他手裡的槍支。

  不遠處,馬賊凱瑟琳正在用鐐銬的鐵鏈從背後猛勒另一名獄警的脖子,同時還在大笑:「吱個聲啊,你們這些狗腿子警察!平日裡你們不是很囂張嗎?」

  被美琉姬奴鼓動起來參與這場暴亂的犯人,並不只有為了藥品而對她言聽計從的藥物成癮者,也有像她們這樣單純是對獄警——尤其是典獄長艾登心懷怨艾的犯人。

  她們一聽說美琉姬奴準備發起暴動越獄,順便殺掉典獄長的計畫,便毫不猶豫地加入到了其中。

  只是,她們還並不清楚,自己只是美琉姬奴安排起來吸引防暴隊主力的誘餌。

  這時,醫務室的大門被人直接踹開,來人這一腳的力道之兇猛,竟是直接讓門板脫離了門框飛進了房間。

  犯人們同時歡呼起來,她們是發起暴動的那一方,此時自然是最湊熱鬧不嫌事大的。

  現場打砸得越狠她們越是興奮,眼看醫務室的門就這樣在暴力之下壽終正寢,她們都下意識地以為是牢裡的大佬們過來摻一腳——事實上,美琉姬奴事先也確實是這樣向她們保證的。

  然而,當來人一頭衝進這間醫務室的時候,犯人們當場愣住了。

  來的確實是個熟面孔,但卻不是犯人,而是第四防暴隊的新任隊長——維羅妮卡。

  維羅妮卡快速掃視在場的犯人,迅速判明了局勢。

  她是一馬當先衝到這間醫務室來的,把其他防暴隊員統統拋到了腦後,以她的衝刺速度,普通人類根本追不上。

  正常情況下,像她這樣莽的人往往活不長。

  第一個衝到敵陣當中的先鋒,如果不是能以一當百的猛人,總是會落得一個被亂刀砍死的下場。

  不過維羅妮卡不怕。

  因為她確實是能以一當百的猛人。

  在所有犯人反應過來之前,她率先行動起來,衝向離她最近的犯人,一記勾拳劃出殘影掃過對方的下巴,當即讓她昏迷了過去。

  另一個犯人衝過來,剛揮出拳頭就被她抓住然後一個過肩摔。

  維羅妮卡旋即跳上了一張病床,躲過了一名犯人的飛撲纏抱,一個掃腿踢飛了對方幾顆牙。

  這時她眼角的餘光瞥見海盜安娜舉起槍瞄準了自己,立刻撲到床下躲過了槍擊。

  安娜正欲再瞄準,維羅妮卡早已滾到了另一側的床底下。

  維羅妮卡在床底下起身,憑著一身蠻力在一瞬間將整張床掀起,直接拋向安娜。

  安娜的視野立刻被整張床墊佔據,只得跨步躲閃。

  然後她剛躲開鐵床肩頭就炸出了血花,槍聲震得她耳朵發疼——維羅妮卡起身之後即刻拔槍照著她來了一發,對方都拿火器了她當然也不會客氣。

  安娜只感覺自己被人撞了一下,發出一聲悶響仰倒在地,她感覺整條手臂都失去了知覺,只有肩頭劇痛無比。

  短短數秒鐘,維羅妮卡便控制住了局面。

  這種混戰的場面她很有經驗,以前當騎警的時候她鬥過舊城區的黑幫,也清繳過郊外的土匪賊窩。

  當然,犯人當中也有同樣習慣這種場面的人在。

  在維羅妮卡專注於對付安娜的時候,盜賊凱瑟琳抓著一根搶來的警棍從背後悄無聲息地接近她背後。

  在維羅妮卡開槍的時候,凱瑟琳藉著槍聲掩護,起跳照著維羅妮卡的腦袋就狠狠來了一下。

  凱瑟琳本是馬賊頭領,和騎警展開混戰算是家常便飯的事情,也因此她比其他罪犯更厭惡騎警出身的維羅妮卡。

  這一甩她算是下了死手,足夠打斷一個成年人的脖子。

  然而維羅妮卡卻只是腦袋一歪踉蹌了一步,旋即回身照著凱瑟琳的面門就是一拳,直接打斷了她的鼻樑。

  凱瑟琳只感覺眼前金星一閃就躺在了地上,她捂著溢血的鼻子瞪向維羅妮卡,滿臉寫著不可思議。

  「狼人的身板可是很結實的。」維羅妮卡回身瞪著她,頭上已經長出尖尖的狼耳,野狼一般的雙瞳滿溢著狂野的攻擊性。

  凱瑟琳還沒來得及動彈,視野中只看到維羅妮卡一腳踩了過來,當即眼前一黑。

  維羅妮卡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感覺有道詭異的影子從床底竄出,襲向她的小腿。

  她下意識地抬腿一踹,將對方踢了出去。

  嬌小的身影撞到牆邊,維羅妮卡這才發現對手是一個小女孩。

  不對,是兩個。

  另一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躥到不遠處的藥櫃上,飛身撲出揮舞爪子拍向她的天靈蓋。

  剛被她踢到牆邊的女孩也忍著傷痛再次衝過來。

  維羅妮卡反應很快,側過身子,堪堪躲過來自頭上的一擊,然後順勢抓住對方的腳,鉚足勁將其像戰錘那樣甩出,砸向衝過來的女孩。

  雙子就這樣撞在了一起,人仰馬翻。

  維羅妮卡不僅僅有著狼人的過人體能,還身懷警用格鬥術和豐富的戰鬥經驗,雙子殺手的惡魔爪子雖然危險,但戰鬥技巧上還是遜色不少。

  看著這兩個小孩忍著傷痛爬起來還要再戰,維羅妮卡一瞬間有些不忍,但下一刻,她轉念想道,如果艾登在場的話,肯定是不會對這對雙子殺手手軟的。

  「束手就擒,不然我不會客氣!」她硬起了心腸,對雙子發出警告。

  雙子幾乎沒有猶豫,帶著冰冷機械的表情,她們再一次衝向了維羅妮卡。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21 PM

第五十八章 堵截

  美琉姬奴走在最前,拉著艾凡莎在監獄的走廊裡快步走著,奧菲利婭和戴莉緊隨其後。

  「居然一個警衛都沒有了,這未免太輕鬆了點吧。」奧菲利婭警戒著四周。

  「醫務室先出的狀況,防暴隊都集中到那裡去,我們這邊自然就順風順水了。」美琉姬奴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得意。

  「那我們現在這是要去哪裡?」剛打上這班越獄順風車的戴莉開口問道,「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去會談區西面的走廊拐角,我們要去那裡攔截典獄長。」美琉姬奴回答。

  「你怎麼會確定他在那裡?」戴莉提問,「他平時可是在監獄到處亂晃的啊。」

  「我們先讓阿森娜過去找他了,假裝有線報要提供,把他引到會談室去了。現在醫務室出了狀況,他一定會帶著阿森娜往那邊去的,我們只需要在他的必經之路守株待兔就可以了。」奧菲利婭給她做了解釋,鮮紅的眼睛閃動著興奮的光芒。

  當初抓住她的人便是艾登,在她被投入監獄服刑後,管著她的牢頭還是艾登。

  從異端審判局輾轉到薔薇鐵獄,她堂堂血族親王,在那個男人的淫威下夾著尾巴苟了那麼多年,今天終於可以出這口惡氣了。

  她要用那個男人血,洗刷這些年受過的全部屈辱!

  「阿森娜也被你們拉攏了啊……」戴莉若有所思,「看來典獄長的路也走到頭了。」

  「哼,他雖說也算是個強者,但在這麼多人的圍攻下也不可能活得下來。」奧菲利婭陰冷地笑道。

  「殺了他之後呢?我們要去醫務室救人嗎?」戴莉追問。

  「沒必要,典獄長的身上有鑰匙和解除結界的魔道具,殺了他我們就可以直接從大門出去了。何必要再繞遠路?」美琉姬奴回答,「防暴隊現在應該都擠在醫務室,沒必要和他們起衝突。異端審判局離這裡可不遠,耽誤了時機的話,就算是我們聯手也走不遠。」

  美琉姬奴很清楚,縱然是除了她以外的這四名擅長戰鬥的魔女一起聯手,要是被整個監獄的防暴力量圍攻,想突圍還是比較花時間的。

  而且萬一她們走得慢了,異端審判局精銳和騎警隊追殺過來的話,她們就全玩完了。

  將醫務室裡安排的那些雜魚,包括她自己送進監獄的雙子殺手統統放棄才是最佳選擇。

  艾凡莎聞言有些詫異地看向美琉姬奴:「要放棄她們嗎?」

  她當然知道那對雙子現在就在醫務室,畢竟就是她出手把她的那兩個「妹妹」揍到那裡療傷的。

  她想得到,那對姐妹一定是奉了「母親」的命令進到這座危險的監獄來的,「母親」費盡心機,就是為了帶她離開這裡。

  但「母親」現在卻毫不留情地將她們當做棄子拋棄,就像隨手扔掉一個紙團。

  美琉姬奴回頭漠然看了她一眼:「兩年過去你有點變了啊,以前你對媽媽的決定可是從來不會提出疑問的啊。」

  艾凡莎下意識地躲閃美琉姬奴的視線,她確實對美琉姬奴留下那對雙子卻執意要將她帶走的行為感到疑惑,但她並沒有當面質疑的勇氣。

  美琉姬奴回頭盯著她看了幾秒,表情突然變得柔和起來。

  「放心吧,凡妮,你和她們不一樣。你是媽媽最優秀的孩子,媽媽是絕對不會拋下你的。」美琉姬奴微笑著說道。

  「應該是最優秀的工具人才對吧。就算是冷血如你,也不會輕易放棄那麼好用的殺人工具,不是嗎?」低沉的男聲冷不防地響起來。

  美琉姬奴停住了腳步,前方走廊的岔道口,艾登拄著手杖出現在那裡,身後跟著死靈法師阿森娜。

  「監獄的走廊可不是散步的地方啊。」艾登目光灼灼地盯著美琉姬奴。

  「晚上好,典獄長。」美琉姬奴和善地笑著和艾登打招呼,一如之前她在操場放風偶遇艾登的時候。

  「晚上好,犯人3340……」艾登也面無表情地回了招呼,「或者我還是應該叫你魔女美琉姬奴比較合適?」

  「您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美琉姬奴笑笑,氣氛和睦得就像是在和對方開一場茶會。

  「你送進來的姐妹故意負傷進醫務室,還和嗑藥的犯人同時在醫務室鬧事,我再怎麼蠢也該想到這次監獄裡的藥品流通,是你這個『蟻后』一手炮製的。」艾登緩緩說道,「異端審判局的檔案裡寫到,魔女美琉姬奴培養的兒女都有長期經受藥物改造,推斷美琉姬奴擅長藥理和魔藥學,果然名不虛傳啊。」

  「您確實很聰明。」美琉姬奴頷首稱讚。

  「不,我還是不夠聰明。我如果真的足夠聰明的話,早在那對雙子嗑藥進醫務室探查的時候就該想得到的。那樣的話,我就可以提早把你揪出來交給異端審判局了。」艾登自嘲地笑笑,「話說回來,如果不是查魅魔菲兒的違禁品意外查到你,我恐怕壓根就不會馬上懷疑到你頭上。」

  在和犯人勾心鬥角的過程中,作為監管者的獄警基本上只能處於被動的狀態,只要犯人不先搞出事端,他們就沒法主動去找犯人的麻煩。

  就像這次暴動,獄警只能在犯人發動起暴亂之後才能對犯人發動壓制。

  艾登並不是那種料事如神的神探,只是一個有經驗的獄警而已。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儘早佈局防範於未然,可惜美琉姬奴沒有給他這個時間。

  他才剛截下藥品,還沒有來得及揪出對方的身份,她就當機立斷地提早實行起了暴動計畫。

  不得不說這個女人確實是個狠角色,事實證明她這一步出其不意的先手確實奏效了。

  「你的目的是劫獄帶走艾凡莎啊……」艾登依次掃視過現場的幾個人,「奧菲利婭居然也被你籠絡了啊。」

  奧菲利婭冷笑著回瞪他。

  看到奧菲利婭的時候,艾登並沒有顯出多少驚訝,但當他看到站在最後面的那名女巫的時候,他還是微微皺起了眉頭:「戴莉,你在那裡做什麼?」

  「如您所見,典獄長。」戴莉朝他拋了個媚眼,「我只不過是做出了一個明智的選擇。」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22 PM

第五十九章 殺了他

  「你說的明智的選擇……」艾登緊緊盯著戴莉的眼睛,「指的就是這種出賣行為?」

  「當然,有好處的事情,我沒有理由不做。」戴莉優雅地微笑。

  「蠢貨,你還以為自己掌控著局面嗎?你加在她們身上的惡魔契約已經被解除了!」奧菲利婭終於沉不住氣,對著艾登大聲嘲諷。

  「解除?」艾登略一沉吟,然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微微睜大眼睛。

  他稍一回頭,就看到阿森娜已經舉著長柄的法杖指向他的後心了。

  「就是這麼一回事。」阿森娜推了推眼鏡。

  「我對非召喚系的惡魔契約也很有研究,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美琉姬奴跟著笑道,「我要帶女兒走,怎麼可能會允許她的命還捏在你手上?」

  惡魔契約,顧名思義便是施法者和異世界的惡魔所簽訂的契約,向惡魔獻祭以求取報酬,某種程度上是一種非常便利的獲取力量的方法,唯一的缺點就是代價不菲。

  戴莉所擅長的是召喚契約,獻上祭品後,獲得的是能夠召喚和驅使惡魔的資格。

  而美琉姬奴擅長的是力量契約,向惡魔獻祭之後,惡魔會直接賜予施術者本身惡魔的力量,像雙子殺手的石化魔爪和艾凡莎的變形能力,便是由此得來的。

  艾登對戴莉她們使用的契約也是後者,只不過他使用這個契約的目的並不是契約完成後能獲得的力量,而是契約本身。

  他將契約的主導者設置成了自己,但獻上的祭品卻是那三名囚犯的心臟,只要他發動契約,戴莉她們都會在一瞬間因為心臟破裂而死,艾登所看中的,只是契約本身對囚犯的威懾力。

  但現在,這份契約卻被美琉姬奴解除了。

  「窮途末路了啊,牢頭大人。」奧菲利婭咧嘴大笑,「今天老娘就親自送你上路,放幹你的血!」

  她實在太高興了,這一天,她等了太久。

  她被這個男人抓捕,被這個男人審問,就連換了監獄這傢伙也陰魂不散跟著調過來看守她,攪黃她的越獄計畫還瘋狂羞辱她。

  更可恨的是這男人當初抓她審她的時候高冷得一批,在變成了牢頭之後卻又像換了個人似的,對她極盡嘲諷之能事——完完全全就是在針對她。

  這小子是她的災星,是她永恆的生命中最大的污點。她沒有一天不在想像該怎麼才能咬斷這小子的喉管,將他全身的血抽乾。

  艾登拄著手杖凝視著奧菲利婭:「你還真是飄了啊吸血鬼,獸窮則齧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就算我贏不了你們全員,我至少可以努力帶一個人上路,你很想跟我一起走是嗎?」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艾登心裡其實很清楚,憑他現在的實力,別說在幾個人圍攻下強行一換一,就算是和奧菲利婭單挑也幾乎沒什麼贏面。

  這副身體的前任主人確實可以算是個天賦異稟數一數二的強者,槍法劍術黑魔法都是信手拈來,在異端審判局的尖端裝備加持下能打贏奧菲利婭這樣的怪物。

  而他,雖然繼承下了前任主人的記憶和技巧,但即便在稍加練習過之後,熟練度和經驗依然還是是天差地別。

  更何況他現在轉行當了獄警,手邊的裝備也沒有那麼精良,戰鬥力撐死也就前任艾登的六成左右。對付一下盜賊凱瑟琳和海盜安娜那種有點戰鬥力的人類還湊合,像奧菲利婭這種紅色警戒級的罪犯,他一個都打不過。

  來到這個世界後,沒有金手指也沒有什麼奇遇良緣,以穿越者的標準看,他確實屬於比較不求上進的那一檔。

  但即便是這樣,虛張聲勢他還是相當熟稔的。

  這是他的職業習慣,在犯人面前總是要樹立威信,至少氣勢上是絕不能輸的。

  作為異端審判局的精銳,前任艾登的名聲在犯人之間還是比較響亮的,艾登也不介意用這個名頭狐假虎威地嚇嚇犯人,在監獄裡能用的資源他都不會放過。

  這一次,奧菲利婭也是被他給唬住了。

  看著艾登這一副從容不迫,滿臉寫著「你要戰我便戰」的樣子,她不由得收起了幾分囂張,謹慎地對其他人說道:「保險起見,一起上吧。弄死他之後我再喝他的血!」

  但這時,美琉姬奴卻舉起了手:「還是由我這邊來吧。」

  說完她便將一直呆愣愣地盯著艾登的艾凡莎推到身前,輕聲說道:「過去,凡妮,殺了他。」

  她的語氣異常平淡,就像在做飯的時候招呼別人幫忙,剝個洋蔥切個菜什麼的。

  「殺了……」艾凡莎重複了一遍才猛地反應過來,扭頭看向美琉姬奴,「殺了他?」

  「讓我看看這些年你的技術退步了沒有。」美琉姬奴把手放在她頭上,重複命令,「殺了那個男人,然後我們回家。」

  艾凡莎望向艾登,艾登的表情依然平靜:「你和我約定過的,不可以再隨便殺人,這是規則,不管是在這裡,還是在外面。」

  艾凡莎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她確實清楚地記得艾登教給她的規則,在這座監獄裡她靠遵守規則活著,好不容易才適應過來。

  但現在,「母親」卻又突然出現在這裡,命令她去打破這個規則。

  她從小被美琉姬奴當做殺人機器那樣訓練,思維也被調教得單一而機械。

  機器依照規律運轉,她也像機器那樣跟著規則活著,過去她依照「母親」的命令,現在她遵循艾登教給他的規矩。現在她遵從的規則相互矛盾了起來,她就像出現指令邏輯錯誤的機器那樣停止了運轉。

  眼看著艾凡莎沒有動作,美琉姬奴的表情黑了下來。

  從再次見到艾凡莎開始,她就有所察覺。

  在監獄裡度過的這兩年裡,那個典獄長似乎已經讓她加在艾凡莎身上的洗腦效果淡化了不少。

  這是她不能容忍的,艾凡莎是她一手培養的最佳作品,她決不允許有其他人染指。

  所以美琉姬奴決定要在這裡命令艾凡莎親手殺掉艾登,這是將艾登加在她身上的「不良影響」洗掉的最好方法。

  畢竟她一手培養的艾凡莎,就是為殺人而生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25 PM

第六十章 你們被賣了

  「現在再動手殺人的話,你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艾登開口說道,「只能作為她的殺人工具,被異端審判局追殺,像過街老鼠那樣活著。」

  「不要聽他的,他才是將你作為工具。」美琉姬奴急不可耐地打斷艾登,「他可是在你身上植下了惡魔契約,如果不是我幫你解除了,他現在肯定會殺了你!」

  「沒錯,如果惡魔契約還在艾凡莎的身上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對越獄犯我是不會手軟的。」艾登面無表情地接道,看了一眼艾凡莎,「這一點我也跟你說過的,艾凡莎。」

  美琉姬奴稍稍怔了一下,這番話有點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為艾登會辯解幾句,沒想到他竟大大方方地趁認了。

  「但至少我不會騙你。」艾登直視艾凡莎的眼睛,「這座監獄是你唯一能真實活著的地方。離開這座監獄你只能在這個女人的謊言裡活上幾年,然後死得無比淒慘。」

  艾凡莎睜大眼睛,艾登曾經跟她明言過,她不可能離得開監獄。

  她的直覺告訴她艾登沒有騙她,因為她想不出反駁的理由,而且艾登從來沒有騙過她。

  在外面的世界她是殺手之王,無數的人想要利用她,也有不計其數的仇家想要她的人頭。

  一旦離開監獄她就要繼續殺人,回到那個以血洗血的日子。

  下一次落網,她肯定會被判處死刑。就算能僥倖躲過抓捕,她也活不過幾年,這副被魔藥和惡魔契約浸染得千瘡百孔的身體,根本拖不過幾年。

  「別聽他胡說八道,快點動手!」美琉姬奴對著艾凡莎催促,「聽媽媽的話凡妮……這個世上只有我是愛著你的啊。」

  「你把她的身體改造成活不過三十歲的殘廢之軀,還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種鬼話,你還真是爛到骨子裡去了啊美琉姬奴!」艾登冷冷地說道,「面對現實吧艾凡莎,這世界上沒有人愛你,你終其一生都不會得到那種東西,但至少你還有平穩活下去的希望。那個女人是把你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只要擺脫她,你就可以獲得那樣的機會!」

  平穩的生活……

  艾凡莎心裡一動,從被人操縱的殺手到階下囚,她從未體驗過所謂的自由,因此她也沒有覺得牢裡的生活有任何不便。

  倒不如說,這裡的生活有著過去無法比擬的安逸,不用再活在刀光劍影中,不需要再提心吊膽,這一切只要她遵守規則,不去殺人就可以了。

  就算沒有是非觀念,潛藏在她心底的逐利動機也在告訴她,她應該留在這裡。

  艾登從十多年的工作中總結出來的一條經驗,就是人都是逐利的。

  要讓犯人改邪歸正,與其用虛無縹緲的感情去感化犯人,還不如直白地讓犯人明白正兒八經的活法比犯罪靠譜。

  這兩年他從沒有刻意和艾凡莎拉近什麼感情,他做的無非就是安排艾凡莎在監獄裡儘量像一個正常人那樣過活。

  只要艾凡莎萌生一點自我意識,都能察覺得到自己過去的生活甚至連監獄裡的囚犯都不如。

  看著艾凡莎神色流露出動搖,美琉姬奴感覺到不妙,她伸手去抓艾凡莎的肩膀,但這時艾凡莎卻猛地掙脫了她的手,和她拉開了距離。

  「凡妮?」

  不僅僅是美琉姬奴,就連艾凡莎自己露出了錯愕的神情。

  這是艾凡莎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條件反射,在回過神來的一瞬間,她已經對自己「母親」的命令做出了拒絕。

  「做得好。」艾登會心地笑道。

  這時一直在一旁乾瞪眼的奧菲利婭終於忍不住了:「別磨磨蹭蹭的,再拖下去防暴隊都要來了!先殺了這個男人出去再說啊!」

  美琉姬奴焦躁地瞪著艾登,在艾凡莎脫離她控制的兩年空白期中,這個男人對艾凡莎造成影響比她想像得還要深,甚至於讓艾凡莎對她的命令出現了反抗。

  雖然她很想讓艾凡莎親手殺掉這個男人,好徹底消除這個影響,但現在看來,已經沒有時間留給她磨蹭了。

  現在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讓奧菲利婭她們動手殺掉艾登,再強行帶走艾凡莎,以後再重新對艾凡莎進行洗腦……

  現在艾凡莎拒絕了她的殺人命令,但至少還對她保有一定的敬畏,沒有反戈一擊的意思,過去的洗腦所根植的恐懼是沒有那麼容易消除的。

  「行吧,動手。」美琉姬奴妥協了。

  奧菲利婭上前一步,控制血從手腕的傷口溢出,在右手的指尖凝聚成利爪的形狀。

  阿森娜也默念起咒語,法杖的前端纏繞起了霧狀的靈體。

  戴莉的法術也蓄勢待發,艾登身下的影子開始沸騰起來。

  艾登警戒地四下旁顧了一下,最後將視線定在了奧菲利婭的身上。

  「別反抗了,安心去死吧。就算那個小鬼不肯動手,四對一的情況下你要怎麼活下來?」

  奧菲利婭嘲笑艾登,她確信對方必死無疑,這個男人再怎麼厲害也沒法同時應付來自前後和下方三個方位的攻擊。

  她看準了時機,猛地起跳飛撲過去,附在手背上的鮮紅血爪驟然伸長,直刺艾登的喉嚨。

  與此同時,阿森娜也配合地發動起了法術,洶湧的靈體在法杖前方匯聚成形,儼然就是她最拿手的攻擊型死靈術「惡靈咆哮」。

  但就在這個法術蓄勢待發的時候,阿森娜卻驟然將指向艾登後背的法杖抬高了幾分,越過了艾登的肩頭,指向了……跳起飛撲過來的奧菲利婭。

  「誒?」奧菲利婭一時沒反應過來。

  下一刻,從阿森娜的法杖末端彈射過來的靈體在她面前變化成了一張骷髏鬼臉,張嘴對著她發出了震撼靈魂的咆哮聲。

  奧菲利婭猝不及防地吃下這波傷害,跌落在地。

  美琉姬奴看得目瞪口呆,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從她腳下的影子裡伸出來的漆黑利爪就抓住了她的手腳,將她整個人都架了起來。

  「你在做什麼!?」美琉姬奴驚恐地回過頭去,她意識到抓住自己的正是戴莉召喚的影魔。

  戴莉仰頭看著她,笑而不語。

  「你錯了,是三對二才對。」艾登對著倒地的奧菲利婭來了一句。

  奧菲利婭好不容易才緩過來,抬起頭望向阿森娜,滿臉寫著不可思議:「為什麼!?」

  「就是這麼一回事了。」艾登長出一口氣,「你們兩個,被賣了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30 PM

第六十一章 落網

  十分鐘前——

  艾登踏進會談室,阿森娜已經在裡頭恭候多時了。

  「那麼,你是要跟我說什麼?」艾登在鐵桌前坐下來。

  按傳話的獄警轉述,阿森娜似乎是掌握了監獄裡藥物流動的情報。

  但接下來從阿森娜嘴裡說出來的,卻是完全出乎了他意料的勁爆情報:「十三號房的犯人3340勾結了奧菲利婭,她們準備讓待在醫務室的犯人發動暴亂,然後趁機逃出牢房來這裡幹掉你。大概再過兩分鐘,她們就要開始行動了。」

  艾登花了好幾秒鐘才在腦中消化掉這個消息,隨後,他正起臉色問道:「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她們有試著拉攏我,現在讓我過來就是為了把你引到會議室,好確定你的位置。」阿森娜擺著一張撲克臉說道。

  接下來她又簡單明了地將犯人3340是如何幫她們解開惡魔契約,又給了她們可以暫時恢復魔力的魔藥的事情和盤托出。

  「然後,你現在就準備把她們賣了?」艾登終於理解了狀況。

  「和你交易,或許更划算,戴莉也是這麼想的。」阿森娜平靜地說道。

  ……

  然後,現在——

  「真沒想到啊真沒想到,異端審判局抓了那麼多年連影子都沒逮到的『蟻后』,今天居然落到我手上來了。」

  艾登抱著手,對著面前兩名動彈不得的女犯說道。

  尊貴的血族親王奧菲利婭,培養了殺手之王的魔女美琉姬奴,兩人都只能對著站在面前的典獄長乾瞪眼。

  她們之所以既沒有朝艾登發動攻擊也沒有腳底抹油逃之夭夭,是因為她們的手腳都被影魔的爪子牢牢抓住,以不太雅觀的姿態被吊在半空。

  在她們右側,女巫戴莉拿著短法杖,嘴上掛著幸災樂禍的微笑。

  剛被影魔抓住的時候,奧菲利婭還企圖臨死掙扎一下。以她親王級血族的力量,她本可以將身體分裂成大量蝙蝠脫離出去。

  但奈何現場有一個對血族相當瞭解的死靈術士在,阿森娜在她動身前眼疾手快地附加了一道「怨靈纏身」的詛咒,封印了她的魔法。

  「混賬!」奧菲利婭看向面無表情站在左側的阿森娜,破口大罵,「你沒有腦子的嗎?老娘越獄特意帶你一個,結果你就這麼出賣我?」

  「以我們的老交情,我也不想的,但他給的回報實在太多了。」阿森娜平靜地回答。

  「我不明白!」美琉姬奴也看向了另一側的戴莉,「明明就只差一步了,我都已經幫你解開了惡魔契約,為什麼你要選擇幫這個男人?離開這座監獄不好嗎?」

  她現在已經明白過來了,她和奧菲利婭就被這兩個女人給演了,從一開始,戴莉和阿森娜就一直準備偷襲她們倆。

  現在回想起來的話,當時在核心區,戴莉搶在奧菲利婭前頭將那些獄警抓起來塞進值班室,還扯壞了門鎖,根本就是在保護那些獄警——如果戴莉不出手的話,他們恐怕都得死在奧菲利婭手裡。

  「你想離開,並不代表我想離開。」戴莉聳了聳肩,「在這裡沒什麼不好的,可以像以前那樣潛心研究黑魔法,有人照顧食宿,最重要的是還不會被官兵和賞金獵人打攪。而且……」

  她說著看向艾登,諱莫如深地笑笑:「還有這樣一個好男人,我有什麼理由離開呢?」

  美琉姬奴當場聽傻眼了。

  「你以為她們是因為被我用惡魔契約脅迫才幫我辦事的嗎?」艾登抱著手插話進來,「錯了,是因為她們同意為我辦事才自願套上惡魔契約。惡魔契約只是一道保險罷了。她們為我辦事,是因為我會給她們好處,知道為什麼我會選她們做交易嗎?」

  「為什麼?」美琉姬奴下意識地問。

  「因為我能給出她們想要的,你和她們交易,卻完全不瞭解她們。」艾登攤開雙手,「戴莉以前住在陰影廢墟,阿森娜則是在幽暗密林。她們為了鑽研黑魔法和死靈術,遠離人世隱居,單說住的環境,連監獄都不如。如果我准許她們在監獄研究法術的話,她們還有什麼理由離開這座監獄?」

  「准許……研究?她們研究的,可是禁術啊!」美琉姬奴完全不理解。

  「是啊,她們就是因為研究禁術被判刑的,那是因為她們沒得到異端審判局的批准。所以我用我的門路幫她們搞到了批准,只要她們願意將研究成果拿出來和異端審判局共享。」艾登揚起嘴角,「如果研究有價值的話,我還能給她們爭取減刑。」

  這種經驗也是他從前世學過來的,利用犯人的特長,讓犯人在監獄裡從事科研和發明,以此徹底發揮犯人的價值。

  戴莉和阿森娜,都是痴迷于禁術才被投進監獄的。

  對於犯人,艾登有著比起其他執法者更加前衛的眼光。在其他獄警眼中這些人只是危險的魔女,但在艾登眼中這些人雖然危險卻也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她們甚至掌握著一些比異端審判局管理的黑魔法更加高明的秘術。

  而人才,就是應該加以善用的,就算是犯人也是一樣。

  對戴莉和阿森娜來說,既然可以繼續研究禁術,比起在外面提心吊膽地被通緝,還不如繼續待在監獄裡。等到刑期滿了,已經獲得了禁術研究許可的她們也不會再被人盯上了。

  因此,她們不會輕易背叛艾登,這一點,艾登也心知肚明。

  事實上美琉姬奴提出的交易,對她們來說唯一的價值,就是她們有機會出賣美琉姬奴和奧菲利婭,以此換取減刑和報酬。

  「我得承認,你確實挺厲害的。玩陰謀,我恐怕還真不如你。」艾登湊近美琉姬奴,緩緩說道,「你失敗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你小看了我經營這座監獄的手段。」

  說到底,他最擅長的還是自己的老本行。這座被他認真管理的監獄,美琉姬奴的詭計,還是不足以顛覆的。

  美琉姬奴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不甘心地咬緊了牙關。

  「你也,終於憑自己的想法,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最後艾登轉過身去,看向身後的艾凡莎。

  「這樣,就可以了嗎?」艾凡莎有些迷茫地看著他。

  「對,只要不去做錯誤的事情就足夠了。」艾登微笑,「說到底,監獄的規則,也就只是這樣而已。」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30 PM

第六十二章 搶救工作

  醫務室,維羅妮卡指揮著防暴隊員,將最後一批制服的犯人拷上。

  「隊長,這兩個小鬼也要拷上嗎?」有隊員向她請示。

  維羅妮卡掃了躺在地上昏迷的雙子,回了一句:「當然要拷上,這裡最危險的就是她們倆,要把她們的手拷到身後。」

  想起剛剛的戰鬥,維羅妮卡現在還是有點心有餘悸。

  這對雙子年紀雖小,但動起手來是真的黑,招招都奔著要害來。

  如果不是有狼人的力量加持,她估計也得像最開始被她們襲擊的獄警一起被放倒,過了幾招她自己也不再留手了。

  在場的防暴隊員都一臉敬佩地看著這位新任隊長。

  在警鈴剛響起來的時候,維羅妮卡就一個人頂頭衝鋒甩開了他們,叫都叫不住。

  他們還有點擔心等他們趕到的時候會不會需要給新隊長收屍,但結果他們趕到的時候,現場的犯人已經被維羅妮卡打倒了一大半,而維羅妮卡早就將雙子殺手中的一個打到口吐白沫,正抓著剩下的一個人甩大風車,還順手砸暈另一個囚犯。

  托她率先衝進敵陣開了一頓無雙的福,剩下的犯人也失去了戰意,衝進來的防暴隊員幾乎沒啥壓力就將現場鬧事的犯人全部控制住了。

  「總算是過去了啊……」眼看暴動平息下來,獄醫這才拍著胸口從檢驗室走出來。

  「出現了不少傷員呢,搶救就拜託你了。」維羅妮卡朝她招了招手。

  獄醫看了一眼現場的狀況,差點吐血:「這麼多人!?」

  現場四仰八叉倒著一大片人,一半是最開始被犯人襲擊的獄警,另一半是被維羅妮卡揍翻的犯人,加起來少說三十多號傷員,薔薇鐵獄已經很久沒出現過這麼大規模的暴動了。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都來搭把手吧,犯人先放一放,優先搶救獄警。幫忙檢查一下,看看有誰傷得比較重的……先不要隨便傷員,我來處理。」獄醫開始指揮現場的防暴隊員幫忙。

  維羅妮卡也幫忙檢視了一下,然後馬上發現了狀況:「醫生,這邊狀況不太對勁,你快過來看看!」

  獄醫走過去一瞧,當場倒抽了一口涼氣。

  幾名獄警正躺在地上,看上去還有意識,但身體僵硬動彈不得,只有眼睛還能轉動。他們殘破制服底下露出來的肌膚,有相當一部分變成了灰黑色。

  「他們好像都不能說話了,手腳都變得和石頭一樣硬。」維羅妮卡向獄醫報告。

  「是石化症。」獄醫面色凝重,「把他們的衣物剪開,小心不要弄傷肢體……斷了的話就殘廢了,先澆點聖水看看。」

  她指揮防暴隊員從藥櫃裡取了瓶聖水,澆在傷員被石化的肌膚上。

  詛咒的擴散速度似乎減緩了一些,但並沒有恢復的跡象。

  「麻煩了啊。」獄醫臉一黑。

  石化的詛咒,是一些極其罕見的魔獸才具備的能力。

  簡單的石化症用聖水可以解除,但有些力量深厚的魔物的詛咒,是沒有那麼容易解除的。

  「那該怎麼辦?」維羅妮卡也皺起眉頭。

  「只能先繼續用聖水延緩一下,馬上去跟典獄長報告。得去異端審判局找人來幫忙,那裡或許有人知道該怎麼處理。」

  獄醫只能給出這樣的方案,石化症如果擴散到腦部,到時候就算時候想辦法解除了石化,患者也會變成沒有意識的植物人。

  「好吧。」

  維羅妮卡剛準備離開醫務室,艾登就一步跨了進來,和她打了個照面。

  「長官!」她下意識地敬禮,然後快速報告起了狀況,「報告長官,這裡剛剛出現了暴動,現場已經被控制,但是還有傷員要搶救,有人中了石化詛咒……」

  「嗯,我知道。」艾登點點頭,「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我帶了幫手。」

  他抬手打了個響指,跟在他身後的獄警將一名犯人推了進來。

  犯人3340,美琉姬奴。

  「如你所見,因為你搞的事,有很多人受傷了。」艾登斜視美琉姬奴,「你既然精通藥理,就來幫把手。石化的詛咒,你應該有辦法的吧?」

  他以前就從雙子殺手的檔案裡知曉了她們的情報,在得知整個暴動事件的幕後黑手是美琉姬奴後,他就想到醫務室裡可能已經有人中了雙子的石化詛咒。

  所以他把美琉姬奴帶了過來。

  美琉姬奴魔藥學的造詣很深,她的技術可以用來害人,也能救人。

  美琉姬奴臉上顯露出幾分意外:「典獄長,連我這種想殺你的犯人也要用嗎?」

  「想殺我的犯人多了去了,不缺你一個。我就問你有辦法救那些人嗎?」艾登加重了語氣。

  「有倒是有,但典獄長就不怕我再動手腳嗎?」美琉姬奴眯起眼睛。

  「你姑且也算個聰明人,照理不會做那種蠢事。」艾登面無表情地回道,「不要忘了你已經落在我手上了,你在我的地盤搞事,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今天我手底下的人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你自己應該明白的。」

  美琉姬奴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最後收回了目光:「好吧,拿張紙,我開個藥方。」

  艾登轉向維羅妮卡:「你來看著她,她就是這次事件的主犯,如果她有什麼不軌的舉動,不用對她客氣。」

  「主犯……」維羅妮卡一臉懵逼地看看美琉姬奴,「是她?」

  「對,就是她。醫務室裡的這批犯人是被她指使的,她趁機夥同其他犯人越獄,跑過來想殺我。」艾登簡短地解釋了狀況,「詳細的情況我待會兒再跟你解釋吧。」

  「這您都沒事?」維羅妮卡震驚了。

  「小場面,小場面。」艾登故作輕鬆地回道。

  事實上,雖然已經事先得知了戴莉和阿森娜會對美琉姬奴她們反水,在走廊上和美琉姬奴對峙的時候他還是相當緊張的。

  人一輩子哪有那麼多面對生命危險的時刻,他幹了那麼多年獄警,經歷這種規模的犯人暴動也是第一次,所幸他還是靠多年和危險犯人接觸的閱歷,在表面上撐住了場面。

  他能毫髮無損地撐到事件收尾,某種程度上也是多虧了艾凡莎在關鍵的時候抗拒了美琉姬奴的命令——倘若艾凡莎當時選擇和他們為敵,就算戴莉和阿森娜能打她們一個措手不及,他自己能不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還是一個未知數。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32 PM

第六十三章 公開處刑

  隔天,奧菲利婭待在自己牢房裡,坐立難安,一副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

  被抓住以後,艾登並沒有把她扔到禁閉室,而是讓人把她送回了自己住的八號房。

  以她對艾登的瞭解,那個男人是絕對不可能放過她的。

  參與暴動,還企圖謀害典獄長,這絕不是關幾天禁閉再多判點刑就能了事的。

  要是現在鑽馬桶能逃離這個監獄的話,老實說她是一點都不會介意的。

  好一會兒過去,她聽到了核心區大門開啟的聲音,不由得心裡一沉。

  罷了,該來的總是會來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她在心裡下定了決心,不管艾登接下來要拿她怎麼樣,她絕對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至少,要保住她作為血族親王的尊嚴!

  於是,數秒鐘後……

  「奧菲利婭,清算的時候到了。」

  艾登出現在牢房門前,對著裡頭喊話。

  在看到牢房裡的情景時他沉默了片刻,然後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躲在被子裡做什麼?」

  牢房裡一眼看過去根本見不著人,只有被子鼓鼓囊囊的,還在微微抖動,明顯藏了個人。

  「我、我不在!」

  因為蒙在被子裡的關係,奧菲利婭的聲音聽上去甕聲甕氣。

  「別逃避現實了,違反規矩就要付出代價。昨天犯事挺神氣的,這會兒跟我認慫有意思嗎?」艾登又好氣又好笑地打開了牢房門,敲打了一下欄杆,「趕緊的,你這樣也算是血族親王嗎?」

  這句話再次點醒了奧菲利婭,反正橫豎躲不過,死了不過頭點地,就剛剛她才下定了決心要正面剛典獄長一波來著,這麼輕易地犯慫成什麼體統?

  想到這裡她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掀起被子起身瞪向門外:「好啊來啊,我還怕你——」

  她話說到一般就噎住了。

  因為她看到艾登側身站在門旁,一臉淡定地指著一副豎起的十字架:「很好,那自個兒上去吧!」

  這一刻,奧菲利婭感覺有點腿軟。

  「你……你先告訴我你打算做什麼?」她試探性地朝艾登問道,全然沒了剛才的氣勢。

  「想做什麼你還不清楚?之前你越獄的時候我跟你講過的吧。」艾登一邊說著一邊作摩拳擦掌狀。

  奧菲利婭這才想起來,當初越獄的時候,她想跟艾登動手的時候,艾登曾經威脅過她的話:

  「你要是敢動手的話,這一次抓住你之後我就把你綁到十字架上,在你嘴裡塞滿大蒜,再將你扔到太陽底下暴曬一天。」

  奧菲利婭頓時感覺自己全身的血都涼了。

  「你不會……玩真的吧?」她聲音都顫抖了。

  「人說話要講信用,說了要讓你曬太陽,那就一定會曬太陽。」艾登拍著十字架說道,「你搞事這麼積極,要受罰的時候又這麼難看,這樣我很難辦啊。」

  這一刻,奧菲利婭終於回想起來了,被典獄長支配的恐懼,和被囚禁於薔薇鐵獄的屈辱。

  「我不要啊!!!」奧菲利婭在絕望中死死抓住了鐵床,再也沒顧上什麼尊嚴不尊嚴。

  「把她拽出來。」艾登扭頭,對身後的維羅妮卡命令。

  「是。」

  維羅妮卡大步踏進牢房走過去,毫不留情面將奧菲利婭的手掰開,扛起她就往外走。

  「我不要上刑場!不要!放開我!不要啊啊啊!哇哇哇!!」

  奧菲利婭死命掙扎,但失去了魔力加持,拚力氣對上維羅妮卡她是真的一點贏面都沒有。

  維羅妮卡毫不費力地抓著她,將她的手腳綁在十字架上,就像綁一直待宰的肥羊。

  緊接著,艾登就把一個水壺壺嘴塞到了奧菲利婭嘴裡,奧菲利婭下意識地想掙開,但她隨即發現接下來灌進嘴裡的竟然不是什麼危險的聖水,而是血——雖然不是人血,只是她平時在這座監獄裡喝的,從屠宰場收集的生豬血。

  艾登灌了她幾口就把水囊拿開了,奧菲利婭疑惑地看著她。

  「別誤會,斷頭飯。先給你喝點血,回頭你要是撐不住,好歹能做個飽死鬼。」艾登對著她笑笑,「不過我想應該沒事,伯爵以上的吸血鬼,多少都能抵抗一點陽光的傷害,你這個親王肯定死不了。」

  說完他把裝血的水壺收起來,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了一顆大蒜。

  奧菲利婭頓時頭皮發麻起來:「喂,你該不會是真的想……」

  「一個環節都不能少。」艾登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大蒜頭,開始自顧自剝了起來。

  若有若無生蒜的氣息飄蕩過來,這種氣味,對人類來說不算什麼,但對吸血鬼,真的是一股濃郁的惡臭。

  「你做個人行不行啊!」奧菲利婭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少廢話,老實張嘴。」艾登拿著幾顆已經剝好的大蒜,對著奧菲利婭親切地說道,「來,啊——」

  奧菲利婭咬緊牙關抿住嘴,把頭別到一邊去了。

  「撓她。」艾登朝維羅妮卡來了一句。

  「是。」

  維羅妮卡繼續忠誠地執行起艾登的命令,從後方伸手對準奧菲利婭的腋下,使勁撓了起來。

  因為雙手都被綁著的關係,奧菲利婭根本沒法閃躲,只能任由對方蹂躪自己的腋下。

  吸血鬼的身體觸覺和人類並沒有太大區別,一開始她還很硬氣地堅持了一小會兒,但數秒鐘過去,她就開始不安分地扭動起了身子,等到維羅妮卡繼續加大力度,她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噗,哈哈哈……唔!唔唔唔——」

  她的笑聲戛然而止,因為艾登眼疾手快地將剝好的大蒜全部塞到了她嘴裡,然後順手貼上了一張膠帶。

  雖然吸血鬼不需要呼吸,這一刻奧菲利婭還是感覺到了窒息,濃郁的生蒜氣息灌滿了口鼻,熏得她幾乎就要昏厥過去了。

  但如果將這些大蒜吞下去的話,她也能預想到腸胃將會翻江倒海,剛才喝下去的血絕對會倒灌出來。

  「拖走。」艾登揮了揮手。

  立刻有兩名防暴隊員上前,將翻著白眼的奧菲利婭拉向核心區外頭。

  核心區的犯人們站在門前圍觀著這場公開處刑,都沒有吱聲,哪怕是平時鬧得最凶的那貨犯人也是一樣。

  這一天,核心區的犯人們充分地理解到了牢頭大人的心狠手辣。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37 PM

第六十四章 殺手想過平靜的生活

  「典獄長。」

  解決了奧菲利婭的問題後,艾登聽到十二號房的戴莉站在門前喚了他一聲。

  「怎麼?」艾登扭頭看過去。

  「這一次,協助您抓住了越獄的犯人,不知道……」戴莉別有有深意地停頓了一下,笑著看向艾登。

  「啊,規矩就是規矩,該有的好處,自然少不了你們。不過嘛……」艾登也刻意停頓了一下,也意味深長地笑笑。

  「那是當然的,被犯人3340解除的惡魔契約,我會和您重新簽訂的。」戴莉會意地點點頭。

  從單純的利益交換的角度,艾登確信戴莉和阿森娜不會輕易地背叛他,這一次的事件就是證明。

  但一碼事歸一碼,利用這些危險的犯人無異於與狼共舞,他是絕不會輕易放開她們脖子上的項圈的。

  不過這一次美琉姬奴的的事件也暴露出來惡魔契約在更精於此道的犯人面前,是存在漏洞的,艾登也意識到以後不能過於信賴惡魔契約的束縛力。

  「艾登大人!艾登大人!」

  這時對面的十三號房的菲兒也朝他喊起了話。

  「你又幹嘛?」艾登有些不耐煩地看過去。

  依往常的經驗,他料想到這貨鐵定又要跟他提些奇葩的請求。

  但菲兒接下來的話,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艾登大人,那我有什麼獎勵嗎?」

  「什麼?」艾登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是,這次的事件,你基本啥都沒出力吧?你有什麼臉跟我要獎勵?」

  「那女人打破牢房出去的時候,我可是經受住了誘惑,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牢房裡了啊!」

  菲兒一臉膨脹地挺起了豐滿的胸脯。

  艾登聽完啞然失笑,好一會兒過去,他對著菲兒頗為「欽佩」地點了點頭:「我說啊,你這臉皮,我是真的服氣的,整座監獄的臉皮怕不是都被你承包了吧。你的刑期一共也就一年,越獄被抓回來至少要加五年刑期,你腦袋得抽風到什麼程度才會跟她們一起越獄?老老實實待在牢房裡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那至少我也是有好好配合您的規矩啊!」菲兒還在死纏爛打,「對於遵紀守法的模範犯人您不應該好好地獎勵一下嗎?」

  「獎勵你個頭啊,照這樣說起來,犯人還有檢舉監獄裡頭違法行為的義務。犯人3340這次搞了這麼大一出事,你和她住同一個房間你就一點沒有察覺?」艾登目光銳利地盯著菲兒,「我還沒追究你知情不報的責任呢。」

  「我什麼都不知道啊!人家只是一個弱小無助只會嚶嚶嚶的魅魔而已嘛……」菲兒說著心虛地撇開了視線。

  這自然是睜眼說瞎話,當初美琉姬奴試圖利用她在監獄裡的人脈擴散藥品的時候,她雖然拒絕同流合污,但也沒有主動向艾登匯報,她在這座監獄裡的生存原則就是明哲保身只顧自己。

  和她相處了這麼久,艾登當然也清楚這貨的德性,他也懶得點破,冷哼一聲轉頭就走向了十一號房。

  艾凡莎,正和往常一樣,平靜地抱著腿,縮在床板上,就彷彿昨天發生的事情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但艾登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她還是稍稍有了一點反應,側目看了過來。

  艾登做了個手勢,讓維羅妮卡打開了牢房的門:「犯人3201,艾凡莎,出來。」

  艾凡莎從容不迫地下床,走到了門口,平靜地開口:「要罰我麼?」

  看到奧菲利婭剛剛那副慘狀,她也做好心理準備。

  「就是為了這個才讓你出來接受調查的,出來吧,去面談室。」

  艾凡莎點點頭,走出了牢房。

  面談室,隔著一張鐵桌,艾凡莎端著地坐在一頭,像個準備聽課的學生。

  艾登坐在另一頭,身後站著作為保鏢的維羅妮卡。

  擱往常的時候,跟艾凡莎談話他是不需要什麼保鏢的,但現在失去了惡魔契約加持的情況下,要單獨和這麼一個頂級殺手共處一室,君子不立危牆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他不是那種覺得靠信任就能感化犯人的單純的人,雖然他覺得艾凡莎不會加害他,但他也不會輕易地對艾凡莎放下戒心。

  他們之間的信任是靠交易和規則維繫的,而不是虛無縹緲的感情。

  許久,艾登先打破了沉默:「昨天你的越獄行為,我不打算追究。」

  艾凡莎抬頭看過來,眼裡流露出幾分疑惑。

  「你的越獄行為是被犯人3340,美琉姬奴強迫的,這一點我可以作證。」艾登對交易做起詳細的說明,「只要你願意承諾將來指控她的真實身份,你的越獄行為,我可以不追究。」

  「指控?」艾凡莎眨巴眼睛。

  「要向裁判所和異端審判局證明犯人3340的真實身份,你的證言是最有效的。現在美琉姬奴在我們的嚴格監管下,她暫時沒法消除你的記憶。」

  「也就是說,這是要我……出賣她?」艾凡莎懵懵懂懂地說道。

  「是要你和她斬斷立場。」艾登糾正,「你並不虧欠她什麼,何來的出賣一說?」

  艾凡莎陷入了沉默,美琉姬奴從她幼時便根植在她心中的畏懼和所謂的感情,讓她對艾登的提案猶豫不決。

  艾登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長出一口氣:「艾凡莎,你想過平靜的生活嗎?不是在監獄裡,而是在外面的平靜生活,不用殺人,只需要服從規則就可以安穩地活下去。」

  「在外面?可你,以前不是說……」艾凡莎顯出了幾分詫異。

  「嗯,以前你只能一輩子呆在監獄。但現在美琉姬奴落網了,你或許有這個機會。」艾登用指節瞧著桌子,「但前提是,你得斬斷自己作為殺手的過去。你得指控美琉姬奴,這個決定必須由你自己做出,剩下的我可以幫你爭取,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我自己做決定?」艾凡莎還是有些茫然。

  「你已經學會自己做決定了,不是嗎?就像昨天那樣。」艾登鼓勵似地看著她。

  艾凡莎回想起來了,昨天的那個時候,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讓她抗拒了「母親」的命令。

  想過平靜的生活……那就是她自己的想法。

  許久,艾凡莎開口了:「我……願意。」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38 PM

第六十五章 給你個機會

  和艾凡莎見面一小時前,會談室,艾登同樣坐在鐵桌前,維羅妮卡也同樣背手站在他身後,只是這個時候,坐在鐵桌另一頭的並不是艾凡莎,而是戴著手銬和腳鐐的美琉姬奴。

  「被你醫治的獄警和犯人都已經沒事了,你的藥術確實很了得。」

  艾登盯著美琉姬奴的眼睛說道,語氣說不清是嘲諷還是讚許。

  「看起來典獄長很有惜才之心啊,不知道我這樣的能力能不能入典獄長法眼呢?」美琉姬奴微笑。

  「一個昨天還想要我命的『人才』我很難愛惜得起來啊。」艾登挑起了眉頭,「更何況你這個S級罪犯落在我手上的消息傳出去,異端審判局那邊估計馬上就會跑過來跟我要人。」

  「那就是要我死呢。」美琉姬奴嘆了口氣,但語氣卻依然保持鎮定,「不知道典獄長願不願意給我一個活命的機會呢?」

  被艾登帶去參與了醫務室的搶救工作後,美琉姬奴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這個典獄長,有利用像她這樣的高危犯人的膽量。

  昨天,她已經親身體會過典獄長利用犯人的手腕了。

  女巫戴莉,死靈術士阿森娜,原本都是S級的通緝犯,在監獄裡的危險辨識度也是紅色,但這個典獄長卻利用自己的門路和異端審判局達成交易,允許她們在監獄裡研究禁術,以此換取她們的效忠。

  也就是說,這個男人,是願意和有價值的犯人交易的。

  而美琉姬奴,自認自己也有不遜於戴莉和阿森娜的價值。

  同時她也能感覺到,艾登現在和她談話,是有和她做交易的意向的。

  這也是已經落在艾登手上的她,唯一活命的機會。

  她過去,利用自己培養的殺手,刺殺了許多人,這些人或是位高權重,或是腰纏萬貫,或是獨霸一方。

  想要讓她上斷頭台的人,想要將她除之後快的人,想要將她滅口的人……如今有太多太多的人想要她的命。

  艾凡莎既是她殺人的工具,也是她的保護傘,她早已樹敵無數,失去了艾凡莎,她就等於失去了在地下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

  然而即便以她的技術,也很難再培養出一個像艾凡莎這樣優秀的殺手之王,所以她才會選擇冒險潛入監獄試圖劫走艾凡莎。

  但是她最後卻栽在了這名典獄長的手上。

  現在她的性命可以說完全掌控在這個男人手裡。

  只要艾登讓艾凡莎去指控她的真實身份,她被判死刑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除非眼前這位典獄長願意像對戴莉和阿森娜那樣,為她和異端審判局搭橋牽線達成交易,給她爭取減刑。

  「不說因為死在你手上的人,就單說那些被你毀掉的孩子們,你的罪行都足夠你被槍斃不知道多少次。說句老實話,我個人是很希望你去死一死的。」艾登說著話鋒一轉,「不過,如果你能稍微彌補一點點自己的罪行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你要我怎麼彌補罪行?」美琉姬奴順著問下去。

  艾登盯著美琉姬奴看了一會兒,開口說道:「艾凡莎。」

  聽到這個名字,美琉姬奴微微變了臉色。

  艾登繼續說了下去:「你在魔藥學和惡魔契約上的造詣,已經超過了異端審判局所管理的黑魔法技術。艾凡莎的力量也是你培養的,如果你能反過來想辦法洗掉她身上的力量,恢復成普通人……哪怕只是接近普通人,我也可以幫你爭取減刑。」

  站在艾登身後的維羅妮卡臉色微動。

  「你想讓那孩子變得泯然眾人?」美琉姬奴皺起眉頭。

  這個提案多少讓她有一點抗拒。

  她只將艾凡莎視為工具,但畢竟艾凡莎是她迄今為止最優秀的作品。

  就像鐵匠對自己打造的名劍愛不釋手,她對艾凡莎也有著超乎尋常的執念。

  艾登的提案,從某種程度上說,無異於毀掉她的這件最高傑作。

  「以前她沒有離開監獄的機會,我只能教她在監獄裡活下去的方法。」艾登平靜地說道,「但現在,你落到了我手上。如果你有辦法讓她恢復正常的話,在她刑滿八年之後,她或許可以被准許出獄。」

  「死在她手上的人有三位數之多,你居然會願意給她這種機會?」美琉姬奴不太理解艾登的想法。

  「那三位數的人命應該算在你頭上,她是被你強迫的。」艾登回應得從容不迫,「而且,從她昨天抗拒了你的命令這一點看來,我判斷她自己有改過自新的意向,所以我願意給她這個機會。」

  「她可從來沒有過自己的想法。」美琉姬奴正色道。

  「現在有了。」艾登無縫銜接,「人是會變的,不要以為她還是任你為所欲為的工具。」

  這一刻,美琉姬奴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一手培養的艾凡莎,已經完全被眼前這個男人奪走了。

  這是她落到艾登手裡以來,第二次感受到挫敗。

  「那如果我拒絕,或者我說我不知道,你打算怎麼做?」她試探性地問道。

  「我把你交給異端審判局,讓裁判所判你死刑。然後在將你交出去之前,以及你上絞刑架之前,我會想盡辦法折磨你。」

  「你要對我動私刑?」

  「沒錯,我可不是那種墨守成規的人。」艾登說著朝身後的維羅妮卡伸手:「警棍借我。」

  維羅妮卡畢恭畢敬地交出了鐵質的警棍。

  然後艾登拿著警棍,不緊不慢地繞過鐵桌,來到美琉姬奴的身側。

  美琉姬奴還在思考對方是否準備用警棍毆打自己,艾登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臉頰兩側,強迫她張開嘴,然後突然將警棍捅進了她嘴裡。

  美琉姬奴本能地打了個寒戰,她意識到艾登只要翻攪一下鐵質的警棍,就能讓她嘴裡的一大片牙齒齊根折斷,那將是能讓她的腸胃都為之痙攣的痛楚。

  而且她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做得出來。

  「我肯定是要將你活著交到異端審判局的,但那並不意味著我一定要把你完整地交過去,只要我向那邊匯報你在暴動的過程中落下了傷殘……」艾登冷冷地說道,「現在讓我聽聽你的回答吧。」

  好一會兒過去,美琉姬奴終於妥協了,她用很小的幅度點了點頭,牙齒輕輕磕在鐵質的警棍上,咯噔作響。

  艾登這才將警棍從她嘴裡抽了出來,然後遞還給維羅妮卡。

  維羅妮卡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接過警棍,準備稍後再拿去洗一洗。

  「為什麼……」美琉姬奴捂著嘴,艾登剛剛的粗暴動作硌得她牙齒還在隱隱作痛,「你要為那個孩子做到這個份上?因為同情?」

  「我不同情她,但讓犯人能離開監獄好好生活也是我們的職責。」艾登說著扶正了自己的帽子,「既然她現在有了出獄的希望,我當然要盡力為她爭取。」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39 PM

第六十六章 契約轉移

  「真是太好了,這樣那孩子以後就有機會出獄了吧。」

  典獄長辦公室裡,維羅妮卡一臉欣喜地看著坐在桌子前的上司。

  「我們只是給她創造了機會,能不能順利出獄還得看她自己的造化。」艾登一邊看著手頭的資料一邊回答,「首先她在監獄中的表現必須足夠良好,其次嘛,她還得儘早做好將來的打算。」

  「將來的打算?」

  「就是出獄以後該怎麼生活的打算,很多犯人沒有其他工作技能,就會重操舊業做違法的勾當。還有些長期犯適應不了外界的生活,甚至會故意犯事再次進來。艾凡莎的刑期哪怕按最短的算,關完出獄的時候她肯定也已經成年了,得靠自己養活自己。她以前的工作是殺人,你也不希望看到她出獄後又再次變成殺人犯進來吧?」艾登抬頭掃了維羅妮卡一眼。

  維羅妮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艾登想得比她要長遠得多,她只想到美琉姬奴落網以後艾凡莎有機會出獄挽回失去的人生,而艾登卻已經考慮到了出獄以後的事情。

  「想過正常人的生活,那孩子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我們先著手眼前的問題。」艾登說著將資料放下了,「艾凡莎身上異於常人的特性,有兩種是必須要解決的,一個是她血液的毒性,另一個是她的變形能力。只要把這兩個解決掉了,她的危險係數就會下降到可以被裁判所接受的地步。」

  艾凡莎身上最令執法機關顧忌的就是這兩項能力。

  艾凡莎的血液和體液都是帶著劇毒的,就算她自己沒有殺人意向,這個特性也可能會令她意外致人死亡。

  而變形能力的問題在於這項能力太適合用於犯罪了,而且很難監控。

  哪怕是像異端審判局的調查員那樣被官方認可的黑魔法持有者,也得有達到最高等級的資質才能被允許持有類似的能力。

  「犯人3340給的方案裡是怎麼寫的?」維羅妮卡伸長脖子望向那張資料。

  艾登剛剛一直在看的資料,其實就是美琉姬奴所提供,治療艾凡莎的大體方案。

  「美琉姬奴提供的方案裡,前者需要長期服用特定的魔藥改造她的體質,逐步洗掉血液中的毒質,這個過程至少需要五年。」艾登回答。

  「這麼長?」維羅妮卡瞪大眼睛。

  「這已經算短的了,美琉姬奴將艾凡莎改造成現在這樣,可是花了將近十年呢。不過好在艾凡莎的刑期也足夠長,至於美琉姬奴……我幫她減刑的話,她肯定也得被判終生監禁,我們有足夠長的時間。如果能成功洗掉艾凡莎血液中的毒性,她的壽命也可以得到大幅延長,美琉姬奴在這方面的造詣,已經超過官方的醫療技術。」

  「那真是太好了……那變形能力要怎麼辦呢?」

  「這個嘛,似乎得轉移到其他人身上才行。」艾登說著又用眼睛掃了掃桌上的資料。

  「那個能力是可以轉移的嗎?」維羅妮卡一怔。

  「嗯,艾凡莎的變形能力,是靠惡魔契約得到的,代價是失去痛覺……你可不要以為失去痛覺是好事,痛覺是人體感受傷害的機制。艾凡莎經常將自己弄到嚴重燙傷,就因為她感覺不到被燙的疼痛。還有就是她得了病基本上也沒有感覺,往往得病情惡化到一定程度才知道要就醫。而且人吃東西嘗到的辣味其實也是痛覺,艾凡莎她完全吃不出食物裡的辣味。」

  「原來如此,確實是挺不方便的。」維羅妮卡理解過來了,「那有辦法恢復嗎?」

  「沒有,已經生效的惡魔契約是沒法解除的,惡魔不是慈善家,交出的代價是不能返還的,除非獻上價值更高的代價,這是惡魔契約的鐵則。不過只要付出代價的人允許,契約的受益人卻是可以變更的。美琉姬奴有辦法修改惡魔契約,將變形能力轉移到其他人身上。」艾登說著頓了頓,補上一句,「不過也不是誰都可以的。」

  「為什麼這麼說?」

  「官方管理的黑魔法中,像這樣的變形能力監管等級是最高的五級,只有持有相應資質的人才被允許持有。」艾登抱著手,一邊思考一遍說道,「我準備用自己的門路去異端審判局打探一下,但我估計很可能不會有人願意。」

  「怎麼會?這不是白撿的便宜嗎?」維羅妮卡愣了一下。

  聽艾登的描述,艾凡莎已經付出了惡魔契約代價,被轉移契約的人就相當於白撿了一個變形能力。

  「按官方規定,得到這種監管等級的特殊能力的人,每隔三天都要向異端審判局匯報每天的行程,每次使用過能力也得馬上匯報,刻意隱瞞不報的都算犯罪。而且每次出現了任何疑似和這項能力相關的案件,都要配合調查取證。」艾登說著苦澀地笑笑,「你看,這待遇已經和假釋犯人有的一拼了。」

  「那不能讓艾凡莎自己獲取持有能力的資質嗎?」維羅妮卡提出疑問。

  「異端審判局的規定,就是正在服刑的犯人不能獲取黑魔法持有資質。」艾登攤了攤手。

  艾凡莎如果不洗掉變形能力的話,就幾乎不可能難刑滿獲釋。但如果想要獲取持有這項能力的資質,至少也得先出獄才行,這個矛盾是解不開的。

  因此艾凡莎只能把能力轉移到其他人身上。

  「那要是找不到人該怎麼辦?」維羅妮卡有點傻眼。

  「沒關係,我手頭已經有一個備用人選。」

  「誰啊?」

  「我。」艾登鎮定自若地回道。

  「誒?」

  「我以前是異端審判局的高級調查員,我就有五級監管黑魔法的持有資質。」艾登指著自己說道,「雖然現在不在異端審判局任職了,但資質還是保留的。如果實在找不到人的話,我可以申請將艾凡莎的能力轉移到我身上來。」他說完停頓一下,然後一臉坦蕩地補上一句,「反正對我來說,也不算吃虧吧。」

  艾登也很清楚,就算換了職位,他在這個世界的處境依然說不上安全。

  這一次的暴動事件便是一個鮮活的例子,能多一項能力,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40 PM

復仇

第六十七章 人和人的體質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傍晚,維羅妮卡在更衣間換上制服,和往常一樣開始了值班。

  她先是集合值班的防暴隊員,在核心區和工場巡視一圈,然後來到了犯人的食堂,監視出工結束的犯人用餐。

  調過來做了近一個月的獄警,工作也變得得心應手了不少。

  「維羅妮卡,你晚飯吃過了沒有?」一同值班的同事伊莎貝拉湊過來小聲地跟她打招呼,「待會兒一塊吃飯吧。」

  「好啊。」維羅妮卡答應下來。

  「空著肚子管犯人吃飯還是怪難受的,本來想吃過晚飯再過來值夜班的。」伊莎貝拉和她閒聊起來,「結果路上正好碰到了第二監區的同事,她跟我說今天食堂有做『麻辣燙』,我就直接過來了。」

  在作為典獄長的艾登的魔改下,薔薇鐵獄的食堂推出了許多本來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菜品,水準直接提升到能和外頭特色餐館相媲美的程度,久而久之維羅妮卡也變得和其他獄警一樣,總是儘可能地留在監獄裡吃工作餐。

  「嗯,那個我也挺喜歡的。」維羅妮卡一邊應道一邊掃視來就餐的犯人。

  「食堂的東西是不錯,但最近我發現啊,自己肚子上的肉好像有點長起來了,在這裡一不小心就吃多……」伊莎貝拉唉聲嘆氣,「維羅妮卡你有嗎?」

  「完全沒有啊。」維羅妮卡否認道,「我這個月還少了兩斤呢。」

  「怎麼會?我看你平時吃的量快有我的兩倍了!」伊莎貝拉滿臉寫著不信。

  「你別亂講,哪有那麼誇張?」維羅妮卡笑著用肩膀撞了一下同事。

  「不是我說真的,你是怎麼做到的?平時有運動?」

  「有啊,不值夜班的時候,我晚上都會稍微運動一下。」

  「你做什麼運動啊?我參考一下。」伊莎貝拉試圖取經。

  「五分鐘體操,對沙袋練習十五分鐘拳擊,如果不是滿月或者下雨的話,我還會到外頭的街道上跑五公里。」維羅妮卡想了想,「有時候在夜路上還會遇到想對我動手動腳的流氓,那時候我還可以順手練幾手格鬥術。」

  「真的假的啊,你這也太硬核點吧?這是『稍微』運動一下!?」伊莎貝拉驚呆了。

  「還好吧,我以前在騎警隊的時候更誇張呢。有一次我們圍剿黑幫據點,混戰打了一個半小時,完事我還在舊城區的巷子裡追了十多公里把逃跑的犯人一個個抓回來。」維羅妮卡輕描淡寫地回道,「狼人和人的體質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你還真是個狼人。」伊莎貝拉一臉欽佩地點點頭,然後動作誇張地豎起一根指頭,「來,當我比出這個手勢的時候,說明你是……」

  「好了行了行了,別耍寶,工作呢,回那邊去!」

  維羅妮卡將同事趕回自己的位置,繼續專注監視在場的犯人。

  這時她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端著餐盤,坐到了離她相當近的一個位置。

  是艾凡莎。

  維羅妮卡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剛進來任職的時候,她曾經因為從艾凡莎身上聯想到了過去的自己,而對這位少女多了幾分關注。

  對於艾凡莎的境遇,她十分同情,但也無能為力。

  好在上個月的事件解決之後,艾凡莎的情況出現了轉機。

  在典獄長艾登的要求下,艾凡莎開始接受定期的藥物治療,並且將身上通過惡魔契約得到的能力轉移了出去。

  據艾登所說,和裁判所還有異端審判局的初步交涉也比較順利,假以時日如果艾凡莎一直表現足夠良好的話,等到刑滿,是有機會出獄的。

  一直以來她堅守在工作崗位上,和艾凡莎並沒有什麼太多交集,但對於艾凡莎能得到這個結果,她還是相當為對方感到高興的。

  她看著艾凡莎將從打飯的地方要過來的裝著調味醬料的玻璃罐依次排好——作為典獄長的金牌打手,艾凡莎在監獄裡的待遇等級還是挺高的,吃飯的配食也被允許有更多的選擇,甚至可以任意取用調料。

  她先是開始往切片麵包上抹果醬,接著是番茄醬,再然後是黃芥末……就這樣一層接一層,最後堆疊出顏色和體積都十分誇張的一大坨混合物。

  維羅妮卡在看得有點心驚肉跳——這吃法一口下去,正常人估計得被活活齁死。

  不過,當她看到艾凡莎拿起那片吐司,那張一成不變撲克臉上竟顯露出一絲兩眼放光的期待感的時候,她還是沒有選擇出聲勸阻。

  她知道艾凡莎因為味覺受損的關係,吃東西總是要把味道調得十分誇張吃得下去。

  艾凡莎的壽命注定不會太長,與其勸她毫無意義地養生,還是由著她去比較好。

  艾凡莎剛對著吐司張嘴,突然注意到了維羅妮卡的視線,閉上嘴將臉轉了過來,正好和維羅妮卡對上了目光。

  維羅妮卡怔了一下,一時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

  「……」

  大眼瞪小眼,尷尬的沉默持續了十幾秒,最後艾凡莎看看維羅妮卡,又看看手裡顏色詭異的切片麵包,開口打破了沉默。

  「……要吃嗎?」她面無表情地將麵包掰下一小塊遞過去。

  「不用,你自己慢慢吃。」維羅妮卡連連擺手,移開了視線。

  犯人們坐在食堂裡按部就班地進食,和平時別無二致。

  看起來今天也會是平和的一天。

  維羅妮卡剛這麼想,就突然發現了一個看起來有點不大對勁的犯人——這個犯人直接無視了就近的空座位,直接往最裡側的幾排餐桌走去,那些餐桌都坐滿了人。

  而且,她手裡還沒有端著吃飯的餐盤。

  她剛想吹警哨叫住那個犯人,那個犯人突然從背後撲向另一名正在用餐的犯人,用手臂死死勒住對方的脖子,同時另一隻手上不知怎麼多出一把閃閃發光的銀色餐刀,照著對方的眼睛捅了過去:「給我去死吧卡蜜拉!!」

  怒吼聲和周圍的驚叫聲幾乎同時爆發,被襲擊的犯人及時反應過來,抓住了對方的手腕,然後猛地起身再用力一彎腰,用難以置信的力道將襲擊者過肩摔向餐桌。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46 PM

第六十八章 當然是拿著槍的更厲害

  長桌攔腰折斷,餐盤接二連三落在地上。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兩名犯人便扭打在了一起,其他犯人紛紛退避開來。

  維羅妮卡率先吹響了警哨,徑直衝了過去:「停手!我讓你們停手!!」

  核心區的犯人打起來,正常情況下監視的獄警只能叫防暴隊,很難當場插手處理,因為這些核心區的有很多身體能力遠高於常人的異類。

  剛剛還手的那個犯人顯然就是其中之一,那一記過肩摔的力道足夠將一個普通人當場摔成殘廢。

  但維羅妮卡對此沒有顧忌,首先她自己就是防暴隊的隊長,其次她也是那種身體能力遠超常人的異類!

  被襲擊的犯人聽到維羅妮卡的警告完全沒有停手的意思,依然按著襲擊者在那裡窮追猛打,看勢頭是要將對方活活打死。

  維羅妮卡也顧不上留手了,抄起警棍就準備對準那犯人的後背來一下。

  但就在這個時候,那名犯人卻突然警覺地旋過身來,揮拳一記重擺照著維羅妮卡的面門攻來。

  維羅妮卡心裡一驚,下意識地架起警棍格擋。

  鐵質的警棍被重拳打出一聲鐺響,傳遞過來的沉厚力道震得維羅妮卡手腕一陣生疼。

  維羅妮卡向後踉蹌了兩步才穩住了重心,然後詫異地看向面前的這名犯人,核心區的犯人中很少有能這樣在肉搏戰上和她平分秋色的角色。

  「謔,有兩下子啊警官,比劃比劃?」年輕的女犯突然笑了出來,朝她挑釁似地招了招手,兩隻眼睛流淌著詭異的金色光芒。

  維羅妮卡認出對方是住在核心區十號房的犯人——暴龍卡蜜拉。

  「果然是你啊,我叫你停手,沒聽到嗎?」

  維羅妮卡眉頭緊皺,聽到前頭那名襲擊的犯人動手時喊的名字她就隱約猜到是她。

  卡蜜拉,是她在騎警時期就有所耳聞的風雲人物。

  她是盤踞在白銀城舊城區的黑幫「血手」的成員,是血手幫的王牌打手,在黑幫械鬥中未嘗敗績,號稱舊城區的街頭霸王,一年前因為失手打死敵對幫派的成員被捕入獄。

  這女人有這樣的實力,據說是因為她的祖上有一點龍族血統,也就是所謂的……龍裔。

  親眼目睹了卡蜜拉這雙在興奮時變得和爬行動物相似的金色眼眸,維羅妮卡覺得這個傳言恐怕並非捕風捉影。

  「拜託,你也看到了,是這個垃圾先找我的麻煩。」卡蜜拉用拇指朝身後比了比,「我這只是正當防衛啊正當防衛。」

  襲擊她的犯人現在正躺在徹底斷裂的長桌中間,身體幾乎被一堆餐盤和食物掩埋,已經全然沒了動靜,不知道是死是活。

  「滾一邊老實待著!」

  維羅妮卡毫不客氣地將卡蜜拉推到一邊去,當務之急是先搶救受傷的犯人,再解決犯人的處置。

  但這時卡蜜拉卻又猝不及防地揮過來一拳,好在維羅妮卡條件反射地及時側過身子,讓拳頭從鼻尖掠了過去。

  維羅妮卡隨即一腳踢向卡蜜拉的肚子,強迫她後退閃避。

  「你瘋啦!?」維羅妮卡怒視卡蜜拉。

  「難得能碰上旗鼓相當的對手啊,不打個痛快未免太掃興了吧!不如來看看是狼人厲害還是流著龍血的龍裔厲害吧。」

  卡蜜拉一臉無畏地盯著維羅妮卡,臉上掛著狂放的笑容,一副蓄勢待發的架勢。

  這時維羅妮卡想起來了,自己以前在檔案裡看到過,卡蜜拉是個對暴力成癮的戰鬥狂,曾經和她住一間房的犯人都因為一些瑣事被她揍過,因此艾登也只能安排她住一間房。

  剛剛那幾下交手,似乎是讓卡蜜拉的癮頭上來了。

  正當維羅妮卡為此感到棘手的時候,一道身影突然踩著卡蜜拉後方的餐桌起跳,高高躍起,同時在空中旋轉身體,照著卡蜜拉的後腦甩出一發迴旋踢。

  是艾凡莎,她也是被艾登任命的模範犯人之一,看到現場有犯人鬧事,她便立刻執行起了艾登曾經交待她的維護監獄秩序的命令。

  卡蜜拉還是聽到了艾凡莎踩桌板起跳的聲音,她及時扭頭,然後支起小臂結結實實地接下了這一踢。

  「你也要摻一腳是吧小鬼!」卡蜜拉愈發興奮起來,準備對落地的艾凡莎發起反擊。

  但這時,維羅妮卡用冰冷的聲音叫住了她:「別動!不然我開槍了。」

  卡蜜拉一怔,轉過臉來,正好對上了維羅妮卡舉起的槍口——艾凡莎的偷襲所爭取的時間,足夠維羅妮卡拔槍瞄準了。

  「喂喂,決鬥的時候用槍太賴了吧?」卡蜜拉一臉無奈地舉起雙手。

  再怎麼強橫的身體條件,終歸也只是血肉之軀。

  核心區的獄警配發的手槍裡所用的是對魔物專用的子彈,哪怕是龍裔挨上幾發也不可能平安無事。

  要說龍裔和純血狼人誰更厲害……那自然是手裡拿槍的更厲害一些。

  「誰在跟你決鬥?我已經警告過你了!」維羅妮卡瞪著卡蜜拉。

  她剛準備命令卡蜜拉抱頭蹲下,這時剛剛被卡蜜拉打倒的那名犯人突然從斷裂的長桌間爬了起來。

  「卡蜜拉!!」那犯人嘶吼著再次衝向卡蜜拉。

  維羅妮卡當即被嚇了一跳——這犯人剛剛吃到傷害正常人起碼得斷幾根骨頭,這犯人不僅爬得起來,居然還有力氣再發起攻擊。

  而且這犯人長得十分詭異——她披頭散髮,皮膚和頭髮都是毫無生氣的灰白色,只有雙眼閃耀著幽藍色的火光,一眼看去根本就是個索命的怨靈。

  所幸艾凡莎及時衝了過去,一個掃腿絆倒了那名犯人,然後壓到那犯人背後反剪住了對方的雙手,奪下了她手裡的餐刀。

  維羅妮卡終於看清這名犯人——是和卡蜜拉一樣也是核心區的名人,住在十九號房的屍妖絲萊茵。

  「卡蜜拉!我要殺了你!殺了你!!」絲萊茵一邊掙扎一邊怒吼。

  對此,卡蜜拉的反應則是翻了翻白眼:「真煩!」

  無暇思考這兩人的恩怨,維羅妮卡只能趕緊朝其他獄警喊話:「快把她們兩個都拷上!」

  喊完她將視線轉回來,無意間,她正好和艾凡莎對上了視線。

  沉默了片刻,她選擇朝艾凡莎點點頭,示意感謝。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49 PM

第六十九章 肉體改造

  典獄長辦公室,艾登筆挺地站在一面落地鏡前,注視著鏡子裡制服革履的自己。

  下一秒,他的臉突然像一團被揉捏的橡皮泥那樣詭異地改變了形狀,最後重新定型的時候,五官已然變換了模樣。

  與原來相仿卻更加清秀的臉龐,頭髮快速生長起來,變成了齊肩的短髮,身體也變得纖細而富有曲線。

  鏡中的自己,從外貌看來明顯是個女性。

  「原來如此,逐漸理解過來了。」看著鏡中的自己,艾登心裡想道。

  這便是艾凡莎用惡魔契約換來的變形能力。

  到頭來,他還是沒能找到願意接受艾凡莎能力的人選,最後只能自己收下了這份能力。

  雖然旁人看起來這麼做多少有些假公濟私之嫌,但艾登至少自己是覺得問心無愧的。

  從異端審判局批准這項提案的動向看來,將艾凡莎的這項能力抽取出去,確實能大大降低裁判所和異端審判局對她危險程度的評級,是有利於她將來出獄的。

  畢竟即便是在監獄中,作為「穢血死神」的艾凡莎,其存在本身依然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不只是之前一手策劃了暴動的美琉姬奴,也有可能有其他想要利用她殺手天賦的黑道勢力在蠢蠢欲動。

  能用這種和平的方式削弱艾凡莎,降低她的危險性,是其他執法機關也樂於看到的。

  從艾凡莎身上得到了這項能力後,艾登也做了一些簡單的試驗——雖然他事先已經從美琉姬奴和艾凡莎本人那裡得到了一些情報,但果然還是實踐最能出真知。

  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來,這個所謂的變形能力其實重點不在於易容,而是肉體改造。

  他其實並不能利用這項能力精細地變換成指定的某個人,只能以自己原來的身體為基礎變化體格、高矮、胖瘦和外表年齡,最出格的變化,也只是轉化性別。

  他能讓自己不經過鍛鍊直接變得一身肌肉,也能變成一個一身肥膘的胖子或者肋骨清晰可見的瘦排骨;能讓自己回到幼齡時期,也能迅速讓身體衰老,變成耄耋老人……然後,也能像現在這樣,變化出一個女版的自己。

  體型變化的時候,臉型和五官也會適應體型出現一定程度的調整,這種程度的「變臉」對不事先知曉他擁有這個能力的人來說,是能達到相當程度偽裝效果的。比如他如果在被追殺的時候,在敵人視野之外變成一個老婦或者小孩,一般人也不大可能認得出他來。

  但反之,如果對手事先得知他能力的情報,並且對辨識長相有相當眼力的話,想要認出肉體改造過的他就並非難事了。

  過去艾凡莎作為殺手的時候一直是戴著面具行兇的,只是改變體型也足夠對偵查和追捕造成相當嚴重的干擾了。

  不過,這個肉體改造的能力,最方便的地方其實不在於偽裝,而在於對自身肉體的靈活調整。

  首先,這個能力能用來應急處理一些簡單的身體外傷。

  比如擊中要害的刀創和子彈貫穿傷,他可以利用肉體改造對傷口進行暫時性的封閉、止血。還有情況不複雜的骨折和脫臼,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復位和暫時固定。

  當然這和自我癒合有本質的區別,被肉體改造應急處理的創傷還是會依然存在,如果不及時進行醫治,一旦解除能力,傷害又會恢復原狀。

  然後,變化身體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調整身體的狀態,比如變成人高馬大的壯漢的話,就會進入一種「坦克模式」,身體強度和肌肉力量也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但感官和反應速度卻會變得遲鈍一些。

  而變成小孩和瘦子的話則會進入相反的「斥候模式」,雖然力氣變小了,視力、聽覺和反應速度都會提升。

  變成老人的話……雖然身體能力會全面下降,但精神狀態會更加穩定,在陷入恐慌或者受到精神干擾的時候變成這個狀態能迅速冷靜下來。

  至於變換性別的話,則可以迅速破除魅惑狀態。

  當然這個技能也是存在冷卻時間的,單次變化能持續的最長時間大約是兩個小時,一旦超過這個極限,就會像肌肉堆積疲勞一樣,身體短時間沒法再變形,需要休息相當長的時間才能恢復。

  總體來說,還是一項相當實用的技能。

  要說有什麼缺點的話……

  「還真是夠疼的。」艾登摸了摸自己的臉。

  變形過程中身體變化的部分會有一種針扎般的疼痛,雖然並非難以忍受,但確實會讓人打消平時沒事就變著玩玩的念頭。

  難怪這能力的代價是失去痛覺,從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比較配套的。

  艾登低頭看看,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

  然而自己摸自己,就像自己給自己撓癢一樣,產生不了任何特別的感觸。

  所以他也就失去了興致。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

  「進來。」艾登端正姿態,下意識地喊道。

  女性的嗓音出口他才意識到了不對——現在的他,已經變換了樣子。

  站在門外前來匯報的維羅妮卡聽到著聲音也是懵了一下,但聽到那聲「進來」,她的手還是先於思考動了起來,習慣性地按下門把推了進去。

  然後,她和變成女性模樣的艾登四目相對。

  沉默對視了兩秒,維羅妮卡重新把門關上了。

  為什麼會有個和典獄長有點像的女人,穿著典獄長的制服站在辦公室裡?

  維羅妮卡糾結地陷入了沉思。

  雖然她已經得知艾登獲得了艾凡莎的能力,但她對這能力的具體情報並沒有什麼瞭解,這一時半會兒她也還沒往那個方向去想,只覺得數不清問號一直在往頭頂冒。

  不對,一定是自己的開門方式不太對,才導致自己一不小心眼花了……

  她沉下心,深呼吸,然後重新打開了門。

  然後她就看到艾登像往常一樣坐在辦公桌前,正在埋頭處理文件。

  艾登停下手裡的動作,緩緩抬起臉,若無其事地看過來:「是維羅妮卡啊,有什麼事嗎?」

  他面容平靜,眼神坦然,就彷彿剛才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維羅妮卡一臉呆滯地抬手敬了個禮:「食堂那邊……有犯人打起來了,過來向您匯報一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50 PM

第七十章 殺子之仇

  「是絲萊茵和卡蜜拉啊……好的,我知道了。」聽了維羅妮卡對事件的報告,艾登淡定地點了點頭。

  艾登這副習以為常反應讓維羅妮卡感到有些意外,她想了想,試探性地問道:「長官,她們難道……經常打架嗎?」

  「是啊,畢竟絲萊茵就是為了殺卡蜜拉才入的獄啊。」艾登隨口回答,「平時我都是讓人把她們儘量分開的,但以監獄的管理條例,總是沒法完全避免她們接觸的。這一次應該是工區監視崗的人疏忽了,讓絲萊茵混進了食堂,先去處置犯人再說吧。」

  他說著從座位上起身,往辦公室外頭走,維羅妮卡緊隨其後。

  「長官,那個屍妖……絲萊茵為什麼要殺她?」在走廊上,維羅妮卡好奇地提問。

  「為了報仇。」艾登頭也不回地答道。

  「她們能有什麼仇?」維羅妮卡愣了一下。

  絲萊茵三十七歲,生前是舊城區的紡織工人。而卡蜜拉只有二十歲,過去是黑道的小幹部,她很難想像這兩個人過去能有什麼交集。

  「是殺子之仇。絲萊茵在入獄前有一個兒子,以前是卡蜜拉所屬的黑幫的敵對幫派的成員,在一場黑幫械鬥中,他被卡蜜拉打死,卡蜜拉因此入獄。為了向卡蜜拉復仇,絲萊茵就拿著幫派那裡得來的撫卹金,靠黑道的關係找到了一名死靈法師,將自己變成了還魂屍,故意因為沾染黑魔法入獄,想要在獄中找機會殺死卡蜜拉。」艾登給她講解。

  「為了報仇不惜把自己變成還魂屍,居然要做到這種程度……」維羅妮卡被震撼到了。

  所謂的還魂屍,說到底就是附在屍體上的怨靈,是人死後,為了完成生前未了的心願——通常都是為了復仇,借助死靈術的力量強行讓魂魄回歸原本的身體所造就的不死生物。

  換言之,要主動將自己變成屍妖,第一步就是必須自殺。

  「兒子被打死的時候,絲萊茵似乎已經身患重病,沒幾年可以活了,而卡蜜拉入獄的刑期有八年半。絲萊茵似乎是判斷自己沒法撐到卡蜜拉出獄,也只有在監獄裡才有機會殺掉卡蜜拉。只是嘛,普通人就算犯了罪也沒法進到薔薇鐵獄的核心區。她就孤注一擲把自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好進到薔薇鐵獄來對卡蜜拉復仇。」艾登說著搖搖頭,「當然,對我們這些人來說就只是多了個大麻煩而已。」

  以獄警的立場,他們當然不可能支持一個犯人在監獄裡殺死另一個犯人。

  話說到這裡,兩人已經來到了安置犯人的醫務室。

  一進來,他們就看到值班的獄醫站在醫務室裡,對著被皮帶綁在床上的絲萊茵一籌莫展。

  「你來了啊典獄長。」看到艾登,當天值班的獄醫立刻鬆了口氣,「這種傷患我收不了啊,我只會治活人不會治死人啊。」

  絲萊茵的臉上滿是淤痕,從幾處狀態不太自然的關節看來似乎還有幾處骨折,當然這全都是被卡蜜拉的傑作。

  只是屍妖的身體本來就是死的,她自己也感覺不到任何痛楚,即便是重傷在身,她還是在床上不安分地掙扎著,閃動著幽藍鬼火的雙眼瞪著抱手坐在不遠處的卡蜜拉。

  她之所以沒有對這個仇人破開大罵,是因為獄警用膠帶封住了她的嘴。

  「沒讓你治,只是借你地方安置一下而已。」艾登對著獄醫擺擺手,然後轉向在現場看守的一名獄警,「去圖書館把阿森娜叫來,她懂得怎麼治療不死族。」

  獄警點點頭,然後遞上來一樣東西:「典獄長,這是她使用的凶器。」

  艾登接過去打量了一番,銀色的餐刀,和食堂用的那種沒開刃只有粗鋸齒的餐刀是一個款式,但長度明顯更短,而且更加鋒利。

  看來應該是絲萊茵偷偷藏的,在監獄裡要將這東西弄到能當凶器的程度,是需要花相當工夫打磨的。

  他說完看了一眼絲萊茵,長出一口氣,然後對維羅妮卡說道:「等阿森娜把她治好了,就把她關到禁閉室去,關七天。」

  他沒興趣對絲萊茵說教,因為他知道說了也沒有任何用處。

  然後,他走到了卡蜜拉面前。

  卡蜜拉被綁在椅子上,旁邊站著好幾名防暴隊員。

  看著這一幕維羅妮卡突然有了既視感——以前她揍了其他犯人的時候,也是這個待遇。

  艾登盯著卡蜜拉看了好一會兒:「卡蜜拉,待遇等級降到最低,禁閉九天。」

  「喂等下,為什麼我的時間比她還長啊?」卡蜜拉瞪著艾登抗議,「我那還是正當防衛啊!」

  「關你禁閉不是因為你防衛,是因為你攻擊獄警,你有對值班的獄警動手,這事不假吧?」艾登面無表情。

  「是又怎麼樣?我看她身手不錯,想切磋切磋,別那麼死板嘛!」卡蜜拉一臉無所謂地聳聳肩。

  「攻擊犯人和攻擊獄警的性質完全不一樣,關你九天都算輕的,要是把獄警打傷了,你還要加刑,我說你圖個啥啊?」艾登眉頭微皺。

  「圖個開心啊,我看你們獄警不順眼已經很久了,明明單打獨鬥一個都不是我的對手,卻整天對我指手畫腳。」卡蜜拉說著掃了一眼維羅妮卡,「既然是有真本事的強者,還要循規蹈矩當公家的狗,未免太蠢了吧。」

  「強什麼者啊,一個小太妹而已,混個黑道就真以為自己上天了?你是覺得自己很有反抗精神麼?」艾登對著卡蜜拉冷笑。

  卡蜜拉立刻白了艾登一眼,沉默了幾秒後,她朝艾登的靴子上吐了口口水,然後抬起臉,一臉挑釁地看著他。

  艾登低頭看看自己的靴子,面無表情地抬腳,往卡蜜拉的褲腿上蹭了蹭。

  「喂,你幹嘛!」卡蜜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自找的。」艾登鎮定地回道,「再加你一天禁閉。」

  說完他大手一揮,示意防暴隊員將她帶走。

  看著下屬將犯人帶出去,艾登叉腰長出一口氣:「真是一個個都不省心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52 PM

第七十一章 醫務室的下午茶

  第二天下午,結束了工作的艾登踱步來到了醫務室。

  他是來查看艾凡莎的體檢結果的。

  為了洗掉艾凡莎血液中的毒性,他現在除了讓艾凡莎每天接受藥物治療,每週還會安排她來這裡做一次身體檢查。

  對於美琉姬奴所提供的治療方案,他還是保留著幾分警惕。

  他推開醫務室的門,一眼就看到坐在門邊看守犯人的維羅妮卡。

  「長官!」維羅妮卡當即起身,向艾登敬禮。

  艾登抬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她繼續坐著:「喔,今天是你負責值班啊。」

  「是的。」

  艾登掃視了一下房間,看到了體檢結束的艾凡莎正坐在病床邊上,正端著一個茶碟若無旁人地吃著一小塊蛋糕,嘴邊沾著雪白的奶油。

  艾登看得愣了一下:「哪來的蛋糕?」

  監獄裡的食堂,不管是面向獄警的還是面向犯人的都只供飯菜不會供應這種甜點,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獄警從外面帶進來。

  艾凡莎聽到了他的問題,停下了咀嚼的動作,但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默默地將視線轉向了維羅妮卡。

  艾登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維羅妮卡,維羅妮卡只好舉手承認:「對不起,是……我給她買的,為了感謝她昨天出手幫忙。」

  「哦,原來是這樣,那沒事。」艾登笑笑,「犯人有立功表現,給點獎勵也是合情合理的,不違反規定,我找她們幫忙偶爾也會給她們一點好處的。你以後在監獄裡碰到什麼場面忙不過來的,也可以主動讓她們幫把手。」

  「這樣可以嗎?我看監區長都沒這麼做過。」維羅妮卡有點意外。

  她知道艾凡莎、戴莉和阿森娜是被艾登任命協助管理監獄的模範犯人,但從進到這裡任職以來,她只看到艾登隨意地使喚這些犯人,其他的獄警,哪怕是作為監區長的芙蘭達,也沒有和這些犯人有什麼過多的接觸。

  久而久之,她不禁產生了這三名犯人只有典獄長本人有權調用的感覺。

  艾登聳了聳肩:「沒什麼不可以,我招募她們就是為了協助獄警管理監獄的,又不是給我一個人當秘書。其他獄警不用她們,是因為不習慣,而且也對她們也有所顧忌,但我想你應該不用擔心這些問題。」

  艾登看得出來,和其他完全將核心區的犯人當成洪水猛獸的獄警相比較,維羅妮卡似乎能用一種更加平等的視角去接觸和管理核心區的犯人。

  就像對待艾凡莎,其他獄警只將艾凡莎看作是一個危險的怪物,不敢和這個連血都帶著劇毒的孩子有過多接觸,也就是有維羅妮卡還能把她當一個孩子,對她抱有同情。

  畢竟維羅妮卡本身就是和這些犯人相比毫不遜色的異類,她並不忌憚和這些犯人近距離接觸。

  艾登有心培養維羅妮卡,將自己管理監獄的手段一點點傳授給維羅妮卡。

  將來維羅妮卡如果能成為他管理核心區的代言人的話,很多事以後就可以不用非得由艾登自己親力親為,工作也能變得輕鬆不少。

  「你先看著她,我去看看檢查結果。」艾登說著大步走向檢驗室。

  一進到檢驗室,他就將門重新關上了。

  檢驗室裡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獄醫,另一個,是戴著鐐銬的美琉姬奴。

  美琉姬奴的左腳拴著一條長長的腳鐐,另一頭栓在柱子上,這道保險讓她暫時不能離開檢驗室,主動和艾凡莎接觸。

  「血液檢查結果出來了沒有?」他直接朝獄醫問道。

  「沒有全部出來,不過毒性鑑定已經完成了。」獄醫回答。

  「結果怎麼樣?」

  「毒性確實減輕了很多,有毒物質的濃度差不多降低了一半,其他的生理指數並沒有什麼異常。從目前的結果看,這個治療方案相當有效。」獄醫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降低了一半?這樣聽起來,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變得和正常人一樣了啊。」

  「濃度只是一個參考指標,一開始用藥,效果會比較顯著,越到後期進展會越緩慢。治療的最終目的是要完全改變那孩子的造血機能,這個過程會比較漫長。」美琉姬奴插話進來,給艾登做了解釋。

  艾登聽完點點頭,轉向美琉姬奴:「可以啊,你還挺老實的,我之前還有點擔心你會不會動什麼奇怪的手腳。」

  「落到您手上,我已經認命了,我當然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了。」美琉姬奴苦笑著抬起手,晃了晃手上的鐐銬,「我已經做好了餘生在監獄度過的打算,不知道典獄長願不願意多給我一些改過自新的機會?」

  艾登聽出了美琉姬奴的意思,她是想和艾凡莎她們一樣,成為給艾登效力的模範犯人,以此換取在監獄裡的特權。

  「我是不太敢用你這種跟毒蛇一樣的女人的,更何況我還沒法對你用惡魔契約。不過只要你老實遵守規矩,我也不會為難你。用得到你的時候,我自然會和你交易。」艾登一本正經地回道。

  他深知美琉姬奴確實很有可利用的價值,但同時也是一個完全不值得信任的蛇蠍美人,現在這女人表現得老實,只是因為她目前沒有能反抗他的機會。

  和這個女人,他只能謹慎地保持距離,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和對方交易。

  「果真是個滴水不漏的男人啊。」美琉姬奴嘆了一聲。

  這時,檢驗室外有人敲了敲門。

  「誰?」艾登回過頭。

  「長官。」屋子外頭傳來了維羅妮卡的聲音,「監區長叫了個人過來找您,說禁閉室那邊好像出了點狀況。」

  「禁閉室?」艾登皺起眉頭。

  正常來說禁閉室並不是一個會出狀況的地方,犯人在那裡都被嚴格隔開,有什麼問題在場監視的獄警基本上都能馬上處理。

  而且現在禁閉室那邊應該就只關著兩個犯人,就是昨天在食堂鬧事的暴龍卡蜜拉,和屍妖絲萊茵。

  思索了片刻,艾登回了一句:「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53 PM

第七十二章 鬧鬼了

  「鬧鬼?」艾登大步走在走廊上,聽到芙蘭達的報告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是的,您看到了就知道了。」

  艾登跟著芙蘭達穿過拐角,來到禁閉室附近的走廊的時候,當場就怔住了。

  整個走廊都飄蕩煙霧狀靈體,隱約還有哀嚎聲傳來,穿過走廊的空氣陰冷刺骨,彷彿凜冬。

  從窗戶投進來光線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存在抽走了一般,整個走廊都不自然地暗了下來,陰沉得讓人發怵。

  「還真是鬧鬼了啊。」艾登馬上認同了芙蘭達的說法。

  整條禁閉區的走廊都變成了陰森可怖的鬼屋,甚至已經可以在走廊這一頭擺張桌子賣門票了。

  現在看著倒還好,到了晚上估計就沒幾個獄警敢繼續在這裡值班了。

  在艾登所繼承下來的作為異端審判局調查員的記憶中,大概也只有被死靈術士當做據點,被怨靈纏繞的鬼屋或者陵墓會出現這樣的現象。

  他認出來這些在走廊上四處飄蕩的無形靈體其實是怨靈散發出來的怨氣,這些怨氣生物接觸到的話會被緩慢地抽走生命力,逐漸變得虛弱,對活人來說有一定的危險,所以芙蘭達他們都不敢貿然接近。

  「這些是從一號禁閉室飄出來的。」

  芙蘭達指向離他們最近的一個房間,艾登想起來那裡關押著屍妖絲萊茵。

  絲萊茵是為了復仇自願被死靈術轉化的還魂屍,她自身帶著極其強烈的怨靈體質。

  如果沒有結界封印著魔力,她就像現在這樣散發出強烈的怨氣。

  但即便被封印了魔力,她依然會帶著一些詭異的特性,其中之一就是和她共處一室的人只要睡下就會反反覆覆地做噩夢,因此在核心區幾乎沒人願意當她的室友。

  「封印結界在正常運行嗎?」艾登順口問道。

  「我檢查過了,一切正常。」芙蘭達點點頭,「要加大強度嗎?」

  「先不用,去圖書館把阿森娜叫過來處理,我先過去看看情況。」艾登揮了揮手。

  封印魔力的結界還在正常運作的情況下,絲萊茵的怨靈體質突然呈現出來,唯一能解釋得通的就是她的魔力突然暴漲。

  但絲萊茵從昨天起就一直被關在禁閉室裡,照理來說應該沒機會動什麼手腳才對。

  「獄長,這樣有點危險吧。」芙蘭達在一旁提醒。

  「沒事,這點程度我還是能應付的。」

  艾登說完舔了舔右手的食指,然後在左手上畫了一個符文,這也是從前任艾登那裡繼承下來的魔法知識,一個簡單驅靈的加護。

  然後,他走到了一號禁閉室前,從鐵門上的柵欄鐵窗往裡頭窺視。

  第一眼,他並沒有看到絲萊茵的身影。

  是靠著門邊坐下來了麼?

  這麼想著,他小心翼翼地湊近了鐵窗。

  就在這裡,絲萊茵那張慘白的殭屍臉驟然從鐵窗下方抬升上來,嚇得艾登當場差點去世。

  他猛地繃緊了全身,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沒叫出聲。

  這鬼屋……果真刺激。

  「犯人3271,你能解釋下你這是怎麼回事嗎?」艾登努力讓自己緩過來,強自鎮定地朝絲萊茵提問。

  「典獄長……」絲萊茵用那雙閃動鬼火的雙眼凝視著艾登,答非所問地回道,「請讓我出去!」

  「你要出去做什麼?」

  「我要殺了卡蜜拉!她打死了我兒子啊!!」絲萊茵抓緊欄杆,「我能感覺得到……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必須趁現在殺了她!!」

  艾登聽完,只能長嘆一口氣:「別說胡話了,我怎麼可能允許犯人在我的監獄裡殺人?」

  「讓我殺了她啊!看著仇人就在眼前卻不能殺她,你能想像我的心情嗎!?」絲萊茵使勁敲打鐵窗,控訴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艾登沉默了下來,他清楚地意識到現在這個狀況和絲萊茵根本沒法交流,從她嘴裡恐怕問不出什麼來。

  絲萊茵,是核心區的重犯,是陰森可怖的屍妖,但如果拋開對她的恐懼去看的話,這女人的本質也只是個失去兒子的普通婦女。

  艾登曾經在資料裡看到過,絲萊茵的兒子,是為了給母親籌集治病的錢才加入黑幫,被打死的時候只有十五歲。

  「死老太婆你煩不煩啊!搞得這裡鬼氣衝天的!我覺都沒法睡了!!」

  走廊盡頭突然傳來卡蜜拉的怒吼,以及她提腳踹門的巨響。

  艾登扭過頭,看到卡蜜拉咬牙切齒的臉出現在了走廊盡頭的房間,他們特意將這對仇人分別關押在了相隔最遠的兩個房間裡。

  絲萊茵原本的怨靈體質影響不到那麼遠的距離,但現在她的怨氣突然像這樣散佈開來,卡蜜拉還是受到了影響。

  雖然以龍裔的強橫體質,不至於因為這點怨氣變得虛弱。但精神上的影響還是防不住的,這股怨氣能讓生物陷入暴躁和緊張狀態,一旦閉眼睡覺就會做噩夢。

  「殺人凶手!你還我兒子的命來!!」

  絲萊茵朝卡蜜拉尖叫,怨靈的尖嘯聲激得艾登一陣頭疼,艾登只能皺著眉頭摀住了耳朵。

  「還你個頭啊還,老娘現在不已經在坐牢了?你兒子自己也只是個混黑道的爛仔而已,被人打死不很正常嘛!你別給我太過分了!」卡蜜拉也暴躁地踢起門來。

  這時阿森娜拄著長杖走過來,艾登看到她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朝絲萊茵待著的禁閉室指了指。

  阿森娜會意地點頭,抬起法杖一揮,瞬間驅散了盤踞在走廊裡的怨氣,而後又將法杖指向還在激動喊叫的絲萊茵。

  一瞬間,絲萊茵眼中的鬼火熄滅了,隨後,她像是昏迷了一般癱倒下去。

  阿森娜用死靈術強行壓制住了她身上的還魂術,像是關閉機器那樣暫時中斷了她的意識。

  「喂,牢頭!老娘受不了了。你乾脆把門打開好了!讓我打死這個老太婆,一了百了!!」卡蜜拉敲著牢門朝艾登叫囂。

  「我已經在處理了,你是不長眼睛嗎?老老實實在自己房間裡待著。」艾登朝那邊瞪了一眼。

  卡蜜拉也回瞪了艾登一眼,又用力踢了一腳牢門,退了回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55 PM

第七十三章 復仇期限

  「……這是很正常的現象,她的期限快到了。」站在禁閉室外的走廊裡,阿森娜一臉冷淡地說道。

  「什麼期限?」艾登順著問道。

  「還魂屍的期限。屍妖,說到底就是用死靈術強行將離開身體的怨靈重新附在屍體上,使其借助復仇的怨念繼續逗留在世間。這個法術其實是有持續時間的,通常只有一年左右。」阿森娜說著豎起一根指頭。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她就只有一年的時間報仇?」

  「對,在成功殺掉仇敵之前,還魂的效果是不會消失的。但如果到了期限,不管她的復仇有沒有成功,法術都會被強制解除。」阿森娜扶了扶眼鏡。

  「那這跟她突然變成這樣又有什麼聯繫?」艾登繼續追問。

  「這是還魂屍的特性,如果復仇一直沒有成功的話,越是臨近期限,她的復仇的怨念就會越深厚,而怨靈的力量強弱是由怨念強度決定的。這就類似於人將死的時候的『迴光返照』,活人在瀕死的時候可能會暫時性地恢復活力,怨靈在即將被迫往生的時候怨氣也會大幅提升。」阿森娜以專業口吻詳細解釋道。

  艾登聽完陷入了沉思。

  也就是說絲萊茵的魔力突然提升起來,只是因為她作為屍妖本身的特性。

  絲萊茵似乎也能感受到自己大限將至,所以愈發執著地想要對卡蜜拉實行復仇。

  這對監獄管理來說,會是一個不小的隱患。

  先不說她怨念增強後有沒有機會殺掉卡蜜拉,光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怨氣就足夠對其他犯人和獄警產生威脅了。

  理論上加強監獄結界的運行強度的話,應該可以壓制絲萊茵的力量,但那樣的話,維持結界運轉的成本也會上升不少——只是為了一個犯人,顯然並不划算。作為監獄的一把手,他也得考慮到合理分配監獄的資源。

  管理監獄,總會遇到這種讓人腦殼疼的犯人。

  「有什麼簡單一點辦法能處理這個問題嗎?」艾登向作為死靈專家的阿森娜徵詢起方法來。

  「最簡單的辦法……」阿森娜抬手指了指絲萊茵所在的禁閉室,又指了指遠處卡蜜拉所在的房間,「就是解決掉她們中的一個,用死靈術把屍妖打到魂飛魄散,或者幫她把仇人幹掉。」

  對死亡早已習以為常的死靈術士思考解決方案的死路永遠都是這麼清新脫俗,如果能靠殺人解決問題的……他們基本上都會選殺人。

  誠然,解決問題最簡單直白的辦法,就是直接解決掉製造問題的人。

  但艾登顯然用不了這個方法。

  「如果我可以直接處決犯人一勞永逸的話,那核心區就沒剩幾個人了。」艾登一邊翻白眼一邊嘆氣,「麻煩換個可行的方法。」

  「我可以給屍妖額外加一道封印,暫時壓制她增幅的力量。」阿森娜想了想,回答,「等拖到她期限到了,她自然就會消失。」

  「那,需要多久?」

  「說不準,不過從現在這個狀況看來,最長應該不會超過兩個月。」

  「也只能這樣了吧。」沉默了一會兒,艾登點頭應道。

  他的職責是維護監獄的秩序,絲萊茵的身世遭遇固然值得同情,但他不可能因此放棄自己的立場,任由對方在他的監獄裡犯事。

  壓制絲萊茵的力量,加強對她的監管,直到她含恨而終,是眼下以他的立場最正確的做法了。

  將現場的事情對下屬好好交代過後,艾登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準備稍事休息。

  但就在他剛在椅子上坐下,屁股還沒怎麼坐熱的時候,辦公室就有人敲門了。

  艾登無奈地嘆了口氣,開口喊道:「進來吧。」

  負責核心區的年輕獄警伊莎貝拉走進了辦公室,向艾登敬禮:「長官!」

  「伊莎貝拉?我記得,你今天應該是在……會面接待那裡值班吧?」艾登突然想起來,「有什麼事嗎?」

  監獄每天都會有人來申請會見犯人的,大多數都是犯人的親朋好友或者律師。伊莎貝拉今天執勤的崗位,就是接待這些人的。

  「是的,剛剛來了一個想會見核心區犯人的年輕人,但情況有點特別,所以過來請示一下您。」伊莎貝拉恭敬地報告。

  一般情況下,犯人在監獄中只要還有會面機會,犯人的親屬好友或者律師,想要會見犯人是可以直接批准。

  但如果犯人在監獄內有情況的,就需要經過獄政科和監獄領導的批准了。

  「他想見誰?」

  「他想見犯人3271。」伊莎貝拉小心翼翼地說道。

  「絲萊茵?」艾登微微皺起了眉頭,「他是絲萊茵的什麼人?」

  「他自稱是犯人3271的侄子。」

  「那個屍妖哪來的侄子?」艾登稍稍吃了一驚。

  他知道絲萊茵的狀況,絲萊茵是個寡婦,也沒有兄弟姐妹,唯一親人就是一年前在黑幫火並中被打死的兒子。

  「但是看會面記錄,他這一年間也來過三次,犯人3271也同意見了他,他還給犯人3271帶過錢和物件。」伊莎貝拉說明。

  如果犯人這邊不願承認和會見人的關係,不同意會面的話,那會面自然是沒法成立的。

  這麼說來,至少這個所謂的「侄子」,是和絲萊茵有一定交情的。

  「可現在犯人3271正在關禁閉,要關一個星期,按規定是沒法會面的。」艾登搖了搖頭。

  「我已經這麼跟他說過了。」伊莎貝拉的表情看上去頗有幾分無奈,「但他堅持說要見監獄的領導,不然就不肯走。那個,長官……」伊莎貝拉謹小慎微地看著艾登的臉色請示道,「需要我讓防暴隊的人把他趕出去嗎?」

  艾登思考了一會兒,最後擺了擺手:「不用,給他安排一間會面室吧,我現在過去見見他。」

  他突然想起了阿森娜剛剛告知他的事實——絲萊茵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如果來跟絲萊茵會面的這個人,真的和絲萊茵有什麼親緣關係的話,那作為獄警,他們是有義務將這件事告知對方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56 PM

第七十四章 探監

  「你就是絲萊茵的侄子?」

  走進會面室,隔著一窗打了孔的玻璃,艾登看到的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唯一鮮明的特徵是臉上有一道刀疤。

  他沒有在玻璃窗前頭的座位上坐下,那裡是給犯人的座位,而且他也沒打算和對方久談,作為典獄長,一般情況為了避嫌,他是不會隨便和犯人家屬直接見面的。

  「你是……這裡的領導?」少年看上去頗有些緊張。

  「對,我是這裡的典獄長。你到底和絲萊茵是什麼關係?就我們瞭解到的情況,她根本沒有什麼侄子。」

  「我、我是……她兒子的朋友。」少年吞吞吐吐地回答。

  艾登察覺到了少年言談舉止間不自然的緊繃感,看著對方臉上的傷疤,他聯想了一下絲萊茵兒子的背景,突然明白了幾分。

  「是幫派裡的朋友?」艾登試著猜了一下。

  少年微微睜大眼睛,隨即承認了:「是,我們,是好兄弟。」

  和艾登想的一樣,這少年也是黑幫的人,之所以看到他會緊張成這樣,主要還是因為他身上的這身制服。

  「所以,在替她的兒子關照她?還挺有義氣啊。但是現在絲萊茵正在被關禁閉,按規定不能會面,你找我也沒用啊。」艾登抱起手來。

  「她被關禁閉,是因為……」少年遲疑地問道。

  「接待你的獄警沒跟你說過嗎?她在監獄裡試圖攻擊另一名犯人。你既然認識她朋友,照理來說應該知道她是為什麼入獄的吧?」艾登回答。

  「她還是想殺卡蜜拉小姐啊……」少年垂下了眼睛,聲音有些惆悵。

  「嗯?」艾登察覺到了不對勁。

  少年既然是絲萊茵兒子在黑幫裡的朋友,那理應清楚卡蜜拉是打死他朋友的凶手。

  但是聽他這個稱呼和語氣,他似乎對卡蜜拉並沒有什麼怨意。

  「呃……」少年一下子反應過來,迅速恢復了常態,「那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她?還有,我帶了一些錢和東西……」

  「禁閉還有六天,你下個星期再來吧,東西現在不能帶進去,而且……暫時也沒什麼意義了,你還是先收著吧。」艾登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回道,「有件事我得先告訴你,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少年被他嚇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處、處決?」

  「不是,是她自己的時限快到了。她被黑魔法弄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那個魔法的持續時間已經快到極限了。最長不到兩個月,她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艾登對著呆若木雞的少年解釋道,「你如果還打算見面的話,最好趁早。」

  「……」少年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事情就是這樣,今天你就回去吧。」把重要的事情傳達到,艾登便轉身離開了會談室。

  「那個!」少年急忙叫住艾登,這句話完全是脫口而出。

  「還有什麼事?」艾登回了一下頭。

  少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在原地遲疑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把想說的話嚥了回去:「沒、沒事了。」

  艾登直接離開了會面室,玻璃幕牆的這一側,少年耷拉著腦袋,拖著步子走了出去,過去的記憶在空白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大姐,就是這倆小子了,摸到倉庫來的老鼠。」男人粗野的聲音在倉庫裡響起。

  昏暗的倉庫裡,幾名殺氣騰騰的大漢將五花大綁的兩名少年圍在中間。

  少年被迫跪坐在地上,他們的正前方擺著一個巨大的木板箱,這裡的話事人就翹腿坐在這木箱上,居高臨下地審判他們。

  血手幫幹部,卡蜜拉。

  「兩個菜鳥也敢摸老娘看著的場子,我還真是被人看扁了啊。」

  卡蜜拉嘴裡叼上手工細捲菸,不緊不慢地劃亮火柴,點煙。

  卡蜜拉晾著兩人,好整以暇地吞雲吐霧,兩名少年垂著腦袋不敢抬頭,他們很清楚,自己的命,現在就捏在眼前這人手裡。

  他們來自正和血手幫爭搶地盤的舊城區黑幫「骷髏」,是被直屬的幹部強逼著來血手幫看管的倉庫刺探藏在這裡的貨品。

  今天,就是他們大禍臨頭的日子。

  為了起到足夠的威懾作用,黑幫基本不會落到他們手中的敵對幫派的人手軟,被挖掉眼睛,被割掉一隻耳朵,缺胳膊少腿地送回去是常有的事情。

  又或者,是直接從這個人世間蒸發,連半塊屍骨都不會被人找到。

  從一開始,他們就是自己幫派的棄子,像他們這種小嘍囉,在幫派裡只是最底層的消耗品。

  「你們,多少歲?」好一會兒過去,卡蜜拉漫不經心地問道。

  兩名少年頓時面面相覷,全然不知道這問題的意義在哪裡。

  「聾了啊!?」見兩人都不答話,卡蜜拉不耐煩地一瞪眼。

  「十、十五……」「十五。」

  兩人趕緊回答。

  「哼,毛都沒長齊的小鬼。」卡蜜拉一臉鄙夷地啐了一口,「當這裡過家家啊?是覺得混黑道很吊嗎?!啊?」

  一名少年低下頭去不敢接話,另一人遲疑地開口:「我只是……想給媽媽治病……」

  「我讓你說話了!?」卡蜜拉突然抬腳踢在開口的少年的肩膀上,將他踹翻在地。

  「大姐,這兩個小鬼怎麼處理?」一名黑幫成員開口。

  卡蜜拉叼著煙,看了看倒在地上忍著痛沒敢叫出聲的少年,抬腳將另一人也踹翻在地。

  「扔出去,讓他們滾!我對弱雞沒興趣,花工夫處理這種小老鼠只是浪費時間。」卡蜜拉不耐煩地下達判決。

  倒地的兩名少年對視了一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垃圾要有垃圾的自覺,老老實實回家吃媽媽的奶去!再讓我看到,就把你們眼睛挖出來。」卡蜜拉說完將捲菸扔在地上踩滅。

  ……

  回過神來的時候,少年發現自己站在了監獄的大門。

  該怎麼辦?

  他在心裡問自己。

  躊躇間,他看到了監獄門口擺著的一個鐵質的信箱。

  「獄長……信箱?」看著上面漆著的字,少年愣在了原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57 PM

第七十五章 祭品

  一年前,舊城區,血手幫和骷髏幫的兩伙人馬正在廢棄碼頭的倉庫區火並,喊打喊殺聲不絕於耳。

  「找死!!」

  卡蜜拉一個凶狠的側踢踢在一名打手的腿上,然後抓著對方的頭髮把頭摁下來,用膝蓋擊碎對方的鼻樑。

  「都給我上!宰了這幫狗崽子,讓他們知道這裡是誰的地盤!」卡蜜拉興奮地叫囂道。

  她作為血手幫的幹部兼王牌打手,親自領著手下督戰。

  最近敵對的新興幫派小動作越來越頻繁,不停派人騷擾血手幫的地盤和旗下的店面。

  今天她親自帶人埋伏,終於逮住了這幫小嘍囉。

  骷髏幫這次來砸場的有十來號人,相較之下,血手幫這邊只有五個人,但在卡蜜拉一人勢不可擋的攻勢下,血手幫很快就佔了上風,十幾名骷髏幫打手開始集中人手去圍攻卡蜜拉,卻還是迅速地被接連放倒,很快就沒剩幾個人敢在上前。

  卡蜜拉抄起一塊板磚掃過一名壯漢的下巴,直接將對方砸暈在地。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就沒有讓人盡興點的對手嗎?」她狂笑著掃視剩下的打手。

  肆意揮灑暴力的快感充斥著她的大腦,這時她敏銳地聽見背後有動靜,想都沒想扭過身子朝背後就是一拳。

  拿著棍棒企圖從背後襲擊她的少年「啊」地一聲,捂著肋骨向後踉蹌出去,手裡的武器也脫手落在地上。

  「幹你娘啊,怎麼又是你?」

  卡蜜拉猛地認出了眼前的少年正是之前摸進她看管的倉庫中的一人。

  是那個口口聲聲說要給自己母親治病賣慘的小鬼。

  少年捂著肩膀看向卡蜜拉,眼裡滿是恐懼。

  卡蜜拉也沒客氣,一擊右勾拳砸過去打在少年臉頰上,當即有兩顆帶血的斷齒飛了出去。

  少年被打倒在地,斷牙的劇痛幾乎讓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撿回一條命還回來當炮灰,被打死也不冤啊!」卡蜜拉撿起地上的棍棒,一臉殺氣地盯住了少年。

  少年當即倒抽了一口涼氣,屁滾尿流地從地上爬起,轉身飛奔起來。

  「垃圾!!」卡蜜拉啐了一口,將棍棒扔掉了。

  這時,一陣馬蹄聲傳了過來。

  「條子來了!!」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

  混戰的眾人立刻停手,一齊扭頭看去,一隊騎警正氣勢洶洶地朝這邊衝過來,有警員朝天鳴槍。

  「跑啊!!」眾人頓時作鳥獸散。

  「媽的!」卡蜜拉立刻意識到自己被算計了,轉身朝一面矮牆飛奔,翻牆逃竄。

  兩小時後……

  舊城區,骷髏幫據點。

  「真虧你們能跑回來啊。」骷髏幫的幹部站在房間裡,看著眼前排成一排手下。

  兩名少年也赫然站在其中,其中一人的臉上掛著淤痕。

  「十六個人被五個人揍翻,丟不丟人!?你們身上挺乾淨哈,打架的時候都在看戲是不是?啊?」幹部大聲訓斥道,「組織給那個暴龍女掛了五百鎊的賞金,只要把她打進醫院就可以了,錢在眼前都不想要了啊你們?」

  臉上帶著淤痕的少年默默地舔了舔斷了的牙根,他就是希望能拿到自己幫派給卡蜜拉掛的懸賞才鋌而走險地去偷襲卡蜜拉的。

  「不過嘛,這一次也算有點成果。」幹部語氣又突然柔和下來,「最新的消息,騎警已經把卡蜜拉逮住了,我們也有幾個弟兄被抓起來,不過不虧。只可惜這也就只是聚眾鬥毆而已,她關個十天半個月就出來了,我們要抓緊這段時間搶地盤,懂了嗎?」

  有幾名腦袋靈光些的手下小心翼翼地瞥了瞥幹部,很快就把視線收了回去。

  他們隱約察覺到了,那伙騎警,恐怕就是干部安排了什麼人去提前報的案。

  騎警那邊最近正在想盡辦法打擊舊城區勢力範圍最大的血手幫,作為血手幫幹部的卡蜜拉,也是警方的重點關注對象。

  幹部懸賞卡蜜拉的同時派他們去騷擾卡蜜拉管理的地盤,就是為了引發這樣的衝突,然後借此讓騎警過去抓捕。

  說白了,他們這幫新人,只是幫派用來牽制卡蜜拉的犧牲品。

  幹部掃視著眼前的手下們,最後將目光定在了臉上掛著淤痕的少年身上。

  「貝利。」他叫到了少年的名字。

  「在!」少年立刻緊繃起來了,眼睛盯著自己腳尖。

  「回來的人裡面只有你掛綵了。我聽說了,能鼓起膽子偷襲那個女人,雖然經驗不太夠,但還算挺有頭腦的。」幹部突然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聲音帶著幾分嘉許,「我說你們啊,都向他學一學啊,學一學。一個個該上的時候當縮頭烏龜,我養你們幹嘛啊?」

  名喚貝利的少年受寵若驚地抬起頭,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被那個女人打的吧?傷得還挺重啊……」幹部用很關切的語氣問道。

  「我、我沒事的……」貝利畏畏縮縮地點頭。

  「年輕人不要以為自己挨了幾拳沒事,回頭有什麼暗傷沒察覺出來,死了都不知道。」幹部一臉和善地說道,「我知道個不錯的醫生,回頭我帶你去檢查一下。今天第一次出去打架,你表現得倒還不錯。」

  「謝、謝謝大哥!」貝利誠惶誠恐地鞠躬。

  「你先留下,我有話單獨跟你說。你們幾個,都回去吧。」幹部揮揮手指,示意其他人離開。

  臉上帶疤的少年也跟著其他人一起離開房間,出去前,他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留在房間裡的好兄弟一眼。

  房門關上後,房間裡頓時只剩下貝利,幹部,以及兩名表情冷硬的保鏢。

  「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能看得出來,你對組織很忠心。」幹部把兩隻手按在少年肩膀上,「看到你今天的表現,我決定重用你。我聽說過你的情況,你母親生了病,要治病需要一大筆錢對吧。這件事,我或許可以幫你。」

  貝利喜出望外地瞪大眼睛,隨即又是一個彎腰:「謝謝大哥!!」

  「沒事,沒事,應該的。」幹部哈哈笑道,「不過嘛,相對應的,我也有件重要的任務想交給你。那麼貝利,你願意為組織……做點犧牲嗎?」

  「犧牲?」少年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抬起頭來。

  看著幹部臉上掛著的那張詭異笑容,他突然感到一陣不寒而慄。

  ……

  第二天,少年的屍首在自己家附近的一條巷子裡被人發現。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09:58 PM

第七十六章 匿名信

  「為了分一點零食打架,有意思?老老實實平分不會?你們當這裡什麼地方?」維羅妮卡抱著手,來回瞪視眼前的兩個女孩,「這裡是監獄,不是托兒所!給我好好守規矩,再有下次,禁閉室伺候,聽懂了沒有?」

  「懂了。」長相酷似的兩個女孩——被美琉姬奴扔到監獄裡的雙子殺手齊聲回答。

  面對維羅妮卡,她們顯得異常老實。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她們之前在美琉姬奴的指示下鬧事的時候被維羅妮卡狠狠揍過。

  「回自己房間去!!」維羅妮卡朝她們身後的牢房一指。

  姐妹倆低著腦袋進到房間裡,維羅妮卡一氣呵成地關門鎖上。

  「哎呀多虧有你啊。」正在監區值班的獄警伊莎貝拉走過來感謝她,「這倆熊孩子,我叫她們停手根本叫不住。」

  普通監區還好,碰到核心區的犯人在牢房裡打架,監視的獄警除了警告之外也只能叫防暴隊來處理。

  「我也從來沒想過當獄警還要帶孩子的。」維羅妮卡也嘆了一聲。

  「不過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好事吧,感覺她們好像多少像個正常孩子了。」

  剛關進來的時候,這對被美琉姬奴控制的姐妹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無悲無喜的人偶。

  之後艾登下令將她們和美琉姬奴徹底隔開,斷除美琉姬奴對她們的影響,讓她們和其他少年犯一起接受教化。

  維羅妮卡對艾登的手段還是比較有信心的,這對姐妹的情況並沒有艾凡莎那麼複雜,假以時日,她們還是有機會回歸正常人的。

  「巡邏結束了,我先去跟典獄長報告一下。」

  維羅妮卡和伊莎貝拉告別,離開核心區前往艾登的辦公室。

  「……辛苦你了。」

  聽了維羅妮卡的日常報告後,艾登一邊審視手裡案卷一邊平淡回道。

  從維羅妮卡進來開始,他就一直在反覆看這份案卷。

  維羅妮卡見上司正忙,便也不再多加打擾,轉身準備退出辦公室。

  但這時艾登卻出聲叫住了她:「維羅妮卡,你以前做騎警的時候,對舊城區黑幫有瞭解嗎?」

  「還算……可以吧。」維羅妮卡轉過身來,有點詫異於艾登突然提起這個話題,「我以前也有負責一些相關的案件。」

  騎警負責的案件範疇以大規模暴力事件為主,非法集會的邪教團體和示威者,在郊區劫掠的馬賊,還有城市黑幫,這些都是騎警隊的常見對手。

  維羅妮卡掃了一眼桌子上的案卷檔案袋上面的編號,突然明白了幾分:「您是在看卡蜜拉的案卷嗎?」

  「是啊。」

  「您懷疑她的案子有疑點嗎?」維羅妮卡一臉不解。

  她當時被冤枉入獄的時候,艾登也曾反覆審閱她的案卷,然後判斷她的案件有疑點,才開始著手幫她調查,最後幫她翻案的。

  「我是想找找看有什麼疑點,但一時半會兒還看不出來。」艾登將手裡的案卷放下。

  調查和黑幫有關的暴力犯罪並不是他的術業專攻,他是專門管犯人的獄警,這副身體原來的主人也是專門調查異種犯罪的,對黑幫犯罪雖然有部分瞭解但也不算深入,繼承下來的記憶中並沒有可以借鑑的地方。

  「為什麼現在才突然……」維羅妮卡疑惑地眨巴眼睛。

  卡蜜拉的案件發生在一年前,時隔一年才拿出她的案卷重新翻看,著實有點匪夷所思。

  「今天早上有一封匿名信寄到我的信箱來。」艾登從桌上翻找出一封信,「寫信的人說是要向我告發卡蜜拉案子的真相。」

  維羅妮卡接過信抽出來看了一下,上面的字有些歪歪扭扭大小不一,顯然是寫信的人為了掩蓋自己平時的字跡刻意為之,但姑且還能辨識內容。

  這封信以當事人的視角講述了一年前發生在舊城區廢棄碼頭的一場黑幫械鬥,骷髏幫和血手幫為爭搶地盤開戰。

  在戰鬥過程中,骷髏幫的一名少年貝利被血手幫幹部卡蜜拉幾拳放倒,隨後騎警突然殺到,械鬥的眾人四散而逃——這些情節和卡蜜拉的案卷裡所寫的並沒有太大區別,被卡蜜拉毆打的那名少年逃離現場後死於創傷性休克,第二天凌晨才被一個撿垃圾的流浪漢發現。

  那名少年便是如今關在薔薇鐵獄核心區的屍妖絲萊茵的兒子。

  問題在於信的後半段,寫到了一些案卷裡沒有的細節:貝利在逃離現場的時候其實還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大礙,之後回到骷髏幫的據點,因為在鬥毆中表現積極被幹部表揚,然後被單獨留下。

  然後第二天,貝利就離奇地死在了那條巷子裡。

  「這封信的來源,您有頭緒嗎?」讀完信後,維羅妮卡朝艾登問道。

  這封信很多地方相當可疑,匿名,字跡也被模糊處理,可以說完全是來源不明。

  出現的時機也很詭異——案子過去了整整一年才出現,而且還不是出現在負責查案的警方或者檢察院手裡,竟然是寄給了管監獄的典獄長。

  如果沒有其他意外情況的話,這種莫名其妙的信大概率只能進垃圾桶,但艾登現在卻認真地重新審閱卡蜜拉的案卷。

  維羅妮卡能猜到的可能性,就是艾登對信的來源有頭緒。

  「嗯,我大概能想到這信是誰寄出來的。」艾登點頭。

  他腦子裡浮現出來的,是昨天在會面室見到的那個黑幫少年。

  那小子欲言又止的樣子他記得很清楚,這封信講述的視角也和少年的身份完全相符。

  以他的身份立場,想揭露幫派內部的事情恐怕是需要相當程度的決心的。

  艾登昨天才將絲萊茵的近況告知給他,知曉了絲萊茵已時日無多卻還不知道殺害兒子的真兇的事實——這或許就是他下定決心給監獄寄出這封信的契機。

  這樣的話,倒確實能解釋得通信的來源。

  「……維羅妮卡,你怎麼看?」

  將昨天事情簡單跟維羅妮卡講了一遍,艾登徵詢起維羅妮卡的意見來。

  「以我以前的辦案經驗看來,這種事情倒也不是沒有可能。」維羅妮卡思索了片刻,「不過詳細的情況,我覺得還是問一下本人比較好。」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10:00 PM

第七十七章 一口黑鍋

  一刻鐘後,艾登和維羅妮卡出現在了會談室,隔著一張鐵桌,那一邊坐著從禁閉室被帶過來的卡蜜拉。

  「沒想到被關禁閉居然還有機會出來放風吶,突然把我叫到這種小房間裡……典獄長想在這裡跟我玩點刺激的?」卡蜜拉頗有些囂張地對著艾登咧嘴笑道,又看了一眼維羅妮卡,「還多帶了個小秘書?玩得還挺開啊。」

  「嘴巴放乾淨點,牙齒要是全斷了可是連飯都吃不了的。」維羅妮卡冷冷地和卡蜜拉對視。

  一開場就是火藥味十足的對話,不過兩人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卡蜜拉過去是黑幫的小頭目,維羅妮卡過去則是和黑幫勢同水火的騎警,像這樣針鋒相對自然是常態。

  經常接受犯人祖安問候的艾登也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開門見山地對卡蜜拉說道:「把你叫過來,是有問題想問你……」

  「能給支菸嗎?」卡蜜拉突然打斷他。

  「你在想屁吃?」艾登面無表情。

  監獄裡倒也不是全面禁菸的,但對犯人吸菸還是有相當程度的管制的。

  待遇等級低,正處于禁閉懲戒的犯人自然都是沒有煙抽的,而卡蜜拉兩樣都佔了。

  「哎呦,沒必要那麼認真嘛。剛剛只是開個玩笑……」卡蜜拉又嬉皮笑臉起來,「關在裡頭癮頭犯得難受死了,一口就好了,不管什麼要求我都會好好配合的!」

  維羅妮卡翻了翻白眼,她最煩的就是這種胡攪蠻纏的老油條犯人,審點事情總要東扯西扯偶爾還要提條件,讓警員費時費力。

  但現場話事的人不是她,她也只能瞥向坐在旁邊的上司。

  艾登沒說話,從制服的口袋裡拿出一根細菸捲和火柴,一甩手擲了過去。

  卡蜜拉這下開心了,趕忙用帶著鐐銬的手接過去,熟稔地叼上,點煙。

  維羅妮卡有一點意外,艾登自己並不抽菸,卻還是準備了一根菸在口袋裡——雖然一開始拒絕了卡蜜拉,但他其實似乎早就預想到卡蜜拉會提這種要求並多做了手準備。

  卡蜜拉猛嘬了一口,一臉愜意地吐出一口煙,隨後微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手裡的香菸:「這不是監獄裡賣的那種劣質煙嗎?」

  「還想我給你弄支極品雪茄啊?」艾登冷笑,「現在給我把煙滅了,說了就一口。」

  「行行,你的地盤你厲害,你說了算。」卡蜜拉用話裡帶刺的語氣回道,直接用手指將剛點上的菸頭捻滅了。

  「今天找你問話是因為我這裡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是關於你以前的案子的……」

  艾登拿出那張信紙晃了晃,然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地跟卡蜜拉說了一遍。

  「……那麼,你怎麼說?」最後,艾登雙目灼灼地盯著卡蜜拉的眼睛問道。

  卡蜜拉全程表情沒什麼變化,看不出她心裡的想法。

  卡蜜拉聽完長出一口氣,然後朝艾登挑了挑眉:「就這?我還以為專門叫我過來是有什麼大事呢……」

  這個反應讓艾登感到了一絲意外——她似乎,完全沒把自己可能是被誣陷的這件事放在心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艾登示意她把話說清楚。

  「信裡是這麼說的,那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卡蜜拉一臉無所謂地撓了撓耳朵,「我記得我也就打了那小子兩拳而已,一拳在胸口,一拳在臉上,當時他還有力氣跑路的。就我的經驗來說,不是身體本來就不行的,一般是打不死的,我好歹也是當了幾年打手的。」

  「這麼說來,你還真是有可能是背了黑鍋吧。」艾登試探性地問道。

  「應該是吧。」卡蜜拉平淡地回了一句。

  「但你看起來倒是很無所謂啊。」艾登抱起手來。

  同樣認為自己是背了黑鍋入獄,卡蜜拉和維羅妮卡的反應截然不同,完全沒有想為自己翻案的意向。

  知道自己其實是被敵對幫派的人強行扣了一個打死人的罪名,落下這麼多年的牢獄之災,正常反應都應該是暴跳如雷才對,更不用說卡蜜拉這種暴躁好鬥的個性了。

  「是啊,因為我老早就想到自己可能是被人陰了。」卡蜜拉聳了聳肩,「這種手段黑道裡也不算少見了。」

  「那你不上訴?既然是被冤枉的,那至少能爭取點迴旋的餘地吧。」艾登提出了疑問。

  「冤枉?」卡蜜拉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似地一瞪眼睛,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我的牢頭大人啊,只是背了一口黑鍋,可不代表我這個人是清白的。就我以前犯的事情加起來,別說在牢房裡蹲八年,就算是蹲到死,或者上絞刑架都不奇怪的啊。」

  她說著眯起了那雙閃著金色微光的眼睛:「這種事情,你可以問問身邊那位小秘書,我以前在騎警那裡姑且還算小有名氣的。」

  艾登看向維羅妮卡,維羅妮卡點了點頭:「雖然我以前沒有直接接手過她的案件,但也有所耳聞。在因為這件事入獄以前,卡蜜拉身上就掛著很多案件的嫌疑了。故意傷害、搶劫、勒索、綁架、非法拘禁……所有案子如果都拿到證據定罪的話,至少也是終生監禁。」

  「就是這麼一回事,我是個十足的爛人啊。你不會不知道吧,牢頭大人?」卡蜜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笑了出來。

  「這個倒確實。」

  艾登輕輕點頭,認同了這個說法。

  他好歹也是和卡蜜拉相處了一年左右的。

  一個黑幫裡想找出一個屁股完全乾淨的人,幾乎是不可能的。

  作為一類歷史悠久、等級森嚴的成系統的違法組織,黑幫往往具備相當成熟的反偵查手段——消滅證據,賄賂,甚至是直接找人頂包,黑幫裡的骨幹成員總是會想盡辦法保護自己,讓警察難以對他們出手。

  「但你以前犯的事,恐怕都沒被抓住可以定罪的證據吧,不然早該全判到你頭上了。你不要告訴我你是突然想洗心革面,才吞下這件事來這裡坐牢的。」艾登說道。

  「我也不想,但那個時候,我也沒什麼好選的。」卡蜜拉聳了聳肩,「畢竟那幫騎警,也不全是酒囊飯袋。」

  艾登依然還是聽得一頭霧水,剛想追問,這時維羅妮卡卻像是醍醐灌頂般地開口了:「原來如此,你是……和騎警隊做了交易嗎?」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10:02 PM

第七十八章 執法交易

  聽到這句話,卡蜜拉咧開嘴會心一笑:「不愧是原騎警啊。」

  艾登用眼神示意維羅妮卡給自己解釋一下,顯然維羅妮卡清楚一些內情。

  維羅妮卡會意,開口給艾登做起了說明:「一年前卡蜜拉入獄的那個時候,騎警隊正準備對舊城區勢力最大的血手幫下死手,當時是局長親自督辦這個項目。要摧毀一個黑幫,就必須將幫派內的骨幹成員挨個擊破,卡蜜拉也在名單上。黑幫的幹部,一般身上都背著很多嫌疑,但要按程序給他們定罪並不容易。我想騎警隊大概也有察覺到這個案子有疑點,但是……」

  「但是為了不浪費能讓黑幫幹部入獄的機會,騎警隊還是決定要讓卡蜜拉背下這個罪名,對嗎?」艾登接了下去。

  維羅妮卡遲疑地點了點頭:「在發現屍體前一天,騎警隊正好在鬥毆現場抓到了卡蜜拉,這種情況下,給她定罪可能更方便一些。相較之下,要追查是骷髏幫內部搞的鬼就比較難了。」

  艾登終於有點理解過來狀況了。

  也就是說,當時騎警隊在發現絲萊茵的兒子被人毆打致死後,其實並沒有直接認定致死的原因是前一天卡蜜拉毆打死者留下的傷,而是也考慮到了骷髏幫在事後將少年打死,以此讓卡蜜拉背黑鍋的可能性。

  但對當時的騎警隊來說,追查骷髏幫很可能會費力不討好——首先想收集證據就很困難,而且追查到最後這件事還有很大概率會被幫派內的某個小角色頂包,傷不到作為主使的幹部本人。

  對比之下,要起訴卡蜜拉就比較容易了,畢竟卡蜜拉就是因為鬥毆現行被抓的,不管是到場抓捕的騎警,還是其他被抓的骷髏幫成員,都能給出卡蜜拉毆打過那名少年的證詞。

  當時騎警隊也正好在重點針對卡蜜拉所屬的血手幫,於是,為了更有效率地利用這名黑幫少年的死,騎警隊最終選擇直接讓卡蜜拉背這個罪名,反正卡蜜拉也不是什麼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這個世界的執法者採取的手段,並不一定總是循規蹈矩的。

  維羅妮卡就是騎警隊的精英,這事從她嘴裡說出來還是很有信服力的。

  但這還是不能解釋卡蜜拉自己為什麼不選擇上訴。

  「那你背這個黑鍋又是圖個啥?」艾登朝卡蜜拉問道。

  既然是所謂的交易,騎警隊讓卡蜜拉認下這個罪不上訴,那理應也有給卡蜜拉某種好處才對。

  「那幫條子跟我說,血手幫覆滅只是時間問題,騎警隊已經將對其他幹部收網的計畫提上日程了,等到血手幫完蛋進行清算的時候,我以前的罪行多半也會被挖出來。」卡蜜拉一邊回想一邊說道,「但只要我認下這個罪老老實實去服刑,他們就不會再追查我的事情。」

  「你這就相信了?」

  「我自己也是幫派的幹部,幫派當時什麼狀況我自己心裡有數。乍看之下還是舊城區勢力最大的霸主,但其實已經和一隻腳踏入棺材的老人差不多了。幫派內部的情報一次又一次地被洩露給條子,也不知道被安插了多少臥底和線人。新興幫派對老幫派的地盤虎視眈眈,但幫派的高層幹部卻還在為爭權窩裡橫……」卡蜜拉臉上露出鄙夷的笑容,「我進監獄半年,幫派就沒了,比我想像得還快。」

  為了儘早消滅血手幫,騎警隊抓住機會將卡蜜拉送進監獄,並為了讓她不再繼續上訴和他們扯皮,選擇了和卡蜜拉進行了交易。

  失去了卡蜜拉這個王牌打手後,血手幫和其他幫派爭鬥的壓力也變得更大了。

  警方有意削弱血手幫的力量,利用黑幫的內部鬥爭打壓血手幫的生存空間,然後逐步用臥底和線人將幹部一個個擊落,最後讓這個舊城區勢力最大的黑幫在短短半年內徹底覆滅。

  只是,在這個事件中,卻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犧牲品——少年貝利的母親,絲萊茵,在認定了卡蜜拉是殺死兒子的凶手後,選擇將自己變成了屍妖。

  「也就是說,絲萊茵確實是找錯了報仇的對象?」艾登輕聲說道。

  「哼,那個蠢逼女人,被人騙到死了都還不自知。」卡蜜拉一臉不屑。

  艾登沉默了下來。

  絲萊茵的案卷檔案裡,提到在她兒子死後,骷髏幫出於黑幫規矩給了她一筆撫卹金。但她沒有用這筆錢治病,而是拿著這筆錢,經由兒子所屬黑幫的幹部介紹,找到了一名死靈術士將自己變成了屍妖來完成自己的復仇。

  按常理推斷,她能找到的,多半就是她兒子的直屬幹部了。

  也就是,那份匿名信裡提到的那名黑幫幹部。

  換言之,她不僅被殺害自己兒子的真兇欺騙,還在對方的引導下變成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去完成一項無望的復仇。

  「要告訴犯人3271真相嗎?」維羅妮卡想了想,小心聲朝艾登問道。

  艾登搖了搖頭:「告訴她恐怕也是沒用的,她不會相信的。創造還魂屍的基本條件就是將靈魂轉化為徹底怨靈,最好不要認為絲萊茵還具備生前的理智。」

  前任艾登的記憶中有關於不死生物的知識。還魂屍的不死性源於怨恨,死靈術士創造還魂屍會純化生前的仇恨,換言之,就是在絲萊茵的靈魂中寫入了對卡蜜拉復仇的程序。

  在這種前提下,想要憑藉勸說讓絲萊茵相信卡蜜拉不是凶手,客觀來講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名幹部,做得相當絕。

  「那幹部叫什麼名字?」艾登朝卡蜜拉問道。

  「卡洛·波爾波。」卡蜜拉回答,「當時骷髏幫那邊負責和我搶地盤的幹部就是他。」

  「卡洛·波爾波?」維羅妮卡對這個名字有了反應。

  「你知道?」艾登扭頭問她。

  「以前有經手過這個男人的案子。他是骷髏幫的高級幹部,是幫派下任頭領的有力候選人。他是個貨真價實的人渣,也非常狡猾,騎警隊一直在查他,但一直沒能抓到他的尾巴。」維羅妮卡面無表情地回答。

  「出人頭地了啊,和我搶地盤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小幹部呢。現在你們這些條子要解決他,不花個十年八年的應該很難吧,不過沒關係……」卡蜜拉說著臉上露出了陰險的笑容,「等我出去的時候他還活著的話,我會想辦法宰了他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10:05 PM

第七十九章 徹頭徹尾的爛人

  「你出獄後還打算殺人?」聽到卡蜜拉這麼說,艾登立刻緊鎖起眉頭。

  「我選擇老老實實蹲監獄,只是因為大勢所趨,幫派已經要完蛋了,我也只能選擇自保。但這並不代表我打算默不作聲地嚥下這口氣,那渣滓不單陰了我一手,還把那種蠢女人送進監獄來煩我,我怎麼可能會放過他?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才是我的作風!」

  卡蜜拉說這話的時候非但沒有咬牙切齒,反而是滿面笑容兩眼發光,像是看見中意的玩具的孩子。

  她確實是個不得了的暴力狂,對殺死仇敵這件事,她充滿了期待。

  卡洛·波爾波在她眼中,與其說是苦大仇深的死敵,倒不如說是一個有價值的獵物。

  「騎警隊不打算再追究你以前的罪行,你出獄之後就算是乾淨的人。」艾登盯著她提醒道,「要是再犯事進來,就算沒死也得在這裡待一輩子。」

  「你這在為我的人生擔憂麼,牢頭大人?」卡蜜拉用諷刺的語氣回道,「很不巧,像我這種爛人,打出生起就沒有什麼人生可言。就算不找那垃圾算賬,我出去了也不會正經過日子的,畢竟我從下面長毛開始就在黑幫混了,我啊,只懂得這樣的過活方式。」

  艾登記起卡蜜拉的檔案裡寫到的年齡連二十歲都沒到,但在黑幫的履歷卻超過了五年。

  他突然對卡蜜拉的過往提起了一點興趣:「話說你到底是為什麼加入黑幫的?」

  「也沒什麼特別原因啦,好像是十三歲還是十四歲的時候,或者十五歲?唉記不太清了,我也從來沒過過生日……」卡蜜拉有點煩躁了撓了撓頭髮,「反正就是那段時候吧,生我的那個女人,傍上了一個黑幫的幹部。這種事情我本來也沒所謂,但是有一天,那個幹部打上了我的主意。那個女人就幫他找機會把我和他鎖在了一個房間裡,讓他隨便上我。」

  說到這裡,卡蜜拉頓了頓,臉上露出淫邪的笑容來:「然後,我就乾脆把他搞到再也不能在床上爬起來了。」

  「什麼意思?」艾登挑起眉頭。

  「我把那個男人打到了半身不遂,再折斷了他所有手指,最後挖掉了他一隻眼睛。」卡蜜拉一臉興奮地說道,就好像在講述某個美好的回憶,「那對狗男女還以為我只是個小鬼,很好對付,但卻不知道我早已經覺醒了血統。」

  艾登和維羅妮卡下意識地對視一眼,卡蜜拉的故事,確實有那麼點駭人聽聞。

  「你親生母親居然還幫你繼父做這種事情?」維羅妮卡面色凝重。

  「生我的女人,是做這個的。」卡蜜拉一臉嘲諷地伸出了一根指頭,這個手勢在這個世界有著特殊的含義,「不是自己出來賺錢的那種,而是被賣給黑幫做這種勾當的,每天賺的錢都要被黑幫抽走一大部分。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和哪個帶著奇怪血統的客人搞過不小心懷上了,才生下我。從記事起她就沒管過我了,飯也是有一頓沒一頓地給,對她來說,我就是一個累贅。那個時候她和那個男人都覺得我已經到了年紀,可以拿來賺錢了,結果沒想到把自己都搭了進去。」

  卡蜜拉說得風輕雲淡,甚至面帶微笑,就好像在講述別人的事情:「不過把黑幫的幹部打成那樣也是個大麻煩,就算只是為了維護面子他們也必須解決掉我。為了尋求庇護,我乾脆就投奔了和他們敵對的幫派,然後反過來把那個幫派給滅了。老實說,我也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在舊城區,做黑幫也算是件有頭有臉的勾當。對比那些只能被壓榨的人,天生就有那種血統可以傍身的我已經算是很走運了。」

  維羅妮卡不禁悚然,同樣是天生的異類,卡蜜拉和她的人生軌跡截然不同。

  艾登曾經和她提到過這世上有些人,出身的環境就是扭曲,他們注定會走上歪路,因為沒得選,而卡蜜拉,顯然就是這類人。

  攤上這種扭曲的家庭,相較之下,像她這樣的孤兒反而還是無比幸運的。

  「所以啊,我就是在爛人堆裡出生的。記事起沒多久我就學會了偷東西,大概不到十歲我就成了管舊城區那幫野小子的孩子王,加入幫派前我其實就已經學會管那些店面敲詐錢了。等到我進了幫派,已經可以算得上惡貫滿盈了……」卡蜜拉一臉無所謂地說道,「我是徹頭徹尾的爛人,牢頭大人,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抱著感化我的幻想比較好哦。」

  「我知道你是徹頭徹尾的爛人,我也沒想過能成功感化你。」艾登面無表情地回道,「我只是想到,光是要盯著你這種爛人看管八年就夠讓人心累了,要是以後還要看守你一輩子,我大概會忍不住想直接斃了你。」

  透過過去的經驗和學過的犯罪心理學,艾登意識到卡蜜拉的暴力傾向似乎並非因為血統天生的,而是源於過去的經歷。

  同樣是從小在扭曲的環境中成長,卡蜜拉的扭曲在某種程度上恐怕更甚於艾凡莎。

  因為美琉姬奴的高壓控制,艾凡莎反而對殺人產生了一定抗拒,在接觸監獄的生活後反而更加嚮往起平穩的生活。

  但卡蜜拉卻正好相反,在那種環境中她利用天生的暴力優勢保護自己,並謀取生存優勢,持續從暴力中獲利的正反饋讓她開始從暴力中獲得快感,並逐漸成癮。

  她是出於自己的意願成為罪犯的,想教化這種犯人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不如,牢頭大人你幫我解決那傢伙吧?」卡蜜拉眼睛骨溜溜一轉,突然賊笑起來。

  「我?」艾登皺起眉頭。

  「要我等上八年再去算賬,也是難耐的。如果牢頭大人您能幫我報這個仇的話,我可以給你點好處哦……」卡蜜拉笑著說道,突然一拍大腿,「啊,不如這樣好了,你幫我解決那男人,我給你幹一炮好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10:07 PM

第八十章 神出鬼沒的典獄長

  卡蜜拉粗俗的言談讓整個房間的氣氛瞬間凝固,維羅妮卡的臉當即黑了下去:「喂!」

  「怎麼?你也看上他了?」卡蜜拉轉向維羅妮卡,一臉壞笑。

  維羅妮卡頓時臉一紅,瞪大眼睛,卻憋不出一個字來。

  艾登倒是一臉淡定地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回嗆了一句:「你在看不起誰?你賣個屁股換別人賣命,是覺得我有那麼飢渴,還是覺得自己身子鍍金?」

  應對這種程度的調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卡蜜拉見對方完全免疫,趕緊嬉皮笑臉地舉手投降:「開個玩笑,開個玩笑,不過嘛……」她突然話鋒一轉,一臉認真地盯住了艾登眼睛,「我是真的有意向和你交易的。」

  卡蜜拉說著突然站起來,往前探身把手肘按在鐵桌上,將臉湊近艾登。

  維羅妮卡立刻警覺起來,將手放在了腰間的配槍上。

  獄警非常忌諱犯人毫無徵兆地和自己拉近距離,如果卡蜜拉對艾登做出任何異常舉動,她會毫不猶豫地拔槍射擊。

  「你幫我解決那個混蛋……」卡蜜拉目光灼灼地盯著艾登,「我可以當你的狗。」

  「什麼意思?」艾登一臉淡然,有全副武裝的維羅妮卡在現場鎮場,他並不擔心卡蜜拉突然對自己發難。

  「字面上的意思,我可以給你賣命,任何需要弄髒手的勾當我都能幫你做,監獄裡有需要我對付的犯人我可以幫你解決,黑鍋我自己扛。」卡蜜拉緩緩說道。

  艾登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冷冷地回了一句:「你這種瘋狗誰敢養?給我退回去,老老實實坐好!」

  卡蜜拉沉默著慢慢重新退回到座位上。

  「你腦子抽了,讓一個管監獄的牢頭去搞定黑社會?」艾登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我可是真心相信你做得到的。」卡蜜拉突然咧開嘴,「我只對強者感興趣,在這座監獄裡,有很多能讓我感興趣的強者。而那些強者,不是在幫你效力,就是被你管得服服帖帖,我見識過你的手腕,你,足夠強!」

  「給我戴高帽也沒用,我要怎麼做,自己會拿主意,不需要你教。」艾登說完便轉向維羅妮卡,「事情都已經瞭解,沒什麼好聊的了。這爛人也沒什麼冤情可言,把她帶回禁閉房去。」

  「等下,等下,好歹讓我把煙抽抽完嘛!」

  卡蜜拉伸手想拿桌子上的火柴,但艾登還是快一步把盒子收走了。

  艾登毫不留情地把火柴盒收回到自己口袋裡,起身大手一揮:「把她帶走!」

  維羅妮卡領命上前,毫不客氣地揪著卡蜜拉的領子把她拽起來,拉著她往外走。

  「喂喂喂,別那麼粗暴啊。」卡蜜拉到了門口還在拖拖拉拉。

  「少廢話,給我麻利點!」維羅妮卡沒了耐心,一把把她拽出門外,對著她屁股就是一腳。

  「幹!這個仇我記下了!」卡蜜拉罵罵咧咧地喊,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往禁閉室的方向走過去了。

  維羅妮卡押著卡蜜拉往走廊的方向走去,回頭就看到艾登出來後徑直往自己辦公室走。

  她並不確定,艾登是否會準備對這次的事件出手。

  如果事情真的像他們目前收集到的線索所推斷的那樣,卡洛·波爾波的所作所為,委實是卑劣到令人作嘔。

  她只是在一旁聽著,心裡都會生出想直接槍斃了那混蛋的衝動。

  但她也很清楚,剿滅黑幫是騎警的職責,跟獄警沒什麼關係。

  艾登也不是什麼正義使者或者超級英雄,這次的事件,他並沒有做到那種程度的必要。

  只是隱約之中,她心底裡還是對艾登抱存一點點期待。

  畢竟艾登可是神通廣大到力挽狂瀾,將她那幾乎已成定局的死刑推翻,還讓異端審判局連影子都抓不到的「蟻后」美琉姬奴栽在自己手上。

  如果艾登準備採取什麼行動,她也希望能成為對方的助力。

  於是,在將卡蜜拉送回到禁閉室後,她馬上再次來到了艾登的辦公室前,敲了敲門。

  ……沒有反應。

  維羅妮卡又試著敲了幾下,結果門裡頭還是寂靜無聲。

  出去了?

  維羅妮卡有點意外,她前頭看著艾登往辦公室的方向走的。

  這時核心區的監區長芙蘭達剛好端著倒好的咖啡從她身後經過,便和她搭話:「維羅妮卡,獄長他不在嗎?」

  「嗯,是啊。」維羅妮卡應道,「您有看到他去哪裡了嗎?」

  「我往茶水間去路過這裡的時候還有看到他進辦公室,就一分鐘前的事情。」芙蘭達想了想,「你看看門鎖了沒。」

  維羅妮卡試著按了一下門把:「鎖了。」

  「那應該是有事離開了。」芙蘭達聳了聳肩,「獄長他到處都有事情要管,偶爾就會有這樣誰都找不到他的時候,神出鬼沒的,你等一會兒再過來吧。」

  「好吧。」維羅妮卡點點頭,便準備回自己崗位上去了。

  這時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她從走廊這一邊過來,但茶水間在辦公室的另外一側。芙蘭達路過這裡去茶水間的時候才看到艾登進辦公室,然後她和芙蘭達再從兩個方向走到辦公室門口來,這時艾登已經離開了辦公室,然而卻是誰都沒碰到他。

  難道是典獄長從茶水間前頭走過去的時候,芙蘭達沒有注意到麼……

  這個念頭在維羅妮卡的腦中轉瞬即逝。

  而此時,典獄長辦公室的地下深處,犯人4001的秘銀牢房裡,艾登正坐在桌前,和梅麗菲利亞玩一副uno牌。

  「也就是說,你想給那傢伙整點活?」梅麗菲利亞臉上掛著難以捉摸的微笑,用意念力控制出牌。

  「當然,我這兩天被絲萊茵和卡蜜拉的事情弄到焦頭爛額,結果現在有人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人搞鬼。雖然事情並不是在我的監獄裡搞的,但卻白白給我添了這麼煩心事,我當然得回敬一下那個搞事的人。」艾登面無表情地跟著出了一張王牌,「來,加四,換成紅色!」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10:09 PM

第八十一章 手中的牌

  「所以,你就又跑過來祈求我的智慧了?」梅麗菲利亞一遍說著一邊出牌。

  「不可以嗎?」艾登反問。

  「當然可以,要贏這種牌局,就得將手上能出的牌都用上。你這種連神都敢肆意利用的膽魄,我很中意。」梅麗菲利亞眯眼笑道。

  雖然方才沒有對卡蜜拉提出的交易做出回應,但艾登其實早就起了出手去對付一下那名黑道幹部的心思了。

  什麼黑幫鬥爭什麼的他其實一點不關心,卡蜜拉在外面被對手陰進監獄蹲八年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但絲萊茵變成屍妖進這座監獄的事情就不一樣了。

  絲萊茵的兒子被殺,然後她自己選擇變成屍妖故意進到薔薇鐵獄來找卡蜜拉尋仇,搞得他和其他獄警為此煩心不已。

  倘若絲萊茵的復仇其實只是卡洛·波爾波為了騙取絲萊茵手上的撫卹金所一手引導的,那麼他才是讓他們現在這麼辛苦的罪魁禍首。

  換言之,這個黑道幹部,在給他們搞事。

  卡蜜拉是那種睚眥必報的性子,她說自己出獄之後會去殺掉卡洛,那就肯定會那麼做。

  艾登雖然沒有當場說出口,但他其實也不是那種會忍氣吞聲的人。

  正如他過去對誣陷維羅妮卡入獄的賈隆·羅頓說的那樣,他是比較記仇的人,有犯人給他搞事,他就肯定要給對方整點活。

  現在有其他人給他的監獄整活,那他也肯定要加倍地回敬對方一手。

  更何況,這個卡洛·波爾波,以他接觸無數犯人的履歷看來,也是個爛的一塌糊塗的渣滓,對這種貨色下手,沒必要手軟。

  話雖如此,艾登對自己還是有比較客觀的認識的。

  他現在在這個世界,不是什麼帝王權貴,也不是什麼毀天滅地的傳奇強者,只是一個管理監獄的典獄長。

  如果放出他手底下那幾個紅色警戒級的罪犯,別說弄死一個黑道幹部,就算是踏平一個黑幫估計也是綽綽有餘的。

  但他肯定沒法那麼做,這麼做了回頭要進監獄蹲著的人就該是他了。

  不管是黑道還是白道的鬥爭,都是要遵循一定規則的。如果一個黑幫幹部這麼好打倒,騎警隊早該將舊城區的黑幫拔除到一個不剩了。

  「我手上的牌,總歸是有極限的。」艾登繼續出牌,「監獄之外不是我的主場,貿然跑到人家的地盤去,回頭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啊。」

  他很清楚,在他管理的監獄之內他是很強勢的,因為這裡遍佈他可以調用的資源,美琉姬奴正是小看了他在這座監獄裡的勢力才栽在他手上。

  但在監獄之外,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要對黑幫幹部主動出擊,很可能就必須要把戰場移到對方的地盤。

  要知道黑幫也是極其擅長主場作戰的組織,在幫派自己的地盤上,到處都是他們的勢力。

  要翻轉這種劣勢,他能想到的,就只有借助陰謀女神梅麗菲利亞的謀略了。

  「我勸你不要小看自己手上的資源比較好……」梅麗菲利亞一邊用意念力從牌堆裡抽牌,一邊提醒艾登,「你看,你現在手上就有能輕易動搖外頭黑幫勢力的大人物在吧?」

  「大人物?」艾登打出一張牌,下意識地開始在腦中回想起來。

  他一時半會兒還想不到,在他的監獄裡,確實有不少有黑道背景的犯人,但要嘛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要嘛就是曾經手眼通天如今早已失勢。

  在男子監獄或許還能找出幾個雖然人在獄中但影響力依然如日中天的大佬,相較之下,他管理的這座女子監獄犯人的樣本還是少了些。

  「有必要想那麼久嗎?就是你最近才馴服的,在你監獄裡搞事的那個女犯人啊,我記得她好像是叫……」梅麗菲利亞見艾登想不出來,便乾脆直白地點破,「美琉姬奴,對,好像是這個名字。」

  艾登一聽這話就提起了警覺:「你怎麼會知道美琉姬奴的事情?」

  美琉姬奴在監獄裡策劃暴動的事情他並沒有和梅麗菲利亞講過——說到底,梅麗菲利亞也是他必須保持警惕的犯人。只有需要利用她的時候,艾登才會給她提供必要的信息。

  沒必要的話,他當然不會洩露監獄裡的情報。

  美琉姬奴的名字,他是連提都未曾在梅麗菲利亞的面前提到過的。

  「不要小看神靈的洞察力啊。」梅麗菲利亞微笑著出牌,並沒有正面回答艾登的問題。

  艾登盯著梅麗菲利亞,他意識到對方似乎是有著能收集外界信息的能力。

  首先可以排除其他人接觸梅麗菲利亞的可能,這座固若金湯的牢房幾乎不可能被破解,更不用說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進行了。

  那麼要嘛梅麗菲利亞依然保留著對外界進行探知的權能,要嘛就是……

  梅麗菲利亞,可以從他的身上直接讀取信息。

  不管哪一種都是他防備不了的,但確實需要多加注意。

  眼下,他也只能先順著梅麗菲利亞的提示繼續問下去:「美琉姬奴她並不是黑幫的人,她只是和黑道有比較密切的聯繫而已,她只是做殺人業務的,她能做什麼?」

  要對付卡洛,艾登首先想到的就是收集對方犯罪的證據然後交給騎警來辦他,他是想不到美琉姬奴能在這個過程中發揮什麼作用的。

  「那就很足夠了,一個能輕易取走大人物項上人頭的殺手,足夠讓一個組織內部產生嫌隙。」梅麗菲利亞從容地說道,「要毀滅一個人,又不一定要借助他的敵人,也可以是……他的同伴啊!」

  艾登立刻恍然大悟,他腦子轉得很快,馬上就理解了梅麗菲利亞的意思。

  但他馬上就意識到了問題:「那樣的話,就又要借助艾凡莎的力量了,可是,讓她做這種事情不太合適啊。而且,她現在的能力,已經……」

  「不,不需要那個小丫頭,你要借的,只是她的名頭而已。正好,你不是拿到了她的能力嗎?」

  「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艾登出牌的手遲滯了一下。

  「因為我一直都在關注你啊。」梅麗菲利亞意味深長地笑道,然後打出倒數第二張牌,「好了,uno!」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10:11 PM

第八十二章 借用名頭

  「……大致,就是這麼個計畫,你怎麼看?」

  坐在自己辦公室裡,艾登叫來了維羅妮卡,將自己從梅麗菲利亞那裡得來的計畫大致和她講了一遍。

  梅麗菲利亞給他的提示確實是一手奇招,同時也是湊巧只有憑藉艾登手裡的牌才能完成的計畫。

  但也正因為是奇招,這個計畫存在著很大的不確定性。

  所以他特意向維羅妮卡徵詢一下意見,畢竟作為騎警的維羅妮卡才是他所認識的和黑幫鬥爭最有經驗的人。

  梅麗菲利亞雖然總是一副非常中意他的樣子,但艾登其實對梅麗菲利亞並沒有多少信任。

  他是梅麗菲利亞的看守者,梅麗菲利亞可以一時興起幫他,但也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心血來潮陰他一手,過於依賴她的頭腦對她提供的計策不多加思考的話,會是一個不小的隱患。

  維羅妮卡睜大眼睛,似乎被這個計畫的大膽震懾到了。

  她沉下心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謹慎地給出了回答:「或許可行,舊城區的黑幫當中,骷髏幫現在也是騎警主要針對的目標之一。我知道一些情報,卡洛·波爾波現在在骷髏幫的地位很高,也是繼任下一任頭領呼聲最高的幹部之一。騎警隊有時候也會利用臥底和線人挑起幫派的內部鬥爭來瓦解幫派……只是,這樣做對您來說會不會太過危險了一些?」

  「戰鬥力方面並不成問題,我可以讓戴莉她們想辦法支援我。」艾登平靜地回答,「以她們的力量,就算和一整個黑幫為對手也不成問題,至少我的人身安全姑且還是能保障的。」

  「那我也可以提供支援的,有需要的話,您也可以帶上我,我可以在暗處保護您!」維羅妮卡按著胸脯積極地表忠心。

  「帶上你就沒意義了吧,那裡的黑幫肯定認得你。要是被發現的話,整個計畫都會泡湯的。」艾登不禁苦笑。

  他能看出維羅妮卡正義感很強,而且非常積極地想為他的計畫提供助力,但維羅妮卡並不適合參與這個計畫的執行。

  他研究過維羅妮卡的職業履歷,這丫頭曾是騎警隊的武力支柱,早就在幾次對黑幫的武力圍剿中揚名立萬,在黑道已經是被幾個黑幫專門拿錢懸賞都不奇怪的「名人」了。

  「也是哦……」維羅妮卡反應過來,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睛。

  看到她這個樣子,艾登趕緊補充:「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利用你的人脈,幫我多收集一些情報。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得到騎警隊那邊的幫助,這個計畫對他們也是有好處的。」

  「儘管交給我吧!」維羅妮卡馬上振作起來,兩眼放光地敬禮。

  利用維羅妮卡的關係和騎警隊搭橋牽線,如果能得到那邊的援助,對實行這個計畫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那麼接下來,就是佈置最最關鍵的那張手牌了。

  「那你現在去把美琉姬奴帶到會談室去,我們要和她好好談一談了。」艾登下達了指示。

  於是,一刻鐘後。

  「舊城區的黑幫麼……要是放以前的話,我確實還有一些影響力。」美琉姬奴若有所思地說道。

  她坐在鐵桌前頭,另外一邊是把她傳喚過來的艾登和背手而立的維羅妮卡。

  「以前?你這意思,就是說現在已經不大行了?」艾登用手指敲打鐵桌。

  「是不如以前了,畢竟……」美琉姬奴一臉無奈地攤開帶著鐐銬的雙手,「我最優秀的女兒落到了你手上嘛。」

  在艾凡莎還作為地下世界排名第一的殺手活躍的時候,美琉姬奴對黑道的諸多勢力,包括舊城區的幾個大黑幫都有不小的影響力。

  按異端審判局的調查統計,美琉姬奴接手的暗殺業務有超過一半來自舊城區黑幫的地下鬥爭。只要給足了酬金,她隨時都可以將某個黑幫的頭領或者幹部從這個世上抹掉。雖然她並沒有什麼勢力地盤,但那些幫派都對傳說中的「蟻后」抱有敬畏。

  但在艾凡莎落網,「穢血死神」在地下世界徹底絕跡之後,美琉姬奴的影響力也就跟著一落千丈了。甚至還有黑幫開始主動懸賞找出美琉姬奴的真身,想要除掉她並侵吞她的業務和積累的財產。

  要不是這樣,美琉姬奴也不會選擇鋌而走險跑到薔薇鐵獄來劫獄。

  「嗯,確實,話說這麼說。」艾登認同地點點頭,然後話鋒一轉,「不過反過來講的話,如果『穢血死神』的名號重新被打響,你在黑道的影響力也會跟著恢復,是這個意思嗎?」

  「嗯?」美琉姬奴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銳利起來,「您這是……什麼意思呢?」

  「我想要一件你的『憑證』。」艾登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他知道美琉姬奴的情報,「美琉姬奴的兒女」在接受殺人業務的時候,會通過某種特殊的憑證向客戶證明自己的身份。

  當然,事實上在那個世界也沒有什麼人敢冒充美琉姬奴的名號——這麼做過的人,基本上都被當時還是「穢血死神」的艾凡莎殺了。

  「您是想要盜用我的名號做什麼事情麼?」美琉姬奴饒有興致地問道。

  「沒什麼關係吧,反正你人已經在監獄裡了,就算做了什麼算在你頭上,也不會對你有任何影響了。外面的人都知道『穢血死神』銷聲匿跡已久,但還不知道你也已經落網了,你的名頭在外頭還是能用的。」艾登直視她的眼睛,「放心吧,這只是交易,不是脅迫,你同意的話,我可以給你對應的好處,不同意的話,我也不會逼你。」

  「哎呀呀,看您這話說的,我可是全仰賴典獄長您的慈悲才撿回一條命活下來的。您的要求,我又怎麼會拒絕呢?」美琉姬奴圓滑地笑道,「我的名號,您儘管拿去用吧,只是我不知道,您準備怎麼再打響那孩子的名號呢?」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艾登面無表情地回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10:13 PM

第八十三章 圖書館茶會

  「您的要求我是瞭解了,但是我不是很明白啊典獄長,做這種事情你有什麼好處?」女巫戴莉坐在椅子上,手裡端著一杯紅茶。

  「我也不是很理解您的動機。」坐在一旁的死靈術士阿森娜面無表情地往杯子裡倒茶,「說到底,弄死那個黑幫幹部,對您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幫助,只有單純的風險。絲萊茵的復仇目標是卡蜜拉而不是他,只要她不接受真相,就算您這樣幫她報了仇,她還是沒法得到解脫的。」

  監獄的圖書館閱覽室,艾登正和戴莉以及阿森娜在這裡開茶會。

  作為她們幫艾登管理監獄的交換,艾登允許這兩人每天空出兩個鐘頭,在這個圖書館內繼續搞自己的禁術研究。

  這一次要找她們兩人商討事情,他就索性直接在這個事件段自己走到圖書館來了。

  「絲萊茵的問題,我會另想辦法解決。」艾登接過阿森娜倒好的茶,「我的動機有那麼重要嗎?我做事什麼時候還要跟你們打報告了?」

  戴莉和阿森娜對視一眼,然後同時朝艾登開口:

  「我這不是擔心你嘛!」戴莉一臉關切。

  「我怕你陰溝裡翻船人沒了。」阿森娜,依然還是面無表情。

  艾登端著茶杯往嘴邊送的手停在半空中,一言不發地看向兩人。

  「雖然我還是很相信典獄長您的實力的,但如果你一個走神被流彈打死也不是不可能的。」戴莉攤了攤手,「您要是死了的話,對我們來說是個不小的麻煩,誰也不能保證下一任典獄長會不會願意和我們做這樣的交易。」

  「你要是死在外頭的話我會覺得很可惜,你現在繼承了艾凡莎的肉體改造能力,我對你的身體非常感興趣。就算要死的話,我也比較希望你的屍體能讓我研究一下……」阿森娜面無表情地扶了扶眼鏡。

  艾登終於忍不住了,把手裡的茶杯放了下來:「打住啊!我怎麼覺得你們倆就是在趁機咒我?我就是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才來委託你們的。好吧,老實說,我做這件事,看起來確實沒什麼實質性的好處。不過嘛……」

  「不過?」戴莉重複。

  「搞死那個黑幫幹部的話,我會感覺心情很好,僅此而已。」艾登舉了一下茶杯,喝了一口。

  戴莉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吧,這聽起來倒是個不錯的理由……但您為什麼不乾脆把我帶出去,我可以直接幫您把目標殺掉。」

  「你當我傻嗎?」艾登翻了個白眼,「那樣豈不是要換我進監獄了?」

  「這不是挺好的嘛典獄長,您可以進來陪陪我們,說不定我們還可以睡一個房間……」

  「誰要進來陪你們?再說我是男的,就算進去了也是去男子監獄。」

  「這個不用擔心,其實我認識的『魔女集會』女巫中,有不少人懂得長期變換性別的秘術,我還有體驗過……」戴莉一臉認真。

  「體驗過?那你原來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阿森娜看向戴莉,那張一成不變的面癱臉突然顯出幾分警惕。

  「這個嘛……」

  「你們兩個別再把話題扯遠了!」艾登猛地反應過來,用拳頭敲打了幾下桌子,「我是在問你們能不能做到遠程支援我!」

  「當然沒問題。」戴莉和阿森娜異口同聲地回答。

  「早這麼乾脆不就好了。」艾登抱手,「那麼,你們能做到的施法距離有多少?」

  他的計畫,是希望兩人不露面地支援他,要執行計畫,他就必須瞭解她們的最大施法距離。

  他有黑魔法的知識,所以知道攻擊性魔法的威力以及操縱精度,和施法距離往往是成反比的。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可以直接待在監獄裡支援你,不管你去哪裡。」阿森娜一臉淡定地回答,「我完全不想離開這裡。」

  「我倒是很想離開監獄走走呢,不過考慮到被發現的風險,我也留在這裡支援您好了。」戴莉也附和道。

  「要怎麼做?」艾登問道。

  舊城區和這裡有相當的距離,遠遠超過大多數黑魔法能達到的極限。

  能達到這麼遠的施法距離的,基本上都是像戴莉的使魔操縱那樣的探查類法術,或者是事先設定好的惡魔契約。

  「用召喚系的法術就可以做到了。我可以召喚影魔附在您的影子上,然後將支配權完全移交給您,時效大概能維持三個鐘頭,超過這個時間繼續強制驅使惡魔的話會被它們反噬哦。」戴莉給出了一個方案。

  「我可以製作一個守護靈附在你身上,讓你短時間內能驅使它施展死靈法術,時間沒有限制,但靈體的魔力耗光的話就會自己消失。」阿森娜平靜地解釋道。

  「也就是說,我只要被這些召喚物附身,就可以自己借用你們的能力了?」艾登理解過來了。

  「您自己本身也是相當程度的強者了,有我們的能力加持,別說保證自己的安全,就算是直接踏平一個黑幫據點,也絕對不成問題。」戴莉一臉開心地慫恿,「您回頭可以先試用一下,不滿意包換!」

  「聽起來還挺讓人期待的。」艾登點點頭。

  他倒並不是想借用戴莉她們的力量直接對黑幫跳臉輸出,但要執行一個有風險的計畫,他再怎麼頭鐵,也必須得做好能全身而退的準備。畢竟裝逼的時候要是連張底牌都沒有,是很容易翻車的。

  「那你們有什麼想要的報酬嗎?」他主動提起了交易的回報。

  「我想您幫我看看七號街有什麼新出的點心,只要是烘烤類的什麼都可以。」戴莉微笑。

  「我的話,希望你能幫我買一些監獄裡難弄到的書……」

  「哪種難弄到的書?」艾登端起茶杯喝茶。

  「美少年之間的戀愛題材小說,只要是今年新出的,都可以。」阿森娜緩緩說道。

  艾登手一抖,茶濺到了臉上。

  許久,他看向阿森娜:「你,原來喜歡這種?」

  阿森娜無言地點點頭。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10:16 PM

第八十四章 異端審判局

  艾登拄著手杖,站在街口,望向不遠處那棟頗有些陳舊的巨大建築。

  灰色的牆面上整飭地排佈著窄小的窗戶,鐘塔般的尖頂被漆成了暗紅色,這棟建築的風格乍看之下和市政廳之類的城市公共建築並沒有太大區別,只是顏色偏暗了一些。

  不過,矗立在建築周圍的高牆和崗哨,筆挺站在門口穿著風衣制服的配槍警衛還是彰顯出了這裡閒雜人等勿近的森嚴氛圍。

  而大門左側牌子上刻著的大字寫出了原因:異端審判局。

  艾登拄著手杖走進大門,門口的警衛認出他,立刻跟他打招呼:「有段時間沒來了啊隊長,晚上一起喝一杯?」

  「不了,還有工作,老爺子今天在局裡嗎?」艾登從容地回道。

  「應該在呢,還沒看到他外出。」

  艾登徑直走進了大門,直接省去了一系列登記手續。

  這裡是艾登,或者應該說他這副身體的前任主人過去工作的單位,前任艾登在這裡擔任著高級調查員,也就是所謂的上級審判官。

  在這個世界,異端審判局是一個和軍隊以及警察都有所關聯的武裝組織,某種程度上可以對標艾登前世世界的特種武警。

  和艾登前世世界那種以狩獵女巫之名,將無辜女人綁到火刑架上燒死的所謂異端審判的宗教迫害活動不同,在這個真實地存在著黑魔法、魔物甚至是邪神的世界,異端審判是一項非常正經的事情。

  異端審判局是負責針對涉及黑魔法和人類之外的異種力量的犯罪活動,進行偵查、武力壓制和抓捕行動的武裝部隊,異端審判局謹慎地對抗這各種各樣的超自然力量,維持著凡人賴以生存的秩序。

  當然這種工作性質也決定了在這裡任職很可能不會太長命,尤其是擔任一線工作的審判官,往往有著遠超其他機構的殉職率。

  為求保命在這個世界好好苟下去,艾登想盡辦法讓自己調到了監獄工作,但他還是沒法和自己以前的單位完全斷開聯繫。

  首先,異端審判局的性質就決定了薔薇鐵獄核心區的犯人大半都會經過這裡,其次,為了獲得調任批准,他現在依然作為協助人員,額外幫異端審判局負責著看守梅麗菲利亞的任務。

  在解決了美琉姬奴的事件之後,艾登和原單位又多了一項聯繫——在繼承了艾凡莎那項受異端審判局嚴格管制的肉體能力後,按規定他不得不定期向異端審判局報告自己的行蹤。

  本來以他過去留在這裡的人脈,用信件完成這種日常手續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一次,他有必須當面商談的理由。

  沿路和一些前同事打過招呼後,艾登來到了局長辦公室門前,敲了敲門。

  「進來。」門裡響起了低沉聲。

  艾登推開了門,笑容燦爛地和辦公室的主人打了個招呼:「我來看你了局長,最近過得好嗎?」

  辦公桌後頭坐著鬚髮灰白的老人,長著一張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臉,老人的左眼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渾濁灰色,觸目驚心的傷疤從額頭穿過眼瞼延伸到臉頰,但比起他那一身彷彿要撐破制服的肌肉,這個特徵還不算最有視覺衝擊力的。

  白銀城異端審判局局長哈羅德,是艾登的前上司,也可以說是前任艾登的職業導師。

  對艾登來說,要用一句話概括眼前這位老人的話,那就是一條肉眼可見的硬漢……不,是老硬漢。

  這一身誇張的肌肉,以及以排除異端為天職的身份,總是能讓艾登聯想到那種將幾十公斤重的戰錘揮舞得呼嘯生風的老聖騎士,或者能一邊大喊「大威天龍」一邊一掌將妖魔鬼怪天靈蓋打碎的武鬥派聖僧。

  老硬漢局長抬頭冷漠地看了看熱情和自己打招呼的青年,神色淡然,字正腔圓地從嘴裡噴出一個字來:「滾。」

  「對過去的下屬不要這麼刻薄啊。」

  艾登倒也沒覺得尷尬,很自然地在客人坐的沙發上坐下,對於哈羅德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氣他還是有一定瞭解的。

  「你不都已經陞官發財了嗎,現在都和我平起平坐了還套什麼近乎?」哈羅德有些氣呼呼地回道。

  離開了異端審判局後,艾登和哈羅德便不再存在所謂的上下級關係了。在艾登在薔薇鐵獄裡升到典獄長後,便更是如此了。

  薔薇鐵獄和異端審判局,兩個單位並不在同一個系統裡。只看公職等級的話,薔薇鐵獄的典獄長和白銀城異端審判局的局長其實是平級的。

  「能出人頭地至少說明我盡忠職守。」艾登笑笑。

  「今天是有什麼破事?有屁快放。」哈羅德不耐煩地揮手。

  艾登也不多廢話,將自己早已準備好的申請書雙手遞了上去。

  哈羅德拆開信封拿出來掃了兩眼,就直接將紙往旁邊一扔:「拿管制能力去和騎警合作一起去搞黑幫?你這麼閒不乾脆來復職?」

  「我這麼做是有原因,上面有寫……」

  艾登剛說半句,哈羅德直接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你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我不想管,別給我捅婁子就行。」

  「那麼多謝了局長。」艾登微笑。

  他明白這意思就是批准了,要執行這個計畫,他有必要事先和異端審判局知會一句,以免事後給自己留下不必要的麻煩。

  「你離開之後申請入局的人越來越少,再這樣下去估計遲早得換我這把老骨頭上一線……」哈羅德一邊抱怨一邊拿出雪茄叼在嘴裡。

  艾登在異端審判局曾經是哈羅德期望有加的後起之秀,結果卻在一場暗殺中受傷後突然像是嚇破了膽一樣急於調離單位去監獄「養老」,在哈羅德眼裡這無異於當了逃兵。

  「您老當益壯——」

  「少給我油腔滑調,給我消失,看到你的臉就煩。」哈羅德瞪他一眼。

  「那我走了。」艾登脫了脫帽子。

  就在他要出門的時候,哈羅德突然來了一句:「對了,有機會你去看望一下蕾貝卡吧,她現在正在休養。」

  「蕾貝卡……她出什麼事了嗎?」艾登愣了一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6 10:18 PM

第八十五章 失憶的魔女

  蕾貝卡,是前任艾登在異端審判局裡關係還算不賴的同事,比艾登遲一年進單位,曾經在艾登帶領的小隊裡待過,也是年輕一輩中能力相當突出的骨幹調查員。

  在繼承了身體前任主人的身份和記憶後,艾登也理所當然地繼承下了生前的人際關係,艾登離開單位去薔薇鐵獄任職時的送別宴還是蕾貝卡幫忙張羅的。

  異端審判局的調查員在應對一些狩獵黑巫師、異種罪犯的高危任務時,經常會有受傷甚至殉職的風險。

  一線審判官離開崗位「休養」,基本上都是為了養傷。

  「就上週,我們查到了S級通緝犯普蕾西婭移居到城南密林的情報,蕾貝卡就帶隊突擊了。」哈羅德劃亮了火柴,一邊烤著雪茄一邊給他說起了緣由。

  「魔女普蕾西婭?」

  「啊,就是她。」

  女巫普蕾西婭,是被異端審判局通緝的大魔女,危險標識度紅色的S級通緝犯,擅長精神系魔法,作為「魔女集會」的重要成員,她對外的懸賞金不在當初的女巫戴莉之下。

  「人抓住了?」

  「抓住了,突擊過程稍微出了點狀況,搜查的小隊成員在密林裡失散了。但蕾貝卡一個人追到了普蕾西婭的居所,將普蕾西婭逮捕了。」

  「還挺厲害的啊。」艾登由衷讚歎。

  即便是經驗豐富高手雲集的上級審判官隊列,能獨自單挑紅色警戒級的罪犯依然還是少數強者才能做到的豐功偉績。

  艾登離職的時候,蕾貝卡才剛升上上級審判官,短短幾年竟已成長至此。

  普蕾西婭被抓住的話,那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被會調到薔薇鐵獄來。

  「但她現在失憶了。」哈羅德局長沉聲說道。

  「失憶?」

  「抓捕過程中出了點狀況,她中了普蕾西婭的精神攻擊,記憶出現了一部分障礙,情況有些棘手,好像有點難恢復。」哈羅德將雪茄點了起來,抽了一口,幽幽吐出一口煙。

  「既然抓住了普蕾西婭,那不如讓她試試看恢復蕾貝卡的記憶啊,她不是很擅長精神系的黑魔法麼?」艾登第一個想到的方案就是這個。

  哈羅德眼神複雜地掃了他一眼,訓斥了一句:「也就你小子會馬上考慮這種餿主意,別跟那些怪物走得太近了,她們都是罪犯!」

  在艾登離職去監獄,又一路做到薔薇鐵獄的典獄長後,他身上很快就又多了一個讓哈羅德深感不爽的「亮點」,那就是他和薔薇鐵獄的罪犯「走得很近」。

  異端審判局是典型的公安機關,而且是風氣極端森嚴的那種,他們的工作是抓捕戰鬥力強大的罪犯,對他們來說罪犯是單純的敵人。

  哈羅德便是非常典型的異端審判官,對異端審判局負責抓捕的罪犯,不僅毫無信任,而且帶著相當程度的敵意。

  但艾登作為獄警卻完全不同,對他來說,罪犯是他的工作對象。他面對的罪犯都已經被抓捕歸案,大部分已經被拔掉了獠牙和利爪。

  因為要長期和犯這些人相處,他不可能永遠將犯人放在對立面。雖然同樣對罪犯毫無信任,但他至少還是會嘗試和犯人站在同一側立場交流。

  工作性質的不同決定了思考方式不同,簡單地講,艾登會利用罪犯,但在哈羅德眼中這種做法無異於與虎謀皮。

  事實上,艾登過去向異端審判局允許戴莉和阿森娜研究禁術提供成果來換取減刑的時候,也是花了相當大的力氣才說服哈羅德的。

  「罪犯也是有價值的人才啊。」艾登平靜地回道,「而且,事關蕾貝卡的恢復,您就不要那麼拘泥了。」

  哈羅德盯著艾登看了一會兒,哼了一聲:「你以為我真的老糊塗了嗎?如果能嘗試的話,我當然也不會不願意試它一試……但這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什麼意思?」

  「因為魔女普蕾西婭也失憶了。」哈羅德沒好氣地回道,「而且情況比蕾貝卡還嚴重,她連自己是誰都記不起來了。」

  「怎麼會這樣?」艾登微微皺眉。

  「蕾貝卡還留有事件的一些記憶片段,按她報告,事情應該是這樣的,當時普蕾西婭對她施加精神攻擊的時候,她在魔法生效之前朝普蕾西婭開了一槍,用噬魔彈打中了魔女的手臂。蕾貝卡在精神衝擊中昏了過去,但普蕾西婭也被遭到自己的魔法反噬,被洗掉了記憶。」

  「還有這種事……」

  「精神鑑定的結果也證明普蕾西婭現在完全沒有記憶,想指望她是不可能的了。」哈羅德幽幽地說道。

  「這樣就麻煩了啊。」艾登忍不住嘆了口氣。

  魔女普蕾西婭徹底失憶,不只是代表著蕾貝卡少了一條可能可以恢復記憶的途徑,也意味著艾登接下來要接收一個需要特意關照的犯人。

  以魔女普蕾西婭的身份,他多半得將其關進核心區。但一個沒有記憶的女人落進核心區那幫怪物中間,無異於羔羊掉進狼群。

  「所以,有空你去看看那丫頭吧,她現在對自己在異端審判局工作的記憶幾乎完全沒有印象。和她接觸一下以前共事過的人,或許對她的恢復有幫助。」哈羅德輕聲說道。

  嚴格來講,艾登其實並沒有什麼和蕾貝卡共事的經歷,雖然記憶還是留存在腦子裡的。

  他姑且還是答應了下來:「好的,等我忙完這件事,就去探望一下她。」

  「局裡有能力的人才越來越少了,以後的日子怕是要難熬了。」哈羅德抽了一口雪茄,仰頭幽幽地嘆了一聲,同時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艾登,就差把「你要不還是來復職吧」說出口了。

  以艾登繼承下來的記憶看,哈羅德其實是一心想栽培前任艾登作為自己工作上的繼任者的。

  艾登心說不是我不想幫你啊,實在是在下能力有限……

  「那麼時間不早,我先告辭了。」此地不宜久留,艾登趕緊向前上司告退。

  「滾吧,臭小子。」哈羅德咬著雪茄,從嘴角擠出一聲罵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16 08:15 PM

第八十六章 告密人選

  數天後。

  「典獄長,這是最新的線報。」典獄長辦公室裡,維羅妮卡恭敬地將報告遞給艾登。

  「謝了。」艾登拿過報告仔細研讀起來。

  利用維羅妮卡過去在騎警隊任職的關係,艾登成功和騎警隊結成了合作關係。

  艾登給出的明面理由是處理監獄內的隱患,而騎警隊老早就將骷髏幫列入清剿對象,艾登的提案對他們來說百利無一害——反正風險是由艾登自己承擔的。

  這些天,艾登一直在利用騎警隊的關係收集著盤踞在舊城區的骷髏幫的情報,自打卡蜜拉的前東家血手幫覆滅後,舊城區的新興幫派便瓜分了血手幫原來的地盤和勢力。

  骷髏幫也是在此期間急速成長的幫派之一,心狠手辣的幫派幹部卡洛·波爾波也在骷髏幫的勢力擴張中居功至偉,升到了和頭領只差一步之遙的高級幹部。

  然而他連自己人都能加以出賣和利用的作風也讓不少幫派成員所忌諱,以至於現任的頭領都覺得他有功高震主之嫌。

  勢力迅速擴張的骷髏幫,和在骷髏幫內地位飆升的黑幫幹部卡洛,都早已經列入了騎警隊的目標。

  騎警隊一直在往幫派擴散臥底和線人收集情報,通過臨時結成的合作關係,艾登利用騎警隊獲取了不少關鍵的情報。

  「這未免也太順利了吧。」艾登隨口來了一句。

  越是收集情報,他就越覺得梅麗菲利亞提供的計策可行。

  現在回頭去看,梅麗菲利亞就彷彿是早就知道了這些情報,才提供給他這麼一條計策。

  他不禁有點懷疑梅麗菲利亞擁有某種預知未來,或者某種特別的可以收集外界信息的能力。

  「是的,局長也說您的想法很特別。他說,他可以組織一些內部人員配合您行動。」

  維羅妮卡只以為這條計策是艾登自己想的,對上司欽佩又加深了幾分。

  「騎警隊的線人和臥底麼?」艾登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認真考慮起來。

  騎警隊的合作意向很強,這大概不僅僅是因為艾登想做的事情對他們有利。

  騎警隊曾經直接利用卡洛給卡蜜拉設下的局,將卡蜜拉送進了監獄。

  但讓卡蜜拉背下黑鍋之後,卡洛又利用少年母親的復仇心理,讓絲萊茵變成了屍妖。

  某種程度上,卡洛的手段之陰毒,讓騎警隊猝不及防地成了將絲萊茵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幫凶。

  或許是出於愧疚和憤怒,又或許是急於揭過這件事,大概騎警隊那邊的相關負責人,也急切地想要除掉卡洛·波爾波。

  只是,利用騎警隊的線人資源獲取情報雖然很方便,但要直接借助騎警隊的資源實行計畫,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黑幫的主要敵人是騎警隊,他們的防範都是針對騎警隊的,有第三方勢力準備插手,他們不一定能馬上意識到。

  卡洛·波爾波現在恐怕還未曾得知,他已經得罪了一個可能和他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女子監獄的典獄長,其他黑幫成員也對艾登幾乎一無所知。

  艾登對他們有第三方勢力獨有的先手優勢,但如果過於依賴騎警隊的資源的話,他相當於主動放棄了這種優勢。

  騎警隊佈置的線人或者臥底,或許早就被長期防範警方的黑幫加以懷疑。在這種前提下完全依靠他們去佈局,恐怕反而會引起他們的警惕,打草驚蛇。

  最後,艾登對維羅妮卡回復道:「先等一下吧,這方面或許還有更合適的人選。」

  「更合適的人選?」維羅妮卡怔住了。

  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進來。」

  隨著艾登應聲,辦公室的門被打開,獄警伊莎貝拉走了進來,和維羅妮卡對視一眼,便向艾登敬禮報告:「典獄長,您之前跟我提過的那個人今天來申請面會了。」

  「來找犯人3271的?」

  「是的。」

  說曹操曹操到!

  艾登馬上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很好,讓他去面會室,我先去見一見他,等我見完你再讓人通知犯人3271。」

  「明白了。」

  數分鐘後,艾登便來到了面會室。

  隔著玻璃屏障,房間的另一頭坐著一週前曾來監獄拜訪絲萊茵的那名臉上帶疤的黑幫少年。

  今天正是絲萊茵離開禁閉室的第一天,艾登事先知會過在會面接待這邊執勤的獄警,如果有自稱是絲萊茵侄子的人申請和犯人3271會面,就馬上通知他。

  在看到艾登的瞬間,那名少年神色明顯緊張起來,但卻並沒有顯出多少意外。

  顯然,他對艾登會來見他,是有一定的心理準備的。

  「廢話我就不多說了,那封信是你寫的吧。」艾登背手站在少年面前,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許久的沉默,少年繃著臉,點了點頭。

  「這些天,我稍微做了一些調查,姑且算是印證了你的說法。」艾登緩緩說道,「但你寫給我也沒什麼意義,犯人3271已經變成了怨靈,她不會聽得進去真相。就算相信了,她也一樣沒法報仇。」

  少年無言地垂下了眼睛。

  「引導犯人3271變成這樣的也是卡洛?」

  艾登又問,在審問過卡蜜拉後,他曾找機會和絲萊茵套了一下話,確認了騙走絲萊茵手裡的撫卹金引薦她去找死靈術士的人正是卡洛。

  少年又沉默地點了點頭。

  「那你現在還在卡洛·波爾波手底下麼?」艾登又問。

  少年低著頭沒回話。

  「繼續幫曾經把自己兄弟弄到家破人亡的人做事,你沒覺得良心不安麼?」艾登繼續逼問。

  「我……沒得選啊。」少年用沮喪的聲音回答。

  艾登盯著少年,沒有進一步挖苦他。

  對於像卡蜜拉那樣身處的環境就不正常的人,想靠幾句說教就讓他們改邪歸正只是一種傲慢。

  少年身處黑幫,向這裡寄出那封告密信,或許已經是他最大的努力了。

  「以前你或許沒的選,但現在你有機會。」艾登突然來了一句,「你有機會,讓害死你兄弟的幹部倒台。」

  少年抬起頭,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艾登。

  「我和騎警隊有一些關係,聽好了,這是我剛從騎警隊的臥底那裡得到的線報……」艾登微微俯下身,湊近玻璃幕牆上的穿聲孔,神神秘秘地說道,「卡洛·波爾波,正在密謀暗殺骷髏幫的首領,準備趁機奪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16 08:16 PM

第八十七章 為復仇之人獻上凶器

  下午,監獄核心區醫務室。

  「好了,犯人3271,可以進來了。」

  聽到醫務室內傳來的聲音,獄警推著雙手戴著鐐銬的絲萊茵走進醫務室。

  「在這邊坐好。」

  在裡頭接待他們並不是醫務室值守的醫生,而是接受了典獄長委託的死靈術士阿森娜。

  絲萊茵已經開始臨近自己的期限,在這個過程中她身上的怨意變得越來越濃郁,力量也變得越來越強。艾登不得不採取額外的封印措施壓制她身上暴漲的魔力,在絲萊茵最後的這段時間裡,他指派阿森娜定期檢查絲萊茵身上的封印。

  面對被解開了一定施法權限的阿森娜,帶絲萊茵過來的獄警還是有一點忌憚的,畢竟典獄長不在現場。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名死靈術士是典獄長親自委任協助獄警的模範犯人之一,但她依然還是紅色警戒級的犯人。

  好在獄警馬上就看到維羅妮卡正抱手站在醫務室裡監視著現場,當即覺得稍微安心了一些。

  如今維羅妮卡已經儼然成了典獄長的半個秘書,很多過去艾登不得不親力親為的事情,現在典獄長基本上都推給了維羅妮卡代為執行。

  監視開放了臨時施法權限的阿森娜執行任務,其他獄警都不太敢做,但維羅妮卡就有這個膽子——因為她足夠強,之前的暴動事件她就一個人橫掃了整個醫務室的暴動人員,一戰成名。

  似乎是注意到了獄警的不安,維羅妮卡看過來,對獄警說道:「我在這裡幫你看著,你去門口等吧。」

  「好的。」獄警感激地點點頭,退到醫務室外頭關上了門。

  阿森娜拿著法杖指向絲萊茵的額頭,輕聲唸誦咒語,很快坐在椅子上的絲萊茵身體便抽動了一下,像是被無形的絲線牽動的木偶那樣被迫抬起了臉。

  煙霧狀的靈體被強行從她閃動著鬼火幽光的雙眼中扯出,在阿森娜的法杖末端聚攏成團。

  數秒後阿森娜中斷法術,絲萊茵向後仰倒在椅背上,手腳癱軟,像是耗費了極大的氣力——阿森娜在對她進行探魂的同時給她施加了束縛死靈的纏魂咒,以免她不配合自己的工作。

  阿森娜揮動法杖指向事先準備好的水盆,將絲萊茵身上抽取的靈體彈進檢測用的魔藥中。

  一瞬間,墨染的漆黑在無色的檢測藥水中氤氳開來,很快整個水盆裡的無色液體就變成了一片漆黑。

  「短短幾天怨氣就升到這種程度,你的怨念還真是非同小可。」阿森娜淡淡地評價一句,「必須得用儀式強化一下封印才行。」

  「算我求你了,我已經……沒有時間了。」絲萊茵有氣無力地低聲懇求,看向阿森娜的雙眼充滿了執著,「我只是想殺掉打死我兒子的凶手而已……」

  她並沒有死靈術的知識,但她也可以本能地感覺到自己的力量變化,以及時限將至的預感。

  等卡蜜拉從禁閉室出來,留給她的復仇時間大概也只有短短幾天。還魂屍消失前「迴光返照」的那一點力量是她僅有的,可以殺死有著龍裔血統的卡蜜拉的唯一底牌。

  但在典獄長命令阿森娜不斷封鎖她力量的情況下,她就連抓住這僅有的一張底牌的機會都不會有。

  「我只是執行典獄長的命令,請你不要為難我。」阿森娜只是掃了她一眼,便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她。

  「維羅妮卡,能不能幫忙抬一下,給這邊的昏迷病患挪一下床,這傢伙好重啊!」站在角落給另一名犯人診治的獄醫朝維羅妮卡招手。

  維羅妮卡看了一眼全身無力的絲萊茵,確信她沒法做什麼小動作,便朝獄醫應了一聲:「就來!」

  「那個,我這邊的儀式需要有人幫把手才能完成。」阿森娜突然來了一句。

  「我先去那邊幫忙,回頭再過來幫你。」維羅妮卡簡短地回道。

  這時美琉姬奴從裡屋走出來,主動插話進來:「不如我來幫阿森娜做儀式吧,我懂黑魔法,做這個更合適。」

  因為精通藥理的關係,現在美琉姬奴偶爾會在有人看管的情況下,被扔到醫務室來給獄醫幫忙。

  維羅妮卡朝她微皺起眉頭來,滿臉寫著不信任。

  「不會做小動作的啦,我還要命的。」美琉姬奴趕緊舉手賠笑。

  「最好是這樣。」維羅妮卡朝美琉姬奴威懾性地一瞪眼,轉身前去給獄醫幫忙。

  「需要我做點什麼?」美琉姬奴轉向阿森娜。

  「把這些繃帶纏到她身上,就手腕、腳踝和脖子,各繞上兩圈就可以了。」阿森娜拿出一段用紅藥水寫著咒文的繃帶簡單地指示,又遞給美琉姬奴一張紙條,「因為是儀式,咒語會比較長,回頭我每吟唱完一段,你就依次按上面的咒語伴唱一句。」

  「喚靈語法的強化式?懂了。」美琉姬奴看了一遍紙條就還回去了。

  「你學過死靈術?」

  「有過涉獵。」美琉姬奴接過繃帶,「這麼粗製濫造的儀式道具真的沒問題嗎?」

  「這裡沒有專門封印死靈的裹屍布,因陋就簡吧。儀式最重要的是主持者,不是道具。行了,開始吧。」阿森娜說完便將法杖豎在身前,開始集中精神做施法的準備。

  美琉姬奴拿著繃帶走近早已中了纏魂咒的絲萊茵,開始給她纏繃帶。

  她悄然回頭,掃了一眼正在集中精力吟唱前置咒語的阿森娜,又望了一眼角落的方向——維羅妮卡正在幫獄醫小心地挪動一名身上有外傷的的犯人,暫時沒人注意到她這邊。

  趁著這個機會,她壓低了聲音,和絲萊茵搭話:「真可憐啊,抱著變成怨靈的覺悟來報仇,卻被那個典獄長這麼壓著,只能含恨而終……或許,我可以幫你。」

  絲萊茵驀然睜大眼睛,眼中閃動的幽光亮了起來。

  「我和那個典獄長有點過節,想給他稍微弄點麻煩。」美琉姬奴聲若蚊蠅地說道,「今天能自由活動的話,就到圖書館的閱覽室來,我可以給你能殺死卡蜜拉的東西。」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16 08:17 PM

第八十八章 主演登場

  兩天後,夜晚。

  艾登站在舊城區的鐘塔上,遙望著底下的廢棄碼頭。

  「那棟白色屋頂的平房就是波爾波的事務所,每週六的晚上他都會待在那裡處理自己地盤交上來的賬務。」維羅妮卡站在他身旁,抬手指給他看,「按線人的通報,他現在就在那裡,事務所裡外大概有十幾號人……」

  「反派和配角已經就位了。」艾登點點頭,將手杖遞給了維羅妮卡,「是時候輪到主演登場了。」

  和往日不同,今天的他沒有穿著制服,而是換上了一身夜行裝,還用寬大的兜帽斗篷罩住了自己的全身。

  「真的沒關係嗎?」維羅妮卡不無擔心地說道。

  「老實說,事情能不能成我也沒有完全的把握,但至少我還是能保證自己的安全的。不必擔心,有戴莉幫忙監視著現場。」艾登晃了晃手上的貓眼石戒指,「有情況她會通過使魔轉告你,到時候你再和騎警隊一起突擊。」

  「明白了。」維羅妮卡點頭。

  「登場前,還得先化個妝。」

  話音剛落,艾登就開始動用起肉體改造的能力。

  刺痛感流遍全身,他的身體迅速地縮小下去,身高很快就降到只到維羅妮卡胸口的位置。

  四肢成比例地縮減,身體逐漸變得纖細,臉型卻是變得稍微圓潤了一些,不似原來那般瘦削。

  短短數秒鐘,他就將自己變成了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孩童,相貌和原來只留得幾分神似。

  經過多遍的練習,他已經能比較熟練地運用這項異能了。

  但姑且,他還是先向維羅妮卡確認了一遍:「怎麼樣?應該沒什麼破綻吧。」

  不僅僅是外貌,就連聲音也變得和外貌對應的年齡一致,不似原來那般沉厚。

  維羅妮卡怔怔地看著艾登,然後默默地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維羅妮卡?」艾登對她的反應有點摸不著頭腦。

  「啊抱歉抱歉。」維羅妮卡猛地回過神,趕忙把手收回去,尷尬地笑笑,「我覺得這個變身很完美!」

  「那就好。」艾登淡淡地回了一句。

  這丫頭……該不會是正太控吧?

  「我過去了,你在這邊看著。」艾登拿過一旁掛著的面具和提燈,快步走下了鐘塔。

  廢棄碼頭,波爾波事務所門口,兩個看門的小弟正無所事事地聊著天。

  這時,其中一人瞥見了接近過來的燈光。

  「哎,有人過來了。」他立刻出聲提醒同伴。

  「誰啊?沒聽老大說有客人啊。」另一人疑惑地說道。

  雖然察覺到了不速之客,但兩人都沒有什麼危機感,因為朝這邊走過來的,只有一個人,而且身形看起來還有些矮小。

  等到那人拿著提燈不緊不慢走近的時候,兩人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讀出了幾分詫異——這「客人」身高還不到他們胸口,不是個小孩,就是個侏儒。

  更詭異的是,這人穿著一身長到拖在地上的黑斗篷,臉上還扣著一面顯然對他的臉顯然大了一圈的黑色面具。

  「喂,你幹嘛的?」其中一名小弟朝他喊道。

  「我找波爾波先生,能帶我去見一下他麼?」神秘人——艾登開口回答。

  「小孩?」聽到對方略顯稚嫩的聲線,兩人都怔了一下。

  其中一人厲聲回道:「這裡不是小鬼玩的地方,快滾!」

  說完他還拿手邊的撬棍敲了敲碼頭的水泥地嚇唬對方。

  「我要找波爾波先生。」艾登不為所動。

  「你他媽是想死嗎?」另一個人不耐煩了,準備走過去給對方一腳讓他知難而退。

  偶爾就會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想過來混黑道,然後不知道從哪個小道消息打聽來幹部的據點摸過來自薦的。

  幫派偶爾也會招一些十五六歲的小混混來當打手,這些半大的小鬼對黑幫來說還挺好利用的。他們頭腦簡單做事不考慮後果,血氣上頭就會拔刀砍砍殺殺,稍微給點好處指使幾句就很容易被騙得豁出命去,但被抓又能得到輕判,出了什麼事拿他們頂包再合適不過。

  但眼前這個小鬼委實是太小了點,而且從這身莫名其妙的裝扮看來……腦子似乎也不太正常,這小子大概對黑幫有什麼誤解。

  最重要的是波爾波先生早已經爬到骷髏幫的高級幹部,今時不同往日,招底層小弟的事情還驚動到他,看門的人被打一頓都是輕的。

  但那人提著撬棍才氣勢洶洶地邁出去兩步就猛地向前跌了一跤,他感覺到有什麼奇怪的東西突然抓住了自己腳踝。

  他下意識翻身看向腳邊,驚恐地叫出聲來。

  抓住他腳踝的是一隻漆黑的爪子,是從他的影子裡探出來的。

  但他還沒來得及叫喚兩聲就斷了聲音——更多的黑爪從影子裡伸出,卡住了他脖子和手腳,把他牢牢固定在了地上。

  另外一名看門小弟看到這一幕只感覺腦子都炸開了,在這個世界黑魔法雖然是人盡皆知的存在,但卻是受到嚴格管制的,普通人根本沒有那麼多機會親眼見識這種超自然力量。

  艾登沒有給他從恐懼中回過神來的機會,從他的影子裡召喚出影魔的爪子,將他摁倒在了地上。

  這種普通的小混混,其實就算不動用戴莉召喚的影魔,艾登自己也能輕鬆解決,但戴莉的惡魔顯然更有登場效果,不用白不用。

  艾登湊近被迫倒地的兩人,像給乞丐施捨一般將一枚「硬幣」扔到他們面前:「認得這個嗎?」

  兩人努力將視線集中過去,才發現那是枚硬幣大小的銅製徽章,上面用精細的手法雕刻著罌粟花。徽章散發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奇異香味,似乎是塗過某種特製的藥水。

  這東西,在黑道雖然沒有多少人親眼看過,但大家基本上都聽說過。

  有一群身懷絕技的黑道殺手,他們會用這件信物證明自己的身份。

  「美琉姬奴的兒女?」兩名看門的小弟驚恐地抬起頭來。

  「我再說一遍,我是來見卡洛·波爾波先生的,能勞駕領個路嗎?」艾登語帶笑意,「放心吧,我不是來殺他的,我是來……和他談生意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16 08:18 PM

第八十九章 第二代「穢血死神」

  事務所的大門開啟,兩名被艾登脅迫的看門人如履薄冰地走進去,脖子像是焊死了一般僵硬,不敢回一下頭。

  他們這麼小心謹慎是有原因的,因為在他們的身後,有一個危險的小鬼正緊緊跟在他們後頭。

  半分鐘前,這個奇裝異服的男孩用一套黑魔法「友好」地問候了他們並表明了身份,然後非常客氣地「請求」他們把他領進事務所。

  美琉姬奴的兒女,是道上很有名的一幫殺手,其中的「穢血死神」,更是殺手界的一代傳奇,混黑道的人想不知道都難。

  所以當對方拿出美琉姬奴的信物時,他們當即就放棄了抵抗。

  傳言美琉姬奴的兒女個個都身懷異能,哪怕水平最次的殺手也絕非常人能敵,更何況這個男孩已經用行動當場證明了這一點。

  艾登謹慎跟在他們後頭,將身形藏在他們身後。

  看門人將他領進裡屋,一推開門,濃重的煙味撲面湧來。

  透過兩名看門人的之間的間隙,艾登看到被煤氣燈照得敞亮的房間裡,乾瘦的男人正叼著紙捲菸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有三名黑道成員正在辦公桌旁和他商討什麼,然後門口附近左右各站著三名保鏢。

  「你們兩個怎麼回事?」

  坐在辦公桌後頭的卡洛·波爾波率先注意到了兩名本來在外頭當看門口狗的手下,不僅皺起了眉頭,鷹隼般凌厲的雙眼流露出明顯的不悅。

  眼看自家幹部臉黑下來,兩個看門小弟臉倒是瞬間都被嚇白了,但他們還是結結巴巴地開口替艾登傳起了話:「對對對不起,老大,但、但……」

  「但是有個人……有個人說要來找您……」

  「啥?」卡洛聽得一頭霧水。

  這時艾登發話了:「不要浪費時間了你們,嘴巴不利索的話就把信物拿給波爾波先生看啊。」

  房間裡的人頓時都警覺起來。對他們來說這個聲音不僅陌生,而且出現得無比突兀——艾登現在的身形藏兩個成年男人後頭,根本沒有人能馬上注意到。

  只是這個聲音,語氣老成,聲線卻和孩童一般,聽著十分詭異。

  一名看門小弟僵硬地動起身來,迎著卡洛的怒視走上前。

  負責看門的人未經請示擅自將人帶到這邊,還對那人惟命是從,這已經夠讓卡洛攢滿怒氣值了。

  但看門小弟只能這麼做,幹部的眼神雖然嚇人但不至於馬上把他們射穿,但艾登那套詭異的黑魔法卻是隨時都能當場擰下他的狗頭的。

  看門小弟戰戰兢兢地將艾登給他的那枚徽章放到辦公桌上,卡洛只是看了一眼就倒抽了一口涼氣:「美琉姬奴的兒女!?」

  此言一出,原本就早已繃緊神經的幾名保鏢立刻伸手去拔腰間的配槍。

  「美琉姬奴的兒女」是道上有名的殺手,一個殺手找到這個事務所,他們腦子裡蹦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有人盯上了他們老大的腦袋。

  站在艾登前頭剩下的那名看門人嚇得「哇」的一聲就抱頭趴地上去了,他正擋在艾登和保鏢們之間,槍戰一觸即發,一旦開火第一個被打成篩子的準是他。

  但如他預想的槍戰並沒有發生,只聽得幾聲慘叫同時響起,從六名保鏢的影子裡伸出了漆黑的如章魚腕足一般的觸手,像捕食的巨蟒那樣將每個人的雙臂和身體圈圈纏繞,瞬間箍緊,力道之蠻橫,幾乎勒斷幾人的肋骨。

  「別動不動就掏槍嚇唬人,我還只是個孩子呀。」帶著面具的艾登站在門口,笑著聳了聳肩。

  在行動之前,戴莉在監獄裡事先召喚了影魔,並將其附在了艾登的影子裡,在召喚後的三個鐘頭內,這隻影魔的支配權被轉讓給了艾登。因為召喚的施法過程已經完成,艾登在使役這頭影魔的時候無需再唸誦什麼咒語。

  影魔是戴莉使役的三種惡魔中用得最得心應手的一種,艾登借用起來也感覺非常便利。

  現在以艾登為中心的三十米內,他能以範圍內的任意一處輪廓清晰的陰影為媒介,讓影魔變化出不同形態的實體現身攻擊目標,最大捕捉的目標數可以達到五十。

  更方便的是,他甚至可以讓影魔自動去感應輪廓快速變化的影子,直接攻擊影子所對應的目標。

  換言之,在這間被煤氣燈照得敞亮的房間裡,房間裡頭的每一個腳下有影子的人都早已經被附在他身上的影魔鎖定了。

  當那些保鏢試圖拔槍的時候,影魔馬上就通過他們的影子捕捉到了他們的攻擊動作,自動對他們發動了襲擊。

  對影魔有所瞭解的人尚且還能想一些辦法反制,比如當場打爆煤氣燈消除光源,讓有輪廓的影子消失,又或者預先在法術範圍之外用遠程手段殺死施法者,除此之外實體化的影魔力量很強,但自身強度卻很弱,能任意變化形態的影魔根本不怕物理性的傷害,卻很懼怕聖水之類對惡魔有特殊傷害的東西……

  然而現場這些人,對於這種詭異的法術根本無計可施,哪怕他們手裡有槍。

  黑魔法會受到異端審判局的嚴格管制,正是因為它往往能讓掌握這些禁忌知識的人,對門外漢產生碾壓性的戰力差距。

  艾登瞬間秒殺六名持槍保鏢的戰績立刻震懾到了在場的眾人,包括這個房間的主人卡洛。

  香菸從他嘴裡落下,掉在他的大腿上,將他的褲子燒開了一個洞,燙得他猛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作為黑道幹部他姑且還是見識過不少場面的,會使用黑魔法的奇人異士他也認識幾個,畢竟把絲萊茵變成屍妖的和黑道有聯繫的死靈術士正是他介紹的。

  然而那些人,沒有一個能和眼前這個詭異的男孩相提並論。

  「別那麼緊張,波爾波先生,我又不是來殺你的。」艾登抬手比一個手槍的手勢朝卡洛一指,「想要你的命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動手。」

  「你究竟是……」卡洛臉頰抽搐。

  他知道過美琉姬奴的兒女,但他從未聽說過美琉姬奴的兒女中有這麼一號厲害的角色。

  這樣的實力,幾乎能和過去那位殺手之王比肩了。

  「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穢血的死神』。」少年艾登手放在胸口,彬彬有禮地回答。

  「穢血死神?不是已經被、被……」卡洛一臉錯愕。

  穢血死神銷聲匿跡近兩年,道上的人基本上都早已得知這位殺手之王被異端審判局抓獲的消息。

  「啊,我正是接任她的第二代。」艾登笑著攤開雙手,「第二代……穢血死神!」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16 08:18 PM

第九十章 沒事我就看看

  第二代「穢血死神」,當艾登報出這個名號的時候,現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黑道上沒有人不知道「穢血死神」的名號,那是一個誰的腦袋都可以取走的怪物。

  太多隻手遮天的黑道大佬死在這怪物手上了,只要有仇家扔出足夠的報酬請動這怪物,不管你勢力多大,小弟再多,也很難保住自己的腦袋。

  穢血死神活躍的時候是魔女美琉姬奴最風光的時候,很多和她有聯繫的黑幫頭領就算沒有殺人委託也會定期向她派來的殺手繳納「保護費」,以求對方不要接手針對他們的委託。

  艾凡莎入獄以後,失去這張王牌的美琉姬奴在地下世界的影響力一落千丈,以至於一部分過去被她開罪過的黑幫都開始懸賞她的腦袋了。

  任誰都會想得到在這樣的前提下,美琉姬奴一定會想盡辦法培養下一個「穢血死神」,只是那麼久過去沒有動靜,黑道上的人都開始默認這魔女已經養不出那麼一個天賦異稟的怪物了。

  然而今天,這個男孩站在他們面前,開口就跟他們說他要繼承「穢血死神」的名號。

  這個名號不是誰都能背得起的,「穢血死神」就是殺手之王的代名詞。

  接下來,更令他們感到驚悚的事情發生了——男孩的身體驟然變化起來,迅速膨脹變成了一個巨漢,原本寬鬆到拖地的斗篷在他身上一下子被撐了起來。

  他緩步跨過趴在地上幾乎被嚇尿的那名看門人,走到辦公桌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卡洛,用無比沉厚的聲音說道:「就是,這麼一回事了,你能理解了嗎?」

  卡洛被艾登的陰影籠罩,只感覺身體像是被戳破的水袋那樣流出冷汗。

  站在辦公桌周圍的黑幫無人敢動彈,那幾名被束縛的保鏢就是前車之鑑。

  至此,無人再敢質疑這男孩是否有實力自封第二代「穢血死神」,當初「穢血死神」在黑道最出名的兩點,便是那能任意改變身體的詭異能力,和見血封喉的毒血。

  前者,這名二代死神已經證實自己也有完全相同的能力,現場沒人希望用自己的命讓他再出手證實下後者。

  這正是艾登期望達到的效果,雖然偽裝成「美琉姬奴的兒女」總有種被那魔女白白佔了便宜之嫌,但要讓這幫黑幫人士將他認定為專業殺手,這是最便捷的方式。而「穢血死神」的名頭能讓他對這些人更具威懾力,不僅能提高計畫的成功率還能省去很多麻煩。

  要讓對方認同自己的角色定位,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披上一個對方熟知的馬甲。

  卡洛艱難地點了點頭,謹慎地開口詢問起來:「你到底想做什麼?是要錢嗎?」

  他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傢伙是來收保護費的,美琉姬奴培養出第二個「穢血死神」的話,要恢復往日的風光完全不是問題。

  只是他想不通為何美琉姬奴會盯上他,骷髏幫是最近才發展壯大的新興幫派,和美琉姬奴並沒有什麼交集,他也只是才爬上高級幹部不久……

  變身成巨漢的艾登發出「桀桀」的笑聲,彷彿貪腐的烏鴉:「是啊,錢,還有名聲,我現在正需要一個暗殺任務打響自己的名聲,正好波爾波先生不是發佈了一條懸賞嗎?我就是來接那個懸賞的。」

  「懸賞?」卡洛直接就被說懵了。

  但房間裡的其他人卻是將目光轉向了他——聽起來這殺手還是真來和他們的幹部談生意的。

  「這種事情在人前很難說出口吧,我能理解。」艾登像是非常理解一般點了點頭,「讓其他人出去吧,我們可以兩個人好好談談。」

  「談——」

  卡洛剛想問一句「談什麼」,結果只說出了一個字就又把話嚥了回去,因為罩著他的艾登的影子裡突然深處了一條漆黑的爪子,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我相信波爾波先生是誠心誠意的,不是在耍我們。」艾登笑著說道,又重複了一遍,「來,讓其他人出去,就我們兩個人好好談談吧。」

  卡洛理解了自己的處境,他的命現在就捏在對方手裡,他只能按這個殺手說的去做。

  「你們,出去。」卡洛勉強維持鎮定,向房間裡的手下命令,「都出去。」

  與此同時,艾登操縱影魔放開了那幾名保鏢。

  眾人急忙推擠著離開房間去,沒有絲毫猶豫,最後一個人還非常「貼心」地帶上了門。

  哪怕沒有幹部的命令,他們也實在不想和一個隨時都能取他們性命的殺手共處一室。

  房間裡只剩下兩人,艾登不緊不慢地退回到了一側牆邊,抱起雙手靠牆而立,這是一個很難隔著門板和窗戶盲狙到他的位置。

  有戴莉的影魔守護,他在這個有燈火照明的房間裡幾乎是立於不敗之地的,哪怕多名持槍歹徒一齊擁入這個房間準備對他拔槍齊射,他也可以利用對方的影子在一瞬間反制全員。

  他只需要防備一下自己看不見的遠程攻擊就足夠了,為了應對槍戰黑幫的據點牆壁都很厚,窗戶也極小,是相當不錯的掩體,他只要稍微注意站位就能保證自己的絕對安全。

  卡洛重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用自己在黑幫摸爬滾打的經驗勉強維持住了自己的氣場。

  好一會兒過去,他努力用冷靜的口吻開口,向房間裡的「殺手」搭話:「我說,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從來沒有——」

  艾登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直接開口打斷了他:「把錢拿出來。」

  「啥?」卡洛又懵了。

  「把錢拿出來,這話很難理解嗎?你的事務所裡肯定有錢吧,值錢的東西也行,都拿出來。」艾登繼續說道。

  果然還是要保護費嗎……那剛才直接說不就好了嗎?讓他留個小弟幫忙裝錢也好啊。

  卡洛依然還是一頭霧水,但現在命捏在對方手裡,他不得不依對方所言,錢可以再從地盤上的店面搜刮,命沒了可是換不回來的。

  「你要多少?」

  「這房間裡有多少都拿出來。」

  這行為模式完全不像是美琉姬奴會做的事情,反倒像個強盜。但卡洛已經不敢再質疑對方的身份了,他不得不走向角落的保險箱,打開後把裡頭的現金和貴金屬全拿出來裝進一個麻袋。

  「不要裝在袋子裡,就放桌上,整齊碼好。」艾登補充要求。

  卡洛詫異地回頭:「你到底要做什麼?」

  「照我說的去做,沒事,我不拿走,就看看。」艾登簡單地回道。

  卡洛這下徹底懵了。

  這人……莫非是個神經病?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16 08:19 PM

第九十一章 清理門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卡洛愈發覺得坐立難安。

  從他保險箱裡拿出來的價值加起來數千鎊的大鈔和首飾金條整齊地碼放在辦公桌上,但是那個殺手依然還是抱手靠牆,不動如山,完全沒有對桌上這堆普通人一輩子都不可能賺得到的錢出手的意思。

  可以的話,卡洛反倒希望這貨能把這些錢拿走,然後滾得越遠越好。

  他現在的狀態,無異於被這個二代「穢血死神」當場挾持,外面的十幾號弟兄和保鏢一個都派不上用場。

  這殺手來得真的是莫名其妙,如果他有意識到自己被什麼仇家盯上的話,他至少還會多弄點保鏢,稍微隱匿一下蹤跡,他是怎麼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怎麼招惹上這個殺手組織的。

  如果這殺手只為錢而來的話,卡洛心裡至少還能有點底,但這殺手現在的表現卻是讓卡洛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從卡洛將錢放桌上碼好開始,不管他怎麼和對方搭話,對方都是一言不發。這種未知帶來恐懼,在沉默中逐漸生長,讓卡洛感到芒刺在背,就連牆角的落地鐘裡的鐘擺在他眼中都像是被放緩了無數倍。

  艾登盯著落地鐘上的時間,他在等待。

  舞台的前兩幕他已經演完了,他在等待下一幕的配角入場。

  他確信他們回來,利用騎警隊的線人,他們持續把控著骷髏幫的內部動向。

  而且艾登還擅自額外安排了一個演員進去。

  很快,嘈雜的腳步聲就沿著地板傳遞過來,守在外面的人叫喊起來,似乎又有很多客人闖進了這座事務所。

  來了——艾登立刻警覺起來,做好施法準備的同時,大步走到了一臉懵逼的卡洛的右後方,準備隨時拿這張椅子和坐在上面的卡洛作為掩體。

  房間的大門被一腳踹開,持槍暴徒一窩蜂地擠進這座房間,呈扇形排布開來,手裡的槍支很快就覆蓋了整個房間。

  緊跟在這些暴徒後面的是一個鬍子剪的十分標緻,穿得像個暴發戶的中年漢子,他拄著手杖,滿臉怒容。

  「比格先生?」卡洛怔住了。

  跟在這群槍手進來的人正是骷髏幫的現任當家,卡洛雖然已經爬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級幹部,但頭頂上依然壓著這麼一尊老闆。

  大老闆雖然偶爾也會拜訪幹部,但基本上不會這麼一聲招呼不打就突然闖進事務所,更不會先扔進來這麼二十多號持槍暴徒。

  黑幫頭領親自帶這麼多武裝人員出動,基本上不是去砸店就是血洗仇家,如果是找自己人……那叫清理門戶。

  但卡洛·波爾波第一時間還沒往那個方向去想,他在幫派裡雖一直有功高震主之嫌,但黑幫有黑幫的規矩,明面上大老闆是沒有理由對他開刀的。

  看到大老闆帶這麼多人來,他先是有些懵逼,隨即以為是大老闆事先得知了什麼情況,帶著人馬來解救被挾持的他的。

  他不禁喜出望外,剛張嘴想說點什麼,結果大老闆搶在他前面爆發了:「混賬東西!你居然真的打算雇殺手想拿我的人頭!?」

  「您在說什麼?」卡洛頓時摸不著頭腦。

  「都被抓了個正著還狡辯什麼?」大老闆怒髮衝冠地舉起手杖朝他指指點點,「你手底下的人已經悄悄告訴我了!!」

  艾登掃了一眼房門外頭,看到一個臉上帶疤的少年正戰戰兢兢地朝裡頭張望。

  做得好,他在心裡默念。

  前天,少年來監獄探視絲萊茵的時候,艾登悄悄跟他透露了「騎警隊的線人得到的秘密情報」:卡洛·波爾波密謀殺死幫派的老闆奪位,而今晚八點,他會在自己的事務所親自和殺手密謀。

  「騎警隊的臥底去告密說不定會被懷疑,但你應該沒問題。你就說是自己無意中偷聽到的,將這件事告知給你們幫派的頭領的話,那傢伙就完蛋了。」當時艾登這麼慫恿了他一下。

  艾登並不確定少年會不會真的為了給好兄弟報仇選擇冒險相信他,事實上,他也早已委託騎警隊在幫派內部的線人向幫派頭領透露這個「情報」。

  但如果少年願意這麼做,無疑可以讓骷髏幫的頭領感到這個情報更加可信,畢竟從常理上推斷,一個卡洛手底下的底層小混混,是絕不可能有膽子拿自己幫派的頭領開涮的。

  「哎呀哎呀,波爾波先生,你說的目標自己殺到門口來了,你這不是完全暴露了嗎?」艾登適時地搶過台詞,像是很惋惜地嘆了口氣。

  他說著再一次炫了一遍肉體改造的「神技」,身體迅速地坍縮下去,很快就又從巨漢變回了孩童般的身形,聲音也重新回到了稚嫩的童聲:「你這麼不謹慎,我很難跟你合作啊!」

  語畢,他一閃身躲到卡洛的椅子背後,讓在場的人都沒法瞄準他。

  大老闆和持槍暴徒們都紛紛變了臉色,像這樣肆意改變體型的殺手,他們只聽說過一個人。

  「你是……」大老闆眯起了眼睛。

  「看了這個你應該就明白了。」艾登拿出美琉姬奴的徽章往上一扔,徽章劃過拋物線飛向門口,一名槍手眼疾手快地抓住,然後遞給大老闆查看。

  「美琉姬奴的兒女?」大老闆震驚道。

  「第二代『穢血死神』,這麼說你應該就明白了吧。」艾登再一次套上了這個馬甲。

  「難怪要花這麼多錢啊……」大老闆掃了一眼桌子上擺著的巨款,又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卡洛,表情瞬間變得陰狠起來,「看來你至少還是給我的腦袋標了個好價錢,不錯,不錯!」

  卡洛猛地反應過來,擺在桌子上的巨款,和出現在他房間裡的頂級殺手,這個時候有人跟大老闆告密說他密謀要殺人奪位……怎麼看怎麼都像是那麼一回事!

  他被算計了!!

  「這跟我沒關係!!」卡洛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指著椅子後頭給自己辯解,「是他!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地過來找我的!!」

  「哎呀呀,波爾波先生,這個時候把事情都推給我真的合適嗎?」艾登從容不迫地笑了出來,「我可是這裡唯一能救你一命的人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16 08:20 PM

第九十二章 以黑鍋還黑鍋

  艾登的話讓卡洛心裡猛地一寒。

  他將視線轉向前方,看到大老闆陰冷得像是在打量死人的眼睛,和一齊指向自己的槍口。

  「你這點程度的狡辯大概連小孩子都騙不過,想活命你只能繼續僱傭我。」艾登說著聲音一下子沉了下去,「如果你腦子拎不清的話,我也是有脾氣的。」

  話音剛落,灰霧一般的靈體在艾登身上湧現出來向上漂浮,然後聚形成一個巨大的披著斗篷的幽靈,幽靈的斗篷下面目模糊,但雙眼卻閃動著綠色的鬼火。

  這是阿森娜賦予他的守護靈,這個死靈相當於阿森娜的分身,在魔力耗盡之前可以隨艾登的意念使用阿森娜掌握的數種攻擊性的死靈術。

  死靈術是黑魔法中最受忌諱的一種,再加上死靈法師之間存在師徒殘殺的「優良傳統」,導致死靈術在世間的流傳變得極為受限。

  隱藏於世間的黑魔法師,基本上只要掌握了兩三門像樣的死靈術就足夠自稱死靈術士了。然而像阿森娜這種程度的佼佼者,掌握的高等死靈術可以達到十幾種。

  【惡靈咆哮】、【幽冥鬼火】、【惡鬼纏身】……這個守護靈的攻擊手段,隨便拎一個出來都能輕易地將這裡除艾登以外的人全部「清場」。

  阿森娜和戴莉,在被捕前都是S級的通緝犯。

  S級通緝犯的劃定標準,其中一條便是能憑一己之力對一個擁有標準治安和武裝力量的小型城鎮造成毀滅性的威脅,危險程度足以對標天災級魔獸。

  換言之,無論是阿森娜還是戴莉,都完全有一個人踏平一整個黑幫的能力。

  卡洛一回頭就瞥見了這只巨大的,幾乎將他整個人籠罩起來的幽靈,頓時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他也認識一個道上的死靈術士,但和這個殺手比真的只是小巫見大巫。

  站在門口的大老闆和眾位槍手也徹底震驚了,槍手們甚至連槍都端不穩了。就算不瞭解死靈術,他們也能想得到普通的子彈是沒法對幽靈造成傷害的。

  那個殺手現在利用辦公桌和椅子作為掩體將身影藏了起來,他們就算同時開槍,也不見得能打中對方。但對方現在隨便施展一個死靈術,他們恐怕是會全滅的!

  「我先說好,我可是比上一任的『穢血死神』還要強得多的!」艾登幽幽地說道。

  雖然他只是借用手底下的犯人的名頭和力量,但不得不說,這種在人前裝逼的拉風感覺確實很爽!

  卡洛滿心驚恐不安,他徹底認清了自己的處境,這正是前有惡狼後有猛虎。

  這個殺手算計了他,讓大老闆堅信他要雇兇殺自己,氣勢洶洶地過來清理門戶。

  雖然他還沒搞清楚這殺手到底是怎麼布下這個局,但他已經意識到現在他不管怎麼解釋都是徒勞的——大老闆本來就對他有所忌憚,現在正好抓住了一個理由可以處決他,是不可能輕易放過他的!

  而且這個殺手現在也隨時可以要了他的命。

  他唯一的活路就是僱傭這名殺手為他擺平這個場面,雖然這傢伙根本就是在訛詐他,但他現在只能接受這個訛詐,不然他只有死路一條!

  他很快就做出了決定:「那這些錢都是你的了,你快出手!」

  一直在刀口舔血過活的他很清楚,在黑道的世界只有懂得審時度勢的人才能活到最後!

  這時艾登卻突然來了一句:「那得加錢十倍才行。」

  卡洛聽到這話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加錢十倍?你怎麼不乾脆去搶?

  但仔細一想這傢伙現在的手法和搶也沒什麼區別了。

  但這個事務所所存放的金額十倍的錢,他根本不可能當場拿得出來。此刻卡洛真心想以黑道前輩的身份好好教育這個殺手敲詐的精髓,在對方能承受範圍內一點點將對方榨乾的才叫敲詐,一把將目標摁死的那只有門外漢才做得出來啊!

  他還並不知道,這個殺手根本不是來訛詐他,而就是要專程搞死他的。

  這就是艾登的計畫,既然卡洛·波爾波是讓卡蜜拉背了黑鍋,又借此誆騙了絲萊茵,那他也不介意以牙還牙地誆騙一下整個黑幫,讓卡洛背上意圖殺害幫派頭領的黑鍋!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黑鍋還黑鍋,利用黑幫自身的矛盾處理掉卡洛,無需弄髒他自己的手,騎警隊和異端審判局他也事先打過招呼了,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這個時候,站在門口的大老闆開口了:「容我插句話,穢血的死神。我也懂殺手的規矩,殺手接了活就絕對要完成任務,不能再被收買倒戈。但現在你和卡洛還沒有達成交易,所以我想應該還是有可以迴旋的餘地吧?」

  「哦?你想說什麼?」艾登回應道。

  「我要競價!」大老闆狠狠地說道,「這個叛徒是我手底下的人,你把他殺了,等我回收他的資產,那些資產可以全都歸你!我還能再往上加錢,他不管怎麼出價我都可以比他更高!」

  大老闆心裡有自己的算盤,他帶了這麼槍手前來抓包,本以為萬無一失,等到了這裡他才發現卡洛僱傭的殺手竟然是完全超出了他預想的一個怪物——第二代「穢血死神」。

  這個第二代「穢血死神」,不僅繼承了上一代的能力,居然還會使用黑魔法,真當是恐怖如斯!

  如果讓卡洛達成交易,他的處境就危險了,他必須搶在卡洛前面收買這個殺手!

  「哦?你很聰明啊。」

  艾登笑了出來,雖然這齣好戲是他一手安排的,這些配角倒是演繹卻是比他預想的還要精彩。

  「我們骷髏幫願意和你背後的那位大人物——美琉姬奴女士締結友好關係,保護費要多少,你們只要說個數,我絕無二話。」大老闆信誓旦旦地說。

  「我喜歡和聰明人交易。」艾登笑笑,乾脆地借坡下驢,「既然先生你這麼有誠意,我們也願意賣個面子給你。我只拿走桌上的錢,人我就不殺了,交給你們自己處理好了。」

  「那再好不過了!」

  卡洛聽著這兩人這麼輕描淡寫地決定了他的生死,頓時就慌了手腳:「等、等一下!」

  這時大老闆眼疾手快地伸手搶過身邊一名槍手的手槍,抬手朝卡洛就是一槍。

  一聲淒厲的慘叫,卡洛腹部中彈,狠狠仰倒在椅子上。

  大老闆在黑道摸爬滾打的經驗比卡洛更豐富,在這個情形下他當機立斷地選擇重傷卡洛,讓交易直接一錘定音。

  卡洛捂著肚子痛苦地癱在椅子上,現在他的結局已定,他會因為背叛幫派的大罪被大老闆用最殘忍的手段處決,以儆傚尤。

  他艱難地去摸自己的配槍,不知道是想攻擊誰還是想趁早自我了斷,大老闆又眼疾手快地給他補上兩槍,廢了他的肩膀和手臂。

  解決了卡洛後,大老闆扭過頭,朝那名臉上帶疤的少年喊道:「還不快去幫客人把錢收進袋子!?」

  少年愣了片刻才動了起來,小心翼翼地過去撿起麻袋把桌子上的錢和金條收進袋子。

  在這個過程中,無力動彈的卡洛一直在痛苦地呻吟。

  一直躲在椅子後頭的艾登趁機壓低聲音對卡洛說起了悄悄話:「你一年前對卡蜜拉和絲萊茵做的事情,這樣就算償清了。一路走好了,渣滓。」

  聽到著這話卡洛突然不叫喚了,他驚恐地瞪大眼睛,氣若游絲地問:「你……你到底是誰?」

  這一次,艾登沒有回答他。

  少年終於將錢財全部收進麻袋裡捆紮好,然後拿著袋子戰戰兢兢地繞到艾登所在的位置。

  「給您,請拿好。」他小心翼翼地將袋子呈上去。

  面對這個強大到難以言喻的「殺手」,少年顯得十分畏縮。

  「嗯,你做得很好。」艾登誇獎了一句。

  「不、不敢當。」少年只以為對方是在說幫他裝錢的事情,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

  「交易這樣就算完成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艾登說完,當即發動了霧隱的黑魔法——他早就用手在座椅的後頭劃了一遍符文。

  房間裡立刻瀰漫起霧氣,霧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濃重,很快就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包括大老闆在內的黑幫成員為這個突發狀況手足無措了一陣,然而數秒鐘過去,霧氣就又迅速消散了。

  「不見了……」少年怔在了原地。

  那名殺手,和錢袋,一起隨著霧氣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來的只有半死不活坐在椅子上的卡洛·波爾波。

  數分鐘後,舊城區外圍,鐘塔底下。

  「來,維羅妮卡,快搭把手,沉死我了!」已然變回原形的艾登將手裡麻袋交給了前來接應的維羅妮卡。

  「好的,這裡邊是什麼啊?」

  維羅妮卡接過麻袋,同時在心裡鬆了一口氣,艾登平安無事地歸來,意味著計畫進行得十分順利。

  「戰利品。」艾登簡短地回答。

  「咦?」維羅妮卡掃了一眼袋子裡的東西,當即瞪大了眼睛,「這麼多錢!?」

  「他們非要給的,不拿白不拿,就當從黑幫收繳的贓款,回頭再處理。」

  「這樣啊……」維羅妮卡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卡洛·波爾波已經被解決了嗎?」

  「是啊,那貨已經涼透了。」艾登笑得很開心。

  正如他和戴莉她們說的一樣,親手處理掉卡洛·波爾波這個給他的監獄增加工作量的渣滓,確實是件很愉悅的事情。

  「可是,絲萊茵的事情,要怎麼處理呢?」維羅妮卡憂心忡忡地問道。

  屍妖絲萊茵鎖定的目標是卡蜜拉,卡洛·波爾波的死,並不能平息她的仇恨。

  「她的話,我會另想辦法解決。」艾登收起笑容,認真地回道,「只要……不出什麼么蛾子的話。」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16 08:22 PM

第九十三章 解脫

  兩天後。

  「卡蜜拉,出來!」核心區,維羅妮卡打開了牢房的門。

  「啊?」本來還在小憩的卡蜜拉翻過身來,打了個呵欠,「喂喂,我從禁閉室出來才吃了個飯,又要幹嘛?」

  「叫你出來你就老實出來,哪兒那麼多廢話?是獄長面會,快點!」維羅妮卡用警棍敲了敲門框。

  「哦?」卡蜜拉突然提起了興致,「那小子不會真搞定了吧?」

  「不到二十歲的小丫頭叫誰小子呢?想知道情況就趕緊出來,別浪費時間。」維羅妮卡催促。

  「行行行,這就來。」卡蜜拉懶洋洋地從床上下來,感覺身體比平時鈍重了許多,「唉,今天吃了飯就提不起勁……」

  剛跨出門她就頓住了腳步,猛地扭過頭去望向走廊深處,彷彿警覺得野生動物。

  「怎麼了?」維羅妮卡問她。

  「哼,那殭屍在盯著這邊看呢。」卡蜜拉冷笑著說道。

  維羅妮卡也扭頭看去,看到了湊在十九號房門口的絲萊茵,那對閃動幽光的雙眼正緊緊盯著這邊。

  「你不要主動招惹她,典獄長已經在處理你們的事情了。」維羅妮卡提醒道,「走了。」

  卡蜜拉抹了一把臉,好讓自己剛睡醒昏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一些。

  但她只是才走出一步,就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起來。

  站在旁邊等她走到前面去的維羅妮卡馬上就注意到她的停頓,催了一聲:「你又怎麼了?」

  但這一次卡蜜拉沒有回答,她感覺眼前的視野突然暗了下去,很快就摸不到東西南北了。

  劇烈的眩暈感襲來,她身子晃了晃,沒能站穩,猛地栽倒下去。

  「你幹嘛?」維羅妮卡趕忙伸手去抓她的衣領,隨即注意到了她迅速失去血色的臉,和變得急促的呼吸。

  卡蜜拉的身體迅速癱軟下去,維羅妮卡只能想讓她平躺下去,然後即刻吹響了警哨,將值班監視的獄警喚了過來:「犯人身體出狀況了!我在這裡看著,你去通知獄醫過來……還有典獄長!快去!!」

  值班的獄警急吼吼地衝了出去,維羅妮卡再次蹲下去查看卡蜜拉的狀況。

  卡蜜拉顯然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了,只是張嘴呼吸,像是被扔到岸上的一條魚。

  一直趴在柵欄上死死盯著這邊的絲萊茵睜大了眼睛,隨即臉上擰出了一個扭曲的笑容。

  與此同時,坐在自己牢房裡的美琉姬奴也聽到了哨聲,緩緩揚起嘴角。

  兩天前的晚上,閱覽室角落。

  「以卡蜜拉的身體條件,你哪怕是偷襲也沒有任何勝算。只有下毒才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手段。」

  佯裝並排站在書架前挑選圖書,美琉姬奴對著絲萊茵竊竊私語。

  「可是……這種地方,要從哪裡拿到毒物?」絲萊茵低聲問道。

  「這裡就有。」美琉姬奴早有準備地將手裡的書遞給她,「這是本好書,我推薦你看看。」

  絲萊茵馬上就注意到合上的書中間有道不自然的縫隙,顯然夾著什麼東西。

  她悄悄打開那一頁,看到書頁之間有一顆黃豆大小的藥片。

  「小心點哦,那可是連大型魔獸都能毒死的劇毒藥品。」美琉姬奴小聲提醒,「哪怕是對毒有抗性的龍裔,吃了也是必死無疑,無藥可解。」

  絲萊茵眼中的鬼火幽光頓時變得明顯起來,能切實殺死仇敵的手段就近在眼前。

  但旋即,她又意識到了問題:「可我沒有下毒的機會,監獄會刻意把我們分開,不管是工作還是其他時間段……」

  「那傢伙出工的工區在哪裡你知道嗎?」美琉姬奴問道。

  「是溫室那邊。」

  「那邊我知道一個要錢不要命的犯人,只要給夠了錢,她多半有膽子幫你下毒。園林區不是按生產線監管的,相對寬鬆一些。飲用水也好,晚飯也好,她應該是能找到機會的。」

  「要多少錢?我可以把我剩下全部的管制金轉給你們!!」絲萊茵差點就拔高了聲音。

  殺死卡蜜拉是她現在留存在世間的唯一意義,金錢之類的身外之物對時日無多的她來說幾乎沒有任何用處。

  「放心,我會儘量幫你周旋的。」美琉姬奴說著將絲萊茵手上的書拿了回來,「那麼你把錢轉過來,事情就交給我來辦吧。兩天後,等卡蜜拉從禁閉室出來就想辦法下手。」

  ……

  「不行,完全不行,還是沒有心跳!!」

  維羅妮卡朝蹲在一旁和她一起對卡蜜拉採取急救措施的獄醫喊道。

  「已經來不及了……完全沒有生命體徵了。」獄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面如死灰地搖了搖頭。

  「怎麼回事?」艾登終於趕到了現場,大步走過來提問。

  獄醫一臉疲憊地看向他:「看起來像是中毒反應,已經……」

  「沒救了?」艾登瞪大眼睛,「這才幾分鐘過去啊?」

  「毒性很猛,這絕對不是普通的毒藥。」獄醫面色凝重。

  這時,一陣狂笑聲在走廊深處驟然響起,嚇了他們一跳——絲萊茵抓著欄杆如癲似狂地大笑,還用頭猛撞欄杆:「死了,終於死了!!」

  還魂屍能感應到自己的仇敵的靈魂所在,她現在能清楚地感覺到卡蜜拉的生命正在流逝,心跳早已停止,死亡的氣息逐漸在她的身體周圍瀰漫。

  艾登立刻大步走到了十九號房門前,厲聲朝絲萊茵質問:「犯人3271,你到底做了什麼!?」

  但絲萊茵對他熟視無睹,還是自顧自地在那裡狂笑,笑著笑著,她突然哭了起來。

  「貝利,我的孩子,媽終於……終於為你報仇了啊啊啊!!」她掩面而泣,嗚嚥著說道。

  隨後,幽藍色的火光從她眼中冒出,灰霧狀的靈體從她的雙眼和口鼻中迅速溢出。

  她的身體開始分崩離析,像是被海浪摧毀的沙堡一樣迅速坍塌下去,轉眼就在地上化作一堆塵土,囚服和鐐銬就埋在塵土中間。

  逃逸出來的靈體迅速飄散開來,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隱約間,艾登聽到一道悠長的嗟嘆。

  在復仇得遂的瞬間,絲萊茵的靈魂終於得到了解脫。

  艾登沉默著盯著絲萊茵留下的遺骸看了一會兒,立刻大步走到了另一間牢房前。

  「哎呀,有事嗎,典獄長?」坐在牢房裡的美琉姬奴站在門前,從容地微笑,「你該不會在懷疑這事跟我有關吧?」

  艾登白了她一眼,然後拿出鑰匙打開了牢房,用拇指朝卡蜜拉倒著的方向比劃了一下:「戲都已經散場了你還演個什麼勁?趕緊把人救起來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16 08:25 PM

第九十四章 「死」個一次

  數天前,艾登向美琉姬奴要求借取名頭的時候。

  「……這你就不用管了。」會談室裡,艾登對鐵桌另一頭的美琉姬奴回復完,又挑起了一個話頭,「除了這個,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讓你來做。」

  「請儘管吩咐。」

  「你既然那麼精通藥理,那不能做出能讓人假死的藥?」艾登問道。

  「假死?」美琉姬奴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讓服用者能在一段時間內失去生命體徵,檢測起來就跟真的死了一樣,但只要再施加救治,就能重新活過來的藥,有嗎?」艾登又問了一遍。

  能讓人假死的藥,艾登在前世的時候曾經在各種虛構的故事裡讀到過,只是在他前世的世界裡這種藥其實並不存在。

  這個世界的文明發展水平,和他前世的世界還是有一定差距的,綜合醫療水平亦是如此。

  但這個世界,卻有魔法和魔藥存在。很多神奇的魔藥,能夠達到他前世世界的藥理學無法解釋的效果。

  只是在這裡尖端的魔藥學的知識大部分還掌握在進行非法研究的女巫手裡,而女巫很少將這些知識向外共享。

  美琉姬奴是研究魔藥學的佼佼者,所以艾登對她抱有一點期望。

  「這你可就算是找對人了,有哦,我可以做出能讓人的身體暫時進入完全休眠狀態的藥……不過也不是絕對安全的,普通人休眠超過一個小時不注射解藥搶救的話也是會有生命危險的。」

  美琉姬奴給出了艾登想要的答案,她思考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莫非,你是想給卡蜜拉用這種藥?」

  「我打算直接解決絲萊茵和卡蜜拉的恩怨。」艾登見她已經猜到也就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了,「讓卡蜜拉『死』個一次是最簡單的辦法了。」

  平息仇恨最有效的辦法不是說服復仇的人,而是幫他殺死仇敵。

  「只憑藥的話效果恐怕不夠吧?」美琉姬奴提醒道,「還魂屍是能鎖定仇敵的靈魂狀態的。」

  「那種事情,我可以讓阿森娜處理一下,她應該有辦法做一下偽裝。『惡鬼纏身』的詛咒,可以讓活人的靈魂帶上死靈的氣息。」

  「理論上可行。」美琉姬奴認同似地點點頭,「那還得製造一個契機,讓絲萊茵相信卡蜜拉中毒了才行。」

  「我打算排演一齣戲。」艾登抱著手說道,「既然你能做出那種藥,你就來幫把手吧,你演戲應該還是有一套。」

  「哎呀,典獄長這就過譽了……」

  「不用謙虛,你可是在我的監獄裡一手策劃了出暴動的人啊。」艾登揶揄道,「絲萊茵復仇心切,要騙過她對你來說應該很容易吧?」

  「當然沒問題。」美琉姬奴笑笑,非常坦然地接受了艾登的「讚賞」,「不過,這種事情最好還是得有卡蜜拉一起參與配合一下吧?」

  倘若在卡蜜拉不知情的情況下實行這個計策,一旦被卡蜜拉察覺到下藥,這戲就演不下去了。

  「放心,她會配合的。」艾登篤定的回答,「解決絲萊茵的問題,對她來說也是件好事。更何況,她還答應過的,要做我的狗。」

  艾登已經擬定了計畫,要出手制裁卡洛·波爾波——雖然這行動主要還是出於他自己的一己私慾,但卡蜜拉答應的報答條件,他也沒打算放走。

  卡蜜拉雖然是個挺難駕馭的麻煩人物,但也是個相當有用的人才,利用這種大惡人去治理監獄裡的其他小角色,有時候能達到比從獄警這邊對犯人施壓更為突出的效果。

  「你待會兒配點藥給我,我要先做下動物實驗。」艾登對美琉姬奴吩咐。

  「我都這麼答應你了,你還要懷疑我?」美琉姬奴裝出一臉失望的樣子,「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別廢話,你們這些罪犯哪來的信用可言?」

  ……

  時間轉回現在,核心區醫務室。

  「咳!咳咳咳!!」剛甦醒過來的卡蜜拉趴在床沿猛烈地咳嗽了一陣,然後在病床上坐起來,擦了擦鼻涕和口水,大口大口地喘了幾口氣,「這藥真差點把我憋死。」

  「行了,絲萊茵已經解脫了,你也少了個麻煩。」艾登背著手站在她身旁,「以後就給我老老實實服刑吧,答應過的事情,你沒忘記吧?」

  卡蜜拉回想了一下,一臉心領神會地「哦」了一聲,然後壞笑著說道:「讓你幹一炮對吧?沒問題啊!」

  說著她就開始解自己的衣服,一旁的維羅妮卡當即翻了個白眼。

  「是給我當狗啊!」艾登冷著臉糾正她,伸手猛拍了卡蜜拉腦袋一下。

  「我覺得這兩者不衝突。」卡蜜拉突然一臉正色道。

  「別給我油腔滑調,你的事情這就算完了,沒事了就滾回自己牢房去吧。」艾登朝醫務室外一指。

  「行吧。」卡蜜拉翻身下床,往醫務室門口走去,維羅妮卡跟在後頭盯著她。

  走到門口的時候,卡蜜拉突然回了一下頭,一臉神秘地朝艾登笑笑:「牢頭大人,我可是認真的哦,像你這樣足夠強的男人我還是很感興趣的,以後你再認真考慮一下唄?」

  「趕緊走,不要堵在門口!」維羅妮卡黑著臉把她直接推了出去,猛地帶上了門。

  沒多久,醫務室的門又被重新打開,獄警伊莎貝拉走進來,朝艾登敬了個禮:「長官,犯人3271的家屬已經到了。」

  「嗯,把東西都準備好,我現在就過去。」艾登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數分鐘後,監獄側門接待處。

  「這是絲萊茵的遺骸,把她好好安葬了吧。」艾登將骨灰盒交給了那名疤臉少年,「她在監獄裡的遺物,還有剩下的管制金,都在那邊的盒子裡。」

  「非常感謝您。」疤臉少年低頭感謝道。

  早在數天前,少年前來探視的時候,艾登就通知過少年他準備對絲萊茵做的事情,並讓他在當日過來一趟了。

  「我接到騎警隊的消息了,卡洛·波爾波已經完蛋了,你以後怎麼打算?」艾登順口問道。

  「因為舉報有功,我受到了大老闆的表彰,他現在把我當成了親信。」少年回答。

  「恭喜你了——雖然以我的立場這麼說大概不大合適。」艾登聳了聳肩。

  「沒什麼好恭喜的。看到他們的下場,我也有點明白了,做這一行,大概是很難善終吧……」少年有些無奈地笑笑,「不管怎麼樣,衷心感謝您為我們做的一切。」

  少年帶著絲萊茵的遺物離開,艾登親自目送了他一段後,關上了門。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16 08:27 PM

魔女集會

第九十五章 沒那味兒了

  「典獄長巡視,都到門前集合!」監獄長芙蘭達站在核心區門口中氣十足地喊道。

  又是一天晚上熄燈前,艾登親自來到了核心區巡視牢房。

  聽到這個聲音,核心區的犯人立刻集中到柵欄門前,幾個新來的犯人趴在門前目光灼灼地望向門口。

  「晚上好啊,女士們。」艾登一如既往地和犯人們打了聲招呼。

  平時嘴臭的犯人們剛準備出聲,突然聽到了一聲咳嗽——今夜值班的維羅妮卡正站在監視房門口,一臉凶相地打量著各個牢房。

  好幾個比較慫逼的犯人當即就縮了,維羅妮卡曾經好幾次在防暴事件中大顯身手,是獄警當中鐵打的戰神,這些犯人敵視執法者,但也畏懼強者,她們很多人還是不願意被維羅妮卡盯上的。

  但還是有膽子比較大的犯人和往常一樣帶頭破開大罵了起來:

  「你們慫個屁啊,我先來!艾登你丫——」

  哐!!

  十號房的牢門突然發出了瀕臨脫離門框的巨響,直接打斷了那名犯人的叫罵。

  「要死啊,這麼大聲?」卡蜜拉懶洋洋地出現在牢門前,用金色的雙眸鎖定了那名犯人所在的房間,「吵到我了知不知道?」

  這下再也沒人叫喚了,整個走廊鴉雀無聲。

  對這些依然鋒芒逼人的新犯人來說,維羅妮卡雖然足夠強但終歸還是只會憑規則行事的獄警,只要把握好度,就可以避免受到直接懲處。

  但卡蜜拉就不一樣了,她的暴力傾向是出了名的,這傢伙根本不會按什麼規矩來,在浴室更衣室之類難以被監視悄悄動手陰人是絕對做得出來的。

  來自獄警和獄中刺頭的雙重壓力,讓核心區的犯人極其罕見地安靜了下來。

  「哎呀,幾天沒見,你們規矩了很多啊。」艾登來回看看,帶著芙蘭達踏進走廊,開始巡視。

  才走出了幾步,他就皺起了眉頭。

  平日裡巡視核心區的時候,總有犯人不停對他口吐芬芳,熱鬧非凡,這會兒突然安靜下來了……

  反倒有點不適應了啊。

  「卡蜜拉。」走到十號房門前的時候,艾登叫了一句。

  「嘿,怎麼啦牢頭大人?」卡蜜拉咧嘴笑道。

  「以後不用這麼做了,這麼安靜下來,總感覺……沒那味兒了。」

  「我說你不會是被這幫渣滓罵出受虐傾向了吧?」卡蜜拉戲謔地挑了挑眉,「想玩點刺激的我倒也不是不能奉陪啊!」

  「你還是自己一個人刺激去吧。」

  艾登帶著芙蘭達繼續往前走,來回檢視牢房裡的犯人。

  「獄長,異端審判局那邊今天來通知了,您之前提到那個犯人預計這周就會送過來,您看牢房怎麼安排比較好?」芙蘭達小聲和艾登說道。

  芙蘭達所說的,乃是艾登之前去異端審判局拜訪的時候局長哈羅德所提到的大魔女普蕾西婭。

  「單間的牢房還有嗎?」艾登問道。

  按哈羅德所說,普蕾西婭在之前的抓捕行動中,因為中了噬魔彈而被自己釋放的精神攻擊反噬,記憶被盡數洗去。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麼普蕾西婭現在的防衛能力恐怕連普通監區的犯人都不如。

  核心區的犯人就沒多少善茬,難保她們不會對完全失憶的普蕾西婭進行哄騙或者迫害,要避免出什麼問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普蕾西婭一個人住。

  「單間的牢房早就沒了,兩人間的倒是還有,但也不算多了。」芙蘭達掃了一眼手裡的資料。

  沒有特殊情況的話,她是儘量不讓犯人一個人佔用一間牢房的,以免造成資源浪費。

  這時候他們正好經過十三號房,住在這裡的魅魔菲兒和往常一樣熱情滿滿朝艾登揮手:「艾登大人,看這邊看這邊!」

  艾登和芙蘭達同時停下了腳步,一齊扭頭看向菲兒。

  「嘿嘿嘿,最近忙嗎,艾登大人?到人家的房間裡坐坐吧,人家會給你一點特殊服務的哦。」菲兒朝艾登一邊招手一邊拋媚眼。

  「……」

  「……」

  艾登和芙蘭達望著她沒說話。

  片刻,芙蘭達小聲來了一句:「要不,把她跟我們的這個吉祥物關一間房吧?」

  比起核心區的其他犯人,菲兒姑且算是比較無害的一個了。

  倒不是說她本性怎麼好,主要是她幾乎就沒多少害人的本事。

  艾登略一思考,很快就否決了這個提案:「還是算了,一個沒有記憶的跟白紙一樣的犯人,落到這個拉皮條的手裡會變成什麼樣,我真的有點不敢想。」

  芙蘭達也想像了一下,認同地點了點頭:「也是。」

  「你們在說什麼呀?」見兩人一直盯著自己小聲談論,菲兒好奇地插話進來。

  「在說你是個妖豔賤貨。」艾登隨口打發道。

  「嘿嘿,真的嗎?」菲兒異常開心地捧住了自己的臉,魅魔的褒貶觀念和人類是存在一定的差異的。

  艾登重新邁開步子,開口說道:「先安排一個空的兩人間給她住著吧,觀察一陣子先。雖說異端審判局那邊是做過了精神鑑定,但那魔女是否真的失憶,還是得留個心眼。」

  「您懷疑那魔女可能是偽裝的失憶?」

  「倒也不是,但所有情況都得考慮到。女巫基本上都是一幫追求禁忌知識的瘋子……」艾登說著回頭掃了一眼十二號房,女巫戴莉正笑吟吟地望著他的背影,「有點名聲的女巫基本上都掌握著一兩門獨門絕技,普蕾西婭是在精神魔法上登峰造極的大魔女,靠偽裝失憶騙過異端審判局的審訊也不是不可能。」

  「確實。」芙蘭達附和道。

  做他們這一行,是絕對不能太過相信犯人的,對危險的犯人放鬆警惕是會出大事的。

  「對了,明天上午我準備外出一趟,整理報告的工作你幫我代理一下可以嗎?」艾登向芙蘭達託付起工作來。

  「沒問題,是有什麼公務要處理?」

  「不,是私事。」艾登平靜地回道,「我準備去拜訪一位前同事。」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20-12-20 11:56 PM

第九十六章 你認真的?

  「嗯,應該是這裡沒錯。」

  提著一籃水果,艾登站在公寓房間的門前,和繼承下來的記憶裡稍微對照了一下。

  前任艾登的記憶裡,留存著同事蕾貝卡租住的公寓的住址。

  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前任艾登帶領的小隊,似乎經常會在成功抓捕犯人後在附近的一家酒館舉辦慶功宴。

  有好幾次,蕾貝卡將幾位同事招待自己租住的公寓裡喝茶醒酒,大夥兒經常一直聊到深夜才散場。

  至少就艾登繼承下來的記憶片段而言,他是能感覺出這具身體的前任主人和包括蕾貝卡在內的同事們有著相當深厚的情誼——畢竟都是多次共同出生入死,在危險中將後背交給對方的戰友。

  而現在的艾登,雖然留存著和前同事相處的記憶,但並沒有繼承下這份感情。

  他繼承下這具身體不久就調到了監獄工作,和蕾貝卡只打過幾次照面,這個女孩甚至沒給他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

  但不管怎麼樣,既然答應了哈羅德局長,他還是覺得有必要履行下承諾的。

  他抬起手,試著敲了敲門。

  好一會兒,沒有人過來開門,艾登又稍微用力地敲了敲門,又是一頓沉默。

  正當艾登疑心對方是不是不在家的時候,門鎖突然有了動靜。

  隨後,門被打開了一條縫,蕾貝卡的半張臉在縫隙的另一頭出現,警惕地打量著來者。

  這個異常的反應並沒有嚇到艾登,畢竟他事先已經得知蕾貝卡失憶的事情了。

  他直接和對方打起了招呼:「早上好,蕾貝卡,你的情況,我已經聽哈羅德局長說過了。你還記得我麼?我是……」

  「艾登·加洛德?」蕾貝卡微微睜大了眼睛。

  「你還記得我啊,太好了。」艾登由衷地笑道。

  對於蕾貝卡能認出他這件事,他是真心感到高興的,畢竟蕾貝卡如果對他全無印象,要對一個失憶的人解釋他們之間的關係並取信於對方也是相當麻煩的一件事,更何況艾登還不是這具身體原裝正品的主人,只是繼承了記憶而已。

  但他還是能感覺得出來,蕾貝卡叫出全名的時候那種不自然的距離感。

  蕾貝卡似乎是放下了戒心打開了門,然後一臉歉意地對艾登說道:「很抱歉,我現在好像只是隱約記得您的臉和名字……」她有些不安地看著艾登,試探性地問道,「我們以前,是在同一個部門工作的,對吧?」

  「是同一個行動小隊的,我是隊長,後來我轉走了,送別宴還是你幫我張羅的呢。」艾登給她解釋,「看來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吧。」

  「非常抱歉。」蕾貝卡又一臉歉意地垂下眼睛,眼中顯出了幾分疲態,顯然這些天這種被人拜訪卻怎麼回想也想不起來和對方的回憶的事情,她已經經歷了不少次了。

  「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艾登趕緊擺手,「不用勉強自己。」

  對於蕾貝卡的態度,他並沒有什麼不適應的……說到底,只是繼承這具身體的他本來就和蕾貝卡不熟。

  「先進來坐吧,我剛煮了咖啡。」蕾貝卡將他招待到了屋子裡。

  空間有限的公寓房間並沒有專門招待客人的客廳,艾登將水果放在桌上,直接在餐桌旁落座,蕾貝卡在灶台旁給他倒咖啡。

  「要加點什麼嗎?」蕾貝卡問他。

  「鮮奶加一點,兩顆糖。」艾登回答。

  失憶的蕾貝卡顯然還不怎麼習慣自己的廚房擺放,有一點手忙腳亂的。

  她花了好一會兒才從櫥櫃裡找到裝放方糖的罐子,這種延誤似乎讓她有點緊張,用勺子舀方糖的時候,手一抖就讓兩顆方糖滾落到了地上。

  她急急忙忙地將勺子擱到咖啡杯的邊沿準備處理地上的方糖,手指無意間又觸碰到了倒得太滿的咖啡,被燙得驚叫一聲。

  「不用那麼緊張,還是我自己加吧。」

  看著用冷水沖洗被燙到右手的蕾貝卡,艾登有些過意不去地起身。

  「沒事沒事!你坐著就好了!」蕾貝卡連連擺手。

  她重新拿起給艾登加了糖,這次動作稍微流暢了些。她端起咖啡杯,順手用勺子攪拌兩下,然後轉身強自鎮定地隔著餐桌端著咖啡杯遞給艾登,「請、請用。」

  茶碟忘記了啊……艾登在心裡苦笑。

  但這氣氛他也不太好提醒,只好雙手伸過去,一手小心地接觸杯沿,另一隻手去端被蕾貝卡握著的把手,無意間觸碰到了蕾貝卡剛剛被燙到的右手手指。

  艾登原本也沒掛在心上,但蕾貝卡表情卻是明顯緊繃了一瞬,搞得艾登也不得不在意起來。

  對於家裡進來一個似乎比較熟悉,但自己怎麼也想不起來關係如何的男性,蕾貝卡顯然還不太適應。

  「失憶後變得相當不方便了啊。」艾登主動挑起這個話頭,以示理解。

  「是啊,有些不常用的東西,放在哪裡要花點時間才想得起來在哪裡。」蕾貝卡也跟著苦笑。

  「這樣要回去工作恐怕有點難吧?」

  「是啊,工作的記憶……基本上只留下了抓普蕾西婭的時候發生的事情。」蕾貝卡嘆了口氣,「現在連槍都用不熟練了,要再回去做審判官,怕是沒那個命去奉陪了。」

  「嗯,能理解。」

  這是艾登的真心話,這世上大概沒有人能比他更理解蕾貝卡提出的這個想法了。

  「我本來想申請調到其他單位去的,但局長一直在挽留我,說是可以讓我繼續帶薪休養到恢復為止。」蕾貝卡表情有些無奈,「而且還很生氣地說了我一句好死不死居然也想去那種單位……」

  「你申請什麼單位了?」艾登一邊問一邊順手端起咖啡送到嘴邊。

  在他離開後異端審判局人才愈發稀缺,現在哈羅德局長大概是不會輕易放人了。

  「薔薇鐵獄。」

  這一口咖啡呷到嘴裡艾登馬上就嗆到了。

  「怎麼了?」蕾貝卡被嚇到了。

  「你……」艾登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認真的?」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20-12-20 11:57 PM

第九十七章 吞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午間,艾登回到了薔薇鐵獄,在自己的椅子上落座。

  芙蘭達和其他監區的監區長在他離開的這半天已經代他將能處理的事情全處理掉了,剩下一部分需要他親自審閱的文件被整齊碼放在辦公桌中央。

  艾登順勢開始處理文件,當翻到和人事相關的文件時,他不禁又想起了上午和蕾貝卡的對話。

  「你現在是薔薇鐵獄的典獄長!?」蕾貝卡驚呼。

  「這件事,你本來應該也是知道的。」艾登顯得很平靜。

  「這樣啊……」蕾貝卡的表情一時間變得有些古怪,「但現在我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為什麼突然想去監獄工作?」艾登乾脆地問起了原因。

  「聽說那邊的工作比較清閒。現在的我變成這樣,要在局裡回歸一線是不大現實了,我想換個簡單些的工作。」

  「你大概對獄警的工作有什麼誤解,老實說雖然沒有一線審判官那麼危險,但也沒那麼輕鬆。」艾登笑笑,「監獄全天都得有人值崗,人手不夠用的時候,工作量還是挺大的,值班時間不固定,內容也有一點枯燥。」

  雖然艾登確實通過改革讓薔薇鐵獄的工作變得稍微輕鬆了些,但那充其量也只是讓一個讓人難以忍受的工作環境變得正常一些罷了。

  前世的時候,他也遇到過相當一部分人對他的工作有著「清閒、養老」的固有印象,但事實上和正常的朝九晚五的工作對比,這份工作絕對算不上輕鬆的一類。

  「不管怎麼說,你在那裡的話,我要調過去就有門路了啊。」蕾貝卡半開玩笑地說道。

  「哪有什麼門路?我也只是在有人調進來的時候戳個章而已,關鍵是老爺子會不會放你走。」艾登一本正經地說道,「你也稍微多考慮一下再做決定吧。」

  ……

  言猶在耳。

  蕾貝卡看起來是真的打算調到監獄工作,但老實說,艾登是不太敢接手她的。

  哈羅德局長對於他調離異端審判局到薔薇鐵獄工作已經相當不爽了,要是作為新星的蕾貝卡再被這個單位挖走的話……

  那老頭說不定是會親自提刀殺過來的。

  而且就艾登今天觀察看來,失憶對現在的蕾貝卡影響比他想像得還大。別說工作,似乎連生活自理也受到了一點影響。

  監獄的工作,總體來說容錯率是不高的,稍一疏忽就很容易招致嚴重的後果。就他評價的話,現在的蕾貝卡暫時沒法回異端審判局工作,但也不大適合來薔薇鐵獄,她恐怕是真的需要休養一段時間先適應失憶後的狀態。

  不僅如此,在見過蕾貝卡之後,艾登一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違和感……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進來。」艾登隨口應道。

  芙蘭達開門進到辦公室來,向艾登報告:「獄長,異端審判局那邊來人了!」

  「什麼!?」艾登心裡一驚。

  那老頭不會真因為蕾貝卡的事情殺過來了吧!?

  但他轉念一想,蕾貝卡還沒有正式提出調職的申請,而且一早就跟哈羅德提過,那老頭要殺過來至少也得等蕾貝卡提出申請之後。

  「是之前您提到的犯人,被抓獲的S級通緝犯普蕾西婭。」芙蘭達做起了說明,「異端審判局提前把人帶過來了。」

  「現在?他們昨天才通知過,正常來說不是應該還有一兩天的麼?」艾登有些意外。

  「犯人似乎身體有點不適,需要就醫,那邊就說乾脆提前送我們這裡做下檢查。」芙蘭達嘆了口氣。

  「是把這種雜事推給我們了啊。」艾登有點理解過來了。

  犯人身體出了狀況也不能不管,但像普蕾西婭這種在外頭是S級通緝犯,進了監獄就會被標成紅色的高危犯人,要送到醫院去診治就要做好相當程度的應對措施,對異端審判局來說也是挺費事的。

  所以他們就乾脆提前把犯人送到預定要去的監獄,反正監獄也有一定程度的醫療設施。

  「那她現在是什麼症狀?」艾登問起了細節。

  「肚子痛。」芙蘭達回答。

  「肚子痛?」艾登馬上皺起了眉頭,這種症狀是犯人裝病時的常用藉口,但如果只是裝病的話,異端審判局應該不會完全看不出來,還被驚動到提前把犯人送過來才對。

  「就我看來應該是真的,犯人送過來的時候,臉色有點發白,臉上都是汗……」芙蘭達描述道,「疼痛發作起來的時候人都有點站不穩了。」

  「送去檢查了沒有?」

  「已經送過去了,現在在等獄醫那邊的結果——」

  芙蘭達才說到一半,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推開了。

  艾登和芙蘭達同時看過去,都有些詫異,很少有獄警不敲門就進這個辦公室,除非是真的有什麼急事來報告。

  獄警伊莎貝拉急急忙忙地闖進來:「不好了典獄長,監區長,剛送到醫務室檢查的新犯人……突然開始吐血了!!」

  「吐血?」艾登一聽臉馬上黑了下來。

  看來今天異端審判局推過來的還不是什麼雜事,而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和芙蘭達對視一眼後,他馬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帶我們過去看看!」

  大步來到醫務室後,艾登第一眼就看到新犯人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呻吟,嘴角還掛著一絲血跡。

  「典獄長。」獄醫看到了他。

  「什麼情況?」艾登朝她問道。

  「我懷疑她之前吞了什麼奇怪的東西。」獄醫面色凝重地說道,「她的咽喉有劃傷,還有發炎的症狀,看起來有幾天了。我猜她吞下後可能一開始還沒什麼事,然後卡在了什麼地方卡了一段時間,今天才開始出血……」

  「胃腸道異物?」艾登一怔。

  有幾天了……

  也就是說這異物應該是普蕾西婭在異端審判局羈押的時候……不,也有可能是在那之前吞下去的。

  異端審判局那邊恐怕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不然再怎麼說也一定會調查一下普蕾西婭吞下的是什麼東西。

  現在消化道出血,說明已經出現了潰瘍,一旦穿孔的話,是會有生命危險的。

  「典獄長,這情況恐怕沒法自然排出,需要動手術才行。我們這邊處理不了,得把她送到外面去才行。」獄醫提議道。

  艾登想了想,轉向芙蘭達:「先把犯人3340叫過來看一下。」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20-12-20 11:58 PM

第九十八章 聽話

  「哎呀,這不是大魔女普蕾西婭麼?真沒想到,你居然也落網了。」

  被帶到醫務室的犯人3340,美琉姬奴抱著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癱在床上虛弱不堪的普蕾西婭。

  普蕾西婭一臉茫然地掃了她一眼,並沒有開口回應。

  「你認識她?」艾登看向美琉姬奴。

  「不可能不認識,她和十二號房那個把惡魔當家僕用的女人一樣,都是魔女集會的大人物啊。」美琉姬奴聳了聳肩,「她這副窩囊廢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好像是吞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卡在消化道的什麼地方,排不出來,你有辦法治嗎?」艾登直白地問道。

  「吞了異物?就因為這個?」美琉姬奴顯得很是詫異,「她自己沒辦法處理嗎?」

  「這貨失憶了,現在就是一個廢人。」艾登簡單地回答。

  「失憶……這是發生了什麼?」

  「這個不是你現在該管的事情。」艾登板著臉打斷了美琉姬奴喋喋不休的追問,「總之她現在因為吞了不知道什麼東西開始吐血了,我找你來是想問你有沒有辦法治,能治好的話,我可以算你立功。」

  當獄醫提到說要手術處理的時候,艾登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這個世界的外科手術水平,也才剛發展到知道輸血要按血型來的水準,艾登記憶中見過的手術器具看起來都和刑具沒什麼區別,期待什麼內鏡取異物的高端技術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動一次大手術看能不能活下來無異於一場賭博。

  與其考慮讓普蕾西婭到外面的醫院開膛破肚一趟再聽天由命,不如先找掌握著異類知識的女巫碰碰運氣。

  美琉姬奴能研究出讓人掌握肉體改造異能的惡魔契約,也能調配出連艾登前世世界都做不出來的假死藥,她手中的部分技術,已經遠遠超越了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

  在艾登眼中犯人也是可以利用的人才,女巫手中那為人忌憚的禁忌知識,也是有異乎尋常的價值的。

  「哎呀呀,我覺得你已經開始把我當家庭醫生使喚了啊。」美琉姬奴笑道。

  「我問你什麼……」艾登很有威懾力地盯著美琉姬奴提醒道。

  「我就答什麼,好的很抱歉,我能治!」美琉姬奴識相地舉起雙手。

  「那就趕緊看一下吧。」艾登朝床上的普蕾西婭比了比。

  「不需要,我只需要知道病因就足夠了。說句實話,我的治療方案會有一點……特別,可能會涉及到一些違禁材料,需要典獄長您同意才行。」美琉姬奴神神秘秘地說道。

  「說清楚點。」

  「我打算調配一種特殊的魔藥給她注射,讓她的身體部分魔獸化……」美琉姬奴開始講解自己的治療方案。

  「魔獸化?」

  美琉姬奴點頭:「是的,讓她暫時變化成蛇形的魔獸,她就能自己把東西吐出來。蛇類生物的消化道有很強的延展能力,能吞食消化比自己的頭還要大出幾倍的獵物,而且還能把消化不掉的骨頭再從嘴裡吐出來。」

  「這方案聽起來有點驚悚啊,有什麼風險沒有?」艾登評價。

  「雖然沒法說絕對,但我姑且還是可以保證一下成功率的。」美琉姬奴一臉自信地回答,「當然前提是您願意交給我的話。」

  艾登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開口道:「需要什麼材料?」

  「我會列張單子,有些材料買不到,但我知道哪裡能弄到。」美琉姬奴緩緩說道,「不出意外的話,到傍晚東西應該能弄齊。」

  「那就快點吧,她看起來撐不了太久。」艾登示意美琉姬奴抓緊時間。

  「沒事,不用緊張,我可以先弄一點其他的藥給她做下應急處理。」

  艾登無言地點點頭,朝配藥室指了指,示意她過去開藥。

  美琉姬奴過去後艾登又眼神示意了一下獄醫,讓她也跟過去幫忙,順便監視一下美琉姬奴配的藥有沒有問題。

  然後,艾登掃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普蕾西婭。

  「你到底吞了什麼東西?真的沒印象嗎?」艾登姑且問了她一句。

  事實上這個問題獄醫已經問過她了,但據獄醫說普蕾西婭根本就沒給出回答。

  普蕾西婭聽了這個問題,一臉迷茫地看著艾登,然後搖了搖頭,氣若游絲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看這樣子似乎是真的不知道……

  也就是說是在失憶之前吞下去的麼?

  能夠劃傷喉嚨,還能滯留在胃腸道造成出血的異物,是不可能輕易吞嚥得下去的。

  換言之,這異物多半不是出於意外,而是普蕾西婭有意吞進肚子裡的。

  艾登以前也見過不少頭鐵的犯人將違禁品吞進肚子或者塞進後門去躲避搜查的,所以他覺得非常有必要查清這件異物的正體。

  不一會兒過去,美琉姬奴和醫生從配藥室出來,美琉姬奴將一張藥方遞給艾登:「材料就是這些,按這上面的渠道去收集吧。」

  艾登掃了幾眼,確實看到了好幾種市面上根本買不到的材料,不過美琉姬奴在一旁有標註哪裡能弄到——基本上都在舊城區的黑市。

  艾登把藥方遞給芙蘭達,交待她去辦。

  獄醫拿著一管銀質的注射器,準備給普蕾西婭打美琉姬奴調配的止血藥,現在普蕾西婭的狀況連水都不方便喝,口服藥自然是很難用得上的。

  只是她一把針頭湊近普蕾西婭,普蕾西婭就一臉抗拒地瞪大了眼睛:「不、不要!!」

  尖利的針頭顯然讓她產生了危機感。

  「沒事的,沒事的!」獄醫一邊安撫一邊抓住了她的手腕,但普蕾西婭還是非常不配合地試圖掙脫。

  「不要亂動,我們是在救你。」艾登看著普蕾西婭開口說道。

  這話他只是隨口而出,他其實並不覺得完全失憶,對醫療措施幾乎一無所知的普蕾西婭能理解到這一點。

  然而普蕾西婭呆愣愣地看看他後,竟莫名其妙地變得老實起來,手臂也放鬆了下來,趁著這個機會,獄醫開始給她注射。

  看到這一幕,艾登不禁有些意外。

  這傢伙,居然還蠻聽話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20-12-21 12:06 AM

第九十九章 魔藥女王

  傍晚時分,派人幾番奔波後,監獄這邊終於把美琉姬奴要求的材料給湊齊了。

  美琉姬奴開始在現場指揮:「我現在去配藥,你們這邊做下準備。她這身衣服不行,最好都脫掉……再不濟也得換成裙子。魔獸化的時候,她的雙腿會粘連在一起變成蛇尾,腿間不能有遮擋物,所以腳鐐得解開……對對,內褲也必須脫掉。」

  「那看來我們最好得先迴避一下。」艾登聽到這話就從椅子上站起了身,眼神示意其他幾名男性獄警和防暴隊員跟他一起離開,「芙蘭達,你看著現場。」

  「明白。」

  在艾登即將出門的時候,美琉姬奴在背後提醒他:「典獄長,您最好再叫些能打的人手過來看著現場,這點人還不夠保險。」

  「嗯?這手術會出什麼情況嗎?」艾登回過頭。

  「魔獸化的人會變得很狂暴,她現在這個精神狀態,恐怕是完全沒有抗拒野性支配的意志力的。回頭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我可擔待不起。」美琉姬奴解釋道。

  「這樣啊。」艾登扭頭看向芙蘭達,問了句,「維羅妮卡來了沒?」

  維羅妮卡現在儼然已經成了獄警當中的戰鬥力擔當了,她值夜班居多,平時的話這個時候應該已經上班打卡。

  「維羅妮卡今天值白班,早就已經回去。今天是……」芙蘭達愣愣地回答。

  「啊,是滿月啊!」艾登猛地想起來了。

  狼人一見到圓月體內的野性就會迅速暴漲,很容易失控,因此無論哪個國家都嚴格規定登記在冊的狼人必須在每個月的滿月之夜遵守禁足令。

  今天正好是滿月,這兩天維羅妮卡只會值白天的班。

  「那就換個人吧。」艾登想了想,「你們這邊弄好了說一聲。」

  十多分鐘後,醫務室這邊終於做好了準備工作。

  「已經好了,可以進來了。」美琉姬奴朝門外喊道。

  艾登推門進來,身後跟著從核心區被帶過來的女巫戴莉。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換上了簡單的棉布裙,被迫俯臥在一張手術床上,宛如砧板上的魚肉的普蕾西婭。

  之所以說是被迫,是因為她的身體和雙腿都被鐵索和皮帶牢牢地捆在了手術床上。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普蕾西婭滿臉不安,似乎很想掙脫出去。

  但現在她正虛弱不堪,別說奮力掙扎,就連扭動身體也很艱難,這種束縛手段也絕不是憑人力能掙脫的。

  「普蕾西婭!?」進到醫務室來的戴莉一怔,反應要比美琉姬奴明顯得多。

  普蕾西婭扭頭看了她一眼,表情茫然。

  「你,不認識我了嗎?」戴莉有點吃驚。

  「你,好像是……誰來著?」

  普雷西婭虛弱地回應,似乎對戴莉有一點點類似既視感的印象,但還是記不起來對方是誰。

  「她失憶了。」艾登在一旁給她解釋,「完全失憶,一開始連自己名字都記不起來的那種,你和她認識?」

  「姑且算是……有些交情。」戴莉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據說是施法的時候吃了審判官的一發噬魔彈,被魔法反噬,把自己的記憶全洗掉了。」艾登簡單地說明,「她現在疑似是吞了異物排不出來,美琉姬奴準備用藥讓她暫時魔獸化然後自己把東西吐出來,你要做的,就是在她變得狂暴的時候壓制住她,明白了嗎?」

  「魔獸化……」戴莉將目光移向正在一旁準備藥劑的美琉姬奴,「難道說那個是……『拉彌亞的獸化藥』?」

  拉彌亞——聽到這個名字艾登下意識地在腦子裡搜索了一下記憶中的情報。

  女巫拉彌亞,被譽為「魔藥女王」的大魔女,異端審判局這邊也沒有太多關於她的情報,這個魔女的名字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相當活躍了,她的許多傳說至今還在被當今的作家拿來當創作素材。

  不過如今還有很多聲稱出自拉彌亞之手的神奇魔藥在各地的黑市或者地下拍賣場流通。當然,很少有人相信做出這些藥的是一百多年前的那個「拉彌亞」,更多人還是傾向於相信仍在活動的「拉彌亞」,只是盜用或者繼承了魔藥女王名頭的其他女巫。

  「你很懂行啊。」美琉姬奴會心地笑笑。

  「她的獸化藥基本上就沒在外面流通過,你是自己想辦法研究出來的嗎?」戴莉追問。

  「不是哦,是『她』親自傳授給我的呢。」美琉姬奴笑道,「雖然只是不完全的版本,但個藥,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出自拉彌亞之手的配方。」

  「你是拉彌亞的徒弟?」戴莉看上去有些詫異。

  「正是如此。」

  「可是拉彌亞好像從來就沒收過弟子……」戴莉狐疑地打量著美琉姬奴。

  「錯了,她接連收過不少學生,只是沒有一個成功出師的。我是半道就被逐出了師門,至於其他的,不是被她試藥毒死,就是被她吃掉了。」美琉姬奴糾正道。

  「吃掉?」

  「就傳授知識而言她其實算是個相當不錯的老師,看中的學生就會傾囊相授。但她的知識實在太過危險了,有些人學過就瘋了,有些人想走她的老路,結果魔獸化後失控了。為了負起責任她就把這些人一個個都『處理』掉了。」

  「原來如此,確實很有她的風格。」戴莉點點頭。

  艾登在一旁來回看看她們,兩個魔女的對話顯然能提煉出不少情報,但現在似乎沒那麼多時間給她們閒聊了。

  他乾咳一聲,插話進來:「準備好了就開始吧,病人還跟魚乾一樣在這裡晾著呢。」

  「好的。」美琉姬奴俯身開始給普蕾西婭注射魔藥,「放輕鬆,很快你就會沒事了。」

  注射過去沒多久,普蕾西婭就開始來反應了。

  「唔……好痛……好難受啊。」普蕾西婭皺著臉呻吟起來,額頭上全是冷汗。

  「你的身體馬上就要脫胎換骨了,會痛是正常的。」美琉姬奴在一旁以專業的口吻說道,「而且待會兒還更痛。」

  「嗚……不要……」

  疼痛感似乎變得更加猛烈起來了,普蕾西婭侷促不安地扭過頭來,將視線轉向左側戴莉和艾登站著的地方,努力將被拷在手術台邊沿的左手伸過去。

  「你要幹嘛?」艾登盯著她問道。

  「這是希望有人抓住她的手吧。」美琉姬奴在一旁解說,看向站在那邊的戴莉,「畢竟她現在,心裡肯定很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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