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荊柯守 -【青帝】《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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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3-9-10 09:13 AM

第九十章 江山一隅

  八月初一,晴。

  大河上白帆點點,連著一條閃閃玉帶,自西北蜿蜒而東。

  沿河北岸官道,車馬往來絡繹不絶,葉青乘著牛車,一路上悠哉悠哉而過,只是遇到些關卡,卻並無麻煩。

  聽著旅人驚嘆,就望見視野中一座大城,在陽光下閃著純金色澤,幾乎佔據著整個地平線,巍峨壯闊的震動人心。

  “這就是旭日金城,應州十八景的第一景。”

  實不全是陽光反射,還有州城金黃氣浩浩凝聚,給予人的特殊感應,而自第一眼就造成了震撼。

  葉青前世來這應州城幾次,算是熟悉,這時也是讚歎。

  這世界的大城,除是平原中心,鍾靈毓秀利於作物,別的多興於江河湖海的水陸交匯點,水氣充沛水運充足!

  應州的州城稱啟陽,城處大河與亡口水交匯形成三角平原,既土地肥沃,又有附近幾個渡口,自古就是戰略要津,人貨聚整合本低,對周邊輻射平原交流頻繁,才形成三十萬人口的大城市。

  和地球工業時代大都市,規模自遠不能及,但有幾十萬年積澱出的深沉厚重。

  抵達了城門口,就望見了長長進城隊伍,路側短亭中,就有兩個道人,葉青經過時,懷中畫卷一亮,這時就迎了上去,稽首:“是葉秀才不?請暫往竹谷小觀!”

  葉青心裡一驚,並不應著,認真看了下,兩人都身著正式道服,靈光儼然,一時間遲疑不定。

  “葉秀才擔心留下污點?道院又不是監獄!”年長些的道士笑著,看出葉青還在沉吟,又說著:“或擔心錯過考試?這不是軟禁,只是對你的保護,你可知道,此時已經有刺客入城了?”

  葉青心中一凜,又鎮定下來,問著:“你家主上是誰?”

  “談不上主上,你還記得當日平壽縣縣宴上相識的袁世溫袁大人?他知道你出了事,立刻請我們接應,你放心,在道觀裡,誰也不敢動手。”

  葉青皺眉,記起了此人,這人是佟大學士的府丞,而前世記憶不差的話,這佟大學士又是六皇子的人,日後被逼自殺。

  只是這派,和後來崛起南滄俞家並沒有關係……有也是隱藏的敵對。

  眼見著眾人看了過來,葉青突一笑,扶了扶冠,說著:“行!”竹谷小觀夜幕深深而透明,水色浸潤。葉青獨在窗邊眺望,這道觀只有一個大殿,正中矗立的是赤帝,有丈許高,有著赤紅幃帳,但這不是紅敕的意思,絲絲都用著紫色纓絡。

  黑帝白帝赤帝黃帝青帝各用本色,都有紫色,而道君都用全紫幃帳,葉青踱過來倚柱而立,臉上似悲似喜。

  萬家燈火點點,輝映著天際繁星,天地倒影一樣神秘深沉。

  天眼中,除了赤帝不敢觀看,只見城內千坊萬家,大氣規整的棋盤格局,氣運一片金黃,入夜後,潮汐一樣平緩下來,以南北中軸為線,靜靜往城心聚著淡青氣色!

  “這州城,算上前生只一共只來過五次,就算天下大亂,以我穿越者之能,也只能小小南滄郡裡攪動風雨。”

  “而俞帆,雖現在看來不過如此,可稱侯於應州,做過十年應州主人。”

  “這很了不起,完成俞家先祖俞文賢未有過功業——應州之主和應州總督,是主人與管家區別,多少人奮鬥一生,就是為了完成這樣跨越……”

  “城中十萬戶,游女似京都。”這是開朝時對應州之贊,實當時三萬戶不到,作為舊朝抵抗激烈一州,戰火廢墟重建,十室五空,百廢待興。

  而在這仙道大劫前夜,卻真正發展到十萬戶人家,三十萬人,放在地球春秋戰國時代已了不起“國際都會”——要知管仲被齊侯任命相時,自述臨淄只有“四萬二千家。”而至戰國時才達到七萬戶,二十萬人口的大都市。

  這樣都城,幅射出去更全州八百萬人口。

  但在此世,卻只是尋常之州罷了。

  “應州雖大,不過江山一隅。”這是前世俞帆臨終悲嘆,傳至藏葉山莊時,葉青也正值大難臨頭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卯?

  重生以來,無數次反思前世失敗原因,在己身,是天命大潮下避了浪鋒,一退失機,步步落後,這早早總結。

  在環境是天下之大,大到以凡人壽命別說是坐穩,甚至連打天下的壽命都可能不夠,八百萬應州,才剛剛勉強有著爭霸資格。

  這一年種種拚搏,又在虛擬東郡七年,經營一百萬人口,最近才漸漸體會,並且深深震怖於一個問題——天下有多大?

  越行遊及遠,越歎服於這片大陸廣大,傳說中唯有仙人知道盡頭。

  凡人將已知概括成天下,已遠遠超過了華夏面積,遠不是農業時代的水平所能統一。

  於是分封百地,建立藩國。

  使人遙想百萬年前,三國鼎立,道君高高在上,各自爭鋒。

  而後五帝每每鼎革天地。

  往事俱已,又是三十萬年,卻人人困頓於眼前,對於天地鼎革盛世,只能在遙遠傳說中窺得鱗爪。

  在這後的青史,會發現一切固定。

  皇朝處中央,天子號稱著古皇裔。

  而分封子孫加入原本藩國來屏障四周,緩慢拓展邊荒。

  一朝龍衰,就有藩國有德當興,行天命革新事,幾百年積累怨氣得以發洩。

  五德流轉,這是上應著五帝博弈,而在朝廷,就是一圈圈往複,呈螺旋往外旋轉,青帝開朝以降,百萬年裡的二千朝,大多數都沿襲於此。

  這並不是完美無暇,卻是規則,在這個世界被稱之“氣數” ,又有量劫,使得民間草莽中崛起龍蛇,布衣持劍,掃蕩世界。

  可說每每抬升起青紫皇座,下面必墊著天下三分之一白骨,五帝五朝,煌煌純紫,都變不了血紅本質。

  這又是能長生的世界,仙神與天地同壽。

  大地上就只剩下人神殘喘,一生一世,要非真人還在人間行走,就幾使凡人忘記這青穹上的傳說。

  但青史流傳下來,後來人捧起書,認識到天下,百萬青史,二千國朝,這是真正的萬世不易——無論是誰都感受到這不可思議的厚重深沉,使人喘不過氣來。

  百萬年內,何至百萬英雄,千萬豪傑,多少運籌帷幄,多少仁人志士,都嘔心瀝血,什麼手段沒有使出來?

  眾志成城,得億萬民眾支持的豪傑也不止一個。

  可是,他們皆往矣,變成歷史的泡影。

  最讓葉青恐怖的是,一朝太祖以民為道,花費三十年,通過各種各樣手段,使得只聞太祖,不聞道君。

  而天庭卻冷眼旁觀,不加絲毫干涉,任憑蠶食。

  直到盡得民心,前所未有,宣佈廢除道君祭祀,宣佈人道自強,與天平齊時,才一舉降下天罰,當時萬民號哭,人道之氣集於帝都,肉眼可見,可太祖連著百官在內,還是被轟殺當場。

  此役,三日三夜血雨,天空星辰隕落如雨。

  葉青作為穿越者,當然明白天庭也付出極大代價,但此舉卻以堂堂正正之師,詔告天地。

  縱挾民意,犯吾道者,雖眾必誅!

  這也許就是道門頒佈青史的用意,毫不作偽,連著有人謀反,也用冷冷的筆調公正寫出他們的英姿,從不屈筆污衊!

  可是這樣的英姿落在史上,卻使人連呼吸都困難。

  而如果僅僅是絶對的暴力,還不至於讓葉青完全心寒,因為絶對的干涉,必使世界一池死水,垂垂老矣。

  心寒的卻是二十萬年來,天庭仙神越來越受到約束,不再隨意下降干涉。這是什麼?這是洞察了人道興衰,運轉造化,流淌氣運,生機綿長有句名言“絶對的權力必導致絶對的腐化。”不管是真是假,可在這世上,若是有人,在絶對的權力(力量)下還沒有腐化,反而英明聰慧,不斷進步,這是何種恐怖的事?

  想到這裡,葉青終把這思考丟下,用力甩了甩,望向了遠處的考院:“不管怎麼樣,想這太早了,還是先想想怎麼樣中舉罷!”旅店寇先生這才見到了俞帆,俞帆顯得有點憂鬱,臉色有點蒼白,見了,寇先生就跪拜行大禮,哽咽說著:“主公!”

  聽著這聲音出於至誠,連俞帆心裡一暖,雙手一擺,說:“起來罷,我沒有哭,你卻哭了,這也不成樣子。”

  “臣無能,讓主公受辱了,而且遺珠館的人也散去大半,這是臣的差事沒有辦好,請主公責罰。”

  “這不關你的事,是我衝動了,至於遺珠館,父親追回了八萬兩銀子,沒有錢,自是散了。”說至此,俞帆緩緩起身,踱至庭院,眸子深沉:“不過虧我還年輕,還能改過。

  這次失敗,損失巨大,俞承恩大發雷霆,頓時剝奪了俞帆繼承人的地位,與眾子一起“平等”。

  想到這裡,俞帆的血就湧到臉上,漲得通紅,心裡一片雪亮。

  以最刻薄的心思猜度,這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族內損失慘重,換得龍珠,卻沒有被俞承恩享用,卻給了這個兒子!

  為父為長為官,卻是為這個兒子作過渡跳板,這哪能接受得了,現在俞帆失敗,固有惋惜,何嘗不是心裡暗喜。

  這話自不能說出口,此刻只有俞帆靴子作響,許久,才聽俞帆嘆息一聲:“恨不得當時先生在,必有良策,可現在還來得及。”

  “族內再怎麼大變,我的文才見識還沒有變,州裡也沒有剝奪我考試的權力,我就算不能魁首,中個舉人還是沒有問題。”俞帆徐徐說話:“中了舉人,或要萬事重來,先生大才,可願繼續輔助我?”

  寇先生沒想到俞帆會這樣說,臉一下子漲得血紅,又跪下行大禮說著:“主不嫌棄我無能,臣安敢棄主而去,必鞠躬盡瘁,死而……”

  俞帆一擺手止住了,微微笑著:“葉青雖是我大敵,我卻很佩服,白手到今,一番功業,現在我們臣君,也要學此人的本事,萬里長征,今日舉步。”

  “至於仇怨,自是十年不晚!”說到這裡,俞帆一哂,淡淡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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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3-9-10 10:25 PM

第九十一章 壯志

  第二日清晨,葉青起身後更衣,這時八月,天已漸涼,不似前些炎熱,就拿著扇子出了去。

  到了門口,卻被擋了,這是一個老道士,鬚眉皆白,精神矍爍,笑的說著:“秀才卻是不宜出去。”

  “怎麼,是軟禁我?”葉青聽了站定,一哂說著。

  “怎是軟禁呢,只是聽說外面不是很安定,所以才請秀才稍等幾日,而且,今天袁大人會來。”

  葉青聽了,想了想問:“什麼時候?”

  “中午之前總會來了。”

  葉青回去了,卻見自己院子大樹下襬上了酒席,還上了一罈酒,心裡又是一哂,這是什麼作派?

  見著附近院子一色的常堊青藤,還種著葡萄,處處花卉和竹林,草間偶有秋蟲蛐蛐而鳴,不由贊著:“果是佳處。”

  也不多話,只待了片刻,就聽著有人喊著:“袁大人到!”

  話才落,見得袁世溫就過來了,未到就先笑:“葉公子,久仰了。”

  葉青這才認真打量,見著這人四十歲左右,長方臉,看去很是精練,也就一笑,作了揖:“見過袁大人!”

  袁世溫將手一讓,請著葉青坐了,微笑的說著:“葉公子,讓你受驚了,不過看上去氣色還不錯!”

  葉青笑的說著:“還談不上受驚,自是沒有大礙,我想大人今天來,不是說這些吧?”

  袁世溫一怔,想不到這樣直接,就笑著:“我是來給公子道賀,公子得罪了俞府,禍在不測,不過我家主上佟大學士都聽聞了公子的名聲,特遣我相助,想必公子因禍得福,不日就飛黃有望,真令人喜不自勝!”

  說著便大聲吩咐:“來,上宴,一切在宴裡慢慢細談。”

  這要是普通人,沒有先知,對現在情況一片模糊,只怕立刻會應承下來,可葉青沉默了下,就說著:“袁大人請諒,你還是對我知道不深,我是個直率人,有話會直說,還請見諒。”

  “這次俞帆的事,雖死了不少人,但都是下人,現在州試就在眼前,這是國家重典,不會在這時節上興獄問罪。”

  “最關鍵的是,太守張世玉要拿我,幾個親兵就是了,何必大張旗鼓的派出巡騎營沿途設卡?這是隔山敲虎俞府雖是郡望,怕也不敢在這情況下再私刺秀才罷。”

  “當然,您的一片好意,還是使青心中感激,只是我科舉是為了功名和長生,進京也只想報效朝廷,所以這好意只能心領了!”

  “袁大人請諒,我素來不在道觀用宴,怕是褻瀆了帝君,不過大人要是來我客店,必設薄酒款待。”說罷,就是起身,深深作了揖,轉身離去。

  聽著葉青侃侃而言,句句鞭闢入裡,將形態分析的清清楚楚,根本不接受他的市恩,袁世溫頓時大怒,又陡生出一種忌妒,咬著牙,就想吩咐:“拿下!”

  但又克制住了,見著葉青遠去,一個人就問著:“大人,怎麼辦?”

  袁世溫咬著牙想了想,陰狠一笑,說:“不識抬舉的狗東西,我看你落得怎麼下場!”

  俞府

  俞承恩端坐在竹榻上,幾個兒子坐在左右旁聽,一個灰衣人匍匐在地。

  “家主,所有戰死屍骨都已經收斂,痕跡抹去,我們將兩處主要現場都勘察完畢,把當夜事情盡數還原……”

  當下一一說著,卻和當時情況基本吻合。

  俞承恩面無表情,卻聽得仔細,最後問了一句:“這樣說,果真只是葉青一人所為?”

  “還有土地神觀看,但沒有插手,不過戴先生因此沒有動手,只是救了三公子回來!”

  “我知道。”俞承恩不耐揮手,壓下某些厭憎,緩了語氣:“戰死的人都有撫卹,至於這土地神,我自記這一筆……我問的是這之前呢?”

  “確實只有此子!”

  “幻陣是預先佈置?”

  “是,這是一次性幻陣,是秀士位格所操控的顛峰,隨行術師斷言雖有陣盤與靈物,沒有二刻時間布不成,只是不解此子何以預先得知……”

  俞承恩考慮片刻,搖搖頭:“這可能性太多,但終歸無非運氣和警醒……只是帆兒既騎馬逃脫半夜,後來又為何而追著?”

  “我們暗中驗過馬屍,是脫力而亡……路上痕跡基本被暴雨破壞,只有幾段看出痕跡,串聯起來,三公子有過擺脫,最後還是被追上,要不是戴先生……”灰衣人說到這裡,深深低下頭去,不再出聲。

  “什麼戴先生,這是祖宗庇護。”俞承恩一哂說著,在密室中踱著步,自語:“預警、幻陣、埋伏,各個擊破,應時借勢,窮追……還真有些將種的味道。”

  沉默良久,最後一嘆:“帆兒輸的不冤,難怪七弟告誡避讓,只恨我這做父親的關心不夠,對這人瞭解不深……”

  “州城的情報都分析出來了?”頓了一頓,俞承恩問著。

  “是,總督,太守的應對都在這裡。”

  俞承恩沉默著看完,揮退了此人,這時餘下四子都面面相覷,難以置信:“總督鎮之於靜,太守巡查關卡這葉青什麼事都沒有?”

  “就這些情報,到現在才傳過來?”

  “這些人無能至此,枉費我們……”

  “住口!”俞承恩低吼一聲,鎮住了混亂蔓延:“休得胡說!”

  幾子噤聲不言,一時死寂,這樣順服,反使俞承恩心中湧起失望,意興闌珊地讓諸子退下。

  俞帆困頓,龍珠就有部分轉移到四子身上,但是這時看他們的表現,俞承恩微微有著悔意。

  “這四子哪能承擔大器?”

  不過既懲罰了俞帆,自己就必須接過此事,帆兒再不是,也是俞家人,這事不能這樣算了。

  無關對錯,只在於威嚴和顏面。

  話說四個兒子出了去,就有管家領幾個面生中年人過去,身形普通,卻掩不住一種死寂氣息,引人側目。

  年長的兄弟皺了眉,低語:“必是傳言的家中死士……父親怕是不肯罷休。”

  “為何罷休,我們幾個兄弟相爭,本是自家事,這卻叫外人生生欺了?這個葉青實是該死……”

  “忘記教訓了嗎?”年長四下看了幾眼,沉聲警告:“這樣大案,族裡為何不公開?這事父親接手,自會處理。”

  “別忘了累代下來,敢正面和我們俞家為敵,有幾個好下場?但要深記,這只可做,不可說,半句都洩漏不得!”

  “主公!”三位中年人單膝跪地行禮。

  俞承恩靜靜站著,俯視幾人:“家中養你們數代,就是為了此時,昔年伴隨靖文侯威震應州的黑旗營,爪牙尚利否?”

  “旌旗所向,誓死不渝!”這聲烈烈金鐵,只三人,就有著沙場氣息。

  俞承恩眸中微微亮起神采:“吾父算計形勢,特意耗費大量資源,重新打通北邙暗路,送你們在北魏輪流磨練,偽作草原馬匪搶劫小部族商隊,使軍氣在鮮血中洗練開鋒,我這輩兄弟全都曾北上參與,才鍛鍊出來。”

  說到這時,有些滿意,又有些遺憾:“草原上都有了防備,既沒有把握,就改作貿易,這些年已見得效益,你們這一支是核心種子,基業所用,本不該飛訊調回,但是這時!”

  “願為主公赴死!”還是只有這一句!

  “哼,龍氣變異,暗流洶湧,必顯顯顏色才可,省的就落了算計,你們五十人立即到城東舊莊領取武裝,還有一百甲士聽你們調用,分隊夜行曉宿秘密入平壽縣。”

  俞承恩眸子深沉,口中流暢說著,又取出地圖:“這是先祖州輿圖摹本,這幾年終於將變動新補完善,另有幾個暗探,一到平壽縣西北,會引你們找到一山賊窩,就立刻黑吃黑,殺掉不留一個活口,待機就食,偽裝成土匪,一舉滅了葉家,但實行我最後飛訊。”

  “遵命!”

  “但記住行動必十分隱蔽,這裡不同草原,人口繁華稠密,三萬人城鎮,五千人大族,基本都有神靈巡查,儘量繞遠不要靠近,為防驚動,我會請家族祖神隨行,記住沒有?”

  “屬下記住!”

  “至於後路不用擔心,一旦完成,直接穿著暗路去草原,有戰死按例厚恤,子女家人自有家中照顧…你們馬上就出發!”

  “是!”

  注視幾人遠去,俞承恩深吸口氣,心裡盤算,這次滅殺葉家的命令,還真不是衝動。

  只要沒有暴露明著痕跡,就算官府知道,又怎麼樣?

  想到這裡,入了祠堂。

  祠堂上,一面黑旗插著,迎風展開,俞承恩仔細辨認,見這旗幟雖殺氣還算充足,終究不是軍魂,更別說朝廷拿走了冊封的建制,而創始統帥早已墜在冥土,心裡暗嘆。

  不過,轉眼又是眸子亮起,低聲一笑:“這俞家,我才是家主!”

  這次龍珠變化,有一些分給眾子,但他自己卻拿了大半。

  年才三十七歲,正是壯志凜然之時,豈肯為人嫁衣?

  哪怕這人是自己兒子!

  片刻,幾個灰影抵達城東舊莊。

  農業時代,夜盲是普遍,凡是敢於夜行軍隊,都是充足營養夜戰培訓出來的精鋭,就連俞家這樣郡望,不是北邙暗路的回易利益也無法支撐。

  只見這支軍隊,默默領了武器,沒有月亮,在星夜開出,轉眼就沒入黑沉沉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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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3-9-11 09:34 AM

第九十二章 暗流

  城西道院門開,映著小橋流水,茂林修竹,葉青一個人出來,望著街上來往行人,就有種恍惚再世的感覺。

  不過這時,天陰了,黑得幽深,涼風掠過發出微微的嘯聲,怔了許久,葉青皺著眉,就趕去衙門。

  此時上午,這處衙門很清靜,只有門前兩個親兵站著,葉青出示了銅印,就被放行,抵達一處,見裡面一個官員正在案前整理文書。

  葉青便進去,躬身行禮:“大人,平壽縣秀才葉青前來報導!”

  這官員不防這時有人進來,嚇了一跳,擺了擺手:“你稍等會,我把這幾個文件歸檔!”

  說著沒多少時間,就半完了,這官喝了一口茶,說著:“把你的文件戶籍都呈上來罷!”

  這時離州試還有七天,州試因各地考生路途遙遠,為防止路上耽擱誤時,將報名時間拉長到一個月,一直到考前最後一天都可報。

  實沒有哪個考生這樣晚,遠路會提前一個月動身,到這時基本報名完畢了,因此才顯的清冷。

  這錄名官一一查檔記案,口中薄怒:“汝年紀輕輕,文才不錯,連中童生秀才,可怎麼這時才來?再遲幾日怕不耽擱了!”

  葉青苦笑著應是:“學生年輕,錯判了路,誤了時!”

  這官員哼的一聲,不過呵斥歸呵斥,但幫著報名,並領到金牌,還真是金牌,重二兩左右。

  並且不知出於好意還是彆著,這官又細問了下,知住處未定,就給推薦了考生聚集的幾家客棧。

  謝過後出府,這時握緊金牌,回頭看一眼這州府,威嚴肅穆,陽光下淡青隱隱,就是滿城十萬戶,全州八百萬人的權力中心,也是決定了命運地點。

  縱充滿信心,終被人決定命運的滋味不好受。

  這些天說不擔心是假,只是擔心沒用,自覺不多想,現在鬆了口氣,心思就是復甦混雜,恍如夢似,難辨滋味。

  最後只是一嘆:“天欲降大任於斯人,不就是如此麼?”

  葉青一肚子心事,想了想,還是去了考生雲集的客店,這裡秀才都是幾十個一堆,誰敢鬧事?

  抵達了一處“來福客店”,葉青就是一笑,這是前世曾住過的旅店,才進去,就聽見裡面用炭火煮著水壺,這時已是沸騰,熱氣衝著嗤嗤響著,不時發出細碎連貫聲。

  “公子請進……您笑什麼呢?”就有店主迎接著。

  葉青一笑,他自不能說這“來福”的名字和狗名一樣,卻誇著:“來福,好名字,好兆頭!”

  “這位公子真是有慧眼,當年我父親開這店,想不出名字,花了五兩銀子請教一個秀才,才有了這名字,您別說,有了這名字,我這小店生意就興隆了,客官也願意住著。”

  店主一面嘮叨著,一面斟了一杯茶兌溫端來,笑著:“公子,您漱一漱,等會再上喝的茶!”

  又有著夥計立刻端上了銅盆,上了雪白毛巾。

  葉青漱了漱口,洗了洗手臉,頓時覺得舒服了,笑說:“不單是名字,你店裡的服務也到位……給我開個雅房,再給上桌菜,三菜一湯就可,用你店裡的上品貨來上。”

  店主賠笑的說著:“公子請包涵些,本店沒有雅間了,公子要嫌著鬧,實有些院子都是秀才,還能交流著文思……”

  話未說完,葉青就笑了,前世這伎倆,葉青還真信了,後來才知道是店家抬價的花樣,就笑斥著:“你別亂說了,我知道你平時至少保留二間雅房,別在我面前弄花樣”

  “給你銀子,住到放榜,只是住宿費,伙食隨吃隨給!”說著,自懷裡取出一個元寶丟了上去。

  這店主接過看時,是官銀,足有十兩重,底白細深,起著霜紋,頓時滿臉是笑,打躬笑說著:“這位公子老道,本店立刻去辦,住店包食宿是七百文一天,不包食宿是五百文,到放榜有半個月,只需七兩半銀子……”

  “多餘的都賞你,只要服務到家些就可!”葉青說著:“現在你在樓上給我先安排一下!”

  店主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縫,說著:“謝公子賞,公子,這就請上!”

  葉青跟著老闆上樓,見屏風相隔,弄出了八間雅座,點了些菜,據說此時螃蟹正肥,就點了四隻。

  葉青才坐著不久,就見著夥計上了菜,又溫了壺酒。

  此刻中午,太陽高照,卻不炎熱了,就聽著一陣琵琶穿壁,一個女子細細唱著歌曲,就有些人叫好,丟了些銅錢和銀子。

  葉青喝了杯酒,原本地球上,他是不喝酒的,但是現在,不知何時,卻養成了不時喝幾杯的習慣,聽了這曲子,悵然若有所思。

  再轉眼看去,見著屏風雅座雖隔著,實還可以看見些,裡面的人都基本上是應試秀才,或也有著幾個商人。

  葉青靠在椅上,一隻手扶著酒杯,只微睨了一眼,就見得這些秀才白紅雲集,或有些有黃氣,心裡暗嘆。

  縣裡三年一批童生,不過二十人,和地球上不一樣,這裡有宜考年紀,因此正常來說,最多只有六屆童生可以去考郡試,不過是一百二十人,整個郡也不過是千人。

  郡裡考取到州裡,也差不多是這個數,稍少些,有八百秀才應試。

  八百人取二十,這過程多艱難,文才,氣運,家世,時運,這酒樓這幾個怕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正在發怔,便聽有人說著:“你們聽說了嗎?這次州試,按察使范林范大人要親自主持州試!”

  聽了這話,葉青一怔,這一州之內,自是總督最上,但按察使卻是副官,監督官,雖分管文政,但一般不親自主持州試,這親自主持州試,卻有些不尋常了。

  總督府

  這時燈火通明,裡面卻有著聲音。

  “……秋日來臨,要傳訊北邙邊寨整頓,預防北魏小部族南下打秋風!”

  “遵命!”

  “姚陳張三位將軍,還請作好整訓,我要在城西校場上見到一支可戰之軍!”

  “末將遵命!”

  “張將軍,引一營北上,既部署兵力,也附帶幫助地方剿匪,今年有商隊報告損失,北邙山脈居一下興起幾夥山賊?你說,怎麼偏偏趕上這時?”總督的聲音轉冷笑。

  “這……”張將軍額頭見汗,暗自叫苦誰知是哪家世族黑手,或是北魏暗探,這都有可能。

  “我不管這是真山賊假山賊,一個月內必肅清,絶對不能留下隱患!”

  “末將定完成任務!”

  “……兵事這樣,文事是國家根本,不可一日而廢,彭教喻你要督促州學、郡學內各舍學子專心功課,今年不參加考試的學生,都別一味跟著考程湊熱鬧!”

  “是!”

  “還有這次州試不比往常,朝廷很是重視,范大人,還是要多多煩勞你了。”

  “總督大人說的哪裡話,這自以大人為主,朝廷自有法度,我能做些輔助事,本是應有之義。”

  范林和煦笑著,作名義上副官,態度擺得很正,他分管著文事,這時又一嘆:“剛才接到報告,說是葉青已離開道觀,抵達了旅店。”

  頓了一頓又說著:“南滄郡雖不是我親自主考,但宴請新進秀才時,我曾出過席,俞帆和葉青這兩人我都見過,風格不同,都是俊傑之士,當時執手鼓勵,寄希望他們在州試甚至殿試上一展所長,誰料……”

  總督目光一凝,出於某些考慮,看一眼堂內,文牘基本處理完畢,就揮手讓別的僚屬退下,只留下幾個三四品的官員。

  “要在尋常時候,我自是會處置,但這時不同。”總督冷冷一笑:“在座幾位都是朝廷重臣,想必也聽得些風聲。”

  “道門和朝廷都嚴肅規矩,並要求地方積蓄實力,這是未雨綢繆之意,卻是前所未有之事!”

  大門緊緊關閉上,幾人俱不作聲默認了,雖不會明著承認,心中都有著想法。

  大蔡還不到滅亡時,就算是皇朝後期,也是加強控制,削弱地方,怎麼會允許地方加強實力?

  這矛盾的指示,千古未有。

  總督沉默一會,又笑言:“雖不明示,敢不慎肅?這時多做得一點積蓄,說不準將來就多一份生機,這生機不僅是對於治下人民,於我們自身以及家族也是如此。”

  “資糧厚積,經濟自給自足,團結治下大小世家、以及大部士子站在我們這方面,極是重要。”

  眾人聽得一驚,都是沉思不語。

  又聽總督冷笑著:“就我看,俞帆與葉青二子都有失當處,不過這時不宜直接壓迫,和朝廷大局有違!

  幾人相視一眼,都是點頭。

  又聽總督聲音轉寒:“我們真正防備不是個人,不是一家一姓,而是打破均衡的野心……”

  或是覺得氣氛過於沉重,總督緩了緩語氣:“不妨先透個事,八月文事後,郡縣主官副官都來州府述職,將朝廷意志傳達下去,凡三萬人以上的城鎮,五千人口以上大族,都必得力掌控,在這幾年中儘可能減少消耗……”

  這具體事務的談論,終使氣氛轉變過來,又說了一陣,商量已定,眾人就識趣地告辭出去,只留下總督一人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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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3-9-12 07:58 AM

第九十三章 三尺青氣

  八月二十一日.凌晨

  “這不是葉兄麼?”背後突有人說:“一起同去考院?”

  葉青回頭看時,這人三十歲,團團的臉,留著髭鬚,葉青才想起來這是附近院子的秀才項鐸,因笑著:“項兄,原來是你,一起同去!”

  項鐸一笑,有些感慨說著:“又是考場了,說起這真是一言難盡不怕你笑,這是我第三次進州試了,這場要是再不中,真的死心回去,到縣裡任個吏職了。”

  葉青笑了笑,自己只穿件絲綢衣杉,雖不侈華,卻是纖塵不染,很是精神,當下也不好多說,就一起而去。

  這時街道上是車水馬龍,冠蓋如雲,一乘乘牛排出老遠,葉青和項鐸遠遠乘著牛車,也不著急。

  這時,葉青看了一眼一家當鋪,臉上閃過一絲冷笑,不言聲繼續緩慢前進。

  半路上本能覺著有異,有幾個人是明顯在盯梢,除了盯梢,背後一股若有若無的冰涼殺氣。

  “俞家會派有刺客?”

  州城考院座落在城西南,是歷代朝廷大典最要之地,疊經修茸,牛車沿正道而入,是個大空地,可容上千輛牛車,當下牛車在此穩穩落下。

  葉青出來看時,只見朝陽初出,這樣氣寒凜凜,還帶著一層霧氣,過了門口,就見甬道兩面各設小廳,就排成二隊過去,抵達了,就聽有人說著:“應試秀才出示金牌!”

  葉青不緊不慢拿出,被一個官員檢查,這才放了進去。

  這時大批秀才湧向二廳,葉青回望一笑,再上前魚貫而入,就聽著有公差舉旗:“金牌區號排隊入場!

  頓時就分流成十個考區,葉青也就進入,入了考棚。

  只見這和郡試差不多,一個考區分二排考間,每人一間,每間都是一榻一桌一個矮凳。

  並且每個房間都有編號,和金牌號一模一樣。

  這時秀才都是進入,鴉雀無聲,一派緊張肅穆,葉青找到自己的一間,就見著每一間都有一個甲士看守,心裡暗嘆:“又嚴格了啊!”

  和上次考試一樣,有一個籃子,葉青過去翻看了下,還是是一罐茶,一疊六張肉煎餅。

  葉青檢視桌子上筆硯宣紙,都是統一發放,早就擺好到這裡,只等時刻一到,供考生取用。

  這時處於最安全的場地,又沒有封禁,葉青毫不遲疑,自視望氣。

  只見自身赤紅,外有金黃雲氣,一絲絲灰氣已消滅了大半,只是遠處射出一道灰黑光,臨著近時,甚至化成了毒蛇,隱隱克制自身氣運,葉青不由眸子冰寒,頓時有一種覺悟:“這次要是不中,立刻就有殺身之禍,甚至引禍患至千里之外的親人!”

  正尋思著,日漸漸高昇,殿門口,有人看了看日晷上的時間,大聲喝著:“時辰到,正式開考,諸考生勿要急躁,等候發放考卷。”

  隨著監考官的呼喝,大門落鎖,殿前牌匾掛上了金印,只是冇片刻,濃郁的氣機就瀰漫而出,籠罩全場!

  同時聽著考官聲音:“你們都已經老於考場,規矩不再多說,現在卷子發下,預祝……”

  葉青完全聽不入耳,回想這一路行來,白手崛起何其不易,只是一次反擊,就引得這樣局面。

  心中憤懣,又清楚知道,這就現實。

  平息了下,憤懣平息下來,到帷幕內淨盆裡洗了手,潔布擦乾,回來後已平心靜氣,待得發下考卷,只是一看,葉青就笑了,不再是秀才試的“耕牛試”。

  帖經只有一張了,內容極少,就是一個形式,能一路從童生試、秀才試中殺上來,無不是記憶超群、刻苦無漏之輩,經典倒背如流。

  這種帖經已分辨不了才學,而太過偏僻又不可能,這樣純粹是考運氣,失了卷面測量本意。

  因此大大簡化了,能上州試的秀才,只怕都只要半個時辰就了填完。

  第二張還是對聖賢之道的論述,內容也大大減少了,不似秀才“耕牛試”工作誇張的七題,只有一題,無需倉促,可以慢慢雕琢成自己最佳水平,使得文華明珠照夜,不被淹沒。

  葉青繼續看第三卷,第三卷就完全不一樣,總共三題,都是自真實衙門內抽調出的真實公務。

  讓考生根據三經五典,做出選擇、決斷,並且論述道理這是中篇,才是大文章。

  想想也是,中舉了就可當官,就要考究政治才幹,不過實際上字數不多,真的論斷有理,描述清晰,一篇五百字就可。

  第四卷,就是讓考生根據中篇三題,論述政治之道,但又不能是脫離三經五典,而是在道經範圍內論述政治。

  總體而言,這些考題比郡試難上許多,可以說,這幾篇考出水平,就說明當官至少在理論上,毫無問題了,考的就是秀才的政治水平。

  只是對葉青而言,這甚至比郡試還要手到擒來,因此看完掩卷,思路漸漸沉凝,沉思片刻,取來一張宣紙,就靜靜落筆。

  先把第一卷完成,這卻是極容易,甚至不用草稿,直接寫上去。

  才半個時辰,葉青就寫完第一卷,自己審視,很是滿意。

  無一錯漏,三經五典都已引用,無懈可擊了。

  心中計定,接著展開第二卷。

  “這是對道理的論述,在郡試有七題,現在只有一題,大可從容思考、擬文、修飾。”

  沉思片刻,再度睜開眼睛,提筆開始作文。

  此時事關生死,還能顧得什麼?


  當下就決意抄襲一篇同進士的成名大作。

  “以我現在舉人顛峰的文業,不是不可以親作,但怕是精力不濟,使四卷不能首尾合一,既到了這地步,就要展現實力,在論述題中就一鳴驚人,進而烘托出第三卷處理公職,第四卷總結政治之道,潮水一層層鋪疊而上,形成壓倒性的整體優勢!”

  想到這裡,葉青含著冷笑:“只有你俞帆敢冒險拚命麼?我,也是敢啊!”

  當下,同進士的精闢文章就自心裡流淌而過。

  公允的說,現在葉青的水準和同進士相差無幾,這些名篇是在考場寫就,雖理真文精,但終是時間短暫,大有修改餘地,葉青含著冷笑,就在草稿上奮筆寫就,他背誦如流,這一千字左右,只是半個時辰,就錄在紙上。

  仔細看了,就一個字一個字細細考慮,對句整齊,結構平衡,詞語增刪,使得最後全片文字樸實,道理純淨,甚至到一字幾乎不能刪增的程度。

  葉青大夢七年,都已經揣摩完全,這修改同不消半個時辰,第二卷就完成了,當下不再遲疑,抄錄到正式考紙。

  隨著一字字寫上去,筆下,漸漸起了雲氣。

  清晨日出,方圓二里都是金紋法磚鋪地,連綿屋宇沐浴在金光中,一枚金印遠遠高懸在高台青殿上。

  按察使范善招待過監考真人,這時親自監察,看得甲衛巡邏,神靈半空監察,道法森嚴鎮壓下,還可以感覺到文華氣息,生機勃勃,只是潮水一樣潛伏著。

  當下由衷讚歎著:“這樣文事盛況,每每使人醉心。”

  後面監考官沒有敏鋭的洞察力,就只是笑著附和:“全州秀才歷年積累可有三千,今年一千應考,想必都是傑出自信士子。”

  范善點點頭,正要解說一句。

  嘩泉湧聲響著,這異聲瞬間引得一冇隊甲衛奔過去,一個神靈半空而下。

  這監考官大是尷尬,剛說傑出自信士子,這就被打了臉,不由怒斥左右:“去看看誰人作弊!”

  “是!”有官就心裡大喊倒霉,轉身跑去,後悔不該湊得這樣近。

  “等等!”范善出聲,看清楚騷動方向,不由若有所思問著:“記得這片考區的是最後幾號考生?”

  監考官啄米似點頭:“大人所記半分不差……”

  這樣大動靜,監考官臉上就是欲哭無淚表情,這顯是因金印也無法徹底掩蓋,可以預見是驚天舞弊大案,自家下場是流徙沙門島?

  還是菜市場斬首?

  “我怎會這麼倒霉……”正是悲痛時,范善卻一笑:“我下去看看。”

  “范大人這是傻了麼?”幾個正副考官面面相覷,陡一個機靈活了過來,趕緊小跑追過去。

  穿越縱橫棋布的考區,見著甲士奔跑的聲響,以及考官群而趕去,考生雖不知道何事,都是停筆,要不是甲兵壓制,幾乎要議論起來。

  “坐回去,坐回去,不幹你們的事,再有喧嘩立刻逐出考場!”眾考官一路大聲呵斥著,維持住了秩序。

  到了地點,只見一隊甲士圍著,卻並不進去。

  范善就此駐足,靜靜而看,考房裡一個少年也不理會,頭也不抬一下,還在自顧自寫著。

  筆如龍蛇,紙上字字青氣冒出,如煙如柱,抵達三尺,才被金印削去,這雖不被凡眼所見,但到了州試這層次,卻有不少人能看見,幾個考官相視一眼,都是面面相覷:“這是……”

  就聽范善大喝一聲:“都圍著幹什麼呢?各就崗位別影響正常考試!”

  甲衛散了出來,考生都是秀才,都聽出意思,無論懷著何種心思,都是立時坐下,安靜地繼續考試。

  范善凝神看了看,面上沒有表情,又看了看過來的幾個考官,點點頭,說著:“都回去罷!”

  說著,舉步回去。

  幾個考官只得跟著上去,回到殿前再也忍不住:“大人,這是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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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3-9-12 09:26 AM

第九十四章 真人善意

  “什麼情況?”范善板著臉,不苟言笑:“就是你們看到的這情況。”

  人人都能聽出這話中異樣,幾個考官隱隱有著猜測,但哪裡敢肯定,當下就是百爪撓心癢癢,卻不敢再問。

  這時過來一個羽衣真人,也是驚動了,對著范善一個稽首,問著:“范大人,看過可是……”

  范善回以一禮,展顏微笑:“正是!”

  這羽衣真人神態古井無波,聽著這答案,眼神一亮,突以耳語在范善耳近說著:“此子身帶劫氣,卻是有人狙擊?也好,不容於世情的話,我道門中,正需要這樣人才啊!”

  范善面色難看起來,冷哼一聲:“想也別想,這是未來同進士,是朝廷所用,你豈能多事?”

  羽衣真人冷笑一聲,也不多話,轉身去了側殿。

  “別看了,這事不是你們可以插足。”范善聲音有些懊惱,想著剛才三尺青氣又是皺眉,能在金印下顯出三尺青氣,這意味著什麼他很清楚,想著,再慢慢踱步而去。

  抵達了葉青處,就見青氣已消,暗暗頷首:“鎮壓金印豈是無用?只有這種名篇伊出,才能顯得片刻青華。”

  “本來此子和俞帆爭鬥,大是不堪,我實心而鄙之,今日一看,出於預料,如此之才,俞帆妒而殺之,也有可能。

  俞帆此時正在別的一個區內考試,也在筆下泉湧,突一個寒戰,並不知道是被人認為是“嫉妒小人。”定了定神,就繼續寫下去。

  范善反覆想了想,還是覺得人才難得:“這種士子,豈能容得害著?”

  當下就對著隨官令著:“此子出了考場,就派二個甲士保護!唔,一出考場就緊跟,斷不可有著意外!”考間葉青並不知有些變化,這時寫得全篇,寶氣滿紙,不由心神俱爽,念頭通暢。

  抬首見得靠近正午,金印煞氣已漸漸產生,就停筆不寫,取了清水和餅就食,偶一抬首,就看見對面考房的考生看過來,正撞見自己目光,卻見鬼一樣,迅速躲開,葉青不由一怔,不明所以。

  這時也不理會,繼續欣賞第二卷。

  “雖文章是抄的,可經過我增刪,品質至少上一級,感覺就是不一樣,要不是沒有融合所領悟的道理,可上進士文童。”

  暗暗想著,將取來的清水和餅食完,正午就過去了,見著煞氣消去,這才轉入了第三卷。

  前面還罷了,難稱英雄,真實水平,正要在這第三卷和第四卷發揮出來。

  話說,第三卷就是處理公事,讓考生根據三經五典,做出選擇和決斷,並且論述道理。

  這種治理題,理論、觀點、實際操作,都考驗對理論的精通,對人事的組織,對形勢的判斷。

  而這這時幾個秀才有之?論眼光又誰能比得過重生者?

  前世自己文才根基不行,還是取了舉人,靠的就是二個文明的高瞻遠矚的水平和新意。

  此時這個世界的根基已成,再結合幾十年閲歷,只覺這三題都甚是簡單,這時卻反而不急了。

  就在草稿上論述,細細寫就,雖句句引經據典,出於三經五典,又自出機杼,圓滿無漏。

  處理三題公務,根本不和大部分秀才長篇大論,每題都不過二三百字,就作出了綱領和操作。

  細細審核後,修改了幾字,就抄錄到考捲上,第三卷完成了,前後不過是一個時辰左右,這還是考試。

  寫完後,就是第四卷,也就是對前面三卷的論述。

  葉青露出了一絲冷笑,帶著淡淡的自傲。

  前世地球上,有三觀之說,就是世界觀、人生觀、道德觀,但是這些,無一例外都是克隆,就是學習別人的思想(程序),灌輸到自己靈魂中去。

  而萬人之中,真能形成屬於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道德觀者,都不到一個。

  至於在這基礎上,形成自己的政治理論體系者,小成不過百數,都是有資格列入聖賢,大成者甚至連古帶今,國內國際,也不到十指之數。

  葉青貫穿二個文明,不敢說與孔子和馬恩並列,卻也有自己心得,算是小成,這按照道論,就是進士水平了。

  這時雖不必完全寫出,只要寫出一點,就可以了。

  當下凝神在草稿寫文。字字落下,一時間,頓時整個房間都漸漸淡去,一切世俗都遠離,只有眼前筆跡。

  大殿內

  范善正在喝茶,突又有考官匆忙進入,耳語了幾句,這頓時使范善一驚,問著:“又有了?”

  這時下午,陽光燦爛,八月殘餘的暑氣蒸蔚上來,只覺燥熱難當,待到了考間,就是後背濕透,看了上去,卻見著絲絲青氣瀰漫,同上三尺,金印削去,都一陣陣波動,似是不甘。

  范善立在門前,雙眉壓著,只是不語,吩咐兩個文吏:“你們都監看著,隨時伺候。”

  說完,領著人回去,回到殿內,涼風徐徐,幾個人都是心神一爽。

  “都坐著,讓我想想!”范善一擺手,吩咐:“上茶給我加塊冰!”

  兩個考官此刻漸漸定了神,偷偷打量著范善,只見他蹙額皺眉想著……過了片刻,范善才抬起了首,似是隨口的問著:“歷代同進士,進士,記錄上最年輕的有誰?”

  “劉蘅,十五歲就中進士,史上第一。”

  “恩,看來這葉青也不算年輕,今年十六歲,明年十七了。”范善哈哈一笑,笑完,突起身肅容說著:“這事不小,這場考試,還真是出於我預料呢!”

  葉青卻不知這事,全神貫注,這只是一千多字,卻真正花費了許多時間,自中午一直寫到晚間,再完全檢查了下,抬首已是瑩瑩燭火,夜色深沉。

  對面考間有明有暗,這是有人還在寫著,也有人已經休息。

  微微一笑擱筆,突是一怔:“我剛才似是沒有點蠟燭,誰給我點了?”

  才想著,就見著外面二人鬆了口氣,有人就問著:“秀才,夜深了,用些晚點,明天再考罷。”

  是故州試二天時間。

  “我考完了。”葉青指了指文卷,四卷都疊完了。

  “考……完了?”這文吏難以置信看著面前少年,這雖不是秀才耕牛試的工作量,但哪個不是精雕細琢,不到最後一刻誰捨得離開?

  “考完了。”葉青平淡說著,目光已經越過文吏,投向遠處。

  文吏哪裡敢自專?

  也不敢收捲子,只是賠笑:“秀才少等,我要請示!”

  過了片刻,范善親自過來了,也不語,直直上去,明明燭光下,葉青恭謹站著,安靜等待,只聽細碎翻捲傳閲聲音,良久,才聽范善嘆息:“這文……”

  葉青輕輕咳一聲,頓使范善怔了怔,恍憶起是考場,此是大忌,趕緊改口:“……既寫完,你自可出去了。”

  葉青恭謹一禮,後退,離開。

  一路而去,滿地都是掉一地的眼珠子,抵達了殿門,由於夜深出去,必須監考真人批准,這時真人親自開門。

  這真人這時卻帶著微笑,對葉青點點頭,似是無意展袖作個“請”字,一個標誌很是醒目。

  葉青回頭看了眼這真人,對上這友善目光,幾乎是一個激靈。

  連忙過去,出了門,出了考院,門前就有二個甲士,都披著甲衣,見著葉青出來,兩人一齊行禮,一身的甲葉錚然作響:“奉按察使之命,前來保護您的安全!”

  葉青驚訝著頷首,正要說話,突又有一個道人趕來,上前稽首:“奉真人之命,前來保護葉道友的安全!”

  葉青驚訝看去,就望見這人道服袖口上,有個和剛才監考真人一樣的標誌,再對上笑臉,瞬間醒悟過來:“我這展現過度,怕是成了香餑餑了!”

  這時不好多說,就頷首:“不敢,恭謹不如從命,三位請便。”

  夜色深沉,明火通明的大街夜市上,就出現這一幕,一個穿著淡紅色的秀才在前面走著,後面兩個甲士跟隨,又有一個道士隨之。

  這組合頗引得行人注目,不由都是議論紛紛,猜想是哪家公子,這樣大的場面,公然帶上甲士?

  要知道,就算是世家甲士,出外也不能公然批著甲衣。

  葉青聽得有趣,卻不說一句,直到客棧前,才一笑,召來了店主,吩咐:“給這三位弄個院子,再上席酒……”

  話還沒有落,一個甲士就說著:“秀才,我奉按察使之命前來,按照規矩,自有食宿供應,不能取之外人絲毫,還請見諒。”

  葉青聽了心裡一動,甲士按照規矩只能取用直屬上級的食宿,這是開國時定下的規矩,不想到現在,還執行著。

  軍隊還沒有腐化啊,正想著,又聽道士一笑:“葉道友不必這樣,你一場考完,卻是要好好休息才是,我自有食宿。”

  葉青聽了,也不勉強,對著這幾人道過謝,就去自己房間,進了自己房間後回望一眼,果還在守著。

  於是洗漱,用飯,用完後,這時的確筋疲力盡,才上了床,不一會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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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3-9-12 08:16 PM

第九十五章 驚變

  時間稍前的一天,夜深了,俞寵沒有言聲,仔細看著遠處。

  這裡是蔓荒無人的荒草,附近是一個亂葬場,遠遠山岡上,有點火光在夜中亮著,這裡卻是闃無人聲。

  這俞寵是幾代家生子,幾代有功,忠心耿耿,就賜了俞姓,和俞家分支一樣享受待遇,現在已把自己視為俞家的一分子了。

  這俞寵看了片刻,就對著一個暗探說著:“邱兄弟,具體是怎麼回事,你仔細說說。”

  究竟不是正規軍隊,稱呼就可分辨出來。

  這暗探是邱銀,也是家生子,沉聲說著:“都弄清楚了,這是平壽縣的方茂,原本是縣裡廂軍的火長,得罪了人,因此落草。”

  “這人召集了地痞和一些老匪,占據了此山,人數有六十左右,經常綁架勒贖,搶掠婦女,不過還算有著分寸,沒有使得縣裡圍剿。”

  眾人都是點頭,這才符合常情,俞寵久久沉吟著,他相信自己領著俞家軍,可以攻下這個寨子,只是有所死傷,就得不償失。

  俞家軍現在還是私兵,沒有上得場面,本錢小經不起消耗。

  不過終是有著決斷,他一揮手,淡淡說著:“一隊穿甲,強弓手先上!”

  這小小隊伍,編製不大,但兵種很全,這是為了未來擴軍所預備。

  “是!”既發軍令,立刻應命,氣氛肅殺了起來。

  一行人默不作聲攀登而上,就看山頂上小小的寨子,卻還有二個人在巡查,俞寵冷笑一聲:“這方茂不愧是廂軍火長,還懂得些兵法——射!”

  只聽“噗噗”兩聲,二支長箭而過,兩個懶散的巡查人,頓時射翻跌下,發出了慘叫聲。

  俞寵迴首,眼前五個火長,正肅然待命,當下沉聲說著:“攻進去,一個不留,全數殺了!”

  五人一齊行禮,甲葉錚然作響:“標下領命!”

  當下五十人直撲過去,攀著這二米多的木牆而入,而在這時,裡面才有人大叫了一聲:“有賊啊!”

  賊喊捉賊,只聽裡面一片叫聲:“有賊攻寨了……”

  這時,爬到上面的人已跳了下來,頓就使俞寵鬆了口氣,只是片刻,就見寨門大開,一行人就衝了進去。

  任何時候都不要高估土匪的反應速度,只見殺了進去,才見著有人自屋裡衝了出來,還沒有等著土匪結成陣形,弓手火長就令著:“射!”

  頓時,才衝出屋子的數個匪眾,就發出慘叫,向後跌了過去。射完後,甲士才和匪眾衝撞在一起,廝殺起來。俞寵沉聲看去,見著火光中搏殺著,慘叫聲連綿,只是這些土匪,雖也有技藝出眾之人,但哪有什麼軍列?

  個個只憑血氣在搏殺,而甲士以大易武經訓練,又特別注意聯合攻打,並且在草原上多次戰鬥,可稱是精鋭。

  又有甲衣護身,頓時所向披靡,凡是阻擋者,都連連慘叫。

  轉眼之間,十餘個出來的土匪就被格殺,只剩下數個見著情況不妙,突破陣而出,想逃命而去。

  俞寵站在門口處,平靜看著廝殺,還有五個甲士,五個弓手靜靜站在身側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見了這情況,俞寵平靜令著:“肖兄弟!”

  一個弓手伍長立刻應著:“標下明白——射!”

  只聽“噗噗”聲連響,一個逃的土匪發出長長的慘叫聲,這土匪似是有點武功,正躍到了木牆上,卻是被三支長箭命中,頓時和一個沙包一樣,跌了下去,轟的落下,鮮血不斷自他身上流了出來。接著,又兩聲慘叫傳來,逃亡的土匪都被射殺。整個戰場,敵方最後只餘五人在拚死搏鬥,只見中間一人,是三十歲左右的漢子,正怒吼著,身有數創,鮮血淋漓,舞刀拚命撕殺,卻也有些大易武經的影子,只是太少了些暗探是邱銀指著說著:“這就是方茂!”話還沒有落,只聽“噗噗”二聲,二把長刀自二個角度,破開他的皮甲,深深刺入他的體內。

  方茂怒吼聲頓時斷絶,只見長刀一抽,屍身就摔落在地,到了地上,已是氣絶,只是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俞寵這才進入,神情不變,就聽有人彙報:“總旗,匪眾盡數斬殺,我方無人陣亡,只有十一人負傷。”

  俞寵就說著:“打掃一下戰場,檢查屍體,給予補刀。”就有人應著:“是!”眾人打掃場地,剝下兵器盔甲,銀兩米袋這些也給予統計,並且向俞寵請求指示,俞寵淡淡的說著:“寫到冊子上去罷,今日休息一下,明天就立刻打探這葉家莊的虛實。”

  “還有,匪眾衣服要洗乾淨穿上,我們要以山匪身份出擊。”

  “還有,以這些賊人祭祀,請求我俞家族神庇護,先行清掃這葉族的族神!”

  “是!”眾人都是應著,再過半個時辰,已起了簡單祭壇,六十匪徒的屍體都堆積在前,二百五十個俞家軍,都滿面肅然,對著祭壇叩拜。會場上,血腥味迅速傳了出去,隱隱有著黑影過來,又有一群烏鴉在上空盤旋。平壽縣•葉家家中在這州試之日,同是一片肅穆。這是一個青石高牆的祠堂,這時有著上千族人在祠堂外空地上,個個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葉家莊,本身就是一個村莊,全村有八百戶左右,二百戶是族人,還有就是佃戶和家生子,繁衍生息形成了現在格局。

  祭祖是一個宗族的大事,本來是過節,新年時才祭,但遇到大事還可祭祀,這次來的人超過三千人,平地上都站滿了人。

  葉家男性都站在前面,而女性和小孩只能站在後面,而家生子和佃戶只能站在外圍圍觀。

  葉家族人,凡有點見識,都知道考場有道法鎮壓,但同樣知道家中核心子弟,正遠在千里的州城奮鬥,這決定葉家未來三十年的命運。

  出於內心期望,所有族人自發聚集在宗祠前。

  祠堂大殿,族長葉孟秋領著葉子凡等中堅家族成員,一齊祈禱著:“子孫葉孟秋率族眾於此一心,願祖神保佑,讓葉青發揮無礙……”

  祠堂上有五重,這是按照“民三士五爵七王九……”的規矩建立,簡單的說,就是普通百姓祭祀三代,士族可祭祀五代,爵爺祭祀七代,帝王祭祀九代。

  只見第一個高台上,卻放著三個牌位,都是木製,上面有著紅漆,名字卻是金字,牌位還有著雲紋。這正是舉人牌位,家中神龕。下面就是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按照輩分一個個排列成四層,也是木製,但卻沒有紅漆,更無雲紋,名字都是墨寫

  這時,有人上來——分下三炷香,排在前面的人正式上香了,葉子凡排在後面,望著白髮蒼蒼老父上香,不由悲哀。

  自家家格本是赤紅,童生和秀才還可,舉人就不能影響,是以都不敢祈求中舉,只能委婉希望子弟發揮——聰明的人都知道,哪次科舉是只靠發揮?

  自先祖一門三舉人後,無論父親當年中舉,還是葉青這次,都無法自家中獲取多少助力,現在聚眾祭祀,只是一種心意寄託罷了。

  正想著,已輪到了葉子凡,當下不再多想,持三炷香到香爐前,在蠟燭上點燃,誠心三拜,將香供奉在香爐上。供完,才看了上去,只見頂層上,三個牌位有著赤色靈光繚繞,而在下面四層上千牌位,卻有絲絲白色靈光,連成一片。

  總體化成了一團淡紅色的雲氣,籠罩在祠堂上。

  葉子凡當然清楚,這就是大族祭祀的靈光,可恩澤祖先,而這凝聚起來的氣運又庇護著子孫。

  “上香完畢,族人叩拜!”上香完畢,葉孟秋令著,這命令頓時就傳達了下去,外面沒有資格進入祠堂的族人都是神情肅穆,對著祠堂一起拜下。

  而周圍佃戶和家生子,也同樣拜下,這三千人一拜,只見整個祠堂白紅之氣氤氳瀰漫,卻是充滿了神聖感。


  片刻禮成,葉子凡連忙上前扶著老父說:“父親,您別擔心了,青兒可是龍君宴魁首,龍君許了同進士位,想必必無妨礙。”

  葉孟秋目光陰鬱,他卻知道舉人位業非同小可,只怕龍君宴根本不足,不過這時不能說這話,只是擺了擺手:“我知道了,我也乏了,你去主持族宴,代我向大家敬酒!”

  才說著,突一聲異響,眾人頓時毛骨悚然,急忙望去,就見著五重神龕上,一個神牌突裂開,如果能望氣的,就見著原本紅光頓時熄滅。

  幾乎同時,還有二個神牌突亮起,赤光大熾,和整個祠堂的白紅氣連成了一片,似是抵禦。

  陰風吹過祠堂,隱隱聽得刀兵聲,血腥氣傳遞最後的信息,葉子凡是秀才,和別人不同,頓時淚水奔湧,內心瞬間空了一塊,本能知道是冥土驚變,祖神突被別的鬼神突襲而殺,而還有二個立刻警醒,進行防禦。

  局面顯的是非常危急,葉子凡只覺得腿軟身顫,升起一種大事臨頭的不祥之感,一時間茫然,卻是反應不過來。

  而在這時,葉孟秋終是舉人位格,迅速鎮定下來,一下按下了神龕機關,就顯出預設法陣,法紋——亮起,紅光漸漸穩定下來。接著,葉孟秋臉色鐵青,持著枴杖在地上重重敲擊,厲聲喝著:“這是祖神在示警,外面必出了大變故!”

  “敲警鐘,令族人立刻入得族牆內,族兵立刻武裝起來,上牆保衛!”

  “凡兒你出去親自指揮!”

  三道命令一下,頓時各人都有了主心骨,一起應命,踏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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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3-9-13 10:55 AM

第九十六章 來援

  葉孟秋登上防寇箭樓,見府外林間隱隱人影,不由就喊:“控制好族人,全數進入塢堡!”

  塢堡是一種民間防衛建築,外有高牆深溝,四隅與中央建有塔台高樓,卻具備著很強防禦力量。

  聽著外面響起些慘叫聲,咬了咬牙,又命令:“族丁上牆,關閉大門!”

  數百家丁舉著盾,持著弓箭兵械上了牆,婦孺都縮在裡內,驚懼望著外面連綿濃煙。見此,一時形成了僵持。葉子凡微微鬆了口氣,這世道並不安全,每個家族都是自起家時就不斷經營防衛,在危急時是最後的堡壘。

  “幸虧今天青兒考試,大家都聚在這裡祭祀,要不享和平日久,遭遇突襲就根本聚不起人手……”

  不過就算這樣,還是聽著遠處不斷響起慘叫,都是在外面作事,又來不及退進來的家丁,葉子凡想起什麼,頓時又懵了:“現在外面大小田莊的家生子,怕是都要糟糕了。”

  “特別是上次颱風影響,呂先生還在新莊監督修補破損,芊芊也在那面,這兩個要是出一點差池,青兒回來就沒法交代!”

  葉子凡心中焦灼,頓時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直到望見塔樓上蒼老而堅定的身影,才又恢復了神智。

  心知這時自己再想府外的事都是多餘,眼下局面看似緩和下來,但只要敵人有足夠人手,肯付出傷亡大些地覆土強攻,對於院中驚惶不定立身未穩的族人來說,卻立即是傾覆之禍!

  正在這時,就聽見塔樓上葉孟秋高喊:“不必怕,我已提前派人到了縣城,看看是葉府先破亡,還是縣兵先到!”

  葉子凡聽了一怔:“並沒有提前派人啊……”

  卻聽族人與家丁都頓時歡嚷,士氣大振,不由瞬間醒悟過來,喃喃:“果還是父親老辣!”

  這話,敵人信不信無所謂,但只要族人相信了就可。

  族裡有上千壯丁,也備有武器,還有塢堡防禦,就算來了上千敵人,只要士氣不崩潰,短時間內,也打不下去。就聽著葉孟秋又冰冷冷的命令:“族裡挑選出最好的射手,箭尖全部給我淬上最毒的藥,入夜了再沿著密道出去。”

  “同時開啟族內法陣,就算不周全,夜裡也有些作用。"

  “我倒要看看,來的是誰,敢這樣?”

  葉子凡心悅誠服,應著:“是!”

  這時,外面殺聲震天,卻波及不到數里內全部,在田莊的一處大院前,呂尚靜聽了聽外面聲息,咬著牙說著:“不是土匪,土匪怎麼會攻打塢堡,外面的田莊有的是財貨可掠搶!”

  又細細聽了聽,鬆了口氣:“人數也不多!”

  想了想,就把牛車拉了出來,見著四下無人,把芊芊拉了上去:“快,這裡不安全,跟我出去,要是你出了事,我就無法和東家交代了。”

  芊芊勉強鎮定了下心神,問著:“去哪裡?”

  “先去曹家,曹家和我們多有聯姻,不會見死不救,不然連名聲都壞了,一個對親族都不救的家族,還有多少人願意交往,特別是我說是土匪時——土匪沒有幾個家族怕。”

  “其次是去縣裡,一族被賊所破,縣令也吃不了兜著走,必會救援。”

  “快,趁著這群土匪在前面,我們趕快走!”

  芊芊坐到車內,聽出了土匪二個字重音,她冰雪聰明,立刻問著:“難道不是土匪麼?”

  “嘿,你見過這樣陣列森嚴的土匪?不過要是真土匪,我們反而逃不出了,只有這種假土匪,列陣森嚴,不分散搶劫,才一時注意不到我們。”呂尚靜說完,不顧著隱隱傳來殺聲,一抽鞭子,就呵斥著牛車沿著路而去。

  夕陽掩映在樹梢,染紅雲霞,透過鬆柏細碎光隙,映著一個人影,兵甲冷光。

  這是入秋月半,尚未及夜,山風就已有些涼了。

  俞寵沉默望著塢堡,不遠處是幾個農莊,更遠處是數里農田,在視線中,葉府木樓在晚霞映襯中只是個墨點微芽。

  “聽說是叫樓外樓?”俞寵隨口問著,聽見身後腳步聲一頓。

  “是這個名字!”身後兩個火長不解望瞭望,卻不想糾纏這種事,開口報告:“總旗,暗探已確實,這葉家莊有人三千左右……”

  俞寵聽著,打斷了這話,開口:“我信不過這些暗探。"

  “可這是主家安排……”

  俞寵回過頭,淡淡看兩人一眼,頓使一滯。

  兩人認真想了想,還是承認:“這情報是不準確,滅殺族神我們也不是沒有幹過,都沒有立刻反應,而現在我們才抵達,這葉族就已集起大部分人手,外面農莊裡不滿三成。"

  “並且在我們進攻前就已經退到塢堡,大家都知道,這就不好打了。”

  “要在草原上,這樣廢物斥候早就斬了……可這是內地,又是主家安排的人,沒有辦法。”

  一群人怎麼也不會想到,是葉青考試,葉族集了全族突然祭祖,才會立刻發覺神牌有變,並且集了大部分人在祭堂,可以迅速進入戰爭狀態!這就完全不一樣了。要是沒有防備,就算屠了葉家裝上下三千人,也不過是砍瓜切菜,但是有了防備,二百五十人要攻下就難了。

  俞寵心中有一些失望,沉吟片刻,慎重開口:“飛訊調我們五十人,幾乎抽空大半,來時本以為是中原有變,我們都抱了效死之心……”

  “我們是俞家的元氣,不論這事成不成,都要保持實力,並且退回草原,我不能不為兄弟們考慮。”

  俞寵眯著眼睛注視兩人,手不做痕跡按在刀柄上:“想你們看出來了……前面塢堡很是堅固,硬攻的話怕是傷亡很大,所以我有意壓著你們,在家主那裡落了臉面,你們……可有怨我?”

  兩人卻是聽得恍然大悟,都拚命搖頭:“這怎麼能怨?不說大哥是為我們好,我們雖是家族豢養之爪牙,不至怕死,但這些年在草原打拚,算是風光縱橫過,也想死的有價值,不想這二百斤交代在沒有意義地方。”俞寵認真辨認一會兒,知不是虛言,就有些欣慰。迴首注視地平線上升起暮氣,以及漸起燈火的一簇微芽,叉開到事務性話題:“訊焰盤修好了沒有,要攻下這塢堡其實不難,就是動用術師,但沒有主命,我們不能指揮他們!”

  “呃……沒有,我們拿這東西沒辦法,關鍵時老出錯,隨軍道士又是二把刀,擺弄了整天說缺少配件,早……”

  俞寵在身後輕擺兩下手:“詳細不用說,既不能用就算了,將軍在外,不可能事事請示,就按著原計劃來,既被發覺了,那就不能硬拚,撤出去就是了,反正我們以土匪名義行事,也很尋常。”

  “只要對方鬆懈,就再找機會夜間突襲進去,殺光,焚樓而撤,順暗路北歸草原再作聯繫……”

  “現在,就要當個土匪,派二個小隊去田莊裡殺人劫財,叫他們注意點,別點了火驚動縣裡。”

  “是!”

  只是連執行土匪任務都受到了妨礙,才入夜,突有人報告:“總旗,去殺外面田莊的人受到了阻擊。”

  俞寵開始時不經意,問著:“死傷幾何?”

  “死七人!”

  “什麼?”俞寵猛的站起來,臉色鐵青,當下就率親兵前去查看。

  遠遠可以望見,隱隱出現了些霧氣,瀰漫在了夜中。

  “奇門大陣?”當即大驚,就迴首看了看身後術師。

  隨軍術師也是緊張起來,仔細看了片刻,才鬆口氣:“沒有聚勢,不是真正陣法,這縣內小族,又怎可能有此?不過是種取巧佈置。”

  別的人都是面面相覷,這術師不通軍事,他們卻知道這在戰時就足夠傾斜戰鬥局面了。

  俞寵則想到更多,不由轉過頭來:“下午還未見此,怎突這樣?”

  暗探擦著汗,小聲說:“是黃昏時突產生,但不明顯……”

  俞寵目光冰涼,死死盯著這人:“為何不報上來?”

  “這……”暗探縮了縮脖子,訕笑:“當時以為是自然的霧氣,就沒有上報,現在是秋季,本有霧!”

  “你……這裡不是說話地方,都跟我退回去。”俞寵面無表情,回身又對著術師說著:“雖不能使用術法,但是監督附近區域,使人不能逃出去報警,這還是能吧?”

  術師聽了,毫不遲疑應著:“這可以,給我一火弓手就行!”

  “給你!”俞寵令著,臉色鐵青,話都不說,率人退回原地。

  “鏘一”一聲,長刀就拔出來,鋒鋭雪亮,不由分說,直接就朝這暗探斬下,兩個火長眼急手快,連忙架住,急切低聲叫著:“大哥,不可!”

  俞寵這時雙手被死死按著,奮力一腳,踹翻這人在地:“家裡就是多了你這種廢物,才屢屢壞得大事!要是在草原上你這種斥候,有一個死一個叫敵人剁碎了喂狼!”

  暗探狼狽摔在地上,嘴角流著血,還梗著脖子:“你張二郎當年還是一個院裡出來,半點情份不留?同為家生子,就賜了姓,你就敢叫砍叫殺!這樣跋扈,還以為家主會容……”

  “豎子我忍你很久了!”真正大怒,浮出殺意。

  “總旗息怒!”周圍火長都上來勸著,又對暗探大聲示意:“還有什麼情況,都老實報來。”

  暗探終還是小聰明,知道死活,趕緊臨陣彙報:“除了這事,一切正常,要是再有問題,你取我首級!”

  話還沒有落,突聽著隱隱響聲,這是鑼聲!

  “是敵方援兵!”俞寵臉色鐵青,盯著遠處,只見黑夜中紅光沸騰,隱隱許多人持著火把而來。

  俞寵頓時大怒,身一震,兩個火長再也按不住,刀光一閃,這個暗探的人頭,就此飛出去,鮮血飛濺。

  俞寵看都不看,令著:“殺上去,不能讓他們合流!”

  “是!”這時火長都是應命,甲葉錚然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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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3-9-14 12:59 AM

第九十七章 江湖險惡

  兩兵廝殺,趕過來支援的隊伍明顯不敵,但在霧氣中,卻有著神出鬼沒的弓手隊伍,不時射殺。

  俞家軍不過二百五十人,卻也不敢過份逼近,就在這時,只見原本黑漆漆的箭樓上,垂下一串大紅燈籠,霧氣更濃郁些,受到這接引,來援隊伍漸漸退入塢堡之中。

  止住了軍隊,俞寵眯起了眼睛,目光死死盯著殺機四伏的塢堡,心中暗想:“這不是偶然,必有著預警安排,結合今天中午突變化,對方就好像知道我們來襲,早有充分準備!”

  環視周圍跟隨多年的弟兄,冷笑開口:“這怕是陷阱,專門激著我們上鈎!”

  這並不傳多遠,足夠周圍甲士聽見,都臉色發白——草原上經歷百戰,與遊牧部族戰爭要義就是各個擊破,都知這時面前已變成了鐵板,最好就是直接撤退另尋機會。

  但累代受著俞府控制,服從意識深入骨髓,攝於主家積威,誰也不敢說出來,個個只拿眼睛看著俞寵。

  在這眾人矚目時刻,俞寵心神恍惚一下,剛才暗探威脅的話浮現在耳側。

  深吸口氣,就下了決心:“訊焰盤必須修復,必須向主家請示,這樣硬攻的話,只怕我們要損失一半以上。”

  “但是只要術師打開缺口,我們就可一鼓而下!”

  “我要請求術師作法!”

  修有武功,的確非常強大,只要能對面廝殺,往往可以以一敵十,但單純的武功最大的弱點,就是肉體不能防禦箭弩射殺。

  雖穿有甲衣,近距離也難以抵抗。

  而一旦獲得術師配合,幻陣,風暴,五行,就可發揮著十倍以上的力量,以前在草原上所向披靡就是這個原因。

  但在內地作法,立刻會驚動郡縣,土匪根本不可能有術師道士參與,這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這也是為什麼打到現在,隨行這些道士不敢主動施法的原因。

  塢堡內

  “呂先生,你我算是相交,你就是這樣以誠相待的麼?”曹戶扇這時怒氣滿盈,衝上來對著呂尚靜怒吼著。

  呂尚靜呵呵一笑,望著下面小小戰場,並不語言。

  抵達了曹家後,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了曹家出得民兵,又被“獻以妙計”,偽成官兵,虛張旗幟,這策看似能減少傷亡,曹戶扇當即照著指揮。

  結果敵方全然不懼,直接反衝過來,一接兵,鋒線幾乎壓不住節節後退,可對塢堡包圍不再嚴密,究竟才二百多人!

  呂尚靜就適時高呼:“這伙賊寇厲害,快退入葉家塢堡,一齊守著等待縣城援兵就是!”

  於是……葉氏塢堡塞進了一倍友軍,進入後當就瞞不住實情,曹戶扇當時就幾乎要翻臉,又去巡視受傷者,眼睜睜看著子弟傷重死去,心痛要滴血,肺都要氣炸掉,要非這役未了,還是戰場上,他直接就要和呂尚靜拚命。

  可這質問之下,呂尚靜表情不變,口氣冷冷的說著:“曹大人,慢慢說,你這場主意不虧!”

  曹戶扇咬著牙,恨不得一棍子打死這人,牙齒縫裡吐出幾個字:“你倒是說說,我曹家怎麼不虧了?”

  “死傷三十幾人,都是家丁罷了,但在葉族危亡之際派兵來援,葉族會怎麼樣想?我家公子會怎麼樣?”

  “事情都已辦了,你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怕是會十成人情,變成二三成罷!”說著,呂尚靜就是一笑。

  曹戶扇死盯著呂尚靜,說著:“葉族還罷了,你家公子又如何?”

  “見識短淺,公子才多少歲?十六歲,就中了秀才,要是這次中舉,本朝怕是第一了,這樣的人前途無量,價值遠在葉族之上,我送你曹家一場大機緣,大富貴,想不到你還不識!”

  聽了這話,曹戶扇頓時覺得世上無恥莫過於此,可仔細想想,的確就是這樣。

  “報——”曹家傳令兵上來,讓曹戶扇一口氣憋住,兇狠看了呂尚靜一眼,轉身問:“又什麼事!”

  “敵人撤退了!”傳令兵一臉喜悅。

  “真退了?”曹戶扇爬上牆,果見得林間人影晃動,敵人潮水一樣退去。

  這和夢一樣,迴首看了看:“是縣城官兵來了麼?”

  呂尚靜上牆看著,這時皺眉:“是有些,看旌旗怕是不多,他們過來了……現在看清楚了,只來了二百。”

  吐了口氣,疑惑著:“縣兵戰鬥力就一般,剛才我們冒充旌旗數是這一倍,敵人都敢衝上來,現在這半數就能嚇退?”

  “或許是夜臨,且疲兵?”葉子凡也上來,這時卻對呂曹兩人深深一躬:“這此僥倖脫難,二位對葉家有再造之功!”

  呂尚靜側身避了:“這是東家臨行吩咐,尚靜不敢專居此功。”

  曹戶扇這時突展開了笑容,說著:“你我世交,又是姻親,這點事算不上什麼,義不容辭。”

  眼見著賊兵退去,大家都是歡呼,塢堡中支起著大鍋,將紗布等在沸水裡煮著,又有烈酒備著清洗傷口。

  說來奇怪,這法子用在傷員上,卻大有良效。

  “據說這是葉青公子的發明。”有族人議論著。

  “這樣的人,這次必能中舉!”有人說著。

  “哈,真不愧是我的表弟……聽說白靜暗戀葉青,時常邀著不算,還三番五次跑來,就差夜宿了……呃,叔你也在這裡口阿,呵呵呵……”

  曹戶扇心情一下又惡化了,有心發火卻沒力氣。

  女兒心思外人都能看出,他這做父親的哪裡會看不出來,只是邦大非友,齊大非偶,這葉青恐不是良配,但又如何讓女兒醒悟?

  又想著呂尚靜信心滿滿認為必然是中舉,這樣一來曹家又得調整方向,重新淪為葉府附庸,母親姚老太君的一番努力豈不是白費?

  種種雜思,最後重重一嘆,望著這夜色下迷離戰場,惆悵起來。

  州試大殿

  燈火透明,氣氛壓抑緊張,值守甲士輪流巡查,氣度森森。

  殿內只有沙沙宣紙摩擦聲,偶有著一些輕語交流聲。

  一份份考卷分類疊放,一疊是一百卷,一疊是九百五十捲。

  范善看著最後一份分完,再掃看下面正副六位監考官,定了定神,微微一禮:“初選已畢,還請真人開啟法禁。”

  監考真人舉步殿心,手按在金印上,看了眾人一眼,不再說話,只見金印一震,光華頓時收斂。

  幾乎同時,泉噴的聲音響徹大殿,白氣自一份份文捲上冒出,先是廢黜文稿中噴出,轉眼間,形成了文氣!

  白氣瀰漫片刻,只又有赤氣瀰漫,能到州試者,都基本上有赤紅文氣,裡面還有十幾道赤黃相間的文氣。

  監考真人見了也不語,看向一百卷,只見這一百卷文氣噴出,抵達赤紅還不止,幾乎都是赤黃相間,再過片刻,又有三十捲左右黃氣顯形。

  待得最後,十道左右青黃之氣瀰漫。

  而有一卷,滿卷青氣,幾是淡青,只有細微處還見得一些雜色!

  范善取來一看,展給眾人,說著:“果是葉青,此子文氣第一,按制,就算別的氣運全無,都能中舉矣,果是真命舉人。”

  眾官都不由讚歎,大蔡規矩——以文取士,以氣取序!

  雖強調氣運,但文氣魁首卻不在此例,這是必中,哪怕是貧寒子弟,無絲毫氣運可言。

  葉青前幾次都沒有得第一,但匕年揣摩,融會貫通,又用的是同進士的文章,這時不是第一,卻再無此理。

  眾官感慨,真人卻不多話,取出名單用印,算是初選順利結束,並沒有出現大的紕漏。

  范善也是疲憊,卻說著:“有請真人開印見氣!”

  監考真人聞言頷首,這次卻將金印全部取下,頓時,百卷文氣迅速擴大,但這次卻擴大不快。

  文氣能抵達到青黃之間,實際上氣運對它的影響就不大了。

  一道道氣運衝天而起,光華燦爛,和文氣相互支持,轉眼間,排列就發生了變化,本來青黃之間的文氣,立刻就有化成淡青,甚至有接近純青。

  范善目視而去,卻見得葉青這道也文氣蒼蒼,接近純青,顯是氣運也很足,心裡暗裡詫異:“這葉青聽說只是縣裡小族之子,何有這氣運?”

  再看了上去,見得俞帆的一道青氣也接近純青,毫不避讓,與之爭鋒,心裡暗想:“此子文才氣運具足,可惜卻是小人!”

  這就是心裡有了成見了。

  還有一道也是接近純青,卻是州裡一個名士,賈子興。

  可以說,這三道相差不大,取誰都說的通,這決定自是范善來下,范善早有成見,這時一揮手:“葉青可為解元,賈子興其次,俞帆第三!別的二十匕位,就按序調整,由你們排列!”

  這話一落,就成定局,再過半個時辰,名單就擬成了。

  取出一張青色捲軸,徐徐展開,范善就提筆,一一在上面題名,轉眼,三十個名字就寫了上去。

  最後寫上大蔡平景十二年八月二十七日,應州舉人榜!

  寫完後,范善面色隆重,取出一方金印印了上去,和上次一樣,總督派來的一個吏員和真人都各取出一印蓋了上去。

  三印一全,文捲上的三十個名字頓時亮了起來,都作金黃色!

  這就說明三十個名字,已獲得了認可,成就了舉人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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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3-9-14 05:36 PM

本帖最後由 r3431323 於 2013-9-15 12:21 AM 編輯

第九十八章 解元

  八月,連著幾場雨,秋風漸濃。

  話說州試試後還有七日閲卷,應試的上千秀才在這時都不溫書,各個聚了一大群人聊天說話喝酒,消費比開考前強了許多。

  凌晨時,各個秀才都起身,由於要有“未來舉子器量。”因此個個故作鎮定,不趕早去看榜單,而是都在店裡等候,等著心急,自是叫來酒菜。

  各個店主都喜笑顏開,指揮著夥計來來往往,將一盤盤菜餚和酒端了上去,配著龍眼和葡萄。

  眾人都喝酒品嚐,不時議論著。

  三層雅間,項鐸、何茂、道士、葉青四人都在喝酒。

  “這第三題,葉道友真是這樣寫著?真是精煉吶!”道士閲著一張考卷,嘆的說著。

  這七天以來,葉青寸步不出客棧,而這二甲士與一道人輪流保護,葉青就平和相處,閒暇時參與聊天。

  甚至考生問起了作文,葉青就坦然默寫出來,是引起考生關注——考場親眼目睹葉青早出的就有上百,這些秀才又都消息靈通的很,早就將葉青幾輩子根腳都翻出來。

  龍君親許“同進士”,本來只是侷限南滄郡,但經傳播,眼下卻全州都知道了,要是不中舉人,或變成笑柄,中了就名副其實,必會聲傳全州。

  葉青聽了道人的問題,不由一笑:“這是我一點體會,可有不對之處?”

  說是如此說,自信卻不遮掩,這時看出肌理瑩白,是大成無穢之體,放在正牌舉人中也是優秀。

  道人就說著:“這篇都是字字金玉,葉道友真天生我輩中人,何必為朝廷營營苟苟所拘役……”

  頓使項鐸不滿,怒視:“你這賊道,豈能亂語,我輩讀聖賢書,就是為了報效朝廷……”

  何茂聽了失笑,又心中羨慕。

  以前認識時,葉青不過是童生,轉眼之間,就可能是舉人了。

  這仙門搶著招攬的待遇,只有舉人才有,葉青卻提前享受,就算這次中不了舉人,已有條不錯的後路。

  “都是相處多日,何必傷了和氣?”葉青笑著打斷爭執,起身對周圍秀才作了揖:“早上就開榜,諸位還不起程?”

  “等著和同進士一起,也叫我們沾染些貴氣。”秀才都哈哈笑著,卻自圍觀狀態散開來,畢竟臨榜在即,更關心自身前途命遠。

  “我卻是不去,叫兄台失望了。”葉青不會當真,笑說幾句就與這些人告別,自己回到樓上。

  見著秀才終於忍不住,蜂擁而去,道士笑著:“果是真命舉人不急,不是舉子卻急著狠了。”

  說罷哈哈大笑。

  葉青自樓上看了看下面湧出的人,開玩笑的說:“你相過面?”

  道士聽了,就轉臉笑著:“舉人以後,就有望氣之術可學,雖不是人人都能學會,但卻十中有一。”

  “但並不是學了此,就能參透天下事了,氣和相是相互參照,互為影響!”

  葉青就噗哧一笑冇,說:“既是這樣,那請看剛才桌上三人之相!”

  道士本要顯出神通來折服葉青,聽了這話,略一沉吟,說:“方才的項鐸,有些福氣,可不但此榜不中,以後也沒有中的機會,只落得一個富家翁,還可落了個壽字。”

  道士又說著:“何茂有些祖德,但時遠不至,本屆怕是不中了,不過下二屆之內,必可中得舉人。”

  葉青見道士侃侃而言,心裡暗笑,這倒不是說道士說的不准,而是大劫來臨,一切算術都失去靈應,這是天機,當然不能說,只是又問著:“那我呢?”

  道士向前踱著,仔細端詳,口中說著:“我實話實說,公子之相離迷,初見有刻 bó之相,細看內在又有王侯遺蹟。

  “這主的是公子出生時,有王侯之氣,但出生後中道截斷,大遠抽去,因此日漸貧困,顯出此相。”

  “但現在公子氣遠隆厚,黃青之氣隱隱,又彌補虧欠,怕是能復得原位,只是又有灰黑之氣妨礙,怕是有些劫數,這裡面變數甚多,小道實不能看破。”

  葉青本是有著哂意,不想自己變化卻被一語道破,少許一驚,片刻後嘆一聲:“這都是命數……”

  道士就是一揖,說:“我所言是據命理而推,驗與不驗,日後都可證之,不過這只是仙門小道,唯有長生久視才是大道之徑。”

  對這話,葉青就不應了,笑了笑,這時太陽出來,金色陽光下,河畔垂柳翠綠,街巷縱橫深深,並沒有異狀。

  自視氣遠,原本幾絲灰黑之氣已散了十之八九,而外面衝來的灰黑氣很是平靜,似可以按慣例看榜。

  但本能就知道不對,葉青拉下細竹窗簾,冷冷一笑。

  氣遠不是萬能,數十萬年探索下來,只要有心,隱瞞遮掩的方法就不少。

  當也有一種可能,就是俞家這時自覺放棄。

  可葉青自忖幾世為人算不得成功,但還算有個優點,這就是面對現實時,從不自僥倖角度考慮。

  “就算猜錯,沒大不了,能上榜的都有官府通知,不過是知道的早遲一點。”

  於是平心靜氣,安坐下來,吃著酒菜,讀起文卷——這是此次考生中優秀貼文,考生交流時就有人作了蒐集謄抄,幾個同鄉多抄了一份,昨夜特意送來交好,自是笑納了。

  前幾日不及細讀,現在看下去,發現確有十幾篇文章不錯——想想也是,全州八百萬人中的精英,三年一屆的一時之選,總不乏出類拔粹者。

  特別是最前面幾篇,或雄文,或華彩,都使人擊節稱讚,其中就有俞帆之作。

  仔細讀完了這俞帆之作,葉青暗暗自忖,以前水平差之一截,現在經過七年洗煉,自己真冇實水平與之相仿。

  但要是用著記憶裡的華篇,經過修正,這時卻是有信心壓過。

  微風徐徐穿簾而過,只聞紙聲沙沙響著。

  不知過去多久,遠處街上忽傳來喧聲,順著清風傳入房間。

  聽到這聲音,葉青身子一震,本能看去,只見有道金光落下,光在周身一轉,就顯出濃郁的隱藏黑氣,玄色條紋,化成毒蛇形纏繞,張口欲噬。

  這時噝噝作響抬首抵抗,但節節後退,片刻就不得不消失無形。

  “還真是矇蔽氣遠之法?可惜你不是龍君,未能迷惑我!”葉青吐出了一口濁氣,這時只覺神清氣爽,心念俱暢。

  “想必是……”當下就要起身下樓,又按捺住了,取來了捲子再看,只是這時只是哪真的看下去。

  等了片刻,就聽著下面喧嘩,就有著樓梯聲,下一瞬間,幾個傳令公差披著紅衣,敲著鑼鼓,捧著衣冠,這時都面帶喜色,抵達三樓,看見著葉青,就拜了下去:“恭喜葉請葉公子高中解元,名榜第一!”

  “解元?”略意外,就有一種喜悅衝擊而來,使葉青一時恍惚,面前人影晃動,複雜難言滋味似曾相識,彷彿從前經歷過……

  “經歷過?是的,是經過,不過是二十四名!”葉青終還是回過神來,心下卻苦笑:“枉我以前還笑著別人,輪到自己也是這樣!”

  當下對周圍作了揖,取出了早就準備的銀子和銅錢作采頭,灑了下去。

  周圍的人更是喜悅,連連說著:“公子穿上新衣!”

  葉青也不推辭,脫了外衣,將舉人官服穿上,這舉人冇服飾已經完全和官服一模一樣,全身大紅袍,腳下穿著官靴,只是官服上沒有花色和圖案,跟真正官員有所區別。

  穿上官袍,束上腰帶,配上舉人的銅印,頓時英姿逼人,讓眾人都是喝采,說著:“好一個官人。”

  道士看了去,只見著穿上衣冠的瞬間,濃郁的黃氣籠罩,葉青原本赤紅的雲氣又有變化,隱隱有一物懸著。

  心裡暗嘆:“本想拉攏此子,但中瞭解元,至少以後有個同進士,怕是真人想拉人仙門的想法無功了——只是,還是結下了一個善緣。”

  壓不住喜悅,葉青臉上笑容滿盈,心中滋味難明:“單是科舉名次,或許我還能鎮靜,但這意義不同!此次我清晰知道,不單是自家性命,還有芊芊等親人的性命,以及葉家危局,甚至更多人希望寄託……”

  想到這裡,心裡就覺得沉甸甸,直到客人散盡,葉青回房拾掇一下,突若有所覺迴首望去。

  視線越過熙攘人流,只見街對面茶館涼棚角落裡,有個面貌平凡的客人起身離去,前些日子所感殺氣潮水一樣湧上,葉青一皺眉。

  “葉道友?”道人搶上,護著前面。

  二個甲士頓時握著刀柄,就要追查,就聽葉青笑著:“這次有意顯露形跡,不管有何用意,都改變不了現實,我想以後不用二位辛苦了。”

  “命令未撤,只要葉舉人還在州城一刻,我們就要保護到底!”甲士鄭重言著,連著道人是一稽首,沒有告退意思。

  葉青不由苦笑,相比自身,葉青更憂心千里外的安全,不由籌謀:“現在兩眼一抹黑,得趕緊弄清楚情況…~我現在是舉人,還是解元,所能調動資源大大不同,無論都督府還是這仙門,想拉攏我都要加大籌碼,甚至無論成不成都要給個情面。”

  “那傳一兩次道法飛訊,總不能推三阻四吧?”這樣想著,不由迴首看了看身後的道人。

  這道人這時陡覺得頭皮發緊,不由問著:“葉道友何以這樣看?”

  “哦哦?哪有哪有。”葉青嘿嘿笑著,露出一口閃亮白牙:“這位道友,我們來打個商量……”

  “……”道士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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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3-9-15 07:44 AM

第九十九章 傾樓

  南滄郡城•俞府

  俞承恩接過一個玉簡,這時怔怔:“葉青解元,帆兒第三?”

  昏暗光線下,俞承恩握著玉簡沉默看了片刻,又問著:“前面派出的軍,還沒有聯繫上?”

  “大人,還沒有聯繫上!”戴先生一反平日散漫不覊,一見問就站起身來,“我已經連發幾道信息,都沒有回應。”

  “你預備一下,如果還沒有消息,你就立刻去一次平壽縣!”俞承恩沉著臉說著:“帶上各個先生一起去。”

  戴先生不再說什麼,就要離開,俞承恩喘了一口氣,又說著:“慢,帆兒的情況怎麼樣了?”

  “大人,一切情況還好,現在寇先生跟隨,想必沒有什麼事。”這是父子之間的事,戴先生當然不能插手。

  俞承思想了想,陡有幾絲寒意,沉默了許久,又問:“隱珠館呢?”

  戴先生看一眼俞承恩,說:“據說館裡只剩下三百兩銀子,前五天我見過管事,說起來錢太少了,可否增一點,府內卻拒絶了。”

  “館內謡言大人要廢了帆公子,人心惶惶,現在散了大半,只剩下幾個貧寒士子還在堅持……”

  俞承恩越聽,神色愈來愈嚴峻,這些謡言偶有所聞,但有人當面說還是第一次,聯想到俞帆的神色,就把手中茶杯一放,朝戴先生一點頭,說:“遺珠館的事,還是要辦著,你去說一聲,再支三千兩。”

  戴先生答應一聲,就要起身,這時卻有個先生進來,說著:“大人,前面傳來了軍報了……”

  俞承恩皺著眉呵斥:“不要囉嗦,玉牒呢?”

  那先生就拿著一塊遞上來,俞承恩一言不發就看了上去,對戴先生說著:“你稍等一下,等我看了再說。”

  灰衣先生起身就想告退,就又聽上面的聲音:“讓俞寵撤軍罷!”

  “家主,何不——”這灰衣先生說著。

  “我命令撤軍,你沒有聽見嗎?”俞承恩冷冷的說著,不過立刻覺出自己說著太生硬,又深吸口氣,緩和了下語氣。

  “這俞寵要是之前攻陷了葉家莊就好了。”說著,又把玉碟給了戴先生,戴先生接了,細細讀了。

  片刻一嘆,說著:“主公說的是,要是早了就好了,可惜這葉家似是提前有防備,而又斷了聯繫。”

  “訊焰盤現在修復了,又來不及了,雖現在只要令術師配合,也可以攻下,但這必露了痕跡——哪家土匪有術師呢?”

  “葉青中瞭解元,是一州文事大事,朝廷自會看重,要是此子現在死了,就算是不是我家所為都要惹上不少麻煩……”


  “就算能滅滿門以毀根基,消減其羽翼,葉青此子才十六歲,就算是白身也可重來,主公,的確不能繼續了,乘現在還沒有結下死仇,罷手吧!”

  “至於以後,總有機會。”說到這裡,戴先生話中,帶著凜然的殺意。

  “你說的是,所以傳我命令,把人手按原計劃撤去。”俞承恩意興闌珊地不想再說,揮手讓這些人退出去。

  在黑暗房間待了片刻,順樓梯往上走去,不多時就是一暗門。

  開門出去,就是在祠堂裡,這時怔怔望著一片牌位,不知道心裡在想著什麼! 應州總督府 葉青聽著隱隱傳來的笙蕭琴瑟之聲,經過幾道迴廊,遠遠望去,只見花園裡有一座高樓,沿著漢白玉欄曲曲折折可以通到。

  葉青踱到六樓,見著這樓有七層之高,最上層真的可以俯視整個州城了。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看一眼燈火輝煌,耳聽宴席喧聲,葉青駐足在這樓前的台階前,徐徐吟著,吟完,就又問著:“你家這樓叫什麼名字?”

  一個很是明眸皓齒的丫鬟,聽著這詩,望著深紅官服的舉人,油生著敬畏愛慕,這時微紅著臉,小心回答:“傾樓。”

  葉青算得上“舊地重遊”這出於地球時惡趣味,諧音調戲這侍女,這時瞧著她面嫩,也就失笑放過,望出去。

  大地蒼茫黑暗,城市無盡星火,在視野裡衝擊而來。

  不及地球大都會,但沒有別的高樓,又是天地寂靜,果有種傾倒錯覺。

  “解元,宴會將始。”丫鬟舉著燭細聲催促,這是善意,顯被總督府調教得很不錯。

  葉青多看了她一眼,留意到她衣飾上繁複玄紋,總督府印記。

  這種侍女視野開闊,又是美麗,還具有性格情態,必定是從小特殊培養篩選,放在尋常小族就非常罕見。

  但本身並沒有力量,就和水面的浮蓮一樣珍貴脆弱,在大劫時性價低,非宰相與王侯層次不能培養、秘藏、賞玩。

  就在這盛世時,還能在三品官員府中培育,並在重要場合拿出來供賓客欣賞。

  這少女以後命運,又會怎麼樣呢?

  正尋思著,丫鬟被瞧得臉紅,又小退半步:“解元,可行矣。”

  葉青點點頭,邁步上前,推開門,一進去,就見得絶大部分新進舉人都已到場了,各個都集著幾處說話。

  又有少女女細細唱著,卻是一種曲子,這詠歎的歌聲,水銀瀉地一樣,穿透而來,就算是葉青也聽呆了。

  “哦,葉青,解元公,您終於來了!”第二名的賈子興,入迷聽著直到一曲終了,裊裊餘音已盡,才回來說著。

  此時都穿著舉人官服,這賈子興三十許,搖著一把竹扇,顯的儒雅,這時爽朗一笑:“待會該罰一杯!”

  周圍幾個舉人頓時一陣笑,說著:“實是如此,該罰!”

  一個舉人站起來,笑著:“當罰,不過解元公詩文震全州,要是能就此樓寫出了詩來,我們就繞你一杯,大家說如何!”

  “是極,是極!”頓時就有人響應,葉青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著有人笑著:“此主意甚好,甚好!”

  回首看去,卻見著一個老者過,本來議論風生的大廳變得鴉雀無聲。

  “大家說得有意思,怎都啞了?”總督笑著:“解元的詩才,我也聽過了,是該作一首。”

  這話話說得大家都笑了,氣氛緩和下來

  葉青作了揖,認真打量了一眼總督,前世自己也見過多次,誰能想到,眼下顯的慈祥的老者,日後是鐵血總督,殺伐決斷,甚至能壓制俞帆近七年! 可以說,俞帆失敗,和此人是分不開。 這時卻沉吟了一下,笑著:“大人有命,學生怎敢違令,自當從命!”

  說著站起身來,只見葉青行了七步,就回首而寫著:

  白日依山盡,亦河入海流。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好,好!”總督連連擊節讚歎,連聲說著:“字好,詩好,來人,將這立刻裱好,掛在牆上!”

  眾人聽了頓時鼓掌稱妙,卻見著一個總管過來,低聲說了句,總督更是吃驚,說著:“果是才子!”

  不過這時,開宴時刻已到,不好多說,當下到了前面,說著“公事繁忙,見諒,見諒!”

  在場都是邀請而來的新科舉人,沒有不曉事的,紛紛交口稱讚:“總督一心為民,當是士人楷模。”

  總督聽得出是奉承,哈哈一笑:“不能這麼說,既來遲,我就自罰一杯。”

  他確實剛從政事堂趕來,要是赴屬下宴會,遲到不過等閒一笑,但這三十位新進舉人前途廣大,又是開榜後初次見面,卻要給些顏面。 寒暄幾句,就是開席。 對於多數出身各地郡望世家的舉人來說,這宴酒菜很簡陋,可這是“傾樓宴”應州城每三年一次保留節目,用餐不重要,名聲更重要。

  可葉青吃宴向來講究,且有個習慣,就是不愛理會虛著。

  這裡就有個笑話:

  兩舉人相遇,甲說起在平景十五年的傾樓宴上,菜式如何之爛,而官妓又如何不漂亮

  乙就大驚:“平景十五年?某也在場,何以不識兄台?”

  仔細看了看對方,片刻恍然大悟:“君不就是宴中一直低頭吃鱉的那位麼?”

  這實際拐著彎嘲笑小縣裡出來的“土鱉”。

  這時葉青想起來了,就是一笑:“那我專心作一隻土鱉好了!”

  想到這舊事,目光掃過,就見舉人一個個吃了幾筷子,就恢復矜持一實際上到這傾樓宴上,都不是專門用宴。

  葉青卻一一用心品味,說真的,還真有只鱉,細心吃了一塊,覺得滋味還相當不錯,哪有傳說著不堪入口?

  除了葉青,只有總督卻真沒有顧得上吃晚宴,這時在上面用著,還不忘請眾舉人品嚐,沒有人會不識趣,只要總督在上面一抬頭,下面就一片動箸,可一低頭下去,所有都是箸停,就連平日風流倜儻的俞帆也是“滿臉食慾不振”。

  葉青差點沒笑出聲來:“這麼矯情?都是何苦。”

  這樣氣氛一直維持到酒菜撤下,許多輕紗少女上來在場中起舞,這些專門從瀟湘館請來的妓子,都是經過重金培養調教,終於活躍了場面。

  這時輪著葉青無聊,再美麗,能比得上家裡芊芊?就算論身材迷人,江子楠也遠勝過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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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3-9-15 10:30 AM

第一百章 守戶之犬

  宴會上,面上作出欣賞,實神遊物外,突聽見上面總督:“葉解元,久聞你詩詞大名,何不再作一首。”

  在各種各樣目光中,葉青起身,微笑答著:“喝了些酒,又耗盡文思,眼下卻半句詩也想不起來了,還請總督與諸位見諒。”

  總督就是嘆息,眾人也跟著嘆息,至於到底是不是遺憾,就不清楚了。

  葉青轉移了焦點,施施然坐下,笑看著別的舉人應場作詩,人人身著深紅衣服,配合著上座總督的深青官服,就是個小小的官場生態,在這百尺高樓上彷彿與世隔絶。

  朱紫滿座,歌舞昇平,絲竹悠悠,繁華如錦……

  葉青眼中雖欣賞,卻抹不去陰影,彷彿正看著鮮花凋零前的最絢爛美麗。

  心中暗自嘆息:“過不了多久,就再見不到這景,今日在座高朋,個時離散一方,不知有幾人善終……”

  “且越往高處走,越清楚這世界真相,詩詞只是小道,本來是要出名時用來四兩撥千金不錯,但現在基本上不需要這樣了……”

  “給自家女人寫上幾首,還可說是閨房畫眉樂趣,給這些大老爺寫詩,有一二首應場就是了,作多了,就變成詩人之流了!”

  在這個世界,詩人實有清客門客的意思在內,這樣想著,原本懷有的“舊地重遊”心情也淡了。

  不久宴散,總督親自送到樓下,將前往京都的金牌逐個交在舉人們手上,並且一一勉勵作別。

  葉青作為解元自是留在最後,趁機就作了個請求,總督用古怪目光看他一眼,還是笑著答應了:“不過是小事而已,只是新榜舉子多留戀州城繁華,解元何不久居?”

  葉青答得含蓄:“梁園雖好,非久留之地,在下這種守戶之犬,還是趕快回家去吧。”

  總督哈哈大笑,伸手虛點:“解元,你真是狡猾,誰敢說你是守戶之犬……”

  葉青只是嘿嘿一笑,沒有多說。

  待得出了總督府時,就有專用配送貴客的馬車在門口等候,上車前,迴首看去,七層高的傾樓獨占一片星空,夜幕中輝煌而神秘。

  “或許是最後一次以客人的身冇份來此了……”葉青懷著這大逆不道的想法,轉身上了車,隨對著身形精悍的車伕吩咐:“先去巡檢司衙門。”

  傾樓建立在城北別院,不遠就是府衙,片刻就到了,值守甲兵看見是有著總督標記的馬車,連檢查都沒有檢查,隨即就放行。

  進門後一片寂靜,整個府衙除幾個特殊部門還在遠轉,別的都只有少數值守官吏,不復白日喧囂奔走的場面。

  其實衙門後園地方極大,不少樓閣軒榭點綴在假山曲徑中,頗有些山水相擁的韻趣。

  菊花是這個季節特色,處處都看得見,不品種繁多,顏色妍態各各不同,而且種植遠近疏密都大有講究。

  葉青觀賞,都不覺嘖嘖稱奇,但這冇時卻無時間多瀏覽,直接轉去巡按司,這衙門值班房亮著光,正有小吏值守,見著深紅衣服葉青,連忙起來:“見過大人!”

  “周巡檢在嗎?”

  “在在!就在裡面看案子,我這就去通知!”小吏表現地很熱切,捧上茶水:“您稍等。”

  葉青點頭接過茶水,一言不發坐下,這大衙門裡的吏員,雖不如鄉間小吏直白跋扈,卻都勢利油滑又容易記仇,最好相處策略是保持距離。

  片刻後,周巡檢就出來,見著葉青就是一驚,笑的拱手:“見過解元公。”

  “你認得我?”葉青有些驚訝,這不是地球時資訊發達,有的當了幾年小官沒見得上司的都有,更別說他一個解元,州試開榜可沒有狀元誇街的待遇。

  “不敢裝作不識。”周巡檢苦笑一下,心裡暗想。

  您這樣小小年紀,就能連殺三十甲士,還趕追殺俞家三公子,差點就地格殺,這種心性,我們哪敢不知道?

  剛剛還在研究的案件裡,前三卷就有您,就連道門都特意加了影像,這印象深深啊……

  葉青見他語焉不詳,就有所悟,不過並不在意。

  “周巡檢果勤於事務,難怪能成為聞名全州的神捕。”笑著誇讚一句,又鄭重作了揖:“想必您知道我的情況,我在這裡就提個要求,希望能借得捕長一些人手支援。”

  “而且,這已獲得了總督的許可,當然借不借還在於您!”

  周巡檢怔了怔,本以為是詢問案情,沒想到是這樣要求,就要脫口拒絶,一個機靈又咽進嘴裡。

  只看對方這深紅衣服,雖自己也是九品官,卻典型的事務官,自小吏一步步擢升到此,雖有神捕之名,放在州裡可說是無人可取代,年年州府都有表彰賜物,但官位基本就到頂了。

  現在四十多歲的人,除非退休時還能榮譽升上一級,別的已沒有什麼指望。

  這就是六扇門公差的悲哀。

  而面前站著這少年卻是正牌舉人,解元!

  連殺了三十人的大案都直接存檔密封處理,只要不行差踏錯,必前途無量,年紀又確保了上升空間,甚至都能庇護子孫,這時求上門來,說不定就是一項機緣在內了。

  “哈哈,解元公有命,下官豈有不從,您要什麼樣的只管說!我怎麼都要給您找到合適。”周巡檢想到這裡,已拿定主意。

  葉青暗罵一聲:“老滑頭,欺負我年紀小好矇騙麼?找得到找不到,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這時卻笑著:“沒有別的特殊要求,只要你派二個得力弟子隨我回鄉,幫我族內訓練幾個民巡,過得半年就送他們回來。”

  周巡檢笑聲一滯,臉上有點肉疼,培養一個核心弟子可不容易,尋找合適坯子就難,花的銀錢心血更不是小數,大半輩子只得五個,這時一句話就想要走兩個?

  有這麼個瞬間,真想用鐵沙掌,一掌拍死面前這個小子,當下就滿面苦色:“衙門內公務繁忙,借出半年的話……

  “哦,那就算了。”葉青點點頭表示理解,起身拂袖就要走。

  “哎哎哎——”周巡檢趕緊攔著,乾咳一聲,自動加價:“半年能做得什麼事?就一年吧!”

  “一年?”葉青疑惑眯著眼睛。

  “一年!”周巡檢笑得燦爛,心中將面前小子紮了一千次小人。

  “我有兩個關門弟子,周風,周鈴,是一對兄妹,雖因故改跟我姓,但家世清白可考,人品堅貞,學藝精湛,正好供……”

  葉青淡笑聽著,有種被江湖騙子推銷大力丸的錯覺。

  過了會,房門吱一聲打開,一對男女腳步輕盈進來了。

  男的身量高大,微笑時露出潔白牙齒,眼睛明亮,天雙眉修長,高挑身材,算得上美男子了。

  少女明眸皓齒,只是穿著一身黑色排扣短打,有些不同。

  兩人進來並不多看葉青一眼,齊齊對周巡檢拜下:“師父!”

  周巡檢滿意點點頭,威嚴說著:“這是葉解元,明日就要回鄉,你們就跟隨著,沿途保護安全,並且訓練些鄉巡出來。”

  年輕人沉穩點點頭應著,這少女暗覷葉青一眼,就是怔了怔——是一個俊美的少年。

  訝異了瞬間,就扭頭疑惑問:“老師,這是解元?”

  聲音清澈,卻直率而毫不掩飾的質疑,她不像哥哥那樣早早出道,冇但這一年開始跟著實習,可也是看過葉青的案底,深深記住老師當時嘆息:“非陳年巨寇不能為也,此子安得如此?”

  但現在只是個俊秀的少年?也不知道有沒有她大呢!

  周巡檢就有點頭疼,當即板起臉色:“鈴子!有這麼說話嗎?快向著葉解元道歉。”

  “是!”周鈴被訓斥了也不以為意,轉身就對葉青深深行禮,動作乾脆俐落,洩露了頸下雪白肌理,一抹菱花暗紅。

  “沒事。”葉青看了眼,是勁纏裹胸,這在江湖女子中很少見,頗有趣。

  隨即將目光落在她的身姿上,就看出些路子痕跡,看起來是師承了一定功夫,就不知學了幾成。

  葉青不打算苛刻計較,對地球來說,這年紀的少女還在念高中呢,當下滿意點點頭,起身笑著:“多謝捕長相助,事不宜遲,那我們這就告辭了。”

  師徒三人相視一眼,這對兄妹無奈對著周巡檢最後一拜:“師父保重!徒兒這就去了。”

  周巡檢最後點點頭:“以後跟了葉解元,要謹守本分,好自為之。”

  一行人上了都督府專配馬車。

  進去時還只一人,出來就帶了兩個,車伕瞧得心中古怪,但訓練有素使他的神色半分不露,駕著出了州府,向葉青所住客棧行去。

  到客棧不下車,派周鈴取了行李,又派周風僱一輛馬車來載行李,州城貿易繁華需要,朝廷默許商人違制,不強求使用牛車。

  葉青估算一下行程,卻又對車伕笑著:“借你這馬車通行無阻,那就連夜送我出城吧。”

  車伕默然點頭,當夜一處側門不為人知開啟了一次,再合上時,就有二輛馬車靜靜行駛在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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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3-9-15 06:08 PM

本帖最後由 r3431323 於 2013-9-15 06:09 PM 編輯

第一百零一章 私活

     掀起車簾,望著夜幕下的州城漸漸消失視野裡,只餘地平線上幽藍透明。

    “你出過遠門麼?”

    周鈴很是意外一怔,但這輛馬車上除了對方,唯她一人暫充侍女兼車伕,她沒有和這樣的人對話的經驗,搖搖頭:“沒有,我出生以來就待在城郊,現在才實習,並無遠行經驗!”

    城外是郭,所謂“築城以守君,造郭以衛民”,郭外十里是郊,百里是野。

    “你哥哥呢?”

    “哥哥跟著師父辦案,出去過三次,都是經過了數個月才歸返。”周鈴說著聲音低下去,想著一去經年,家裡無人,對於她自小顛沛流離生活來說,雖不至於徬徨,終歸影響情緒。

    葉青並不意外,這世交通不便,又是牛馬與人力為主,沒有重大的事情,絶大多數人都不會遠離家鄉,生,婚,老,病,死,全都在百里方圓。

    說起來都是土鱉,卻是基於現實的至誠生存之道,這裡沒有助人無視障礙的科技,頂尖道術中雖有縮地成寸、乾坤挪移,但幾人能享有?

    公差衙門也不例外,各州各郡各縣都有自己的公差,嚴禁撈過界,只有發生大案,才會跨郡縣處理。

    也許公門老油子很有經驗,但這種才入門的就還是土鱉。

    當下點點頭:“那這次長途,就按我的吩咐行止,你在路上注意一些事項”葉青吩咐的說著,突想起剛才周巡檢吩咐這二個弟子時,卻並沒有說明一年的期限,葉青就是一笑。

    自己雖有一借不回的想法,但這老狐狸還真有意思,想必要是自己不能中得進士,一年後自有傳召,但假如自己中了進士,就不要錢一樣打包給了自己。

    可這正是自己的想法,這周鈴還罷了,前世沒有聽說過名聲,但這個周風,卻是繼周巡檢之後的第二代名捕,在這個領域內,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若是能招攬得此人,就多了一個真正的守戶之犬了。

    只想著,就見星野茫茫,淹沒了叮囑,馬蹄聲直奔東方而去。

    野外生存在這個世界並沒有專門研究,這是因為道法神奇,許多替代性,可以、繞過許多不便,但這帶來問題就是留下靈跡,被道門無形中監測。

    雖不認為俞家能刺探這層次隱秘信息,但葉青還是下了禁令,不允許使用道術與道術物品。

    這對兄妹不太可能學得道法,但出於六扇門,卻肯定有道術物品。

    這一切都在此前計劃中,唯獨沒有料到的是隊伍中會出現女性,並非歧視,而是生理差異確實有些不便。

    行到第三日時,周鈴雖頑強堅持著,但誰都能看出她臉色蒼白,完全失去原有生龍活虎的精力,服了葉青所給的暈車藥也沒有效用。

    到夜間,依舊宿在野地裡,松林空地上點起篝火,紮營休息。

    周風搶著做好了雜務,但看著胞妹額頭冒著虛汗,越發嚴重樣子,再忍不住憂心地請求著:“解元,是否可以用點符篥?”

    這指的是道門專門為凡人研發的道術代替物,遠不及真實道術效果,也不比玉符靈質能恆久保持,只是短則數個時辰,多則旬日的保質期,相對廉價物美,但也只有長途跑江湖,或者戰爭時才會針對帶在身邊,道法世界的職業需要。

    當然捕快是一種例外,甚至有些大盜也是,兩者職業對抗而重疊,有時區別只在於是否在編人員,且他們日常所帶的不同於外人所想像的威力殺傷符篥,這就算有也只占很少部分,更多的是治生符、金瘡符、潤養符等日常保障類!

    對於刀口上討生活的江湖人而言,強大的敵人可以聰明地不去招惹,走為上策遠勝一切符篥,但生活每一天都必須面對,有時一場風雨就帶來疾病,而小小一點助益,恰當時候卻能救得性命。

    葉青知道這點符篥並不過分,靈跡極微弱,又是單純只用一次的話,就連道門都沒法鎖定,而且這幾天看在眼裡,這周風確實是難得才於,結合著前世隱約信息,自己很幸運,沒找錯人。

    已準備賣一個面子,但這時並不馬上答應,而是過去試了試周鈴額頭,問了她一句:“我特意吩咐過你,不許飲用未淨化的生水,淨水術不能用就煮沸再喝,為何不聽?”

    這時入了深秋,天氣冷暖交替劇烈,而疫氣尚未蟄伏,最容易生病。

    熊熊篝火前,周鈴裹著棉衣坐著,想了想就是搖頭,注視面前這俊秀威嚴的少年解元:“我沒有喝。”

    一陣清涼夜風吹來,帶著松香,火光映著她清瘦面容,聲音有點喑啞,目光裡透著認真。

    葉青自是能分辨出她沒有說謊,皺起眉頭:“帶我去你營帳看看。”

    考慮到是女子,特意弄了個小帳給她,由她自主,這種並不添多少麻煩的小小待遇照顧,卻能得人心,可謂惠而不費,葉青一向是不吝嗇。

    這時進去看了下,佈置無異,帶著點蘇合香的氣味,記得大易武經曾經提起,是某一支武道煉體用藥,在應州流傳很廣。

    角落也沒有疫氣蟲害,至於臨時草榻上……葉青伸手翻開薄毯時,周鈴卻跨步過來一下按住。

    “有什麼?”葉青回頭望著她,有些不解。

    她眨著眼睛,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最後吐了口氣,手就鬆開,只低聲:“沒什麼。”

    葉青翻開看了眼,紅跡映目……

    無語地又蓋回去,目光古怪地上下打量著她:“你……幾歲了?”

    “十五。”很老實的回答。

    “虛歲?”葉青目光更古怪,掃了眼她胸口,暗忖看走眼了——這哪裡什麼勁纏裹胸,分明未發育,只是除此身形上完全看不出是未成年,難道是練武早熟?

    “恩。”她低下頭去,蘇合香的氣味更加清晰,原來是烏黑髮際上都撒了些,這算是病亂用醫了吧

    葉青瞧她這罕見心虛神情,頓時有些明白過來,咬牙罵著:“好你個周捕長拿衙門裡頭糊弄手段,童工也塞給我……”

    面前少女縮了縮脖子,越發拘謹,好像被罵的是她,一切都是她的錯。

    這樣鵪鶉一樣的舉動才透出一點稚氣。

    葉青聲音就不由一滯,想起這在地球還是玩耍年紀,自己當年都沒這少女懂事,就再發不出火來。

    “不是說你,你這是月經……算了,你不明白,跟我回平壽縣,就有人教導你知道些女人知道的知識”

    葉青板著臉轉身就走,臨出帳前停了下,回頭望著她的小腹,想了想還是說:“你多喝點熱水,還有你那布條,不能重複用著,且新換時也要用沸水消毒。”

    “好。”

    “今夜你就不用輪值了,到明天路上碰見商隊,我會問問有沒有糖,這個能幫你恢復。”

    “好。”

    “你哥哥知道嗎?”

    沉默搖頭。

    “算了……待會兒我給你送點熱水過來。”

    “好。”

    十五歲少女始終低著頭,直到帳幕合上,腳步聲遠去,才重重吐了口氣,仰倒在於草榻上,兩眼無神地望著帳篷,過了一會兒,兩頰上慢慢泛起紅暈。

    她雖沒有人教,不太懂這些事,但並不傻,自能感覺出含義,難免感覺羞恥。

    過了會兒果然送來熱水,喝了躺下,輾轉一陣,聽著外面人聲漸無,又聽著寂寂的夜聲。

    有時聽見狼嚎,有時聽見夜鳥驚飛的撲翅聲音,大自然循環在這時展現著統治力,但影響不到帳篷裡的安寧。

    或許是熱水起了作用,疼痛感消減許多,終於睏倦入眠。

    葉青這時架著一小鍋煮得滾沸的肉湯,還有一壺燙著熱酒,這時漸漸接近深秋了,野外喝著熱湯美酒,分外舒服!

    而且還有著的州裡購買的肉餅,是這世界野外常用食物,說實際,葉青特喜歡它,上面有蔥、姜、麻油,裡面有一層肉,放在火上烤,片刻冷卻的餅就滋滋聲不斷,香氣撲鼻。

    前世地球上買的千層餅,與之一比就渣了,哪有這樣大的肉片?

    這些肉餅經過處理,可存三天,一頓足夠維持一個男人的熱量和營養需求,葉青尋思著以後自家行軍也用這個當軍糧。

    正在這時,周風巡查後過來,問著:“大人,妹妹沒有事了麼?是什麼病?”

    “沒事了,是什麼病,等你娶了媳婦就知道了。”葉青沒有好聲的說著。

    周風一怔,若有所思,臉色微紅,有些尷尬,連忙轉移話題:“大人,您這次帶我們,是想培養鄉巡?”

    “說是鄉巡,實是我葉家的私巡,這私活你於不?”葉青掃了一眼,坦白的說著。

    這周風就一笑,說著:“師傅既同意,我當然於了。”

    見葉青有些詫異,笑著:“州裡多少世家,哪家沒有,這我見多了。”

    “哦,省得我多說。”葉青一笑,本來還以為會廢些口舌,不想這樣順利,就說著:“我去睡了,你巡查著,明天白天可以在車裡睡覺。”

    說著,透明夜色,小小宿營,一點波瀾後又恢復平靜,只有篝火明亮地照著寂寂松林。

    一夜就這樣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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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3-9-16 09:16 AM

第一百零二章 衣錦還鄉

     一路山水迢迢,幸是馬車,兩倍牛車的速度,過了兩日就到達南滄郡。

    總督府專車一到了郡城門前,就要告辭回去,葉青挽留不過,給了三十兩銀子作謝,這車伕也不客氣的笑納了。

    彼此心知肚明,能駕這種專車,必是親信,還兼任探子,回去必是要向總督報告,這時厚賄,不求說些好話,只要不說壞話就夠了。

    按照常理來說,一屆解元不必這樣,但任何事都怕積少成多,再英明只要還沒超出肉體,都會受到別人影響,三人成虎放在此世也是一樣。

    揮手送別這車,一進城門就被兩個公差攔著,歡喜堆起笑臉:“恭喜葉解元,您可給南滄郡長臉了,知府特命,讓小人在城門口守著,一見您要請到府中去,隨時有宴準備著上來。”

    葉青苦笑,只得去赴會,早猜到會有這情況,但這次是衣錦還鄉,卻不能不配合,這是人之常情。

    特意將周風周鈴這兄妹帶了進去,介紹說是州裡捕快——知府就隨意吩咐開了一個小席面在側廳裡用。

    這一耽擱就是一天,宴上被一群大小官員灌個半醉,用的還是葉家造的酒。

    “聽說解元府上剛剛擊退了一夥大盜,這事府裡很是重視,定會督促將這獎賞落實到貴府……”

    “這可是最新出品的竹葉青釀,解元最近兩月在外真是錯過了,來來來,喝一杯……”

    穿越者感覺是挖了坑把自己陷了一回,還好保留一絲清晰,堅辭了住宿挽留,腳步虛浮出了府來。

    兄妹已得了吩咐,拋棄多餘行李,挽著剩下一輛馬車等候,還有一小隊十人的騎兵,為首是個熟人——上次設崗哨的巡騎營年輕火長,這時嬉笑著上來:“恭賀解元……”

    “停你這祝賀心意我收下了,廢話就不用再說。”葉青晃了晃眩暈的腦袋,有些糊塗:“你們這是於什麼來著!”

    一涉及到任務職責,火長神情嚴肅起來:“奉知府差遣,保護解元公回鄉一路安全!”

    “好。”葉青點點頭表示明白,踉蹌上了牛車,一揮手:“立刻出發!”

    火長受著感染,下意識應著:“遵命!”

    隊伍起程,前簇後擁,周風在馬車前面駕馭位置坐著,眯起了眼睛,揮動著鞭子:“駕——”

    夜風徐徐迎面,隊伍向著城外奔馳而去。

    飄蕩的車帷裡,葉青腦袋擱在周鈴腿上,讓她按摩著頭部與肩頸,舒服地困頓一陣,就神志清晰起來,不由讚歎:“這是你師門教的,真是不錯……”

    “不是。”周鈴手上動作不停,低頭望著他說:“這是我家傳的手藝,我以前沒試過,手法不熟,算不得好。”

    “哦,那我算你第一個嘗試對象?”葉青笑了笑,知道她不會說謊,那就只能用天賦來解釋,覺得有必要鼓勵一下:“那我就給你個好評吧!”

    費了些力氣,才把“親”字吞了下去,這可不是地球,“親”字可不能隨便說。

    周鈴哦了一聲,沒有回答,按摩動作更流暢,使得葉青舒服眯起了眼睛。

    片刻,她想起了些,俯著半個身子,湊貼在葉青臉側:“哥哥要我等你醒來,報告一件事,席間知府家的管家,有意無意問過我們來意,哥哥回答是奉總督之命,保護解元回鄉。”

    她的聲音壓的很低,說到一半時,葉青就睜開眼睛,神光隱隱。

    心中清醒了過來:“難怪一出來就有這支騎兵保護,這算是借總督的勢……本來堂堂總督和下面隔得太遠,現在又借到知府之勢……很不錯,到了平壽縣,必要去拜訪下縣令,還能藉著一層,這樣層層放大,回到家中佈置一下,就可以擺平很多方面的事……”

    注視她清瘦的玉頰,聽完這報告就是點頭:“你們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周鈴微微一笑,起身伸手在懷裡放了下,又繼續著按摩,纖白有力的十指間,蘇合香隱約。

    葉青就聞著馥郁香氣,混和著處子幽香,一種溫和的清涼感深深滲透進頭皮底下,身心都有些鬆軟起來。

    “藥浴?”

    抵達縣城,就真過去拜見知縣陸明,就又多了一隊廂兵隨行,這耽擱了一陣,第二天黃昏,就趕到了葉家莊界線!

    這時天色已黃昏,籠罩在灰暗天穹下,才過去,就見著路口星星點點著十幾盞西瓜燈,十幾個人一見著葉青,就“啪”的形成兩排,單膝跪下:“恭迎青公子回府。”

    葉青下來一看,見是認識的人,不由笑著:“葉捷,你怎麼來了,還行這個禮,趕快起來。”

    葉捷也是葉族的人,算是有些遠,但卻是葉家鄉巡的首領,這時卻見葉捷一絲不苟的行禮:“此一時彼一時,還請青公子現在就過去——我們是第一批,還有二批出門迎接的呢!”

    頓一頓又說著:“天要下雨,上午我們就看出來了,只是解元公終是有福氣,沒有下著,總算趕到雨前就回來了!

    葉青看了一眼迎接的族人,又望瞭望天色,笑著:“下點雨會涼快些,不過的確不能讓大家淋雨!”

    葉捷就應了一聲,在前面帶路。

    其實這就是十里迎人,不過十里也就是五千米,大隊車馬只行了片刻,就到了五里路,就看見了第二批,裡面絶大部分都是葉族的族中有頭臉的人,其中還有著葉子凡,見著葉子凡,葉青坐不住了,忙搶一步到跟前,行禮:“侄子豈敢叔父相迎,實在折了我!”

    葉子凡掃看了一下,笑著說著:“你中了舉人回來,還是解元,這是我葉族三百年來的大事,迎接一下也是受的起,這也是族長的意思……門口還有族長親迎呢,你還是趕快過去,天色不早了。”

    葉青卻說著:“叔父迎接,怎敢再坐車,再說祖父親迎,孫兒只有步行過去,才算安點心。”

    說著就提步上路,見此,眾人紛紛下馬下車跟隨。

    還沒有趕到大門,就見著燈火闌珊,葉青遠遠看一眼,只見大門大開,左右千人都是族人,家生子,遠遠更是看見裡面大樓燈光明亮,再一看族長葉孟秋都在前面。

    隊伍一在路上出現,眾人都是一怔,見著牽著馬匹的騎兵,舉著牌子的廂兵,左右威武,真有官人氣度。

    葉孟秋醒悟的很快:“迎禮!”

    啪啪——

    紅色紙衣碎殻紛飛,鑼鼓喧囂起來,瞬間就是喜慶的氣氛。

    葉孟秋這時回望,牆壁上清理修繕過,還有些紅黑痕跡,不由一嘆:“家中經此一役,人人的心底都需要這樣一個好消息,不過我葉府三百年,終於出得解元,這確實是個大大榮耀啊……”

    想著就不由微笑起來。

    葉青靠近,望一眼也是微笑——相比去時送別隊伍,這次迎接人群有細微變化,明顯是呂尚靜與芊芊都站在中間位置,甚至江子楠也恢復了原先義女的站位,這都意味著話語權。

    “自縣城酒席上聽來隻言片語分析,當是對這幾人貢獻的酬勞,更有一層因素是討好我這新的家族核心。”

    葉青到了百米內,就快行幾步,趕到人群最中間的葉孟秋前,行叩拜禮:“孫兒此行有獲,不辱家族。”

    葉孟秋連忙搶上前,兩手緊握著葉青,這時喜悅,含著淚:“好孫兒,你給族裡光宗耀祖了……”

    見禮之後,又慎重向幾個叔伯見禮,無論以前是好是壞,這時都客客氣氣,將一切陰影消彌無形。

    再一看,連曹戶扇都在,葉青一掃眼,遠遠還看見了曹白靜,只見著她穿著綾綢輕衫,下著青色裙子,身姿盈盈,裊裊婷婷。

    當下不敢怠慢,又對著曹戶扇行禮,曹戶扇連忙扶住:“好好,賢侄果是葉家的麒麟子啊,一舉中得舉人,年才十六歲,本朝三百年,尚未有之啊!”

    這時卻對呂尚靜再無絲毫怨氣,這次救援葉家,那些家丁,卻是死的妙,死的妙,讓葉家和葉青承了好大的人情!

    重要人都見過了,一起協手進去,才輪到芊芊。

    “公子……”芊芊跑得最快,忍著撲進葉青懷裡的慾望,抬首時淚光閃閃,讓人都要心碎。

    這時,豆大雨點才隨著夜風飄落,葉青嘆息一聲,安慰幾句,對緊跟過來的江子楠點點頭,又對呂尚靜使了個眼色,這時不便說話,就引著大家進了裡面。

    宴會在大廳內,左右各設五十席,這是族內有身份的人座位。

    至於別人,外面棚中就有席位,流水席可坐千人,分三批,今天就連奴僕都有著席面。

    葉青被簇擁中抵達,要上主席,但葉青立刻堅辭:“祖父在,豈敢主座?”

    推辭了些,就還是由葉孟秋坐主座,而葉青處於次席,這已經相當表明了葉青的地位。

    這時有資格赴宴的人,已七七八八,連送來的火長,和周風都安排了座位。

    一起坐定,眾人眼光集中到葉孟秋身上,等待他發言。

    大廳靜至落針可聞。

    葉孟秋環視眾人,笑的說著:“我葉家以科舉起家,要不是歷代子嗣中,不斷有人中得功名,我族早已衰敗。”

    眾人一起稱是,這的確是實情。

    葉孟秋目光落到葉青身上,欣然說著:“只是我葉族從沒有出過解元,不想今日如願,實是祖宗庇護。”

    說著,親自斟滿一杯酒,離席向葉青而去,嘆著:“望你還能更上一層,使我葉族出一個進士!”

    葉青跪著接酒,一喝而盡。

    頓時,全場喝采,聲震全廳,久久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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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3-9-16 07:15 PM

第一百零三章 大權轉移

    一夜歡宴,到結束時已是亥時。

    葉青本來酒量不大,已醉醺醺,這時出了廳門,見著夜色蒼暗,裊裊如煙,勾起了對往事的回憶。

    想起地球的生涯,想起第一次轉世在這世界的躊躇滿志,想起了前世失了機會而身死族滅,又想起第二次轉世的孤單,接著就是中童生,中秀才,被襲殺,又中得舉人。

    一時或是悲傷,一時又是壯志,真是百感交集,這時涼風撲懷,頓覺頭暈,不過這時,芊芊已尋過來了:“公子,您醉了酒,快回去休息罷!”

    葉青此刻就想著休息:“那就回去歇息,待會你和呂先生說一聲,就說明天上午,我去看他,商議些事。”

    芊芊點了點頭,就扶著葉青回去……這時廳內在收拾碗筷,在場的僕人看見葉青,這些人頓時不約而同,立刻低首屈身。

    瞬間,葉青心中湧上一陣難以描述的滋味。

    才繼續行了兩步,有一個人匆忙過來,稟著:“老爺子有話,您醒了些,就去宗祠。”

    “宗祠?”

    葉青不禁一怔,葉孟秋從不在這個地點見人,今天就破例了。

    芊芊這時卻趕緊找了條毛巾,濕了遞過來,葉青仔細洗了手臉,擦去污穢,整了整衣冠,不再說話,前去宗祠。

    宗祠是個大殿,葉青急趨幾步到了門口:“祖父,葉青來了!”

    “進來吧。”殿中傳來葉孟秋的聲音。

    “是!”葉青進了殿,這不是第一次來了,只覺得殿內幽暗,透出一股森涼,葉青連忙對著祖先牌位叩拜。

    葉孟秋見著行了禮,才說著:“過來瞻仰一下遺相!”

    “是!”

    葉青起身到了葉孟秋身側,見著遺相只有三個。

    第一位是第一代中舉的葉孝仁,他奠定了葉家的根基。

    第二位是葉弘運,第三位是葉哲,都是舉人。

    葉孟秋站定了,向著這像三躬,拈過香,葉青只得再拜下,一切禮成,葉孟秋才站定了,自言自語嘆的說:“彈指間,家族就建了二百餘年了,想起我幼時讀書,臨窗啟蒙,就和昨天一樣。”

    葉孟秋說到這裡一笑,說:“我近日心緒不寧,自覺精神體力已大不如前,怕是年命不永了。”

    見著葉青要說話,葉孟秋擺了擺手,起身上了木架,將一個神龕取下,又將著葉弘運的遺相取了,捲成了一團。

    見著葉青詫異,葉孟秋帶著些哽咽說著:“這位祖宗去了……”

    葉青已經聽說過了被襲擊的事,此刻離葉孟秋極近,見得他滿面悲哀,心裡就是一酸,葉孟秋沉默片刻,恢復了心情,又說:“你有沒有要薦的人?”

    葉青注視摘下的神龕,實際上這不是第一次見,前世平壽縣地脈變異,致冥土發生大變,族神因此隕落。

    但這時自可設法避免,想著,葉青欠身說:“祖父今日教誨,葉青永銘在心至於這推薦的人。”

    葉青頓了一下,說:“我必可中得進士,這可得朝廷一次冊封,蔭及生人和祖先各一。”

    葉孟秋動容,起身走幾步。

    年輕時,葉孟秋參與過三次殿試,親身體會,知道這難比登天。

    可自己親眼看著葉青自籍籍無名小童,幾乎沒有家族支持和名師教導,一路上升得中一州解元,這樣奇蹟每每都使人跌破眼球,還能再說“不可能”?

    這可是進士,二榜內就有長生之望,庇護子嗣以陽德。就算是同進士,也可成就金黃神位,使得家族氣運綿長。

    心中思忖,口中卻溫馨勉勵:“你的文才被龍君喻成同進士,就算有些水分也差不了多少,道業……此次你一舉得殺得三十個甲士,說是取巧,但可見道業和天賦,這些我不擔心。”

    “最可憂的是氣運三甲同進士或有增減,在百人左右,而天下舉子進京卻每屆都有三千以上,這何其難矣!

    “二甲三十所需資糧倍增,一甲更是天上人才有,我當年所見個個都是龍鳳之資……”葉孟秋說到有些感慨,恍惚良久,才回醒過來:“人老了,就容易走神,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看見你中得進士。”

    眼看再往下就要說“家祭無忘告乃翁”,葉青自不會讓老人家陷入傷感,就連忙欠聲說著:“怎麼不能?我想辦法給您尋個醫師,專事按摩與膳食,好好保養再活二十年都不成問題。”

    葉孟秋搖頭失笑:“哪有機會請得?這種醫師都是國手,你有錢也請不來。”

    葉青微微一笑:“錢是難請,但說不準哪一天人家就缺什麼,就有了機會呢!”

    “呵呵,不能指望這個,不能指望這個。”葉孟秋雖不信,但心情好很多,當下沉吟,就指著第五層上面一個空龕說著:“這個位置是我的,你中了舉,明天也會有一個空龕在上面,給你留著位置。”

    “還有,你要是真中了進士,就可冊封一位先人……唔,你聽我說完,你要冊封哪個?”

    “自是我父!”葉青還沒有這樣偉大,讓給機會給別人,當下毫不遲疑說著,兩眼直視葉孟秋:“我父雖英年早逝,但也有功名,在冥土有著靈性,一旦我中得進士,朝廷賜下雖不多,兩相結合,也可使亡父受此神龕。”

    葉孟秋沉吟幾步,對視一會,看出意思堅決,無奈點頭:“也罷,只是我百年以後,家中就託付給你這一支了。”

    葉青這才恢復笑容,從容應著:“這自然,祖父無需憂慮。”

    又閒談幾句,看出葉孟秋興緻不高,就說著:“那孫兒告退了!”

    回到了自己院子內,只見滿院寂靜,但窗燭還在,芊芊還在洗澡,不防葉青會突回來。

    當下芊芊就滿面紅暈,葉青就笑,在燈下觀賞說著:“有什麼不好意思,給我多看看嘛!”

    芊芊連忙披了件薄薄內衣,高聳的隔衣可見,白了一眼,說著:“我給你放水洗澡!”

    “不必換新的,加些熱水就可。”葉青不再挑逗,在浴桶裡躺下。

    這時發現身上又多了層氣運,隱隱連著一處熟悉紅色境地,前世經驗是他一下就認了出來:“這不是冥土中的家族祖地?看來權力與資源平穩交接是沒問題了……”

    嘆了聲,回憶與族長的每一句交談,就有種明悟:“我這次的順利,自身氣運強盛是關鍵,解元開榜時所得初始氣運與別的舉人相差不大,但這些天回來的路上,越來越覺得源源不斷,後勁充足。”

    “新的位格充實速度,比預想還要快三分,以至到家時,幾有趕超家族趨勢,只要這次舉人位格穩定下來,甚至可以反養家族。”

    “相比族長,本身舉人位格已在衰退,逐漸向著冥土轉移,而以家主名義能直接調動的不過是家族三分之一氣運,不到我的一半。”

    “三位祖靈都完好,自陰陽聯合統治,還能對我形成壓力,但現在一位隕落,二位都是負傷未癒,家族祖地失去主持,本能就選擇勃勃生機的年輕強者,無形中打壓著族長,使我直接就主導了形勢。”

    “要不然,按著前世經驗,怕還要三年,並且還是葉家已殘破許多的情況下才臨危接手。”

    現在同樣是舉人,因提前了三年中得,又廣取資源,才提前達到這一步,這意味著完整接受葉家甚至曹家的人物資源,大大擴展了生存空間。

    親情是一回事,權力又是一回事,葉青經過幾世,早就看破了這點,就算是祖父,這大權萬萬不可讓人。

    “我現在是舉人解元了,可以說,許多官府層的事就不是問題了。”

    “蒸餾酒就可傾銷北魏少數遊牧民族,一方面賺取金錢,一方面就是商隊練兵,使之三年內,形成些骨於。”

    “周風來了,這治安系統就可培養了,三年後也可大用。”

    “我葉族本身就是讀書家族,雖秀才不多,但童生還有些,並且讀書人不少,這士官階層就有了底子。”

    “呂尚靜當年有俞家宰相之稱,管理內政毫無困難,他是外人,也可吸引外人加入家族。”

    “這個世界終不是地球世界,道法顯聖,要是在現在,道法還受到些秩序壓制,等大劫來臨,這軍政警聯合起來,都未必是術師團的對手,只要控制最重要的術師團,這大權就沒有旁落的道理。”

    所謂的術師,實際上就是沒有正式道篥的散修,每個世家都有這編製,而皇室是有公開的受篥道士組成皇家道士團。

    “恩,舉人位格快穩定了,只要一旦穩定,我就可打開川林筆記,獲得解封后的新道法。”

    “六陽圖解奠基現在快完全成熟了,一旦獲得新道法,就可選擇一門修煉了,只是修煉什麼,卻真正是一件大問題。”

    “這才是真正的站隊選擇,真正的氣運走向,不是一郡一州的氣運,而關係著整個世界的氣運!”

    在地球上,站隊是選擇派系、組織、國籍。

    而在這世界,修煉的道法,就是選擇派系、組織、國籍,除非秩序完全崩潰,不然這就是真理。

    想想罷,同時加入二個政黨,或者有二個國籍,這種騎牆派,誰會要?

    更加不要說敵對陣營了。

    地球某時代日本入侵時,若有人既有日本國籍,又有中國國籍,還能有什麼前途可言?

    不被當成漢奸被鋤奸隊處決就已經算福大運大了。

    葉青平生,最鄙視的就是所謂的魔道同修,其次就是佛道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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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3-9-17 09:48 AM

第一百零四章 穿越者的道

     雖是早期,但天色陰沉,蒼蒼天色中細雨綿綿。

    呂尚靜一早就來到院子正廳,坐了等候,今天他用著竹冠束髮,顯的疏眉鳳目,很有些氣度。

    才一會,葉青就進來:“呂先生,怎麼這樣早就來了,我過會就想披著油衣過來見你呢!”

    呂尚靜這時卻端容起身,深深一躬:“青公子,這些日子蒙公子款待,托之心腹,委之要職,心裡不安,又有古化——青蠅之飛,不過數步,即驥尾,得以!”

    “呂某有一事相求,願從此附得驥尾,為公子效犬馬之勞。”

    葉青頓時驚了,雖中瞭解元後,他也暗想有這一天,但真正冠絶應州的賢才投靠,頓時還如在夢裡。

    定了定神,才醒悟過來:“有先生來投,實是我之大幸,我葉門之幸。”

    聽了這話,呂尚靜再不遲疑,俯身拜下:“臣拜見主公!”

    這一拜,而葉青一受,雲氣頓時波動,只見呂尚靜灰氣盡散,白氣泉湧,其中深處,一點青色。

    至於葉青自己,也產生了變化,但這時卻不能看,連忙扶起呂尚靜:“先生請起,坐!”

    想了想,又說著:“人無產不立,就以三百畝良田和院子盡數奉給先生,還望先生坦然接受。”

    “唔?這萬萬不可,主公才只有這三百畝私田。”呂尚靜這樣從容的人,都是大驚,連忙推辭。

    “先生不要推辭,請先聽我說。”

    “先生在我心目裡,豈止這三百畝,就是三千畝也不止,你既拜我為主公,我豈有不安置你的道理?這三百畝和院子,正好安置你的家人。”

    “這也不是破壞規矩,你可知道,我本會找你,就想辦成一件大事,購買一萬畝山田!”

    “你不要推辭了,我們也算是風雲際會,君臣相得,以後要辦的大事多的是,呂先生人間大丈夫,區區三百畝地又算什麼?”

    這幾句話說得呂尚靜心中一熱,沉思良久,嘆著:“既主公這樣說,臣豈有推辭之理,就愧受了。”

    這一說,只見絲絲紅氣自虛空中而來,使呂尚靜化得一片白紅。

    葉青一笑,坐下了,目光炯炯望著外面的雨,一時沒有說話,在以前,呂尚靜還可隨意,現在是臣子,他不說話,自不會說話,都一起聽著窗外沙沙不斷的雨聲落下。

    許久,葉青才說著:“你我既成君臣,我就也不隱瞞你,這萬畝山地對我來說很是重要,不過現在不急,你回去整下行禮,我這就把地契給你,把家人接了過來再說。”

    呂尚靜應著,說著:“這是主公的恩賞,我這就回去準備,臣告辭了。”

    葉青就送到大廳門口,望著呂尚靜遠去,心思潮滾,嘆著:“真是奇男子!”

    回到大廳,也不叫人,自己取了筆墨紙硯放在小案上,往硯裡注少許清水,磨起墨來,不緊不慢,用力均勻。

    葉青眼神明靜,見墨磨成了,鋪開白霜一樣的宣紙,用鎮紙壓住,執著一支毛筆,勻了勻墨,凝神寫就。

    筆法剛柔相濟,衣袂飄逸,又風骨凜然,近於天質自然,圓潤自如的境界,寫完,自己看著,吟詠著:

    “翠竹黃須白筍芽,儒冠道履白蓮花。

    紅花白藕青荷葉,三教元來總一家。”

    吟罷,自覺得書法有所進步,頗感欣慰,要知道,到了葉青的境界,每進一絲毫都難。

    就在這時,卻見廳竹簾掀開,就見著江子楠進來了,習慣性持著團扇。

    這時見著葉青束髮小冠,一身米色寬袍,足踏高齒木屐,大袖飄垂,心裡就跳動,暗想:“才一年時間,真的越來越誘人了。”

    這時天微微下著細雨,天井的青石一片濕濕,江子楠就看了看几案上的筆墨,說著:“青公子,你又寫詩了?”

    葉青一怔,說著:“原來是你。”

    又指著案上說著:“隨便寫寫。”

    江子楠移步過去看著,她雖不精於書法,但至少會辨析,看了看,頓時眸子異光閃閃,一副愛慕的樣子。

    葉青忍著笑,說:“子楠,你來有什麼事?”

    “九月初八,族內有江畔秋青的雅事,族裡想請你主持。”

    葉青聽了,笑了笑:“這是雅事,不過明年二月,我就要殿試,不想分心,明年回來再主持不遲。”

    江子楠就應著:“是,那我就把這消息告訴族裡——不過會有許多人失望呢……包括你的表姐。”

    說完,她嫣然一笑,退了出去。

    這時廳內再也沒有人,雖是雨天,但漸漸上午了,光透過窗櫺,在廳內勾映出幾點光影,葉青面容沉靜,若有所思,眸子顯得格外幽深。

    又取來了剛才寫就的捲紙,凝看片刻,突就是微微冷笑。

    “紅花白藕青荷葉,三教元來總一家——欺世盜名莫過於此。”

    “封神演義裡,三位教主是同門師兄,但是遇到殺劫,就毫不留情,龜靈聖母形神都滅,金靈聖母、多寶道人、雲霄三姐妹、趙公明等等核心弟子全滅,這時為什麼不喊什麼三教元來總一家,以饒得一命?”

    “真實地球歷史,佛道相爭,動不動就是以性命相搏,滅佛滅道之中人命值幾個錢?”

    “就算在這世界,三位道君可不是師兄弟,而是各秉大氣運,證就大道,甚至建立三國相互征戰,那個存活的弟子手上,沒有別的道君門下的千百鮮血?”

    “只是道君聰慧,見著征戰殃及天地,危及自身道根,所以才議和,共同統治世界,但這是聰慧而不是本性——就算在和平期內,都有著明爭暗鬥,何況到了大劫來時?”

    “騎牆派在和平時代或可左右逢源,少數混的可能比站隊的還好,但始終不可能入得核心,大劫來時,就是注定灰灰的炮灰。”

    “遙想前世大劫來臨,那些修煉多家功法的天才,任憑多驚才絶艷,都一一灰灰隕落,我豈能不警醒?”

    想到這裡,再不遲疑,沉入了識海,觀看著川林筆記。

    揭開新的一頁,只見空白卷面淡淡漣漪,正是葉青影像。

    有金黃氣光瀰漫,有一行標註:“大蔡平景十二年八月二十七日,南滄郡平壽縣葉青中得州試第一,獲得舉人位業,特註解元!”

    葉青揭過畫像,再翻到後面,才一入眼,就覺得“轟”一聲,奧秘隨之流轉,頓時明悟。

    “舉人位格獲得,回憶起前世的道法了!”

    葉青細細回憶,卻是一怔:“果是三經五典的真法入門。”

    三位道君的入門功法非常簡單,就叫少真紫府天敕、上真紫府天敕、太真紫府天敕。

    五位帝君的入門功法也非常簡單,分別是黑帝的天一經、白帝的七殺經,赤帝的應火經,黃帝的載物經,青帝的長生經。

    這八本秘籍,就算只是文字,都有一片虛焰影,黑白紅黃青五色光焰已晶芒四射,共結成一輪,相生相剋。

    而在中間,卻有三色紫光,一光似是寶幢,一光似是大鐘,一光似是寶鏡,這三光似是紫色,又各具一色,光華強烈,精芒射目,不可逼視,氣象萬千,一望而知具有無上權柄。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氣色,卻是古蘭九鼎真圖、和雲仙本、真龍蒼色玄經幾篇,都具備極大力量,但論潛力都遠不及前面八本。

    前世大劫,到葉青灰灰時,正好天庭有令,將本來只有道君五帝嫡傳的道經傳下,混淆別的真經無數,葉青有機會學得,卻沒有機會修煉,就灰灰了。

    這次卻有機會選擇了,葉青想到這裡,深吸一口氣,捺住心中急迫,定下神來,先不選擇,翻到了後面。

    翻到第六頁,只見卷面上泛起淡白色漣漪,卻見得一條鯉魚,但這條鯉魚已經不是當初微不足道的小鯉魚,只見著它變大了不少,鱗片呈金色,周圍是些雲氣,還有些水。

    葉青心一沉,仔細看去,只見又有幾條標註:“位至解元,顯金背鯉魚相!”

    “得賢才呂尚靜投靠,結成君臣,如魚得水,有水波相!”

    看了之後,葉青一聲苦笑,眸子幽黑,望著遠處,吟詠著:

    “鯉魚,金背鯉魚,青絲龍鬚鯉魚。

    蛟龍,兩角蛟龍,雷雨扶搖真龍。”

    吟詠完,葉青苦笑:“看來,我和三位道君無緣了。”

    要是沒有應得鯉魚相,葉青絶對會選三道君其中之一,這會在大劫裡受到道君氣運庇護,就多了幾分把握。

    但是有了鯉魚相,葉青就知道自己和道君無緣了,原因很簡單,一想就明白,三位道君共同統治世界,相互平衡,誰也不會允許其中一個打破這平衡。

    而鯉魚化龍之道,就大大影響了平衡,因此三位道君門下,誰也不許出君王,自己已是鯉魚,選了三位道君,只是自取死路——在自己成長到影響平衡時,別說是別的道君,就是自己道君也會將自己出賣。

    這就是天數!

    相反,五帝門下,卻可出真龍,是因為五帝的權柄和道根遠不及道君,多出幾條真龍影響不了平衡。

    只是,到底選哪一條呢?

    葉青自黑白紅黃青五色光焰中掃過,突露出一絲冷笑。

    “要是三位道君,我雜而修之,這是自取滅亡,但是五帝卻只是一方權柄,又怕得什麼呢?”

    “大劫來臨,我枉為穿越者,難道連一線生機都沒有?”

    “不,我有我的道吶!”

    一念於此,葉青再不遲疑,對著黑水之相一觸,頓時,無盡的奧秘隨之流轉,落到心中。

    本來清清的水波中,金背鯉魚在游戈,突見水波蕩漾,變成了黑色。

    卻正是黑水金背鯉魚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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